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明辉夫人赵氏原本只是珍卉园的莳花宫女,本份老实地在园子里种着她的花花草草,安心等着到了年纪便能出宫。
没成想,某日皇帝陛下突发兴致跑到珍卉园去看还栽在盆里的花草。素面朝天的赵氏却难掩秀丽,尤其是一双沉静淡泊又明亮生辉的好眼睛深得皇帝喜欢。
男人的兴致犯了那就是迫切要解决的事儿。皇帝直接就在珍卉园赵氏满是花香的简陋房间里宠幸了她,封她当了选侍。赵选侍承宠后还是不愿意离开珍卉园,皇帝便赐她住在园子附近的沁芳阁中。
但没过多久,孝仁太子就中了西疆蛮女的蛊毒。皇帝忧心爱子,又见怒于西疆蛮族,立刻把赵选侍扔在了脑后。
对他来说,赵选侍就是珍卉园里一朵清新但并不倾城绝艳的小花。他一时看见。喜欢上了,便摘下来闻闻嗅嗅亲亲。此时有了要事,这朵小花自然就被抛在脑后。
再说中了蛊毒的孝仁太子,长期没有找到解药,身体日渐虚弱。他一日要吐好几次血,吃不下、睡不着。阖宫都为太子殿下的病情而惴惴不安,每天都有宫人触怒了沉浸在焦躁伤痛中的皇帝被处死。
圣手神医是太子微服出游时无意中认识的忘年至交。在太子毒发后赶到太宁为他医治。确定太子身中的是西疆蛊毒。圣手在寻找解药之前先费尽心思寻到了一盆奇花,其花香可以让太子好过些,起码能勉强阖眼入眠。
这盆奇花说来也奇怪。似乎能识人。它倒是不排斥圣手的照顾,却对别人不屑一顾。若不是圣手侍弄,这花便几度萎靡,甚至现了枯黄之相。但圣手要去寻解药。根本不能常留太宁。
珍卉园的人实在没办法,想来想去。主管太监求到了赵选侍那里。当年赵选侍能入宫,就是凭着一手侍弄花草的好手艺。所有莳花宫人都拿那盆傲娇的花没办法,主管太监才想到了她。
这便是冥冥中注定的冤孽事儿。除了圣手,只有赵选侍才能侍弄好那盆奇花。她便在敦庄皇后那里。接受了照顾这盆奇花的重任。她不仅要将花打理好,在每天花朵盛放时,还要带着花去东宫寝殿。让太子殿下嗅一嗅花香好能睡上几个时辰。
如赵选侍这样的低级宫嫔,在宫里一抓一大把。但她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女人。先皇后当时还是向皇帝汇报了此事。只要能让爱子稍微好过些,不要说让赵选侍去照顾花,就算把她剁成肉泥当花肥,皇帝也愿意啊。
那时,皇帝已经在准备亲征西疆事宜。他暗暗发誓,哪怕把西疆的土地翻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名给太子下毒的西疆女子。赵选侍照顾花这事儿他听过就忘,甚至当时连赵选侍是怎么承的宠都不记得。
孝仁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一句话概括——男人见他服膺,女人见他倾心。他不是足以颠倒众生的美男子,但他有奇异的让人不知不觉便深深喜欢上他的绝顶魅力。
哪怕他病中憔悴,他的笑容依旧能温暖人心。赵选侍当真是一见太子误终身。当然,她当时的心情和她后来的心情都无人知晓。
圣手告诉敦庄皇后,赵选侍能照顾好那朵奇花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赵选侍从小和母亲一起侍弄家中用以谋生的花花草草,长年累月下来沾染了花香。她的体质大约也异于常人,竟能将这股花香变成了无法洗去的自身淡淡奇香。
宫中多用熏香,宫嫔们为讨皇帝喜欢,也常在身边携带放置了香料的荷包香囊等物。而赵选侍身上淡香本来就微弱,即便有人鼻子灵敏嗅到了,恐怕也只会当成熏香之故。
但那盆奇花却是钟灵毓秀的天生灵物,比起行医几十年、身上有药香的圣手,它还更喜欢赵选侍。在她手中,花儿盛放的时间都更持久,花朵也更加鲜艳。
其实当时为给太子留后嗣,人选并没有考虑赵选侍。她的位份再怎么低微,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太子是什么性情,先皇后很清楚。他会宁愿自己无后,也不能接受赵选侍来当药人。
可惜造化弄人。那盆奇花的花蜜是剧毒之物,常人服下用花蜜炼制的药丸后会全身上下有如火烧般剧痛不已。圣手这是以毒攻毒之法,用奇花花蜜来压制太子体内的蛊虫。
几名挑选出来的女子服下花蜜药丸,却都无法熬过体内的剧痛,竟是活生生地疼死。花蜜有限,不能浪费。就在这时候,赵选侍悄悄找到敦庄皇后,主动提出愿意当药人。
以人为药来给太子留后,这事儿在当时就是由敦庄皇后秘密操办的,以防备某些巴不得无后的太子快点薨逝的人暗中作妖。赵选侍来求先皇后,先皇后哪有不愿意?
那时的敦庄皇后眼见孝仁太子一日比一日昏沉的时间长,知道儿子的性命恐怕当真保不住了,赵选侍对她而言就是救命稻草。那时她什么都不理会,就想给儿子留一线香火。
不知是不是那盆奇花果真对赵选侍格外偏爱,她尽管痛得死去活来,但到底熬过了最致命的时期,成了药人。圣手叹息着告诉敦庄皇后,若不是真心愿意豁出性命,没有人能熬过那有如骨骼寸寸断裂的剧痛。赵选侍对太子情意之深,当世难有女子可比。
指望孝仁太子清醒时与父皇的女人如何如何,这绝不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敦庄皇后亲自在儿子喝的汤药里加入了迷情药。
孝仁太子直至薨逝,都以为那夜的春色满园只是一个绮梦。而赵选侍不负众望,果然怀了孕。一确定她有孕,敦庄皇后便亲自安排她给皇帝侍了寝。
那段时间,皇帝全部心思都用来准备亲征西疆之事,很久都没有召幸宫嫔。他感念皇后在照顾太子的同时还不忘了皇后之职,没有拒绝这个安排。不过那夜皇帝也只是草草了事,甚至都没有去想这张有些熟悉的陌生面孔是谁。
皇帝亲征出发前几天,孝仁太子蛊毒猛然暴发,吐血而亡。其实若没有那剂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精气神的迷情药,他还能多撑几天。敦庄皇后对此心知肚明,尽管知道儿子的去世不可避免,她还是心伤惭愧太过,很快也一病不起。
敦庄皇后临终前,一边喘一边哭,告诉皇帝陛下,她一想起那个在雷霆暴雨交加中生下的女孩儿,便同时记起自己对皇帝还有太子做过的事情。她感到对不起父子俩,再加上那只是个女婴,她失望之下便任由名叫李潮生的老太监将孩子养在宫中僻院。
可想而知当时皇帝陛下的心情。早在数年前,钦天监李正使夜观星象,战战兢兢禀告皇帝陛下,太子命宫不仅大不祥,而且还有悖逆之兆。若不是从来不信天象、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太子亲自求情,李正使一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敦庄皇后的所作所为,哪怕太子并不知情,他的命运却也正好应了天象所言。与父皇的女人生下孩子,这不是悖逆这是什么?皇帝陛下心里堵着这个大疙瘩,对那个无辜的女娃自然没有好感。倘若是个男孩儿,他也许还能宽容些。
如此便到了女孩儿五岁。多年来,皇帝陛下一直思念着爱子,到底还是将这女娃儿巧妙引到了自己跟前。季良全那碗滴血验亲的水里加了东西,能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液相融。那天的那场戏其实是演给宫妃和大臣们看的,皇帝自己心里门儿清。
他原以为给这孩子一个公主的名位,让她一生衣食无忧,就算自己对得起稀里糊涂当了爹的太子。可没想到人与人的缘份出离奇妙,玉松公主如此得自己欢心,甚至让自己不知不觉间当真以父爱相许,皇帝陛下当时也始料未及。
那便顺应天意罢。这么多年来,皇帝陛下无数次地想,这孩子原本不该来到世间。但既然她来了,便说明她与皇家有缘、与朕有缘!
缘份来了,怎么挡也挡不住。见到武令媺的当时,皇帝立时就喜欢上了她那双明丽流波的大眼睛。她的果敢聪颖也勾起了皇帝对幼时孝仁太子行止的回忆。那一瞬间,也许只有季良全才知道他的心情有多复杂。(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五十二章 兰真公主的恨
多年心结不是说解就能解,皇帝当时对武令媺存有利用之心,这无庸置疑。可是他也绝对没有要置她于死地的想法。再不堪、再难以接受的来历,也改变不了这女娃儿是他最心爱的孩子唯一血脉的事实!
敦庄皇后临终前苦苦哀求皇帝陛下善待这女娃儿。她说无论如何,这个小生命很无辜。瞧着发妻支离苍白的病容,皇帝心里再如何激愤痛心也没有让她死不瞑目。
相认之初,皇帝给武令媺封号“太平玉松”。太平郡原本就是孝仁太子的封地,而“松”与“鹤”相依,松鹤延年。其实他就是用这个封号来寄托自己对孝仁太子的哀思。
这么些年过去,皇帝已经将武令媺当成了太子的化身。爱子唯一的血脉,难道当不起正一品双封号郡公主的封赏?她的开府设衙之礼仿造册立太子仪式又有什么不可以?她听政议政又有什么不行?他原本就打算给太子继承的王府给她不是理所应当?!
瞧着武令媺一年年长大,皇帝还无数次扼腕叹息,若他的媺儿是男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名正言顺地给太子继承香火,甚至栽培为皇太孙!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皇帝只能看着不如自己心意的儿子们争来抢去。往事如此暗沉,既然如今他真心疼爱武令媺,那就不愿意让她来面对这般让人难以接受的离奇身世。
将过去种种都藏于脑海深处,皇帝爱惜地抚摸着武令媺打的第一枚缨络。不仅是这枚缨络,武令媺将自己第一次写的大字、第一次绣的手帕、第一次领到的月例银子,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拿到皇帝面前献宝,然后“强迫”父皇收下并且一定要答应她好好保管。
就算是孝仁太子。皇帝陛下都不曾保留如此之多的第一次的作品。他亲手养大了武令媺,亲眼看见小豆丁化身为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这份浓厚深沉的感情无人能比。
心满意足地将缨络放在枕畔,皇帝刚刚阖上眼打算睡会儿,免得一会儿小心肝来了又要折磨他的耳朵。季良全却来禀报,说是兰真公主求见。
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微微睁开眼睛。眉宇间满是倦色。“她来做什么?”他低声问。此时不大愿意见这个他曾经也千娇万宠过的女儿。
“奴婢问了,兰真公主说想请您的旨意,她打算去荣安堂祭奠先皇后和先太子。”季良全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奴婢说您已经歇下了,不过公主殿下执意要见您,奴婢估摸着她应该还有别的事儿。”顿了顿。他又补充,“只有公主殿下。没有旁人。”
皇帝叹了口气说:“朕好久都没有单独和她说话,让她进来吧。郑家家风严苛,朕也想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很快季良全就将兰真公主领进了寝殿,他上了茶便退出殿外。站在门口紧守门户。不多时,他便听见里面传出细细碎碎的女子哭泣声音。
皇帝陛下瞧着哭得伤心的嫡女,心里也不好受。他何尝不知郑家是怎样的人家?他也清楚女儿嫁到郑家去绝对不能再过她以前那样肆意快活的日子。可是为了拉拢郑家这个天下都有名的传世大族。他不能不嫁出最尊贵的嫡女联姻。
只是简单一句问话,便勾出了女儿的眼泪。皇帝陛下不禁蹙起眉。难道她的日子就真的艰难到了失仪于御前的地步?不会啊,好歹是诗书传世的古老名门。即便规矩严苛些,也不可能对一国公主怎么样。
“妩儿,擦擦眼泪。和父皇说说,郑家人给了你多大委屈受!”皇帝声音低哑,他自己都有气无力,却还要安慰这个已经快要四旬的女儿。
兰真公主听话地拿帕子拭泪,哽咽着说:“父皇,您知道郑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儿臣嫁进去的第一天就嗅到了腐朽颓烂的味道,这种味道一直到今天都还死死缠着儿臣。在那座阴沉沉四四方方的大宅里活着,不是被规矩变成木头人,就是被规矩逼疯。”
“你这是什么话?!”皇帝不悦地说,“即便再不满,你也不能用腐朽颓烂这种话来编排你的婆家!”
含着眼泪却冷笑出声,兰真公主伤心地说:“郑家的老老少少都生活在固定的框架里,行差踏错一星半点便要让人耻笑。儿臣身为宗妇,又是大周的正一品双封号郡公主,怎能落于人后?到如今,儿臣都已经忘了纵情大笑、放声痛哭是什么滋味。不瞒父皇说,方才哭过一场,儿臣都觉得奇怪,原来儿臣还没有忘记怎么张开嘴来哭。”
“宫里的规矩更大。妩儿,郑家的规矩还能大过宫里?”皇帝陛下觉得兰真公主有些言过其实。她向自己诉苦,无外乎又是想替谁谋取官职。
“传承近八百年的古老世家,郑家的一砖一瓦都是紫得发黑的颜色。那种颜色您知道有多吓人吗?儿臣有一日夜不能眠,看着地下的砖石,竟以为它们都是凝固以后的血!儿臣吓得病倒!”兰真公主的声音在发颤,美眸中浮现恐惧神色,她似乎真的很害怕。
皇帝默然片刻,低叹一声道:“你的驸马如何?朕只知道他学富五车,为人却是有些严肃。”
兰真公主未出阁前何等性情,皇帝自然知道。她为人处事都不肯有*份,该张扬的时候便要张扬得彻底。她活泼爱笑,敢说敢作敢为。如今听她言语,她的日子过得确实极为抑郁。
说到丈夫,兰真公主脸上激愤之色更重,甚至隐约有几分恨意。她直视着皇帝,惨白着脸说:“您给儿臣挑的驸马,儿臣不能说他不好。他博闻广识,腹有万卷书。但儿臣必须告诉您,儿臣的驸马是个活死人!他只有人的躯体,没有人的感情。娶妻在他眼里只是传宗接代的必须过程,儿臣从来没有体会过夫妻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那个男人,根本不懂女人,更不懂如何疼爱妻子!”
“父皇,您说过儿臣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所以要让儿臣嫁给大周乃至天下都最负盛名的诗书之家。可是您把儿臣嫁到了一座活死人墓里!阴郁、黑暗、压抑!”兰真公主紧紧揪着自己的前襟,仿佛快要喘不过气来,“父皇,您就是这样疼爱女儿的?若不是成亲第二个月儿臣就有了孩子,儿臣根本不能坚持到还能与您见面!”
“是父皇亏待你了,妩儿,你不要说了。”皇帝闭上眼,语声微弱地说,“你今日来见父皇,除了想去祭奠你的母后和你的弟弟,还有别的事么?”
龙床上的父皇,他的身躯曾经伟岸高大如不周神山一般,是幼时兰真公主最崇拜敬畏的存在。然而,他如今却已经老迈虚弱得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瞬间,他便要永远闭上嘴巴。
兰真公主心里有恨,但是看见这样的父皇,她心中也并非没有伤痛。她从床前锦墩之上站起身,弯下腰打算给皇帝掖一掖松动的被角。忽然看见枕畔那枚做工粗糙的缨络,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阴火猛然灼烫她的心。
“这应该是玉松的手艺吧?”兰真公主刚想伸手去拿那枚缨络,冷不防皇帝睁开眼,平静却依旧威严的目光迫使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父皇将玉松护得好紧,就连她的东西都不愿意让儿臣摸呢。”兰真公主收回纤纤玉手,仍然替皇帝掖了掖被角。
“兰真,玄鹤会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有一条,你不许去招惹玉松儿。”皇帝盯着兰真公主,警告道,“前段时间你们做的手脚,朕不是不知道,凡事适可而止。”
兰真公主嫣然而笑,笑意却止于眼角。皇帝陛下此时叫她兰真而不是妩儿,她便知道父皇着恼了,忍不住说:“父皇,您如此疼惜玉松,却不知有人暗地里在说闲话。说是玉松越长越大,可不像小时候那么像您。”
“兰真,亏你在郑家这么多年,不知道有些话听听就算了?即便你心里有数,也最好不要在朕面前说出一个字!”皇帝的目光里冷意渐重,方才还低弱的声音也拔高了数个音节,严厉地说,“你对朕心存怨怼,朕知道,但朕不怪你。你不顾及朕的感受,可多少也要想一想你母后和你弟弟的颜面。有些话,你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若是玉松儿听见了半个不该听见的字眼,朕便封淳和为公主,远嫁他乡和亲!”皇帝瞅着兰真公主的目光就像在看陌生人,异样无情地说,“你也不要以为朕死了你就能做什么,朕是要护着玉松儿一辈子的,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兰真公主脸色大变,死死地瞅着皇帝陛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父皇,妩儿还是您的女儿吗?您可知道……”
“闭嘴!”皇帝勃然大怒,微微抬起头冲着兰真公主喝斥,“当年的事情你母后在临终前一五一十都对朕说了,不用你再来呱唣!朕不想再听见半个字!”(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五十三章 儿女都是讨债鬼(加更)
这是四十粉红的加更章。。鞠躬感谢大人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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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怒斥让兰真公主一呆,那件事母后一五一十都对父皇说了?连偷梁换柱之事也都说了?她不禁暗咬银牙,母后去世时她还在郑家,就连葬礼都差点没赶上。
若她没有嫁去遥远的郑家,她就能见着弟弟和母后的最后一面!最亲的亲人离世却不能相送,这是兰真公主的毕生至痛。老天爷知道,闻听噩耗的夜晚,她咬着手帕独自躲在被窝里痛哭流涕。
不对呀,若是父皇知道无悔的存在,怎么可能半点表示也没有?不管怎么说,无悔毕竟是可以给宗严继承香火的人。难道……母后别的事儿都说了,独独隐瞒下了无悔被换出宫之事?兰真公主心念电闪,忽然怒容尽消,笑出声来。
她恨她的父皇把她嫁到郑家,她恨她的父皇连弟弟和母后的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到。那么,就让她的父皇继续宠着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吧!就让她的父皇继续被骗下去吧!
现在将过往合盘托出,若是即便父皇知道了一切,还要护着那丫头怎么办?还不如将这个秘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等到有用的时候再发作,绝对比现在父皇还在世时就揭露出来要强!兰真公主很想知道,若她的父皇到了地下见着她的母后,得知了最真的真相,会不会气得五内俱焚?
“父皇别生气,儿臣绝对不向人说起什么。毕竟,玉松也是儿臣的至亲。儿臣只有盼着她过得好,哪里能害她呢。”兰真公主轻轻揉着皇帝的前心。柔声道,“父皇您这么疼爱玉松,儿臣感激都来不及呢。”
皇帝皱起眉,觉得嫡女很不对劲,她的态度转变得也未免太快了。他沉声道:“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东家窜西家跑,父皇都替你累得慌。”
心里存有疑虑。皇帝别开脸。再也不愿意看见女儿的脸,淡淡地说:“淳和郡主与紫鳞走得太近,实在不像郑家的闺秀。兰真。好好管管你的女儿。”
兰真公主站直身体,下颌微翘,微笑道:“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约束澜儿。只是父皇也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蒙蔽了。”
“紫微天象、金鳞朝天,哼。好大的阵仗!父皇怕是不知道吧,郑家人知道什么金鳞异相之后差点没笑破了肚皮!所谓祥瑞,郑家的三岁小儿都能照着书本造一个出来!”说完这些话,俯视着脸色大变的父皇。兰真公主终于觉得憋闷的心口舒服了许多。
尽管知道兰真公主说起这些没安好心,但事关自己最寄以厚望的皇孙,皇帝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郑家人的博学全天下都有名。子弟都以博闻广识为荣。郑家的藏书楼是天下规模最大的书楼,据说还收藏着数千年以前的兽骨书、石书。若说郑家有记载祥瑞的书籍。皇帝绝对相信。但是制造祥瑞……这怎么可能?!
“瑞王弟那个手握‘乾坤’的孩子,听说掌心的祥瑞之兆已经消失了。父皇,您想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兰真公主神秘地笑笑,微微弯下腰,低声说,“瑞王弟知道郑家有许多奇书,千求万求求到儿臣这里。儿臣便好心借给了他一本,于是他便有了一个可以和紫鳞相抗衡的吉兆孩儿。”
“放肆!你们竟敢合谋来欺骗朕!你们就是这样为人子女的?”皇帝陛下大怒,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声刹时粗重好几倍。
“父皇别动怒。其实瑞王弟聪明过人,他当然知道这时弄出一个吉兆孩儿您不会相信。他只是用自己的孩子来做个尝试。顺便提醒您,既然他的祥瑞孩儿是假的,那么泰王弟的紫鳞,所谓天降吉兆也可能是假的!”兰真公主轻轻给皇帝抚摸着前襟,微笑着的模样风华万千,美貌动人之至。
但是皇帝看着她的表情,却有如看见了丑陋不堪的魔鬼。他当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嫡女居然会恨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动怒,必须好生休养,却要拣在今日这缅怀亲人的伤心时候用这样的话来戳自己的心!
“兰真,你就这么恨父皇?恨不得父皇快点死?所以才把圣手从京中引走?”皇帝陛下瞬间恢复了平静,不把他当父亲的女儿,他又何必再将她当成女儿?
兰真公主笑容微滞。那件事她做得十分隐密巧妙,就连谢骏和安叹卿她都瞒下来了,皇帝整天躺在床上,又怎么会知道?“父皇您说的什么话?儿臣是您的女儿,只会盼望您万寿无疆,怎么可能会希望您速死?”她摇头、叹气,诚恳地说,“父皇请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这种心思!”
“你走吧,朕不想看见你!以后不要让你的义子进宫了。朕便如了你的愿!朕早点死,早点到地下去问问你母后,你还究竟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兰真!”皇帝移开脸,面无表情。
兰真公主缓缓直起腰,冷然道:“父皇又何尝是以前的父皇?您为了坐稳皇位,无情地把女儿送到活死人墓里,过着度日如年的痛苦日子。儿臣也问过母后,您还是在儿臣小时候把儿臣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父皇吗?”
“父皇,儿臣实在不忍心您被蒙蔽才会告诉您这些,儿臣自有办法证明所言非虚。儿臣的一片孝心,您偏要误会,儿臣也没办法。父皇若要儿臣的罪,儿臣领受就是。反正母后与严儿都在地下等着儿臣,儿臣巴不得早点与他们团聚。”兰真公主向皇帝恭敬地福身行礼,“儿臣现在就去告诉母后和严儿,父皇好生休息,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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