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大学士必然是朝中重臣,而学士却有可能只是鸿博书院的一位博学先生。大学士凭腰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在文安殿拥有独立房间。
武将则是武安殿柱国将军与上柱国大将军,本朝柱国将军十位,上柱国大将军仅有三位。和大学士一样,上柱国大将军也能凭腰牌自由出入皇城,在武安殿有房。
这种武勋爵,只有在历次战争中立下大功才有可能被赐封。例如,敦庄皇后之兄谢骏,奋勇抗击楚国入侵,立功极大,被直接封为上柱国大将军;陈妃之兄陈赦,于皇帝亲征西疆之役里建功,从柱国将军积功升至上柱国大将军。
每个月的十六和月末最后一天,在京的御前行走学士、大学士与柱国将军、上柱国大将军会轮流在文宁与武宁二殿开讲。不仅如此,民间饱学鸿儒或者正好回京的封疆大吏与边塞守将,也有可能被皇帝延请入文武二宁殿讲课。
皇帝不是每次都会出席文武二讲,但一年总会去五六次。除了诸位皇子,只有得到皇帝亲睐的皇族旁裔或者重臣后辈才会被赐予文武二宁殿听讲之赏。
富贵皇华 第二十七章 借醉生事
从开国之初听讲制度建立起,一百多年间,包括武令媺在内,被赐予二殿听讲的大周公主只有区区五位。
先代的四位公主,第一位扶助自己的兄弟当了皇帝,她自己荣宠一生,死后除了那些正常谥号以外,还被前所未有地加封为辅国公主;第二位公主试图帮助自己的兄弟当皇帝,可惜功败垂成,她悍然自尽,不肯苟活。
第三位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公主,用兵奇诡、最擅长布局引敌。正是有她在,当时颇显孱弱的朝廷才堪堪抵抗住了楚国的数度侵略。第四位公主比起上述那三位不怎么显山露水,然而她一手掌握了当时大周几乎半壁的经济江山,说富可敌国绝不夸张。
文宁武宁二殿听讲,在李潮生看来,好坏掺半。真正对玉松公主有助益的,其实是寻找明辉婕妤的家人。从这点来看,他认为皇帝对玉松公主还算有几分真心怜爱。
好吧,即便找到了明辉婕妤的家人,很难说究竟能否成为公主的另一重依靠。可是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情究竟会怎样。最起码,能找到外家的人,对失去母亲的公主而言也算是安慰。
身为一个即将赴死的卑贱奴婢,李潮生心中满是忧虑。皇帝刻意遮下十四皇孙诞生时的紫微金鳞异相,无非是要保下这个天降重任的未来希望。可怜玉松公主小小年纪,父皇如此恩宠疼爱,她只怕会当真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心头宝,浑然不觉成了挡箭牌。
李潮生心中暗恨。这数年来,皇家对公主不闻不问。不久之前,他发现堵住他前往妃嫔宫苑的路突然变得畅通无阻。欣喜若狂之余,他立刻想办法让公主离开那间小院。
这副老迈不堪之躯,数年来都让李潮生不安,他无比害怕过了今夜就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他不是怕死,而是担心失去了他照拂的公主能否平安长大。
所以,当一线希望出现在眼前,李潮生毫不犹豫地抓住。可他若是知道公主正名以后会面临这般境况,他宁愿公主安静地活在偏僻角落里,也许性命会无忧。
被皇帝利用打压陈妃和禄王就算了,这件事以李潮生看来不会拖太久。然而如今,皇帝摆明了要用高高捧起玉松公主的作法来引开外人对紫微金鳞皇孙的瞩目,此事不知要多长时间才会结束。
瞧着喜笑颜开向皇帝谢恩的武令媺,李潮生又愧又悔。他终究只是个奴婢,他没有改变皇帝意志的力量。未来这条路要怎么走,还要靠公主自己。他能做的,就是用这条老命再给公主多搏几分皇帝的怜惜。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只要皇帝还需要公主当挡箭牌,对她的宠眷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李潮生衷心期盼,皇帝会因此在公主成年后给她指一门好婚事。
武令媺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扯着线的木偶,皇帝赏赐,她不能不识抬举。她虽懵懵懂懂,但还能明白自己的钱包袋子比以前又要鼓一点。所以她给皇帝的谢恩绝对发自肺腑。那神马听讲她也放进了心里,感觉也不会普通。
在皇帝和武令媺重新就座以后,殿中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皇帝的心情越来越好,对敬酒来者不拒。很快,皇帝酒意上涌,对众人笑道:“朕不胜酒力,先回宫醒酒。众位爱卿尽兴就是,不必在意朕。安老帅、林大学士,陪朕去走走。玉松儿,你替朕宴客。”
武令媺和众人跪送皇帝与两位紫袍老者离开。瞧着那个高大背影消失在门后,她忽然产生了极度不安感觉。暗暗嘲笑自己的没出息,她镇定下来,重回座位。
殿中诡异的寂静。武令媺卡巴着眼睛扫视众人,端起饮料,干脆利索地说:“父皇有命,命孤宴客。孤先请大家满饮此杯,再请大家尽兴,不必在意孤。”说完,她仰脖喝光饮料。
说实话,方才武令媺那三句祝词,殿内众人根本就不相信是出自她自己。要么为皇帝所教,要么就是那个能在宫里活一甲子的老奴所授。总而言之,玉松公主充其量就是个传话人。此时她童声稚语,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大人言词,未免引人发笑。
皇帝已经退席,殿内众人以亲贵皇戚居多,气氛很快就放松下来。因武令媺一本正经以主人自居,就有人忍不住闷笑出声,更有人毫不掩饰讥嘲放声大笑。
当然,看在皇帝的份上,绝大多数人都举杯就唇。有饮尽杯中酒的,也有人只是意思意思而已。随即,乐声起,舞伎入殿,众人便你敬我、我敬你,果然自顾自尽兴起来。
不过,诸王之中还是多有人肯给武令媺面子。泰王首先起身,举杯向武令媺示意,笑吟吟道:“皇妹,八皇兄酒量不好,但你这杯酒八皇兄一定会饮胜。多谢你昨日仗义执言。”说罢,他将酒饮尽。
花花轿子人人抬,你抬我,我抬你。泰王要不站出来捧场,武令媺就尴尬了。她笑颜如花,说道:“八皇兄言重,今日同为皇嫂和小侄儿贺。”
“孩子满月那天,我会在府中摆酒,你一定要来。”泰王言语亲切,没有因武令媺年幼就真把她当孩子来哄。就这一点,武令媺觉得他很会做人。
泰王之后,寿王武宗厚也扯着大嗓门嚷嚷他把酒喝干了。武令媺见这小子满面红光、精神倍好的样子,暗自抹汗,他才九岁啊九岁。紧接着,祥王与瑞王也说了两句客气话,都示意自己将杯中酒喝完了。
忽有一人离了座位,摇摇晃晃走近武令媺座下的玉阶,举起手中酒杯笑容可掬地说:“玉松,我是你九皇兄和王。”
“九皇兄好。”武令媺眼睛发亮,在心里大赞,好一个翩翩美少年。瞧那张小脸,白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不说他的五官如何俊美,光是这股子懒洋洋的风流仪态就挺养眼。
和王喝完杯中酒,没有和武令媺多聊。只是转身路过首座禄王这一席时,他停住脚步,笑眯眯地说:“二哥,你悠着点儿。我瞧你喝了不少,要不要去醒醒酒?”
诸王之中,武令媺离禄王最近。这位就是她入场时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位亲王。方才她喊大家喝酒,他也笑得最大声。她听见了和王的话,于是知道这位是自己的便宜二哥。
禄王大笑数声,不无鄙夷地扫视和王修长瘦削的身体,撇撇嘴说:“本王可不是你这样的绣花枕头,喝个三两杯就会倒。本王在北边劳军的时候,与众将士饮酒都是直接抱着坛子开怀畅饮。”他嫌弃地看着自己手里小巧玲珑的酒杯,冷哼着说,“这种娘们儿使的小玩意儿,本王用得直嗝应。”
武令媺差点喷笑,便宜二哥的这张嘴可真是臭到家了。不说前面那些话,他后头这句话就把全场的男人们都给得罪得不轻,还包括借酒遁了的皇帝陛下。
被直接鄙视的和王半点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笑说:“二哥是军中猛将,弟弟可比不得你。对了,”他斜一眼玉台之上的武令媺,微笑着说,“二哥,你是众兄弟姐妹之首,你不得做个表率,和玉松妹妹好生亲近亲近?弟弟听说东成和玉松有了点小矛盾,你就不去给两位妹妹劝和一下,免得她们姐妹之间生份了?”
尼玛……武令媺立刻将方才对和王的好印象丢去九霄云外,在心里痛骂这货不是好东西,他分明在挑起是非。而很显然,禄王经不起挑拨,当真拎着酒壶奔自己而来。
像熊一样高壮魁梧的禄王,踩着沉重脚步,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三两步就走到了武令媺金案之前。她头上立刻垂下墨黑阴影,一抬头,她看见禄王的狞笑透着十足凶狠。
“二皇兄,你来和我喝酒么?”武令媺按下紧张情绪,扬起小脸儿,笑容甜美。
“是啊,本王要好好敬你一杯。”禄王怪笑三声,伸出又厚又大的巴掌向武令媺的脑袋按下去。
他嘴里喷出的浓烈酒味儿熏得武令媺晕头涨脑,这只绝对能把自己的脑袋满满握紧的大手,突然让她产生不祥感觉。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里也露出惊恐神色。
“瞧你这怂样,本王只是想和你亲近亲近。嘿嘿,你若当真生为皇子,就这鸡子儿大的胆子,只怕会成为我大周之耻啊!”禄王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武令媺耳朵里轰轰作响。
他的样貌生得不差,浓眉锐目、直鼻阔口,是典型的英武型男人。然而此时他的眼睛被酒精烧得通红,因为心怀愤恨不满,他神情不仅阴郁,而且给人暴虐之感。
武令媺深深地觉得,如果让禄王抓着了自己的小脑袋,他一用力,说不定就会把脑袋瓜给直接捏碎了。如此威胁之下,他的出言不逊完全可以忽略。
“二皇兄,鸡腿不错,来一根。”武令媺飞快端起自己案几上的碗,高高举起顶住了禄王伸来的魔爪。
明明已经怕了,居然还能想出应对之策。禄王嘿嘿冷笑,收回手,直起腰。举起酒壶仰头痛饮,目光瞟过案上一小碗米粒珠圆玉润的黄澄澄米饭,他的眼瞳微缩,忽然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随即,哗啦一声,禄王大张开嘴,把方才喝下去的一壶酒尽数喷在武令媺案几之上。遭殃的几盘菜立时有呛鼻酒味四散,可惜的是那碗原本只供皇帝独享的皇米饭整个泡了酒汤。数点酒液溅在武令媺的颊上发上衣上。
“本王不胜酒力……失礼之处……莫怪。”禄王放声狂笑,转身跳下玉台,不停打着酒嗝,得意洋洋往回走。
富贵皇华 第二十八章 杀机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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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媺胸膛剧烈起伏,小手紧紧攥成拳头。她向殿内望去,不少人显然都看见了方才禄王喷她满桌子酒水的这一幕,他们脸上清晰地写着两个字——看戏。
和王与泰王正举杯共饮,似乎对此一无所觉;祥王与瑞王已经离座混入皇亲们当中;各位娘娘也与女眷相谈甚欢。只有寿王瞪着禄王,嘴唇抖得厉害,眉毛紧皱,慢慢站起身。
“他是不是陈妃之子?”武令媺扭头低声问李潮生。
眼见小公主受辱,李潮生自然气得够呛。听见发问,他急忙点头道:“正是。”又压低声音急促道,“此事绝不可忍!陛下命您替他宴客,折辱您便是折辱陛下!”
武令媺还以为潮生公公要劝自己忍耐,毕竟他昨天晚上还说“过犹不及”。现在这冲突已经上升至牵扯到皇帝颜面的高度,她觉得自己反击绝对站得住脚。暗自咬牙切齿,愤怒充塞心间,她这双墨玉黑瞳如水洗过一般,灼亮惊人。
这些没种的怂货,老妈被降位,却不敢去向皇帝老子叫板,把怒火尽数发泄到她身上。武令媺对此万般接受无能,同时也万般鄙视他们无胆,居然来为难她这么一个小孩子。
明明怒极,武令媺却反而扬起笑脸说:“潮生公公,孤觉得这些菜都好好吃。这几盘,孤赐给东成皇姐,希望皇姐不要生孤的气。这碗皇米饭和这几盘菜,孤赐给陈妃……”
志得意满的禄王身体立时僵硬,他霍然转身,将酒壶猛然掷到地上,勃然大怒咆哮:“你敢?!”
“二皇兄,玉松把自己吃的菜和东成皇姐、陈妃娘娘一起分享,不好吗?”武令媺脸上笑,眼中却冰冰凉。她软软糯糯地说,“陈妃娘娘被降位,玉松心里也很难过。二皇兄,玉松不会说是自己送去的菜,会说是你和东成皇姐的意思。这样陈妃娘娘一定会开心的,对吧?”
“给本王闭嘴!”禄王额角青筋乱跳,脸色铁青,步步向武令媺进逼。“本王的母妃不牢你记挂,这些菜,你必须一口一口地吃进嘴里。如果你敢留下一星半点,本王就……”
“二哥,不要欺负妹妹!”打雷般的声音轰然响起,寿王像一阵风往前狂奔,脚步沉重有如鼓擂,宫殿地面都似乎在震动。
武宗厚这个皇室著名的浑孩子,横冲直撞,把数个拦路的舞伎给撞得飞出去。武令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人形压路机轰隆隆向自己奔来,差点把近在咫尺的禄王给忘了。
抬头鼓腮瞪眼,武宗厚拦在禄王前行路上,大声叫道:“二哥,你做什么欺负妹妹!?”
他的身高在同龄人里绝对拔尖,就是比起身量中等的几位兄长也不遑多让。但禄王是大周有数算的猛将,武宗厚在禄王面前还不够看。
用一只手拎住武宗厚的前襟,禄王轻而易举地把他扔到一旁,冷哼着说:“小十二,你皮痒了不成?一边儿去!”
“小十二,你要是不乖,姐姐就不给你好吃的。”东成公主也离座上前,嘴角噙着得意笑容。而随即,从四下里走出十几个少年男女,很快就把金龙玉台围得水泄不通。
武令媺一看,怎么着,要群殴?看看双方实力对比,自己这边,一个走多了路就喘不匀的老人家,一个走多了路就脚肿的小屁孩,一个浑头浑脑傻乎乎的半大儿童。人家呢,啧啧,这战力可要胜过己方百倍也不止啊。
武宗厚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身,胖乎乎的脸蛋涨得通红。这围拢过来的十几个人里,有曾经捉弄过他的侄儿侄女,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皇室旁支近宗,更有他的哥哥姐姐。他缓缓扭转身,瞧见粉嘟嘟的小妹子孤孤单单地站在那边儿,就好像无数次被孤立无视的自己,透着十足的凄凉孤寂。
寿王武宗厚,人尽皆知他是个傻孩子,是个浑人。其实他只是反应比别人要慢半拍,他一点也不傻。只是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太精明太能干,这才显出了他的憨傻浑气。
伸出双臂,武宗厚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少年用力往后拉扯。被他拽得一踉跄的少年转身怒目,居然喝斥道:“十二叔,你干什么?一边儿玩去。”
“本王是你的十二叔吗?本王还以为你是本王的十二叔。”武宗厚慢吞吞地说,“本王以前只是不愿意和你们计较,有你们这样不分尊卑上下的侄儿,本王觉得很丢脸。”
这少年不敢置信地瞪着武宗厚,好似见了鬼一般。武宗厚不理他,粗暴地又扯住面前一名少女的胳膊,鼓劲一拉一推,厉声大喝:“给本王滚开!”
那少女被武宗厚直接扔到了另一人身上,一人砸一人,地上刹时就多了几个滚地葫芦。除了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声,赴宴的人们都紧紧闭住嘴巴,有不少人悄悄退席。
“好啊,小十二,长本事了!”摔倒在地的人里有自己的儿女,还有陈家的表兄妹表侄儿们,禄王眼中寒意大起,亲自动手再次揪住了武宗厚的前襟。
然而,这次无论他怎么用力,武宗厚的身体都纹丝不动。禄王大感惊讶,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从来没有被他放进眼里的弟弟,蓦然笑道:“小十二,人不可貌相呐,你倒是有把子傻力气。不过比起二哥,你还差得很远,光有力气没用。”
禄王出手如电,一掌拍在武宗厚肋下,再一次轻轻巧巧把人打飞。这回禄王竟然没有留手,武宗厚哇啦吐了一口血,半响都没能爬起身,面团般的胖脸蛋上泛起了不祥的青色。
武令媺大惊,她方才任由武宗厚给自己出头,其实是存了看看武宗厚潜力如何的心思。李白说的好,天生我才必有用。她以一颗成人的势利心思去掂量小十二值不值得自己拉拢,却万万没想到禄王居然会对亲兄弟下这么重的手。
“二皇兄,你太了不起了!”武令媺拍案而起,终于不再伪装天真无知,大声讥嘲道,“几十岁的大人,居然把九岁的孩子打得吐血。二皇兄真是大英雄,大大英雄!天下人都要为二皇兄的英雄之举翘大拇指,都要佩服你称赞你!”
“玉松妹妹所言极是。二皇兄是我大周名将,为大周建功无数。他享双亲王食禄,被父皇封为大将军王,当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和王怡怡然站在不远处,满面关切地劝说,“二皇兄,玉松妹妹年纪还小,千万不要吓坏了她。开开玩笑就算了,你这一拳头下去,玉松的小命可就难保。到时候父皇必定见责于你,恐怕又会带累陈母妃。”
“哥哥,别听九哥的!你不知道呢,这小丫头仗着父皇的宠爱,刚才给了妹妹好大的没脸!陈善现在正跪在云阶掌嘴,脸都被扇肿了。哥哥,她这么不懂尊兄敬姐之道,你是长兄,爵位又最尊最贵,正好趁此机会教教她规矩!”东成公主扯着禄王的王袍大袖不住摇晃,恨不能自己扑上去一巴掌扇飞这个无比碍眼的小丫头。
她相信哥哥心里肯定不痛快,因为昔日太子设座之处,以前都是堂堂大将军王坐着的地方。这个尊荣地位是哥哥为大周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换来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小丫头占据?!
东成公主的敌意,武令媺早就见识过。但是和王说的话,她就是觉得好像是在煽动禄王对自己下手。她心中不禁凛然,不会吧?难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得罪了和王?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明为劝解实则挑唆的话来?
和王起了头,其余几位王爷也赶过来七嘴八舌劝说。然而他们都站在人群外面,只是动嘴皮子,却没有人如武宗厚一般上前阻止。尽管武令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此情形,还是觉得寒意上头。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万一禄王真的动了杀心,自己只是个五岁的小毛丫头,哪里比得上为国家建功无数的大将军王重要?人死了也就死了,难道皇帝还会杀了禄王给自己偿命?就算偿命,她也活不过来了呀。
眼看禄王脸上凶恶之态毕显,武令媺这就要扯开嗓子喊自己的护卫。不想李潮生窜步上前,将武令媺挡在身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道:“王爷,还请王爷息怒。公主殿下年幼,若是冲撞了王爷,请王爷看在陛下的面上,原谅公主这一回。您若伤了公主,皇上必定不悦。这些菜,奴婢替公主吃就是。”
说着话,李潮生扑到金案上,将那些还洒发着浓烈酒味的菜肴用手抓着胡乱塞进嘴里。尤其是那碗还飘浮着禄王唾液的皇米饭,他三两口就吃了大半。菜汤酒液沿着他的嘴角缓缓下流,片刻就浸湿了他的衣裳。
武令媺的身体剧烈颤抖,她很有上前一脚踢翻禄王的冲动。这一刻,原主留在她记忆里和潮生公公的深厚感情尽数喷薄而出,强烈影响到她属于成人的世故冷漠的坚硬内心。
富贵皇华 第二十九章 嫉恨攻心落圈套
这个时代,奴婢替主子受辱似乎司空见惯。然而,不管是原主留下的感情记忆,还是武令媺所拥有的来自异位面的另类灵魂。在如此情势逼迫之下,李潮生替她受辱,远比她自己承受屈辱更令她难过。
“潮生公公,你不要吃,不要!”武令媺扯着李潮生的衣裳下襟用力往后拉,可她人小力弱,根本拉不动。她的眼睛潮潮的,热热的,面前朦胧模糊。原来潮生公公让她不要忍耐,却是存了自己替她受辱的心思。
禄王仰天大笑数声,抬脚猛地踹在李潮生腰上,把李潮生直接踹翻在地。上前一脚踩住李潮生的后背,他狞笑道:“该死的奴婢,御膳也是你能沾染的?”
他动了杀心,他要杀了潮生公公!武令媺把禄王眼里的杀机看得真切,她的眼睛刹时变得血红,尖叫质问:“二皇兄,你想杀人灭口吗?!果然就是陈妃阻挠孤与父皇相见!”
“如此急切你也不怕父皇生疑?你是不是也想连孤一起杀了灭口?!”武令媺大步走向禄王,走进他雄壮身躯在殿内投下的阴影里。她将自己脆弱的小身体置于禄王掌下,清亮童音掷地有声,“孤不怕你!孤不躲不避,你动手就是!”
“二皇兄,我看不起你!”被揍翻在地的武宗厚好容易站直身体,声音如暴雨天气沉沉滚过天边的雷霆,手指禄王破口大骂,“狗屁大英雄!欺负老弱,你算什么英雄?我呸!我看不起你!媺儿,十二哥来帮你!”
武宗厚这次学乖了,他避开围攻者,从另一边绕上了玉台。嗵嗵嗵跑到禄王近前,让过武令媺,他把头一低,大吼着像头小蛮牛也似大力撞了过去。
思及方才武宗厚的蛮力,再看看身前怒目瞪着自己的武令媺,当注意到那些“相亲相爱”的兄弟们神色怪异时,禄王心中微动,放下踩着李潮生的脚疾步后退。是,他确实恨不能杀了李潮生乃至武令媺以泄愤,但他不能让心怀叵测之众得逞。
任何人都可以狠毒,只要学会了嫉妒。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如禄王这样沉浸于权势斗争中的天潢贵胄?
他十岁就跟随皇帝上了战场,用自己满身伤痕和数次险死还生换来赫赫威名和尊崇地位。他的母亲乃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当初敦庄皇后在世时就要让皇贵妃三分。孝仁太子未薨逝之前,每每见着他这位二哥,也是谦逊有礼,从来没有端过储君的架子。
他深受皇恩眷宠,他被封为大将军王,王府规模在诸王中名列第一,豪奢堂皇之处令人瞠目。太子还在时,他享受的待遇就不输其几分。太子薨逝后,他更是将储君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去年生辰,他还偷偷命人缝制了四爪金龙日月山河太子大服,与他最宠爱的美妾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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