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这事儿……你注意着宫里的动静。想必良全公公也不会放任长青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人。”武令媺手撑额头,声音微冷道,“长青殿的宫人侍候圣祖少说也有两年时间,要当真办事不牢靠根本留不下来。”
“是咧。说起来那个被打死的宫女儿您应该也有点印象。是在御前奉茶的翠竹。”八宝低下头。手指在眼角擦了擦,声音低沉地说,“她在长青殿服侍了四年,还得过圣祖爷几次奖赏。是个办事极稳重极谨慎的人。圣祖爷病重时。还因她小心侍奉提了她为一等奉茶宫女。再有一年。她就能放出宫去了。此次若非着了道儿……”
从听到“翠竹”这个名字起,武令媺的眉梢便慢慢挑起。她记得这个宫女,在圣祖厥过去的那段时间她主理乾宁宫事宜。后来事毕奖勤罚懒,是她将翠竹提拔为二等奉茶宫女,赏赐也不少。长青殿的宫人都知道,翠竹很得她青眼看重。
“这是要杀鸡骇猴,还是打算清理一批圣祖得用的老人儿换上他们自家的奴婢?”武令媺冷笑出声,问八宝道,“淳妃未入宫前,帮着皇上和淳妃私相授受的就是这个小林子?”
“是嘞!不仅如此,这小林子身手不错,帮皇上出宫给淳妃送东西时还会乔装改扮一番去永泰亲王府。”八宝咂咂嘴,忍不住议论,“这死奴婢真是该死,半点忠心都没有。”
“怎么没有?小林子效忠的原本就不是咱们皇上,是皇上的亲爹才对!”武令媺重新低头看邸报,似无意般地说,“皇上主意虽正,但到底还是要靠他亲爹撑着腰。”
八宝眸光一闪,细思片刻后道:“是呢。今儿早朝歇息时,永和亲王也是这样认为的,还说咱们皇上的皇位是从永泰亲王那儿抢来的,以后也离不了亲爹和亲叔叔。”
亲爹?亲叔叔?哈!武令媺抬头看了八宝一眼,莞尔一笑。御前的人,哪一个都不简单。八宝和翠竹,感情只怕不一般。
果然八宝又道:“殿下,奴婢和翠竹是同年到乾宁宫当差的。奴婢想给她家里人送些银钱,还请殿下能恩准。”
武令媺点点头,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让她家里人节哀。孤在宫里也得了翠竹精心侍奉,你从内帐上支一百两银子,算是孤的一点心意吧。”
八宝急忙替翠竹磕头谢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武令媺的脸色,心中微松。他家师父季良全万般叮嘱,在辅国公主这儿当差,有点个人的小心思倒也无妨,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瞒着主子。公主殿下待奴婢宽厚不假,可怎么着也不可能容忍奴婢欺瞒于她,背叛就更别提了。冯良兴的徒弟方德旺就是前车之鉴。
武令媺见八宝眉眼间颇有些惴惴,神色自若地道:“还有没有事要回?没事就下去。”
“还有还有!”八宝急忙道,“永泰永和两位王爷拦着郑云阁郑大人说了几句话,永泰王爷似乎提及封后不封后的事儿。”
“封后?”武令媺失笑,“孤的这位好皇兄还真敢许诺啊!他这是视太皇太后的懿旨如无物!血本下得可够大。”
“那郑大人……”八宝皱起胖脸,替主子发愁,“郑大人该不会真的投到永泰王爷门下去吧?!”
武令媺半点也不急,轻松笑道:“放心!郑家一屋子聪明人,既然懂得壮士断腕,就该明白做人做事首鼠两端是最不可取的。他既然早已向孤递了投名状,就不可能再生二心。行啦,别皱着个眉头,圣手老先生可有苏醒迹象?”
自她带圣手回府,老先生就一直沉睡未醒。药童清风说,老先生这段时间也就醒了那么三回,一回自己开了方子驱毒;一回托人给武令媺送信求助;一回用毒害死了兰真公主派来监视老先生的高手。要等他老人家再度醒来,恐怕还要时间。
八宝回道:“说是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
武令媺叹道:“那就好。”她挥挥手,八宝便退下了。
放下邸报,武令媺揉了揉眉心,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一边琢磨长青殿杖死宫女的事儿。这是小皇帝打算清除各方眼线的试探之举?论起来,他这么干也没错,只是心急了点儿。
就在快到银安殿时,金生水匆匆进入凤辇,手里握着一枝密封银管,银管上面还染着一半触目惊心的暗红,像是血迹干涸后的颜色。“殿下,这是海州那边送来的血级鹰哨。”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武令媺心中一跳,血级鹰哨是鹰卫最高等级的消息,至关重要。她急忙接过鹰哨,一边用特殊手法解除鹰哨自带的自毁机关,一边问:“是吴老提督那边送来的?”
金生水摇摇头,目光怪异地盯着这管鹰哨,低声道:“这是南越沈王子命贴身太监以南越敏妃给您带了走盘珠的名义,悄悄递进来的。”
“什么?”武令媺也大为惊讶。南越国能有鹰卫一点也不稀奇,圣祖一朝不知往别的国家派了多少细作。可这血级的鹰哨没有走正常途径送往宫里的内卫鹰卫总部,而是拐了好大一个弯用南越敏妃和小王子的联系渠道递到她手里,事情绝对简单不了。
鹰哨机关解除,银管里铮的一声弹出一枚蜡丸。武令媺戴上金生水捧上的金丝手套,将蜡丸搓破,慢慢展开一张细密柔韧的绵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小字。
凝神仔细去瞧,武令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一边快速观看这封密信,一边对金生水吩咐:“去银安殿通知各位大人,孤有急事必须立刻进宫,让大家先各自办差,等候孤的传召。”想了想,她又道,“让连喆勋来见孤。”
金生水急忙去传话,凤辇当即掉头,匆匆忙忙往宫里赶。不一会儿,外头报连大人求见,武令媺便命他进来,不等他说话,劈头便道:“喆勋,你重新回督察院去。以你的品级,一个右副都御使是可以做得的。”
连喆勋便愣住,仔细看武令媺神色肃穆不似玩笑,他根本不问原因,拱手施礼道:“谨遵殿下懿旨。”
武令媺示意他坐下,这才慢慢道:“镇东军出事了。大都督葛勇志被刺身亡,虎符不知所踪。镇东军四营将军谁也不服谁,各自守着营地。东海扶余岛海盗王驾驭十艘载员五百的战舰登陆海州沿岸,大肆烧杀抢掠,更从陆地进击,直捣海州州府海门城,差点把海州刺史府都给攻占下来。”
连喆勋目瞪口呆,像是在听天书一般。半响他才艰难地说:“微臣记得,就在去年春天,镇东军发来军报,洋洋洒洒数千字,言道将扶余海盗杀了个一干二净,海盗王当场枭首示众,首级都敬献到京里来了。海州刺史府也有同样内容的奏章奉上,不知为镇东军说了多少好听话。这事儿邸报上都有登载,微臣记性好,便让微臣背一背那军报和奏章,微臣都能一字不差背出来。怎么会……这样?!”(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三十章 勇于承担
就为了镇东军的这份大功,圣祖还特意遣了宣旨太监前去海州,带去了给全军将士升爵升官的旨意、惹人眼红的金银财帛以及数千坛封存至少五年的御酿。如今不过一年镇东军便出了这般变故,圣祖天上有灵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儿!
武令媺自然也气得不行,她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讲给连喆勋。她所猜知的某些事更是让她火冒三丈,现在只能强压怒意,语气森冷地说:“你也说是去年春天的事,今年么,自然又有新的海盗重新啸聚,也能选出新的海盗王。”
“那您让微臣重回督察院是想让微臣去海州?”连喆勋的脑子转得果然快。
“孤会向太皇太后请旨委你为钦差大臣,去调查镇东军葛大都督被刺身亡一案,一定要找到虎符。同时,你也要小心查探扶余海盗上岸是否有官员尸位素餐、贻误军机之举。孤会给你请下一柄尚方宝剑,允你先斩后奏之权。你既要小心从事,也要大胆查证。一旦查实,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无须手软!孤会给你担着所有干系!”武令媺小脸绷得铁紧,双手用力地抓住座椅扶手,手指骨节都泛了白。
连喆勋凝神细听,见她似乎交待完了,急忙起身行礼领命:“殿下请放心,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孤会从府里拨二十名内卫给你,另外还会派五名供奉暗中保护,让醉狐风铮领着头。他是老江湖。又擅计谋,你行走在外不妨多听他的意见。”武令媺放缓了声音,想了想又道,“此事内卫和兵部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接到消息,你尽早出发。”
连喆勋重重点头,深深凝视武令媺的眼里有隐藏得极深的心疼与怜惜。做出这个决定,他家公主这是要担起多大多重的担子!她只是公主,她却勇于承担她完全可以推拒的重任。
跟随这样的主上,连喆勋既感骄傲又有些心酸。他唯有尽全力助她,为她分担重任。他沉声道:“微臣先回府与祖父禀告一声。在府里等候。”
“你收拾好行装。孤会让风铮去找你。他擅易容之术,你们乔装出发。”武令媺站起身来,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孤等着摆酒与你庆功。你要注意安全。好好地去。好好地回!”
“是!”连喆勋再度施礼领命,毅然决然掉头离开凤辇。
他本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使命回京,却没想到一变再变的局势迫使他一直留在了海州。等他再度与他的公主殿下见面。他已经是大周历史上最年轻的封疆大吏,而他的公主殿下也不再是辅国公主。
星界,一颗大星忽然闪烁明亮光芒一跃而起,内有异兆显现——一本翻开的书和一把直直竖立于书页之上的宝剑。一条紫红色光线将书剑大星和紫星紧密相连,光芒万丈。
武令媺目送麾下这员大将离开,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南越国主沈定峰能给连喆勋一些帮助。
这封打着敏妃旗号送来的密信,其实是南越国主沈定峰写给她的。内中不仅详细写明了镇东军事变和扶余海盗上岸劫掠的始末,还隐晦地提醒她近日不仅要注意某些人的动向,还要格外警惕南边诸国。
所谓的某些人,武令媺一看便知。
镇东军分鲨牙鲨眼鲨鳍鲨尾四营,鲨牙鲨眼二营驻守海州,鲨鳍鲨尾二营驻守紧邻海州的会州。安叹卿曾经在鲨鳍营当过一营主将,在会州呆了不短时间,后来调往镇北军继续打熬。他算是大周少有的同时精通水战和陆战的将领,而大周公认最擅水战的将领则是鲨牙营将军封爵汕侯的耿伯洪。
这位勋贵当中也颇有名望的汕侯耿将军,就是永瑞亲王平妃的父亲,那个手握乾坤出生孩儿的亲外公。所以武令媺无法不将镇东军事变与汕侯和永瑞亲王联系起来。
至于南边诸国,那里有大周的属国盛产玉脂香蜜的魏国,也有楚国的属国盛产马匹的梁国。当年,禄亲王被贬为顺国公,直到出战平定了魏国之乱才重新晋爵郡王。
禄亲王有一位侧妃是魏国公主,二人还育有一子一女,这位公主据说颇得禄亲王宠爱。武令媺府中正五品的礼宾局对外联络处的正处长是魏国的代侯拓跋靖,他也是这位公主的同父异母弟弟。代侯与魏王则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武令媺此时担心的就是,不仅镇东军出了变故,镇南军和魏国也会事端频出。她不由暗自庆幸,幸好太皇太后没有允准禄亲王就蕃之请,否则恐怕是放虎归山。
趁着进宫的路上时间,武令媺急速开动脑筋,取来自己专用的懿旨文本,写下了一封密旨。她想了想,在盖上了辅国公主金印之后,又从随身胸袋里取出了那枚意义非凡的监国金龙使八龙小印章,郑重地加盖在公主印章上方。
“小金你进来。”待金生水掀帘而入,武令媺将这封懿旨亲手交到他手里,肃容道,“你亲自带人把这封密旨送到拓跋靖手上,盯着他看完,再将密旨收回。告诉他,孤不会承认给他颁过密旨,他也从来没有看过这封密旨。是否相信,何去何从,他自己做决定。”
金生水领命退出,武令媺在轿辇里团团打转,仔细思索沈定峰的那封密信是否还有自己不曾领会的内容。忽然,她脚步一顿,向着自己身后屏风轻轻叫了一声:“蛇七。”
一个瘦小干枯身影幽灵般地自屏风上面闪出身形,轻盈如羽跳落地面。单膝点地给武令媺行礼,这名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蛇卫低声道:“殿下吩咐。”
蛇卫是内卫里最特殊的部门,专事窃取情报、追踪暗杀之事。他们人数不多,个个都是修炼阴毒功夫的高手,也是死士。他们的装备最为精良,就拿他们身上这套特制衣料来说,防水防火这是最基本的,难得的是衣料能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真是刺客杀手的最佳利器。
蛇七是武令媺身边蛇卫的首领,也是她的贴身死士。“派两个最擅长隐匿追踪的蛇卫潜入永泰亲王府,给孤死死盯着永泰亲王的动静。尤其要注意看见的那个永泰亲王并不一定就真的是他,你明白孤的意思吗?”她问。
蛇七声音低嘎地笑了两声,点头道:“奴婢明白您的意思。您请放一万个心,永泰王爷跑不了!”
听他这意思似乎对永泰亲王府早有防范,武令媺讶然问:“是吴老提督的吩咐?”
蛇七嘎嘎直笑,摇头道:“蛇卫直属于陛下和陛下指定的人选。从前吴仁在北境行事,咱们配合了他不少日子。现在么,他可管不到咱们。在皇上成年之前,咱们都听您的旨意行事。”
武令媺默然片刻,低声问:“这是圣祖的遗诏?”否则,蛇卫应听令的人该是小皇帝才对。
“殿下,圣祖对您的期望很大很大,您身边还有许多您不知道的下属在为您效力。所以有时候,殿下您的行事无须太多顾虑。您冰雪聪明,奴婢想,您应该能明白在‘辅国’的尊号之前,您还有一个更加尊贵更加重要的身份罢?”蛇七并不急着去办差,而是仰视着武令媺,说出这样语重心长的话来。
“监国!”武令媺喃喃自语。蛇七低沉短促地笑了一声儿,身形微闪便在她面前失去踪迹。她加重了些语气重复,“监国!”
进宫后,武令媺与太皇太后密议半响,又召来连尚介、长肃亲王和安叹卿商议良久。
连尚介亲自将委任圣旨和尚方宝剑带回府中交给连喆勋;长肃亲王心腹门人掌握的商行依照原定计划派出一支前往海州采购海货的商队;安叹卿回了安府,吃过午饭安家两百红缨家将护送安老夫人和几位少夫人前去太平县别院。
为掩人耳目,混淆视线,那边宣旨太监前往文安武安两殿和六部衙门宣读旨意。太皇太后与四位辅臣决定,先调云州刺史裴世纬入京行使辅臣之权,暂时安排给他的职位是代理户部尚书。云州一府军政诸事暂时由云州通判署理,等待新任刺史到任。
一旨既出,大半个京城都不由自主动弹起来。原本信心满满想着要接任户部尚书的王侍郎傻了眼,急忙去寻忠信侯澹台铮。不多时,忠信侯世子陪着王侍郎匆匆赶去武国公罗元庆在京中的府邸,去求见武国公夫人和正在京中的五公子。
郑府和永泰亲王府也忽然有了比较密切的来往,虽然遮遮掩掩,到底还是被有心人发现昌国公与永泰亲王相约在某家茶楼品茶,陪同的有永和亲王和工部右侍郎郑云阁。
与那些积极奔走的热闹府第相比,吏部尚书林之玄的府第便显得相当冷清,就连门房都无精打彩、连连打着哈欠。至于被阖府幽禁等待洗脱毒害宫妃罪名的永瑞亲王,其门前更是只能看见鬼影子,半个活人也没有。
这鬼影子不多,只有两个,在入夜之后死死地盯住了刚刚把不太新鲜的菜品送到永瑞亲王府大厨房的菜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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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第三十一章 夜逃
从傍晚开始便下着缠缠绵绵的春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到了夜里不点灯便伸手不见五指。
城郊贫苦百姓群聚之处,一间小小院落里突然亮起如豆微光。一行三人的身影便在这微光里闪闪烁烁,摇摆不定。
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警惕观望四周,压低嗓门问道:“此处当真能通往城外?”
正翻箱倒柜查找地道机关的黑衣男子百忙中回道:“林大人您放心就是,奴婢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主子的事儿可耽搁不得。主子筹划了三个多月,才寻了机会让奴婢进入了内卫秘密仓库库房,找着了这条地道的相关记载。这虽是五十多年前光宗在位时挖通的地道,从来没有使用过,但确实存在。”
光宗是圣祖的父皇。林大人叹息一声道:“如今火烧眉毛,便相信这真是一条逃生之路罢!”又对始终默然不语的青衣男子道,“王爷,您便是出了城,以后的路恐怕也不好走。微臣还盼您能善自珍重,保全自身,以待来日复仇血恨!”
青衣男子身形笔直,哪怕即将有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逃窜出京,他也不见丝毫落魄。他负手于身后,眼望漆黑夜空,低声道:“府里有本王的替身,明日便会给那人服下疯药。料想不会有人敢接近疯子去查探真假,王府众人便没有多大隐忧。倒是舅舅在京里恐要受些委屈,天官位尊权重。定然难保。本王已经交待下去,只要保住舅舅满门性命,别的暂时都不理。”
灰袍老者点头道:“微臣早有心理准备,王爷不必记着。此去海州王爷务必小心从事,汕侯……”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劝道,“虽然武勇过人,但有时办事实在不走脑子。王爷自己还是要多多费心,切不可让他将好事办成了坏事!海州刺史这些年被咱们喂饱了,但那人品德不佳,也要防着他出尔反尔。”
青衣男子向灰袍老者抱拳施礼。点头道:“舅舅放心。本王知道其禀性。汕侯,便是因他有勇无谋才好掌控。至于海州刺史,他若阳奉阴违,本王就换个人来坐他这个位置。反正本王身边不缺擅长易容术的奇人。”
说到这里。舅甥俩的话也差不多了。那边专心致志打开机关的黑衣男子恰巧发出喜悦惊呼。舅甥俩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墙角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方滑出了一方黑漆漆的地洞。
黑衣男子毫不犹豫地跳下地洞去探路,片刻后那地洞里亮起火光,那人在下头招呼:“夜长梦多。王爷快走!”
青衣男子抱拳向灰袍老者弯腰深揖,沉声告别:“舅舅保重,外甥这就走了!”
灰袍老者强装平静镇定,但语气有些微的哽咽,摆摆手道:“王爷多多保重自己,一路顺风!”
青衣男子跳入地洞,刹时一块木板滑过将地洞掩住,那墙角随即无声无息移动,将这处暗道再度封锁起来。灰袍老者吹灭了屋里油灯,仰天长叹一声,怏怏转身,撑伞出屋。
然则他刚刚走到这条街道的路口,便警觉站住。明明如同来时那样下着雨,他就是感觉到了雨声的不对劲儿。雨丝似乎遭受到了某种莫大阻碍,无法顺畅地从天空倾落地面。
一道刺眼亮光忽然划破乌沉沉的夜色,灰袍老者下意识眯住眼睛,一颗心止不住地慢慢往下沉。他蓦然想到了什么,刚要张嘴疾呼,希望自己的示警能被走了没多久的那二人听见,可惜一枝羽箭咻地突至。
虽不曾伤他性命,这支箭却将一团柔软绸布射入他的口腔。如此神射之技,简直让人惊骇。冰冷箭头散发着无穷寒意,从他的嘴里一直冷到了他心中。
雨伞摔落地面,灰袍老者被羽箭带来的力量冲撞倒地,半响都爬不起身。他在一滩污水里使劲挣扎,想伸手去拔嘴里箭支,发出怪异的呵呵声音。有人迈着轻灵步伐来到他身边,伸手先错开了他的下巴,再将那支可怕羽箭连着布团从他嘴里拔走。
此时灰袍老者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却因下巴脱臼而狼狈地张着大嘴。他努力瞪大双眼,想将这个来到自己身边的人看清楚。却听这人发出尖细轻微的笑声,万般的嘲弄。他也看清此人身后探出一张黑漆漆的大弓,腰里挂着箭袋,方才那支箭便应是此人射出。
“对不住了林尚书,小小得罪之处,千万莫见怪!”这人嘴里话说得好听,却掐着灰袍老者林尚书的胳膊,相当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也不顾他站都站不稳,直接拖着来到灯光明亮处。
用尽全身力气挥开这人的钳制,林尚书跌跌撞撞地站稳脚跟,看见雨中停着一乘灰扑扑的小轿。轿帘掀起,露出一个这段时间他已经熟悉其存在的人。
内卫豹卫大档头区宝智。雨幕里,影影绰绰,四下全是人。
林尚书绝望地闭了闭眼,心中一片凄怆。区档头带着亲信徒弟此前消失了近十年,几乎被京里的人都遗忘了,却没想到突然回京。短时间内想拉拢此人,无异于痴人做梦。落入此人手中,只怕再无幸事。
“林尚书,”区宝智摇摇头,惋惜道,“自作孽,不可活啊!您这般为虎作怅,可曾想过林家上下三百二十七口人的生死?”
这灰袍老者正是御前行走大学士、吏部尚书林之玄,济国公林参的嫡长子,圣祖诚敬夫人的嫡长兄,永瑞亲王和被废为庶人圈禁的前祥王的嫡亲舅舅。
林国公逝后,有宫里的诚敬夫人和受圣祖倚重的永瑞亲王为靠山,林之玄在三年之内便做到了天官,还被赐御前行走大学士。尤其在永瑞亲王奉旨监国之后,他的风头更盛。
只是现在的林尚书再也没有在朝堂上挥斥方酋的意气风发,他脸色灰败,因大张着嘴而不受控制的口水沿着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流,模样说不出的可怜。他眼神木然,仿佛生机尽失。
区宝智看着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押走,被打磨得愈发冷硬的心肠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待林之玄被推上马车,这乘小轿和这群来去皆无声息的内卫便飞快地消失在雨幕里。
能被林之玄冒着生命大险雨夜相送的青衣男子,自然就是永瑞亲王殿下。他早在数年前便暗中寻找到一名与他极为相似的男子秘密养在府里,每天命人调教,如今那人装扮起来与他已有七八分的相似。
倒不是他早知会有今日,而是未雨绸缪。只是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永瑞亲王在地道里疾速前进,心里也万般不是滋味。他不会承认他败在了兄弟侄儿之手,他有如此下场,完全是因为他不及圣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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