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武令媺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万分的疲惫。父皇殡天,事出突然,哪怕她这些天殚精竭虑反复思考,此时也有力不从心之感。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座煌煌宫殿失去了最可以给她安全感的父皇陛下,另一个也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兄长却还未到来。同时她也担心,母后娘娘那里,能否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妃嫔。
坤熹宫,一片缟素,满堂哭嚎。
徐皇后无力歪坐于正殿凤椅之上,一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胸口,以缓解胸闷之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送先帝在自己面前龙御归天,她还是遭受到了人生最大的打击。
她是继后,比先帝小近三十岁。当年在闺中,她与几位地位不算尊崇的公主殿下还有过交集。她记得,那年宫中采选妃嫔,原本,家里已经打算想办法通过泰王妃的门路让她避过最后的殿选,可是,一次秘密召见,一切都变了。
变了,都变了。她进了宫。从最低级的宫嫔努力地往上爬,一步又一步,经历不知多少磨难,避过或者直面不知多少鬼域伎俩。她知道,她没有退路,只因有一双无情冷漠的眼睛一直在高高俯视着她。
入宫,她别无选择。争斗。她别无选择。封后。她亦别无选择。唯有她的这颗心,她可以选择是留是给。
到底还是给出去了。哪怕那个人无情地操纵了她的人生,哪怕那个人只将她当做政治棋盘上的棋子。从来不曾真正爱过她。
她还记得,举行封后大典的那天夜里,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叹息一般地低低声音对她说。这些年辛苦你了,素儿。
——不是皇后。是素儿,是她的闺名。
忆及过往,徐皇后心中大恸,实在忍不住。伏在凤椅扶手之上失态大哭,喃喃只念着,先帝。先帝!
听得皇后哀声又起,跪在坤熹宫正堂内的妃嫔们先是一愣。继而也是哭声大作。尤其是一些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妃嫔,更是悲痛不能自己。她们哭,多半是在哭自己黯淡无望的未来罢。
能进坤熹宫陪着皇后伤心的这些妃嫔,最低也在嫔位。嫔位以下的宫妃们,都被徐皇后下令守在她们自己的小宫室内,不得随意外出。
此时跪在当场的妃嫔们,以贵妃郭氏为尊,还有德妃崔氏和淑妃刘氏,这三人跪了最前面一排。紧随四妃的,便是诚敬夫人林氏、诚顺夫人陈氏。贤妃闵氏因病离世,大行皇帝并未补上空缺的位份。
郭贵妃育有一子两女,到如今只有一位公主站住了脚,万幸没有和亲。当年她诞下皇子时,位份虽已在贵嫔,可惜还是没能保住那个苦命的孩子。她为人温厚公正,处事不偏不倚,大行皇帝生前颇为敬重,徐皇后对她也是信任有加。
德妃崔氏即是泰王生母,多年来,她的位份既没有再升,却也不曾被贬过。淑妃刘氏,在上次大封六宫之前的位份为诚恪夫人,膝下生养了两位公主,倒是都健康长大。不过,到底她的长女和亲大周的附属国,次女嫁进了大周书香门第林家。
诚敬夫人林氏,即是当年曾经短暂收养过武令媺的林贵妃。因洗月堂血案之事,她看护武令媺不力被降过位份。上次大封六宫她又重新晋升,还与贵德淑三妃一样,辅助皇后有协理六宫之权。
至于诚顺夫人陈氏,她与她的一双儿女禄郡王和东成公主,那是武令媺的老冤家了。但,败也玉松、成也玉松,大行皇帝多方考量之下,还是将她重新晋升位份,也赐她协理六宫之权。
三妃二夫人,这五位高级妃嫔便是大行皇帝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至于徐皇后,她的地位最尊贵,也最清闲。这份清闲,是她自己想要的,也是大行皇帝默然属意的——既是对徐皇后的保护,也是时局政势的需要。
不过今天,徐皇后知道,她必须站出来!既为了她身后的徐家,也为了她的养女玉松公主,更为了她自己。
痛哭了一阵,徐皇后用帕子拭了眼泪,慢慢坐直身体,尽量平复情绪,看向跪坐哀哀哭泣的众妃。她低声泣道:“贵妃、德妃、淑妃,诚敬夫人、诚恪夫人,先帝大行,前朝如何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但后、宫绝对不能乱。中宫笺表和皇后凤印,本宫现在要收回。”
因徐皇后万事不管,三妃二夫人在协理六宫期间,中宫笺表和皇后凤印是由她们轮流掌管的。为防止有人擅用重权,中宫笺表及皇后凤印分别由不同的人把持。这段时间,中宫笺表握在郭贵妃手里,皇后凤印则由诚敬夫人保管。
郭贵妃毫不迟疑叩首,哀声道:“便是皇后娘娘不提,臣妾也会自己提及此事。此时不比寻常时候,中宫笺表和皇后凤印实在不宜在臣妾们手中容留。”说完,她便令贴身大宫女奉上中宫笺表。东西她居然已经带在了身边,可见确实是早有想法。
郭贵妃如此主动,诚敬夫人就相当被动了。郭贵妃和诚敬夫人都是先帝潜邸的老人儿,比徐皇后的资历都要老。在诚敬夫人看来,一直以来对徐皇后只是保持着表面恭敬的郭贵妃,值此天地剧变的时刻,应该紧紧握住中宫笺表以为未来护恃和再度进阶之资才对。
诚敬夫人万万没想到,徐皇后一提,郭贵妃便忙不迭地把手中重权奉上,连半个不字都没有。一时间,诚敬夫人不知该嘲笑郭贵妃的胆小如鼠,还是该佩服她的识时务知本份。
但诚敬夫人万分不想将皇后凤印交回,她的儿子瑞王大有可能坐上皇位,她大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太后,这枚凤印大有可能就是她的,她为什么要交回?最最重要的是,诚敬夫人明白,此时此刻,她手里能紧紧抓住多一份的权力,说不定就能给儿子多一份的支持!
见诚敬夫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居然当堂漠视徐皇后的旨意,向来与诚敬夫人交好的刘淑妃也默不作声,别人还罢了,崔德妃和诚顺夫人不干了。因为她们也有儿子,她们的儿子也有继位的可能。
崔德妃眸中寒光一闪,伏地向徐皇后叩首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也认为此时由娘娘掌管笺表和凤印最为适宜。”徐皇后是泰王妃的小表姨,在崔德妃心里,徐皇后是自己人,由她同时掌握中宫笺表和皇后凤印毫无疑问是最理想的。
诚顺夫人紧紧皱眉。自从她于皇贵妃的高位被连连降低位份,自从她的母家陈家遭遇大变,自从她的儿子女儿都失去圣心,她就明白,她在宫里低调本份就是给家族和儿女最大的支持。
说心里话,诚顺夫人并不以为禄郡王能被大行皇帝的遗诏立为新君。她的儿子本事如何,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若论开疆辟土,禄郡王在大周少少也排在前三;论治国,三位监国皇子里他绝对敬陪末座。大行皇帝若为江山永继考虑,不会选择一个武夫来坐江山。
这么多年的茹素礼佛,诚顺夫人虽不说完全的心如止水,也有些心灰意冷。只是,她不去争,她的儿子不去争,未来等着她们一家子的肯定就是屠刀。新皇帝是不会让她儿子活下去的,她很清楚。
此时,前朝还不知如何了,后宫为了皇后凤印就起了争端。诚顺夫人对于郭贵妃爽快交出中宫笺表的行为很是理解,同时她也知道别看郭贵妃和徐皇后年纪和资历都有极大差距,但郭贵妃是不折不扣的皇后一党。只因为当年郭贵妃膝下公主的婚事,徐皇后帮了忙。
另外,避门不出在宫中冷眼察颜观色,诚顺夫人敏感察觉徐皇后和崔德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亲热。这一点,从徐皇后的养女玉松公主与崔德妃的儿子泰王并不如何亲近就可知一二。
而对大行皇帝心性的了解,也让诚顺夫人敢于确认,如果徐皇后已经倒向了泰王一系,她不可能将玉松公主认养于膝下,也不可能得到大行皇帝这么多年的看重。
此事,大有猫腻。
如此重重考虑,在诚顺夫人心里不过是浮光掠影,一闪即逝。在崔德妃表态之后,她也向徐皇后恭敬叩首,一边拭泪一边低声说:“娘娘,臣妾亦赞同娘娘举措。不管以后如何,皇后娘娘您都是无可争议的母后皇太后。中宫笺表与皇后凤印,由您掌管名正言顺之极!”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起起伏伏,曾经高傲尊贵的皇贵妃也学会了伏低做小,卑躬屈膝。
都是为了儿女。(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三章 第一滴血
坤熹宫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手握皇后凤印的诚敬夫人一味沉默哭泣,就是不肯表态是否交出凤印。甚至,看她的脸色,她已经打算用某种方法避过此时与徐皇后的正面交锋,譬如伤心太过以致晕厥?
但徐皇后没有给诚敬夫人这个机会,年轻的皇后娘娘平静地俯视这位高位嫔妃,语气里不知不觉渗出了森然意味。她淡淡地问:“诚敬夫人,莫非,你以为你一定能坐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
诚敬夫人刚刚躲着狠掐了自己一把,脸色疼得刹时青白。听得徐皇后这样丝毫不留余地发问,她有些错愕,不禁抬头看向凤座之上的皇后。双目对视良久,她发现,这位年轻的不问世事的皇后,并不像自己等人背后议论的那样真的不问世事。
“娘娘,臣妾从来没有过那等奢望。之所以不言明凤印之事,只是因为……”诚敬夫人蓦然苦笑一声,叹息般无奈地说,“凤印被瑞王拿走了。臣妾自知有罪,只是等着皇后娘娘日后的发落罢了。”
徐皇后秀眉微蹙,她可以肯定,诚敬夫人在撒谎。但金甲军已经封锁了前朝与后宫的通道,瑞王此时在大行皇帝跟前守灵,此事要想查证,困难重重。何况,相对于凤印的归属,新君是何人,更重要。
诚敬夫人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交出凤印。皇后要想下旨,中宫笺表和皇后凤印都缺一不可。她拿住了凤印,即便缺少笺表,干不了什么大事儿,但也能让别人也办不成事儿。这样一来。大家于后宫权利之上,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上,谁也无法多做手脚。
这个局面,对于诚顺夫人陈氏来说,也是最好的。崔德妃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诚敬夫人的借口实在太好了些。而且。谁也不敢肯定新君究竟是谁。若真是瑞王登基称帝。诚敬夫人就是圣母皇太后,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新君人选不是瑞王,那么不管她现在是否交出凤印。她和她的儿子恐怕也难逃新君的清洗。
但,此时此刻的徐皇后不可能任由诚敬夫人籍口推脱。她冷笑两声,曼声道:“本宫长年不理事,果真是不将本宫的旨意听在耳中放在心里了。来人。去诚敬夫人宫中好好翻检翻检,看看凤印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她宫中。”
诚敬夫人瞬间红头涨脸。身体也从趴跪变为挺直身体。她对徐皇后怒目而视,尖声质问道:“皇后娘娘,臣妾犯了何错,以致要遭搜宫羞辱?皇后娘娘若是不信臣妾之言。大可以派人前去找瑞王拿回凤印,再来治臣妾保管不善的罪,那时臣妾绝无二话。再者。搜查嫔妃宫禁,要么需要皇帝圣旨。要么是皇后凤旨。敢问皇后娘娘,圣旨安在,凤旨安在!?”
诚敬夫人语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脆响,一只清瓷茶杯被徐皇后狠狠掼在了地上。徐皇后显见已是盛怒,伸指颤颤点向诚敬夫人,却是连连冷笑。诚敬夫人却丝毫不甘示弱,直直瞪着徐皇后。
“咆哮中宫,对本宫不敬!诚敬夫人,你好大的胆子!”徐皇后秀眉高挑,向来温和的眼神也变得凌厉。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诚敬夫人,她轻声问道,“诚敬夫人,你可还记得,上个月的十一是闵贤妃的死祭?”
闻听徐皇后此言,郭贵妃目中异彩一闪,却越发屏气凝神。她知道,这位向来被掌管宫中重权的高位嫔妃们表面尊重内心却极其不以为然的年轻皇后,真的要撕破脸对诚敬夫人发难了。
崔德妃和诚顺夫人也是心中一惊,暗自揣测在此时此刻,徐皇后忽然提起一个已经病逝的死人究竟有何打算。诚顺夫人跪在三妃身后,她发现在她面前的刘淑妃忽然身体一颤。
诚敬夫人倒是不慌不忙,也是冷声道:“臣妾与闵贤妃乃是知交,自然不会忘记她的死祭。皇后娘娘不理事,却是不知臣妾上个月已经祭过她了。”
“知交?哈!好一个知交!”徐皇后连连摇头,低声叹道,“诚敬夫人,你可知道,闵贤妃离逝的那晚,本宫奉先帝旨意曾去看过她。她死死拉着本宫的手,一边呕血,一边痛哭。她告诉本宫说,她是被人害死的。诚敬夫人,你既然是闵贤妃的知交,你可知此事?”
闵贤妃死于重病不治,此事阖宫皆知。然而徐皇后今日,却异常不合时宜地旧事重提,揭开了某个被重重掩上的盖子。几位高位嫔妃默不作声,心里打着主意。底下那些嫔妃虽不敢则声,却也面面相视。
诚敬夫人心中一跳,却强自梗着脖子,冷哼道:“臣妾多次问过太医,贤妃妹妹确然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皇后娘娘您何必要拿逝去的人说事,无端搅扰亡灵,有损阴德!”
“大胆!”徐皇后身旁侍立的太监总管和掌事宫女同时厉声斥喝。
徐皇后却对二人摆了摆手,淡然道:“诚敬夫人,本宫敬你是先帝潜邸老人,本不欲多生事端。既然你不领情,”她叹了口气,叫出了一个人,“季良全。”
“请娘娘的示下。”随着低沉微尖声音,原本应该晕厥不醒的季良全从坤熹宫正殿的花鸟屏风后面转出来,紧走几步就到了徐皇后近前,恭恭敬敬地跪倒参拜,“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诚敬夫人脸色发白,她也接到了季良全服毒殉先帝不成昏迷卧床的信儿。但看季良全方才脚不点地行走如风,分明举止自如。
“良全公公这是大好了?”诚敬夫人勉强挤出一丝关切神色。这个先帝最为倚重的内廷大太监,掌握着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能量。别的不说,只要能得到季良全的支持,将后宫攥在手心将不在话下。
季良全冲诚敬夫人一礼,态度挑不出一丝半点差错,同样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诚敬夫人的话,奴婢服了颜小神医的解毒丸,虽余毒未清,但行动无碍。”
不等诚敬夫人再开口,季良全又面向徐皇后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闵贤妃的死因,你给各宫说说吧。”徐皇后面色平静,扫视众人的目光却如针一般尖锐,“究竟贤妃是病死还是被人害死,说个清楚明白,也让贤妃瞑目。”
“遵旨!”季良全给徐皇后磕了头,站起身面向一干嫔妃,面无表情道,“奉先帝旨意,奴婢曾经秘密调查过已故贤妃闵氏的死因。在闵贤妃长达一年有余的病重时日,她的茶水里被人日日掺入一种奇药。这种奇药无味无色,少量饮用对人体并无多大妨碍,但与闵贤妃多年饮用的一种养生汤饮内某种药材相克。闵贤妃因此不仅未能痊愈,而且病情愈发严重,终于病逝。”
“这下毒之人是?”崔德妃迫不及待地发问,她几乎要抑制不住激烈的心跳,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眼角余光,轻轻地瞟了身后的诚敬夫人一眼。
“下毒之人是闵贤妃的心腹宫女,此女在贤妃病故后也殉主身亡。幕后主使人是……”季良全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某一个人身上,慢吞吞道,“诚敬夫人。”
身前背后皆有如芒刺在背,诚敬夫人却强自压抑不安,平静说道:“若说本宫是主使,良全公公,可不能空口说白话。”
季良全花白眉毛一挑,不疾不徐说道:“诚敬夫人,您手脚很干净,又有瑞王殿下帮着遮掩,奴婢确实拿不出太多东西。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帝相信此事是您所为。”
有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诚敬夫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先帝既然已经相信是她害死了闵贤妃,却按下此事丝毫不动声色,恐怕不是为了保全她和瑞王的颜面。今日徐皇后拿此事发难,丝毫不顾及瑞王有可能登基为帝,难不成……莫非……
诚敬夫人刹时张惶不安,脑中有许多念头乱哄哄闪过,又听得有一个人清晰大声地说:“皇后娘娘,贤妃姐姐确然是诚敬夫人所害。此事,臣妾一清二楚,并保留了足以证实此事的一干物事!臣妾也知诚敬夫人将凤印放在何处!”
这个人是,刘淑妃!诚敬夫人身体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耳中轰然作响,她只听见徐皇后的声音飘飘渺渺,似远似近。
“季良全,把先帝早就留下的搜宫圣旨拿给诚敬夫人看看,也好让她心甘情愿。再来几个人,按淑妃所示,去诚敬夫人宫里找一找那要命的物件儿。顺便,”徐皇后冷冷地说,“把凤印拿回来!”
一封已经显了旧色的圣旨被徐徐展开,举在了诚敬夫人眼前。她怔怔看着那上面熟悉的虬劲字体,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偏偏就是无法理解每一句话的意思。
先帝,先帝!他的谋算竟然如此之久远!
胸口一痛,喉中一甜,诚敬夫人呃的一声,从她殷红的唇角缓缓溢出血来。这血的颜色,就如同当年,她为了报洗月堂失火她不在当场以致降位之仇将那要命的奇药下在闵贤妃茶饮里,亲眼看见闵贤妃喷出的那口血,一模一样的红。红得刺眼,要人性命!
诚敬夫人知道自己完了,她还知道,她的儿子瑞王,绝无可能继承大统!(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四章 二王之争
澄心殿,闹成一团。
瑞王向来对自己有信心,觉得论文才论武略,他在三位监国皇子里绝对是第一。所以,先帝遗诏令他继承大统,在他意料之内。
而禄郡王,当听到遗诏里那个提及的人名是他时,愣了足足半刻钟。他虽从来不承认,但心底却着实忐忑,多次想过父皇恐怕不会属意他这个武夫来坐江山。
然而,这里有两份遗诏,两份从笔迹到玉玺印章都无可挑剔的遗诏!经常宣读大行皇帝圣旨的冯良兴、礼部杨老尚书、以怀睦亲王和肃亲王为首的几位宗室,就差把眼睛贴到遗诏上去仔细分辨,最终也只能无奈得出结论——要么这两份遗诏都是真的,要么都是假的!
可能嘛?!大行皇帝陛下可能会立下两个继承人?这样一想,众人的眼神脸色都相当不好看。他们不说出口,但在心里都认定,这两份遗诏只怕都是假的!
可对于瑞王和禄郡王来说,这两份遗诏必定一真一假,自己的是真的,另外一份则肯定是假的!
这两位皇子,在军中都有不小助力。无论是谁最后登基,恐怕另一人都会倚仗另外一份遗诏有所行动。所以,现在,不管是禄郡王还是瑞王,都不想看到另一个人活着走出自己的视线。
澄心殿里的局势,瞬间紧张起来。禄郡王是马上大将,历经大小战阵几十上百场,他的武力是为众人所承认的。而瑞王,虽不曾亲自领兵,但也有传言说他武力值不低于禄郡王太多。
两份遗诏如同一对双生子被放于大行皇帝惯常批阅奏章的书桌之上,散发着好闻的诱人墨香。二王的目光被它们死死黏住。无法自拔。就连他们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变得急促起来。
乌义、冯良兴和安叹卿见状,貌似无意般地往书桌旁走近了几步。这两份遗诏事涉他们三人,在分清楚真假之前,他们负有不容推拒的责任。他们的脸色一模一样的青白难看。
眼看着可能要动手,接下来只怕就要血溅当场,几位宗室和重臣也都急了。他们张嘴欲言。不料有人抢先开了口。
和王哈哈大笑。用力鼓掌,一点也不怕被伤着,绕着两位对遗诏蠢蠢欲动的皇兄团团转圈子。一边摇头一边说:“父皇果真是病得糊涂了,就算想改主意,也得亲眼看着另一份遗诏被销毁啊!现在可好,被钻了空子吧?嘿。本王就奇怪了,康王兄便罢。为何不见立本王和八哥为新君的遗诏啊?”
“小九,慎言!”怀睦老亲王气得胡须乱抖,厉声斥喝,“你此言岂是人子该有的?怎能对先帝如此不敬!?再敢多嘴。休怪叔祖以族规宗法治你不孝之罪!”
和王能出府,完全是打着尽孝的幌子。他冲老亲王躬身一礼,恭声道:“叔祖休怪侄孙失言。实在是此事……哈,太过儿戏也太过荒谬了些!”
他直起身子。看了看面色平静的瑞王,又瞧了瞧双拳紧握的禄郡王,哂道:“大皇兄和十皇弟都是父皇的好儿子,但本王却并不以为父皇会将江山交给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这两份遗诏以本王来看都是假的!大皇兄和十皇弟若与此事无关,那是最好,否则一个矫诏之罪可是会祸及满门的!”
禄郡王大怒,额角青筋直跳,伸指点向和王,不屑道:“老九,这事儿没你说话的份儿,给本王滚一边去!”
和王撇嘴,冷冷道:“大皇兄,弟弟敬你是兄长,但大皇兄也要清楚,本王是亲王,你只是郡王,依上下尊卑,你这可是无礼了!”
禄郡王眼中迸出寒光,再待说什么,却听瑞王提高声音道:“大哥,不必与九皇兄一般见识。他为的是谁,大哥还会不清楚?”
“不错!”禄郡王也不是蠢人,当即明白了瑞王的意思,冷笑道,“十弟说的对,倘若你我二人犯了矫诏大罪,三人去其二,剩下那个老八便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哈!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一时间,瑞王与禄郡王倒是同仇敌忾。他们心中对此事何曾没有犹疑?他们难道不知,以他们父皇的英明睿智,是不可能弄出两份找不出丝毫破绽的真遗诏的。这件事儿,背后有人在捣鬼!
尤其是,那个伪君子老八,居然不肯到澄心殿来分辨遗诏真假,更是让人心中生疑。
东昌兰真公主亦在心中扼腕,她没想到,泰王居然能抵挡得住被立为新君的诱惑,并没有将那份遗诏拿出来。但她并不着急,这么多年她都忍过来了,不急在一时。
优雅轻拂云鬓,东昌兰真公主道:“玉松皇妹被父皇养在膝下,她的字也是父皇手把手教的,还替父皇草拟过圣旨。依孤来看,不若请玉松皇妹来瞧瞧这两份遗诏。说不定啊,她就有办法分清哪份是真,哪份是假。玉松皇妹在父皇跟前守着,是她的孝心。但孤认为,她更应该清楚,此时定夺遗诏真假,尽快让新君即位,稳定朝纲才是最重要的事儿!七弟和八弟也应到场,父皇多次说,国事为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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