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刘土根看着大河一闪身出了门去,他穿了衣衫起来,可是拉开了门,却又犹豫了。他婆娘恰好进门来,差点与他撞了正着,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刘土根将刚才大河过来说得话告诉自己婆娘,叹了口气,犹豫说道:“我这会便是告诉了柱子,又能顶什么用?他能进北狄千总府邸将翠玉带出来?不过是白送一条人命罢。”
他婆娘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凶神恶煞似的说道:“刘土根,你说得什么鬼话?枉费柱子翠玉还叫你一声哥呢。翠玉到了北狄人手里,哪里还有什么活路?柱子跟她是一个乡的,又是一同被买进许府的,依着这两人性情,咱们便是现下瞒着柱子,他总会有知道的一日,到那时候还不一样要找北狄人拼命的。你现下里去说,许是还能救两条人命回来。”
刘土根被点明后,连忙点头,不顾脸上巴掌印子,转身就跑出去门。
赵管事虽是拿下了柱子,却也没有急着将人往上面送,只关了起来。刘土根摸到那关人的地方,寻了看门不注意时偷偷溜了进去,解开柱子身上捆绳,三言两语将翠玉的事情简单说明,只催促柱子说道:“你快去看看,许是还来得及。”
柱子早恨得直咬牙,两人出了这处院子后,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柱子突然对着刘土根咕咚一声跪下来,连磕一个响头。刘土根连忙拉住他,低声说道:“ 柱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柱子磕完了头,沉声说道:“土根哥,多谢你了。我出了许府大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和翠玉只有来生再报了。”刘土根听出他话里必死之心,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连忙将人扯起来,沉声喝道:“柱子,你怎地说这话?快起来。”
柱子看着刘土根说道:“土根哥,我还想向你讨一件东西。我那刀被赵管事收去了,你手上那把也给了我吧。”刘土根瞪着眼睛看着柱子,说道:“你,你想跟北狄人拼命?你是不是傻了,你拼得过他们?”
柱子惨笑说道:“土根哥,我只想救翠玉出来。有了这刀在手上,我心里才踏实。”刘土根恶狠狠看柱子,这少年一向最是老实了,可这会却是一脸凶相,毫不退怯与他对看着。刘土根心里突然生出无力来。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再温顺的人,到了这份子,也成了狼了。
刘土根将柱子拉起来,低声说道:“你先起来,在这里等我会,我拿了刀给你。”刘土根返回屋里揣了自己前些时候买的刀回来,递给柱子。
柱子将那刀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就走了。
妆罢山河 第五十章第
刘土根看着柱子怀揣了刀,翻了院墙出去,他低下头,慢慢往屋里去。清晨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头顶那轮初升日头像一团鸡蛋黄似的,尚未完全热起来,寒湿冷气侵骨而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将手拢进袖子,进了自己所住四方院里。
这院里一共挤住着七八户人家,有几个婆娘在檐下正洗衣,一边热阄说话。刘土根一声不吭进了自己屋里。他媳妇随后进来,关了屋门,低声问道:“柱子呢?你跟他说了没?”刘土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把我那刀也揣走了。”
刘土根媳妇惊讶说道:“啥?他打算跟北狄人拼命?你就没有拦一下?”刘土根斜着眼睛看自己媳妇,说道:“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他若不这样,怎么将翠玉救出来?你以为北狄人那千总府是菜市场?人人想进就能进的?那贺兰秀林是吃素的?人落到他手里,你说一声就能要回来的啊?哼。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刘土根媳妇猛一下拧在刘土根肩膀上,瞪眼说道:“你以为你不去说,柱子就能好活了?你居然还落起我来了。”
刘土根心里揣着事儿,眉头一皱,起身掀了帘子就进了里间,衣衫也不脱,拉了被子就蒙头躺下来。他媳妇气得不轻,摔了门就出去了。刘土根也没有真睡,只是心里难受,却也没有排解的方法,睁着眼睛一声一声叹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门又咯吱一声打开了。刘土根媳妇端了一盘吃食进来,坐在塌边,推推了刘土根,低声说道:“哎,老大一爷们了,还闹起小性子来了。快起来,快起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吃的来了。”
刘土根原本就没有真气,见媳妇这般低声下气的·就转过身坐起来看了看盘子里吃食,诧异说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你舍得上街买这饼子了。”刘土根媳妇笑着说道:“这不是过节吗?让你跟孩子们解解馋。”
刘土根拿了那饼子停在当下,抬头问道:“今日过节,过什么节?”他媳妇笑着说道:“我看你是过糊涂了吧?今日不就是八月十五吗?”
刘土根丢了手中饼,一下子站起身来,推了窗子看出去,天已是黑了,四方院中几家灯火亮着,木窗格上人影来回,东边墙头正上了一轮亮堂堂的圆盘月·树影稀疏浮动,人声寂静,一切如常。刘土根沸腾的心冷寂下来。就这时候,东边突然爆发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烟火,耀目光亮盖过墙头那轮圆月。外面各色嘈杂声响突然沸腾起来,死寂一样的天地似乎在陡然之间就鲜活了起来。
刘土根的心火也跟着腾一下子燃烧起来。
刘土根媳妇微颤颤站了身来,脸骇得苍白,看着刘土根,哆哆嗦嗦说道:“土根·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土根一下子关了窗户,拉着媳妇的手,沉声说道:“孩子呢?”
刘土根媳妇说道:“在小屋里睡着呢。”刘土根左右看看·对媳妇沉声说道:“你快将他们带过来。”他媳妇连忙点了点头,一转身就奔出屋里。刘土根将屋里看了个遍,最后抽出墙角放的扁担。
不大会,刘土根媳妇就抱着儿子,拖着闺女进来了。刘土根将媳妇孩子们领进里间里,对媳妇低声说道:“你带着孩子们就呆在屋里,哪里也别去,只要不是咱们熟识的人叫门·谁来了也别开!记住了没有?”
刘土根媳妇拉了刘土根·问道:“记住了,你呢?你要去哪里?”刘土根低声说道:“我得去总兵府邸看看柱子·今时不同往日,许是咱们的好日子到了。”舟州大街上的童谣都传遍了·刘土根媳妇知道自己汉子说得是何意思。如今漠北的日子不好过,北狄人不将人当人看,坐在高堂上的父母官一心只知道往上里爬,谁也不在乎他们这些人的死活。他们想要过安稳平和日子,也只有赶走了那些人才行。
刘土根媳妇松开了刘土根,忍住心慌,说道:“你要小心些。”
刘土根点了点头,拿着扁担就出了门去,在院子里却遇见了这院里其他几家的汉子,有的怀中揣着硬鼓鼓东西,有的跟刘土根一样拖着根扁担。住在这院子里都是些最底下当差的。当下几个对看几眼,一切都心知肚明,聚一起低声商量一番,留了一人看院子,其余几人都出去看外面动静了。
一打开院门,就看见有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不好了,大老爷被强盗土匪杀了!大老爷被强盗土匪杀了!”刘土根识得那声音,正是马房里赵管事的。当下就扭头看去,一轮白月通亮照着,赵管事全然没有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儿,满面惊恐,疯了似的朝他们这边而来,却还只有几步时,猛地扑倒在地上,背后赫然插了一明晃晃大刀。
一黑衣汉子从他身后过来,拔了那刀,转头看来。
刘土根看着那血淋淋大刀,浑身发冷,腿脚直打哆嗦,与他身后几个同伙挤成了一团。那黑衣汉子是个麻脸,竟是只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就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转身就走了。对方就这么放过了他们几个,大伙都有些不相信。刘土根怀疑自己看走了眼,竟是觉得这汉子像是见过了似的。
他身后一同伙见那黑衣汉子走远里,低声说道:“土根,走,咱们过去看看。”刘土根领着大伙过去。平日趾高气昂的马房赵管事此刻正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流了一地。
刘土根壮胆子踢了他一脚,见其不动,随即呸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活该!”
“快看!”有人突然拉扯他叫道。刘土根顺着他所指看过去,赵管事过来的方向,许府大老爷的正院那处正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顺了风一下子蹿到了半空中。几个下房当差的汉子呆愣愣看着,不知道是谁咬牙彻齿说道:“这老东西早就该死了!烧得好!”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无数人奔跑着,地上横七竖八躺得到处是尸体,许府大总管带着人手匆匆忙忙进来,大声招呼灭火救人,却话只喊一半,就被身边的人一刀砍翻在地上。他身后一众护院见状,呆愣一阵后,也不知道是谁带了头,竟是一哄而散了。大老爷正院熊熊大火无人理会,肆意烧着。许府大老爷费尽无数心思堆砌的富贵荣华在顷刻间就化为了虚无。
刘土根小心翼翼往门口摸去,突然有地上死人一把抱住他的腿,吓得他一跳,待看清那人是护院大河时,就松了一口气,说道:“大河?你伤在哪里了?”大河摸了一把脸上血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低声说道:“土根,我好得很,不过是实不想被人当枪使,救那老东西,装死吧。”
刘土根笑着拉着他,低声说道:“你小子倒是会耍滑。我要去贺兰秀林那儿找柱子去,你去不去?”
“去,去,你稍等我,且等我脱了这身皮。”大河三五下脱下身上护院衣衫,“走,咱们出去看看。”
两人一同摸出许府。大街上也乱成了一片,有许多持枪拿刀的汉子们蜂拥着往城门方向跑去,还有人喊道:“肃北王回来救大伙了,大伙快去西门帮忙,只有杀了北狄人,才有我们的活路!”“北狄人猪狗不如,将咱们不当人看,今日就是他们死期······”
窝了三四年的愤怒在这夜里爆发出去,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明晃晃刀剑,群情激奋的人们蜂拥着往前推进。
就这时候,马蹄上轰隆隆奔过来,一队北狄骑兵从街道那头出现了,领头那人面目狰狞,手上大刀明晃晃耀眼,嘴里不知叫得什么,唧唧歪歪的,眼看就要冲过来了。人群有一矮个汉子撅嘴一吹口哨。那北狄将领的高头大马突然直直立起,长长嘶叫一声,将那将领掀翻下马。还未等那北狄将领起身站起来,那矮个汉子一个翻身滚到就到了他旁边,抓了那北狄将领辫子,使他支起头来,一刀就割断了他颈脖。那矮个汉子提着人头呼叫道:“大伙跟我一起上,杀了这伙北狄人,开城门,迎肃北王。”
原本惊魂茫然的人见他这般凶悍,一时呆住了,有人热血涌上头来,举刀一呼:“杀了他们!”反身就朝那伙北狄冲过来。他旁边几个同伙一愣之后,也喊叫着反身冲杀过来。
那伙北狄人突然失了头领,胯下马一时不听使唤躁动起来。素来只知道慌忙闪躲的灰黑人群蜂拥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头一个被拉下马的,刀枪棍棒齐上,那北狄人只哼唧几声就成一堆血肉,其他的纷纷效仿,不大会,陷入人群中北狄人被众人都拉下马来,受尽压迫和欺辱的漠北人流很快就吞噬了这些北狄人。
妆罢山河 第五十一章
刘土根和大河两人站在贺兰秀林府邸大门口时,不禁面面相觑。昔日门卫森严的千总府邸此时正大门洞开着,里头诡异火光红灿灿耀眼,却无一丝声响传出来,阴冷寒风从里面徐徐吹来,空气中充斥这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刘土根一路过来时候,已是在一名辨不清面相的北狄人身边摸了一把尖刀在手上。有了这利器在手里,他胆儿也壮了起来,一咬牙,低声对大河说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大河看着那阴森森大门,点了点头。舟州这北狄千总府邸,他们两个都不陌生,都来过了好几回了,不过从来都只是在旁边的小巷子里候着,连正门口都不敢站一会的,进这大门里还是头一回。
两人小心翼翼进了大门里面,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树木扶疏,灯影绰绰,绕了影壁,便是正堂了。那里屋门也是打开着,灯火通亮,刺鼻的血腥气越发浓重了。刘土根大河两人对了对眼神,操了大刀在手,一左一右过去,上了阶梯,屋外月色清明,屋内灯火,他们一眼就看清里面。
偌大正堂里,四边灯柱上烛火通亮,左右是两排矮桌,上面残余酒菜仍是冒着热气,本应是十分热闹的酒宴,此刻却鸦雀无声。地上躺得到处都是死人,血水流了一地。而门口这处北狄人的尸首最多,快堆积成两层了,门闩上面印着无数血手印子。似乎有无数人想从这里出去,却无一不被阻杀在当地了。
这宛若修罗地狱的场景使得刘土根喉咙一翻,险些吐将出来。
这正堂里少说也有五六十北狄人,且身上所着俱都华贵,一看就知来自非是北狄人中泛泛之辈,竟是就这么被人关在屋里屠杀得一干二净,而后再开门扬长而去。
大河先回过神来,扯了扯刘土根,哆嗦说道:“走。咱们,咱们去后院里看看。”两人穿了正堂后,脚踝以下没一处干净的了。后院里也是静悄悄无声,地上零落散着数具死尸。有零散屋舍着了火,火势顺了风,四下蔓延,可偌大院里竟似死绝了般,看不到一个活人。
虽是不知道贺兰秀林到底住哪一处,刘土根大河两人只知道往院中最大的屋里跑去。
一推开门,门口赫然就躺了一人。身形魁梧壮硕,双目圆瞪,面目狰狞,颈脖开了好大一个血口子。刘土根拉住大河,低声说道:“是贺兰秀林!”大河蹲下身去,探了探他鼻息,已是没了气。大河低声说道:“死了。”
两人绕过贺兰秀林,进屋里四下看。里外两间除了一个死了贺兰秀林外,没有第二人。刘土根和大河两人脸上都不由得现出沮丧来,正准备出去。突然听见里间传来一声木板轻响声。
刘土根和大河两人对看一眼,都紧紧握了大刀,掀开帘子探头往里面看去。那床榻下面慢慢钻出一个人头来,胆颤的四下里张看。刘土根惊呼出声:“柱子!”
床下钻出正是许府马房伙计柱子,他看见了他们两人,也是惊呼出声:“土根哥,大河,你们怎么来了?”几下爬出来后,伸手去又从床下扯了一人出来。
刘土根看着完好的柱子和翠玉,惊讶说道:“我们正是来找你们的。你们怎么钻床下去了。”
柱子拉着翠玉。低声说道:“一言难尽。是有人让我们两人躲在这里的。”看到门口贺兰秀林,翠玉不禁低呼一声。刘土根回头看一眼,说:“不用怕,他死了。”
柱子手拿了菜刀,走过去踢了替贺兰秀林,见其不动。长长松一口气。翠玉低声说道:“是他杀的?”柱子摇了摇头,说道:“那姑娘太小了,骗骗人还可以,要杀人,倒不像。”牵了翠玉招呼刘土根大河两人出了门去。
一路上柱子跟大河两人说了缘由。原来他跟着厨房送菜的小厮混进了千总府邸,又偷偷摸到贺兰秀林房里,找到了翠玉,两人正准备离开时,突然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丫鬟突然进来。看见了他们两人,竟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还微笑说道:“你们两人这会想要无恙出去,怕是很难。”
柱子将翠玉拉在身后,问那丫头:“你是谁?”
那丫头看了一眼柱子手上的菜刀,微笑说道:“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若是还想活着出去,最好还是听话一些的好。今日这千总府邸大摆宴席,舟州大营军中将领来了一大半,前头的女人不够分。你带了她只怕是走不远。”
柱子回头看了看翠玉,翠玉一愣之后,连忙取了头上头饰。她被送来时,自是被大老爷装扮一新了。就这身要出门,估摸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发现的。柱子也连忙手忙脚乱摸了一把角落灰尘,往翠玉连忙抹。
那丫鬟看着他们两人,微微一笑,说道:“你脱了这喜服,穿这么少,恐怕更是不好走了。要不,咱们换换?”
柱子和翠玉都一愣。翠玉胆胆颤颤看那丫鬟,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那丫鬟看一眼翠玉,说:“这与你们不相干,你们若是想活命,还是知道得少一点好。快脱吧,再晚了,你们就走不掉了。”
翠玉与柱子两人对看一眼,翠玉让柱子转过头去,与那丫鬟互换了衣衫,还没等理清这一些。那丫鬟眉眼突地一沉,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翠玉手停在当下,柱子正准备拉门出去。那丫鬟突然严声低喝道:“来不及!你们两人快找地方躲起来!”就这时候,柱子也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正慌神着。突然看见那丫鬟指着床下面,低声招呼说道:“快,钻床下去。记住了,一定要等待外面没响动了,再出去!”
那丫鬟的语气里有一股令人不得不从的威势。柱子和翠玉两人手忙脚乱钻进了床下,才藏好,就听见屋门咯吱被打开来。随门风进来的是一股浓重酒气。柱子翠玉两人扒在床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头顶床板一沉,却是那丫鬟上了床来。有人进来了,脚步歪斜踉跄,只片刻就到了床榻边。贺兰秀林也不知道说得什么,呵呵笑声只有半截,就向被人掐了喉咙似的咽了回去。
脚步突地往门口蹿去,紧接着轰一声巨响。他们头顶床板一轻,床上那人已是下了床来,随着屋门咯吱一声响动,屋内恢复了寂静。柱子带着翠玉在床下面藏着,听得外面动静没了,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得一声好大巨响,床板晃动不已,院子有人慌张喊道:“不好了,西城大营着火了。快通知大人!”脚步纷迭而来,屋门被捶得蹦蹦直响,外面人声喊道:“大人,大人,啊,救……”
吓得柱子缩回头去,再也不敢动弹了。
柱子一边走,一边将经过说明了,说:“这不是一直等到你们来吗?”
几人穿了正堂,翠玉看见正堂情形,骇得尖叫一声,柱子连忙握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不用怕,这里的人都死了。”拖着翠玉从死人堆里穿过去,来到了大街上。头顶一轮圆月将街上照得通亮,震天喊杀声正从西城方向传来。
刘土根转头对柱子说道:“柱子,你带着翠玉先到我家去,你嫂子在家里。我跟大河要去城门那边看看去。”
柱子看着外面乱糟糟场景,一时醒过来,说道:“土根哥,今日就是八月十五?”刘土根点了点头,拍了拍柱子肩膀,说道:“快回去吧。”转身就拉着大河往西城方向冲过去。
柱子一边走一边回头,还没有出巷子,突然有一伙人持棍拿刀的民众蜂拥冲过来,直往贺兰秀林千总府邸而去。还有人喊道:“贺兰秀林就住那里,大伙杀进去,勿要放走一个北狄狗!”
柱子愣愣看着,一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弟妹来。他家田地被圈,一家老小被赶出家门,只得四下游荡,爹娘先是卖了几个妹妹,后来爹受了牵连罪,进了大牢里,弟弟又生了病,没奈何,他娘只得卖了他。因是有一身力气,他就进了许府马房当轿夫。而这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家里人了。
翠玉见柱子眼圈发红直愣愣看着蜂拥人群,不禁伸手扯了扯柱子袖子,低声唤道:“柱子哥。”
柱子回过神来,看了翠玉一眼,拉着翠玉的手,大步往许府走去。许府大门开着,里面乱糟糟一片。柱子领着翠玉来到刘土根所在院里,敲开了门,见这里一院子老小都还好,就将翠玉塞了进去。
翠玉拉着柱子手,不敢放,紧紧看着他,喊道:“柱子哥,你别去。”
柱子回头低声说道:“翠玉,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进这府里的?还有,今夜要不那小姑娘,咱们又怎么安好活着?若是不杀光了这些北狄狗,咱们大伙都活不成了。”说罢将袖子从翠玉手里抽出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柱子出了许府,上了街来,轰隆隆马蹄声突然从东边过来。他赶紧避到边上,一队骑兵从街的尽头连绵过来,月下萧家军灰黑色狼旗迎风飘展着,只片刻就到了跟前,无比萧杀气息迎面扑来。清朗朗月下,领着灰黑色狼旗蔓延过来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着一身青布衣衫,颜面俊俏无双,光洁额头下,一双黑幽幽冷寂深寒。
柱子一下子看直眼睛。竟是觉得这马上这少年好生面熟,居然跟才不久救了他的那小丫鬟一般模样。
妆罢山河 第五十二章十
距离舟州西城约十里的二郎岗此时正静悄悄的,一轮硕大圆月正悬挂于两山之间,将这处山岗照得如白日一样通亮,两山之间山道如一条雪白带子似的弯曲盘旋,延伸至不知名黑暗里。
这条小道是舟州通往惠州必经之路,白日里人来车往,无比热闹,而这夜里却静悄悄无声。漠北苦寒,一年之中有大数月皆是冰雪天气。眼下虽正值八月收获季,可这山里却能冻死人。萧索山风过来,两边山道上树木索索作响,一阵由远而近轰隆隆声响突然响起了,山林之中无数鸟儿惊飞,啪啪纷纷拍着翅膀直冲如云霄之中。
轰隆隆声响越发近来,山林也跟着震动起来,一条灰黑人龙转眼就进了二郎岗里,偌大明月照在这些人身上,可以清楚看见这些人脸上的惊慌神色,他们衣着各异,有的身上还穿着铠甲,有的却只穿了一件单衣,有的更是连靴子都来不及套上。他们是来自漠北舟州大营的北狄军士,他们在漠北从来都是横着走的,这夜却如丧家之犬一样从舟州大营狼狈逃出。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明,风高,舟州大营千总贺兰秀林邀了半数以上将领到总兵府邸共贺中秋,留守大营的其他将士除值夜的外,都有大小不等赏封下来,整个大营热热闹闹的,妓营门口排了老长队伍,所有人都忘乎所以。
就这时候,人群中间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尘土漫天弥散开来,所有人的耳膜被轰得嗡嗡作响,正不知道出了何事,突然周边一连串马厮里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趁了风高,四下蔓延开来,着了火的马匹嘶叫着四下里乱蹿。一时间大营之中人喊马嘶乱成一气。就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蹿出一伙黑衣人来,冲进大营里面,见人就杀。见营就烧,不知缘由丧命者不知道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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