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风过水无痕
钟文谨收敛神色,问道:“怎地只大嫂跟颖姐儿,大哥哪里去了?”
“今儿轮到他夜里当值,得明儿一早才能回府。”宋氏解释一句,因地方不对,也不好长篇大论,便道:“不打扰你们去给太太请安了,弟妹若得空,只管来与我说话,我就喜欢弟妹这般爽利的人儿。”
钟文谨倒不知自个从哪里让人瞧出爽利了,然而宋氏这根橄榄枝,她自然是乐意攀折的,府里好多事儿,单靠白芷去打听是不成的,若要选个突破口的话,还有谁比宋氏这个当家奶奶更合适?她忙笑应了:“只要大嫂不嫌我烦,我少不得要去打扰大嫂。”
“求之不得。”宋氏回她一句,满脸含笑的带着崔颖儿走了。
候她的身影在甬道上消失,钟文谨正要抬脚往垂花门里走去,崔九怀突地冷哼了一句:“成日里带着人-皮面-具过日子,竟也不觉得累!”
钟文谨垂眼,暗自翻了个白眼,若不带人-皮面-具的话,早在他头一次在床上折腾自个的时候,自个就一招废掉他了,还轮的到他在这里说风凉话?
继室日常 第16章
桃源居正房的东次间里,大姑娘崔九敏与三姐儿崔琰儿在罗汉床上下棋,王氏侧坐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不时评说几句,可谓其乐融融。
然而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自崔九怀与钟文谨进门后,顿时像按了暂停键一般。
一瞬间的寂静无声后,崔琰儿将棋子往陶罐里一扔,说道:“不下了,没心情了。”
“给太太请安。”钟文谨规规矩矩的给王氏行礼,托崔九怀的福,这次倒不用罚站,得了个锦杌。
才刚落座,王氏就道:“听说你叫大厨房的人替你采买了五十斤芥菜疙瘩?”
崔九怀是不知道这回事儿的,闻言侧头,诧异的看着钟文谨。
当初刘氏、王氏婆媳两个齐心合力拒绝了前二奶奶张氏妹妹小张氏进门后,王氏本属意自个姨家表妹的次女孙六姑娘,奈何自个亲姐姐英国公世子夫人出面,荐了前主,刘氏也赞同,她不好扫姐姐的面子,也没有妥当的理由反驳刘氏,只得咬牙应下来。吃了这样的憋,旁人她奈何不得,还能奈何不了钟文谨?自是千方百计要刁难她的。
对此,钟文谨也有心理准备,被她在崔九怀跟前点破芥菜疙瘩的事儿,虽有些难为情,但除了脸上有些烧外,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她慢条斯理的扯谎道:“回太太的话,是有这回事儿。昨儿老太太让大嫂备了贺礼,我打发人给我三姐送去后,她遣了她的奶妈妈顾妈妈来道谢,期间我与顾妈妈闲聊时,得知我三姐害喜的厉害,等闲菜肴都用不下,倒觉得用芥菜疙瘩做的辣丝子酸酸辣辣的很是爽口,有它佐着,也能吃的下粥食了,我想着到底是姐妹,不知道便罢,既知道了,若不表示一番,岂不被人说我不懂事?便拿了几百钱,拜托大厨房的嫂子们帮着采买了五十斤,叫顾妈妈带回去了。”
王氏捻了捻手里的佛珠,淡淡道:“刘大太太口味倒是奇特,偏喜欢芥菜疙瘩这般穷人家才爱吃的玩意儿。”
穷人家才不爱吃呢,只是因为穷,吃不起大鱼大肉,只好啃咸菜疙瘩罢了,将钟文芳与穷人家比作一处,可不就说钟文芳上不得台面?姐姐上不得台面,钟文谨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也就上不得台面了。
她连下头的继女崔琰儿嘲讽自个,都不予理会,更别提自个的顶头上司王氏了,相比其他花样百出折腾儿媳妇的恶婆婆,王氏这种只罚罚站外加讽刺几句的行径,简直如春风般温暖,若这样钟文谨都应付不过来,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闻言她只作听不懂,笑道:“听人说怀了身子的人儿,口味上是与从前有些偏差的。”
“谁怀了身子?难道是二嫂?”外间里五奶奶小王氏的声音传来,许是被自个的话给逗乐了,“咯咯咯”的笑起来:“哎哟,二嫂才刚进门没几天,怎可能怀上?瞧我这张嘴,净说胡话了,真是该打!”
随着调笑声,小王氏摇着柄绣着桃花的团扇走进来。
王氏见了小王氏,面上表情便柔和了起来,见她给自个行礼,忙让她起身,并招手,让她到自个身边坐。
当着崔九怀与钟文谨的面,小王氏自不会如此无礼,也不往崔九怀下首的太师椅里坐,而是叫丫鬟搬了张锦杌来,坐到了钟文谨的旁边。
王氏虽不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转而问起五爷崔九乐来,小王氏笑着回道:“他您还不知道么,就是没笼头的马,不到宵禁的时辰,是不肯回府的。”
儿子不成器,王氏很觉得对不住小王氏,倒没有怪小王氏管不住儿子,连自个这个作母亲的都管不住他,更何况是小王氏这个作妻子的?
崔九怀突然冷哼了一声:“不下狠心,自然是管不住的,叫我说,母亲就该说与账房,若没您的手印,不许支银子给五弟,五弟妹也别私下贴补他,他手里没了银钱,还能在外头鬼混?自然也就只好乖乖在府里待着了。”
王氏瞪了崔九怀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若连点子银钱都拿不出来,岂不叫人笑话他?他是你嫡亲的弟弟,你竟出这样的主意,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崔九怀似是早就料到王氏必不肯听劝的,也不以为意,只哼笑了一声,说道:“惯子如杀子,得亏母亲不待见我,我只好努力上进自个拼前程,不然只怕这会子比五弟还要不成器呢。”
王氏被他堵了个仰倒,气的一巴掌拍在炕几上,把一棋盘的棋子拍了个稀里哗啦,她指了指门口,骂道:“你给我出去!”
“儿子告退。”崔九怀起身,做了一揖,施施然的走了出去,独留下钟文谨,坐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王氏恨屋及乌,出言将她给打发了:“你也滚!”
滚就滚,钟文谨巴不得呢,忙不迭的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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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喘吁吁的追赶上崔九怀,她说他:“明知太太不会听你的劝,偏还说这些她不爱听的话,你这不是自个找不自在么?何苦来哉!”
“许你姐妹情深,就不许我兄弟情深了?”崔九怀虽被母亲无视多年,但还是头一次被撵出来,既伤怀又心寒,倒没有后悔,毕竟崔九乐是自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少时那般白胖可爱,若非母亲一意纵着,又岂会变成如今这副纨绔模样?可惜他人微言轻,便是豁出去惹恼母亲,也不起什么作用。
因着这个,他决定明儿下了早朝,便去向皇上讨要两个教养嬷嬷来,免得再惯出个女崔九乐来。
想着请教养嬷嬷的主意是钟文谨想出来的,便缓和了下神色,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她道:“若是你,要扳正五弟,除了我方才所说的断了他的钱粮之外,你可还有什么旁的法子?”
钟文谨想也不想,就回道:“这个容易,把他丢去军队,待上个三两年,保管服服帖帖的。”
“军队?”崔九怀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不成,母亲不会同意的。”
钟文谨撇了撇嘴:“那就没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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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静园,苏姨娘、黄姨娘以及崔峥都来定省,连崔琰儿,也过来走了一趟。
转眼到了安置的时辰,沐浴过后,钟文谨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崔九怀又要折腾自个,不想他却似是记得自个昨儿扔下的自此再不碰自个的狠话,到了床上便离自个远远的,放佛自个是什么传染源,生怕被沾染上一般。
“二爷说到做到,真君子也!”钟文谨乐开了花,诚心诚意的恭维了崔九怀一句。
崔九怀翻个身,裹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离她更远了。
继室日常 第17章
因崔九怀惹恼了大太太王氏,后头十来日,钟文谨过去请安时,都是行礼完毕便被打发出来,倒是因祸得福了。
转眼到了荣亲老王妃生辰,因钟文谨在刘氏点名去贺寿的名单之列,一大早就爬起来梳妆打扮。
新婚头一个月得着红,钟文谨挑了身樱桃红绣折枝桃花的锦缎褙子,下面系了条鹅黄的百褶裙,头梳倭堕髻,戴的是先前敬茶时刘氏赏的那套赤金嵌紫玉的头面,因她生的白净,没有必要扑粉,只用螺子黛画了眉毛跟眼线,两颊点一点胭脂,落地穿衣镜里一照,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媳妇。
辰时,众女眷分成七辆翠盖八宝车,旁边跟着骑高头大马的四爷崔九荣跟五爷崔九乐,后头跟着十几辆丫鬟仆妇乘坐的黑漆平头马车,如长龙般,朝荣亲王府所在的皇城蜿蜒而去。
这还是只是女眷,因今儿并非休沐,男人们有差事的都在衙门当差,若正赶上休沐的话,只怕人数还要翻上一番。
荣亲老王妃生辰,各家得着帖子的,顶多能去三个,永定侯府之所以拖家带口,恨不得全家出动,那是因为荣亲老王妃乃是刘氏的堂妹,两人都没嫡亲的姊妹,故而闺中时便十分亲近,后头刘氏嫁到了永定侯府,荣亲老王妃进了宫,也没有因此疏远,荣亲老王妃时常招刘氏进宫说话,刘氏所在的永定侯府也成了荣亲老王妃的靠山,两老姊妹,处的比亲姊妹还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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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二门外停下,钟文谨搭着白芷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抬手遮了下阳光,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这荣亲王府来。
单论面积的话,荣亲王府要比永定侯府大的多,但因其才修建了十来年,处处簇新,与有百多年历史,每根木头每块石头都能说出来历的永定侯府比,终归失了韵味,再加上现下到处张灯结彩的,颇有些新荣的暴发之感。
“姨妈来了。姨妈这一向可好?太妃正等着您呢,已打发人出来瞧了好几回了。”不多时,一个被十几二十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的贵妇前来相迎,这贵妇就是刘氏的外甥媳妇荣亲王妃郑氏。
荣亲老王妃,正经的封号是惠太妃,乃是先帝时的惠妃,先帝过世今上登基,她晋升为惠太妃,荣亲王求了今上的准许,将惠太妃接到自个府上荣养,因此也被人混叫成荣亲老王妃。
“她呀,就是个急性子,且让她急着罢。”刘氏打趣了荣亲老王妃一句,在荣亲王妃的搀扶下,上了软轿,往荣亲老王妃所住的琳琅苑而去。
钟文谨也想乘软轿,可惜荣亲王妃只准备了一顶,她只得咬牙跟上,正气喘吁吁呢,荣亲王妃突然看向她,笑问道:“这可是怀哥儿媳妇?我一向少出门,从前竟没见过你,若早知是这样品格的好人儿,我可要抢了来,说给我家那不成器的臭小子。”
她家那不成器的臭小子,乃是荣亲王世子俞子仪,年方十六,还尚未说定亲事。
这话叫她如何接?钟文谨低头作羞涩状,并不言语。
刘氏笑骂道:“我看中的人儿,你也敢抢?还好你没抢,你若真敢抢,我可要到你婆婆跟前告状,看她不拿龙头拐杖把你打个头破血流。”
荣亲王妃作恐惧症,忙不迭的摇晃刘氏:“不敢不敢,好姨妈,快饶了我吧,我同怀哥儿媳妇说笑呢,怀哥儿媳妇都没当真,您要是当真的话,岂不连怀哥儿媳妇都不如了?”
刘氏笑道:“我自然是不如她的,我都一把年纪头发全白土埋大半截的人了,拿什么能跟怀哥儿媳妇这样鲜嫩的小媳妇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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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间,已到了琳琅苑。
正房明间主位上,坐着个与刘氏有五六分像的老太太,这老太太身穿大红西番莲团花寿字夹褙子雪青马面裙,脸蛋红润,头发浓密乌黑,一脸慈祥的微笑着,看去比刘氏年轻了足有二十几岁,然而实际上的年龄却只差五岁。
众人依次上前磕头拜寿,旁人倒罢了,到了钟文谨这里,因是头一回见她这个外甥媳妇,便给根赤金嵌金刚石的长簪作见面礼。
“谢太妃赏。”钟文谨再次跪下,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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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乌泱泱的站了一地人,荣亲老王妃想与刘氏说话都不能够,便看了荣亲王妃一眼,荣亲王妃忙吩咐人把姑娘、姐儿们带去后头逛园子,大奶奶宋氏、二奶奶钟文谨以及五奶奶小王氏则被一个妈妈引到了前头的花厅里,正房只留了大太太王氏跟二太太小刘氏在刘氏跟前伺候。
因到正房的时候,并未看到其他宾客,钟文谨本以为自家是来的最早的,不想到花厅一看,里头已然坐了半厅的人,衣裳鬓影,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白芷眼尖,一下就瞧见了钟文敏,便引了钟文谨过去。
钟文谨在钟文敏旁边坐下,笑着对她道:“大姐来的倒是早。太太呢,还没有来?”
自然是没有来的,若来了,必然是与钟文敏坐一处,不过钟文谨又不能不问,否则岂不显得对嫡母漠不关心?
“这会子时辰还早,母亲怕是要过会子才能来。”钟文敏往钟文谨跟前挪了挪身子,看着她,问道:“我仿佛听说老三动了胎气,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儿?”
钟文谨正想寻个机会与钟文敏说呢,不想她自个倒先问起来了,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与她听。
钟文敏听完,哼笑了一声,一脸鄙夷的说道:“刘家磋磨她,她就跟个面团似的任人磋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底下再没这样般配的,你搀和做什么,由着她们闹腾去。”
钟文谨苦笑道:“我也不想理会的,只是偏巧叫我赶上了,难不成我还能装聋作哑?那样的话,刘家还当咱家怕了他们,知道自家姑奶奶被折腾掉半条命,也屁都不敢放一个,往后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是非来呢。”
“什么屁不屁的,少说这些粗鲁话,这亏得是我听到,若被母亲听到了,看她怎么罚你!”钟文敏裙角一动,狠踢了钟文谨一脚,想到钟文芳的事儿,又没好气的说道:“若你被这样欺负,我一早就叫明澜打上门了,偏是她,她那个人,真不知叫我说什么好,便是叫明澜打上门,过了这次的事儿,以后再遇上旁的事儿,她也未必能立的住,总不能叫明澜管她一辈子吧?我们家明澜又不欠她的,凭什么跟她屁股后面替她收拾烂摊子?”
刚说钟文谨,这会子自个连“屁股”都飙出来了,还好岳氏不在,岳氏在的话,听到两个她手把手教导出来的闺女都这样粗鲁,只怕要晕过去了。
可惜钟文谨不敢打趣钟文敏,只好装作没听到,宽慰她道:“我送了一筐子芥菜疙瘩过去,也算是打了刘家的脸了,想必能安稳一段时日,后头的事儿,到时再说吧,还是先不必麻烦大姐夫,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钟文敏点点头,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哟,亲家两位姑奶奶好,亲家老太太、太太怎地不见?”
钟文谨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钟文清的婆婆陆太太,后面站着钟文清,与前主记忆中的模样相比,清瘦了不少,只眉宇间的傲气犹在。
钟文敏与钟文谨都站了起来,说道:“见过陆太太。”
钟文谨回答了陆太太的问题:“我们老太太在琳琅苑正房与老王妃说话呢,大太太跟二太太陪侍在旁。”
“老王妃与亲家老太太是姊妹,必有许多话要叙的。”陆太太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对钟文清道:“走,我们去给老王妃拜寿,再见见亲家老太太跟太太。”
钟文清闻言眉头皱了皱,一副不甚情愿的模样,奈何陆太太强势,她也不好公然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忤逆她,便只得上来搀了陆太太的手,往花厅外头走去。
钟文敏“嗤”了一声:“不是说她们陆家自恃清高,不屑与我们这等躺在祖宗脊背上享福的勋贵之家相交,不肯叫二妹回娘家么,怎地到了荣亲王府,又是另一幅嘴脸了,这哈巴狗的模样,真叫人瞧不上。”
“若真不肯与勋贵之家相交的话,当时又怎会托人到我们府上提亲?”钟文谨笑了笑,说了这会子话,正端起盖碗来,想吃口茶,偏这时背上一阵大力袭来,她一个哆嗦,盖碗从手中脱落,摔到了地上,立时碎了一地。
“啊……”坐的离钟文谨不远的一个年轻小媳妇受惊,“啊”的一下叫出来,险些把钟文谨的耳膜给叫穿了。
“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推我家奶奶?”白芷的声音传来,钟文谨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扭过头朝后看去,见花厅后门门口,白芷攥着一个红衣绿裤的小丫头的手腕,口气严厉的指责着。
“白芷。”钟文谨唤了她一声。
白芷士气大涨,使出一股子蛮劲,硬是把那小丫头给扯了进来,然后她抬起一脚,一下踹在那小丫头的腿上,小丫头一个站立不稳,摔趴到地上,然后她抬脚踩在小丫头的背上,高声道:“奶奶,刚才就是这小丫头,站在您背后,假装服侍您,待您端起茶碗后,又拿胳膊撞您,害的您摔了茶碗。”
摔碎茶碗本是件小事儿,若是旁的时候,叫人打扫了便是,然而今儿是荣寿老王妃生辰,老人家都忌讳这个,若传到荣寿老王妃耳朵里,看在刘氏面上,倒不至于会怎么自个,但荣寿老王妃必不会待见自个,就是刘氏心里,也要怪自己不争气。
荣寿老王妃倒罢了,素日里并无甚干系,但刘氏乃是自个在永定侯府唯一的靠山,若她都对自个失望了,那自个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
钟文谨站起身来,绕过地上的瓷片,走到那小丫头身边,蹲下身来,笑问道:“你是谁家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虽然穿的是荣亲王府丫鬟标配的红衣绿裤,但是不是荣亲王府的丫鬟却不好说。
小丫头抽抽噎噎的,浑身抖的厉害,钟文谨等了半晌都没等来回答。
查验证物解剖尸体她在行,刑讯却不太行,且这里也不是审案的地儿,她可不能让前主好容易塑造出来的温婉贤淑的形象崩掉。
她本想叫白芷把人押去二门,让自个的陪房周来福把她送去大理寺,让崔九怀替自个料理,但想到这是在荣亲王府,得知会人家一声,问问人家的看法,再下决定不迟,于是抬手指了个同样身穿红衣绿裤的丫鬟,让她去请荣亲王妃过来。
继室日常 第18章
花厅离琳琅苑不远,但荣亲王妃今儿要忙的事儿好多着呢,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才姗姗来迟。
想必路上已听去传信的丫鬟说过了,荣亲王妃来的时候,还带了府里的一个妈妈,这妈妈上前,将被白芷踩在脚下的小丫头好一番打量,然后冲着荣亲王妃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咱们王府的人。”
荣亲王妃点点头,又看了这妈妈一眼,这妈妈对那小丫头说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赶紧交待了,这会子若不说,回头想说,怕也没有机会了。”
荣亲王妃跟前得用的妈妈,可不是吃素的,这番话说的很平和,半点没有强逼的意思,但却让人听出了刀光剑影的肃杀感,颇有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惬意。
小丫头抖的跟狂风暴雨中的娇花一般,可惜无论荣亲王妃还是那妈妈,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见她还不肯开口,那妈妈招呼了一声,两个身穿盔甲腰佩大刀的侍卫走进来,两人恭敬的请白芷后退一步,然后一人一边胳膊,如抓小鸡一般,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欲往外拖去。
“奶奶,救我,奶奶救我……”小丫头一个常年待在后宅的,哪里见过带刀侍卫这样的阵仗,吓的失声尖叫起来。
可惜无论这小丫头如何叫喊,花厅里或坐或站的人,没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
那妈妈一抬手,侍卫便不再犹豫,径直往外拖去。
才刚拖到花厅门口,小丫头就叫嚷道:“我招,我招,不要杀我,我都招……”
招当然要招,但却不能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招,万一招出来的人是自个的姻亲,或牵扯到旁的什么要紧的人物,公之于众之后就再无挽回余地了,故而荣亲王妃吩咐侍卫道:“将她带去后罩房。”
“不过打碎个盖碗,别说太妃向来不避忌这些个有的没的,便是避忌,也不是你的错,是旁人陷害你,任谁也说不得你的不是,你只管放宽心。”荣亲王妃先安抚了钟文谨一番,这才对众人说了句“少陪”,然后带着那妈妈,往后罩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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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过来将碎瓷片清理了,重新换过一块干净的波斯地毯,重又给钟文谨上了茶。
钟文谨抿了口茶,对着钟文敏无奈叹气道:“真是晦气,出门前该查查黄历的。”
“你查黄历有甚用,倒不如琢磨琢磨自个得罪了谁。”钟文敏白了她一眼,说完又抽了抽嘴角:“只怕琢磨了也无用,崔九怀可是全帝都少女的梦中情郎,早先被张家姑娘摘了头茬,个个伤心欲绝,好容易盼到张家姑娘死了,以为自个机会来了,偏又跑出你这么个程咬金来,恨你的人好多着呢,就是我小姑子,都不知道背地里诅咒你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多少次了,更何况别人。”
“骂归骂,诅咒归诅咒,但恨我恨到指使小丫头假扮王府丫鬟陷害我,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冒这样大的风险,怕是得恨我入骨,方才会如此吧?这样的人儿,其实也不难猜出来。”其实方才让人去请荣亲王妃的这个空儿,她就已经将前主记忆中的仇人扒拉了一边,但这些所谓的“仇人”,争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不是在娘家时惹的祸,那就是在婆家了,永定侯府看自个不顺眼的,暂时来看,就只王氏跟崔琰儿两个,王氏有这个能力,但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因为自个是她的儿媳妇,儿媳妇在外边丢了脸,她这个当婆婆脸上都能好看?而崔琰儿,正是中二病发作的时期,不管不顾的搞破坏,倒是极有可能的,但她没这个能力弄来王府丫鬟的衣裳,也很难找到其他府里的小丫头来付诸于行动,除非有其他人帮忙……如果这个帮忙的是张家人的话,那就能讲得通了。或者根本就与崔琰儿无关,干脆就是那个嫁崔九怀不成的小张氏干的。
这也是方才荣亲王妃叫人把小丫头带去后罩房时,她没有不依不饶的原因,因为她也怕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人,私下审问,还有转圜的余地,丁是丁卯是卯的摆到明面上来,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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