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汜水关孙瑾瑜下了汜水关城墙之后,就朝大营走去。刘四平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说道:“大人,方将军派来的人就在里面。”孙瑾瑜点了点头,掀了帐帘进去。
里面背身站着的那人听了身后响动,就转过身来。孙瑾瑜一愣,说道:“爹,你怎么来这里?”孙掌柜上上下下看了孙瑾瑜一通,脸上露出欣慰笑容来,拍了拍孙瑾瑜肩膀,说道:“是方将军让我来的。她让我领你看一样东西。”
孙瑾瑜清亮眸子一暗,说道:“方墨她不来了吗?”孙掌柜微笑说道:“她暂时还有要紧事要办,恐是会晚些再到这里。瑾瑜,你不用担心,她让我领你看的东西应是能解你眼下困境。”
孙瑾瑜将心中失望掩住,跟在孙掌柜身后出了大营。正夜深时,汜水关城墙上火光星星点点,大营里喧闹已是落了尾声,数队巡逻穿插而过,在经过孙瑾瑜身边,齐声唤道:“大人。”孙瑾瑜点头颔首,让到一边,等他们先过。
孙掌柜转头看他,孙瑾瑜在汜水关这里已是有大半年了,脸上耿直渐褪,举手投足之间也已经有了大将军的气度。看见儿子这样,孙掌柜心里一股激动暗涌。拍了拍孙瑾瑜肩膀,说道:“走吧。”
两人出了大营,往山上走。孙瑾瑜心里愈加疑惑,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只默默跟在孙掌柜身后。
初夏夜里山林里寒气渐渐上来,到处都是黑漆漆影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外面营地里的声响渐渐听不见了。孙掌柜突然站住了脚步,环视四周一圈,而后拍了拍手掌。啪啪几声响后,山林之中如幽灵般出现数百黑衣人。
孙瑾瑜不禁转头看孙掌柜,眼下他汜水关里虽是缺人,但是仅仅这些人,饶是身手再了得,在千军万马之中却是起不来多大作用的。孙掌柜却不解释,只走到一黒木大箱子前,打开了,拿出一样式奇特的长筒物件来,摆弄一番,然后端起,转头对孙瑾瑜说道:“瑾瑜,你看好了。”
他话音刚落,那长筒物件就发出了“嘭”一声闷响,山林中一群鸟拍着翅膀惊飞上天。孙掌柜转头看了看孙瑾瑜,领着他走到前面一个大树前,取了火把,让他看那树身。
孙瑾瑜的手摸到树身上冒着热气的圆洞后,黝黑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神色。
孙掌柜将那长筒物件交到孙瑾瑜手中,说道:“这是火枪,能远射至百米之外,且发动只在眨眼间,其威力你也看见,这树身尚且如此,更别说血肉之躯了。我身后这些人都是使者玩意的好手,能弹无虚发。现在北狄想夺回汜水关,方将军现在一时到不了这里,让我将这一批东西和这些人交给你。有了这东西在你手上,宇文贺然就不足为俱了。”
孙瑾瑜仔细看手中火枪,孙掌柜看着他,又慎重说道:“这东西威力巨大,且杀伤力惊人,方将军让你不到非不得已地步,最好不要用它。”孙瑾瑜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孙掌柜又再三交代,说:“瑾瑜,这东西切勿让它外流了。这也是方将军一再交代的。”待看见孙瑾瑜点头应许后,他又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瑾瑜,这东西现下到了你手上,我也要回去了。里面所需弹药若是不足了,提前与我说明,我会让人送来的。”
孙瑾瑜见孙掌柜转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爹,你知不知道,方墨现在在哪里?”孙掌柜将头转向了汜水关方向,眼神却似越过了高耸城墙,看向遥远处,顿了顿,说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妆罢山河 第五十九章 夜刺(1)
次日的汜水关大战依旧处于胶着状态,饶是宇文贺然心如火煎,汜水关城墙巍然不动,他们仍是未能上前一步,多次冲锋后,已方军中死伤惨重。没奈何,宇文贺然只得下令撤军。策马率军回营时,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待到再睁开眼睛时候,满目昏黄灯火摇曳,原来天已经黑了。宇文熙正坐在塌边几子上,见他眼睛睁开了,脸上忧色一扫而光,立时俯下头去,关切问道:“父汗,您感觉好些了没有?”宇文贺然挣扎着要起身坐起来,宇文熙连忙伸手按住了他,说道:“父汗,方才医官说过了,您这会不能离塌。”
宇文贺然不以为然,大手一挥,正要强行起身来,却眼前又是一花,身上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只得对宇文熙说道:“你扶我起身罢。”
宇文熙见宇文贺然脸上神情执拗,只得扶着他半坐起。宇文贺然费了这大力气才能勉强靠坐着,长长松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儿子,年华正好,举手投足之间从容有度,一时心中生出几分廉颇老矣的感概。
宇文熙将他灰败脸色看在眼里,脸上担忧之色又重了了几分,说道:“父汗,要不要让医官再过来看看?”宇文贺然摆了摆手,说道:“不就是旧疾复发罢,我心中有数,不要紧的。各路斥候可有回营里?那方墨现下到了哪里?”
宇文熙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笑意来,说道:“父汗,我正要告诉您一个大好消息呢。那方墨来不了。”宇文贺然直起身来,看着宇文熙,诧异说道:“当真?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宇文熙面露微笑,说道:“方才斥候来报,昨夜方墨在襄州遭到了襄州总兵乌苏海的伏击,中箭落马,现下里是否还活着。都不好说。这汜水关,她是绝对来不来了。”
宇文贺然紧紧看了宇文熙半响。突然挥手说道:“熙儿,你马上那传这信的斥候进来。”宇文熙微笑着按住宇文贺然,说道:“父汗,这消息不会有假的。襄州总兵乌苏海亲自让人传了信过来。”
宇文贺然仍是怀疑这事的真假,只催促说道:“你将这两人都带进来。我有话要问。”
宇文熙微笑出去,不大会,就带了两个人进来。那两人进来后,就跪伏在地上。宇文贺然心情激动。坐直了身子,看着这两人,问道:“方墨中箭落马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快说。”
地上跪着的两人先后将所知道的军情详细说完。宇文贺然一边听,一边问,而后半响不语。宇文熙见状,挥手让这两人退下。话说,他听了这消息。也是不相信的。那乌苏海虽是有几分本事,但要想拦下方墨,却是不大可能的。可这消息却是襄州那边递过来的,萧家军第二军统帅方墨中箭落马这么大的事情,乌苏海绝对没胆子敢胡编乱造。他也想到这会不会是方墨虚晃的一枪。可是她这么做有何目的?她中箭落马可以是假的,可是萧家军第二军大队人马停步在襄州附近却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
汜水关经过这大半月围城。虽是没有让他们上前一步,可是伤亡必定惨重,这时候最是需要增援,第二军不来,他们就不担心汜水关会被攻破吗?汜水关门户一旦到手,那在惠州的萧帧就会四面楚歌,落得他父兄下场,那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方墨不会不明白吧?
“父汗,父汗。”宇文熙连叫几声。宇文贺然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宇文熙将手中文书递过去,说道:“父汗,这是乌苏海的信。”宇文贺然接过去,看完后,脸上露出释然神态,点头说道:“想不到这乌苏海还有这份能耐,用漠北人当饵引那方墨中伏,好!好!熙儿,你也看看吧。”
宇文熙接过文书,很快看完了。宇文贺然这时脸色已是慢慢好了起来,感概说道:“这方墨到底年幼了些。”宇文熙也笑着说道:“父汗这下可以放心,方墨一死,这汜水关孙瑾瑜也撑不了几日了。”
宇文贺然温煦看着宇文熙,说道:“这可不一定,熙儿,你别忘记了。萧家的小狼崽子还在惠州呢。”宇文熙微笑说道:“父汗是说萧帧?他若是敢离了惠州,儿子还真服了他。”
宇文贺然不禁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宇文熙肩膀,说道:“熙儿,你说得对。裴元贞这头老狐狸这会正盯着漠北这块大肥肉呢,估计那萧帧前脚离开惠州,他后脚就会过逆水。这老东西最善做趁火打劫,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了。萧家的小狼崽子在燕京地牢里呆了这么些年,该知道的想必都知道了,他若是还记得他父兄的大仇,断不会便宜了裴元贞那老狐狸的。”
宇文贺然这会心情很好,只觉得浑身力气又回来了,掀了身上狼皮毯子,就要下塌。宇文熙连忙拦住他。宇文贺然挥手说道:“哎,熙儿,你尽管坐一边去。我这边不用你看着。”
宇文熙无奈说道:“父汗且先坐会,好歹喝了药再出去吧。”
宇文贺然笑着说道:“你父汗我现在好得很,不用灌那苦东西。”宇文熙好说歹说一番,宇文贺然终是不耐烦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你让人赶紧端来吧。”
不大会,医官那小徒弟就端了药进来。宇文贺然接过了,脖子一昂,咕噜咕噜几口喝光了,将药碗甩到一边。医官那小徒弟拿起药碗,低头躬身出去,到了门口时,眉眼略抬,黑幽幽眼睛往宇文贺然看了一眼。
宇文贺然正急不可耐起身离塌,宇文熙在一边无奈站着。
那瘦个子少年嘴角轻轻一扯,黑亮眼睛里流露一抹嘲讽笑容,转身出了大帐。
萧家军第二军统帅方墨重伤落马,第二军停步在襄州附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营地,军中气象顿时一新,人人紧绷了多日的心弦放松了下来,这夜里营地里处处都是热闹的说笑声,有的甚至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架起了篝火,唱起了草原歌谣。
宇文贺然在宇文熙陪伴下在营地逛了一圈后就回到了大帐里面。到底在病中,走了这么一大圈回来,宇文贺然脸色露出几分疲色,让宇文熙出去后,就上塌歇下来。
夜深了,篝火那边聚集的士兵还没有散去,草原嘹亮的歌声在营地里徘徊,宇文贺然迷迷糊糊听着这歌谣,思绪渐渐远去了,似乎到了黑水河边,从河中捞起的少女面色苍白,薄衫紧紧贴着玲珑身躯,萎缩在角落里,青色眸子紧紧看着他,哆哆嗦嗦说道:“你,你是谁?”
他那会正年轻,一下子被这双奇特眸子摄了魂去,不禁伸手抚去。触手肌肤冰凉丝滑,是从未有过的触感,却只有一瞬间。那少女一下子转过了头去,躲开他的手。
他讪讪放下手,看着她说道:“你叫什么?是哪里人?为何落水的?”
少女将头埋在膝盖中,垂下头,盖住那双妖艳眸子,一个字也不说。
他脾气素来不好,便不耐烦抬起她的下颌,说道:“你可知道是我救的你?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将你扔回黑水河里!”那少女一下子转过头,冷冷说道:“谁要你救我?”
他一愣,便明白过来,好笑看着她,说道:“你是自己寻的短见?”
那少女青色眸子里眼泪线一样的流下来,嘴里却倔强喊道:“不要你管!”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眼泪会流成这样,没有女人对他这么说过话,他心里莫名不悦,大手捏着那尖细下颌,令她转头看自己,冷声说道:“是我救的你,以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那少女眼泪包在眼眶里面,就是不落下来,水汪汪的两抹青色毫不闪躲瞪着他,哆哆嗦嗦的浅白唇里嘣出了几字:“你做梦罢!谁要你多事了。”
他很生气,心里窝着那簇邪火越烧越旺,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也懒得再多嘴废话,一把将她从角落里提将起来,甩到榻上,大手一扯,那胴体是他从未见过的诱人,他倾身压下。
他一手摸了空,然后转头。她正坐着塌边,身上片缕未着,手里拿着他的羊皮箭袋,脸色比刚从水里捞出那会更苍白了些,一双青色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盯着他,说道:“你是北狄人?”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那肌肤真凉,他随手捡起自己的衣衫裹住她,问道:“你冷不冷?”
她一把甩开来,仿佛那衣衫是洪水猛兽一样,仍是直愣愣看着他,问:“你是北狄人,你为什么会说漠北话?你为什么没有大辫子?为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头,晃了晃颈脖,仿佛那上面正垂了一根沉甸甸辫子,说道:“麻烦。”她直愣愣看着他,看着他,突然冲过来,疯子似的撕咬抓扰,嘴里还不听喊着:“你是北狄人!你是北狄人!”
妆罢山河 第六十章 夜刺(2)
记住哦!他将她手脚捆起,嘴巴塞住,装在布袋子里,扛回了拉贡草原。 !他身边的女人不少,可恨他的,想他死的只有她一个,她从来都不屑他给她的一切,她想他死,用尽了各种方法。这么一个女人无疑是有趣的,他不介意陪她玩那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突然变乖了,不再执着于想尽千方百计要他死,或是逃走,像是一下子觉醒过来似的。变得听话,温顺。他将这些归于她做了娘,女人嘛,但凡有了孩子,哪一个不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怎会还有心思琢磨别的。却不想,原来他想错了。当她一刀捅进他胸口时候,他就知道,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依旧是这么想他死,依旧是这么恨她。
“为什么?”他捂住胸口,问她。为什么?她的心怎地和玉泉雪上千年不化的冰雪一样,怎么捂都捂不热?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她就不念着一点,记着一点他的好?
她脸色雪一样惨白,青色眸子直愣愣看着他,一如许多年前初见时候一般模样。原本她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咬牙切齿说:“你是北狄人!我恨你!”他心口真得很痛,眼睁睁看着她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出了门去,他心口真得很痛,他恨不得咬死她,他真不明白啊,北狄人又怎么了?他是这片大地的王者,所有人都必须跪伏在他的脚下,他独独容许她这一个女人与他并肩站着,这般荣耀。换来却是她这么沉重的恨。为什么?她在对岸那片大地上活不下去了,是他救了她,给了她其他女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东西,给了她无上的荣耀。她却还是这般恨他。
“婉娘,为什么?为什么?”睡梦中的宇文贺然喃喃念道。
微风徐徐来,大帐门帘随风扬起,一月倾进来。白光斑驳印于地上,一幽魂般影子悄无声息飘了进来,看了看床榻上眉头微皱。捂着胸口的宇文贺然,黑幽眉眼一沉。用了这么多药,这厮居然还没有睡死过去。嘴里还喃喃有声,鬼知道他在念叨什么。
她到这里来,可不是看他说梦话的。
她抽出短匕,一刀准准刺进了他的胸口。
床榻上的宇文贺然一下子捂着了胸口,痛得浑身痉挛,睁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这人虽是着了一声黑布短装,他却一眼看出她是个女子。记住哦!纤瘦身子,少女身上冷清的幽香,一如他梦中那人。
“婉娘……”他不禁喃喃叫唤一声。但是在眼睛看清她眸子后,沸腾的心一下子冰冻起来,伸出去的手很快缩回来,她不是婉娘,她不是婉娘。婉娘的眼睛是青色的,而这人却是黑色的,如头顶将亮未亮的天幕一样,两人身形虽是相似,面相却差了太多。“你……你不是……,你是谁?”
他面前那少女黑色眸子流转。无色唇里轻飘飘溢出两字,“方墨。”突然伸手握住插在他胸口的刀柄,猛一下子,又往里头送了几分。
他眼睛圆瞪,死死看着她,方墨,她居然是漠北的那个方墨?!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什么方墨中箭落马?那是假的!他中计了!他大吼一声,一把抽出插在自己胸口的短匕,朝着前面的黑衣女子一刀刺去。方墨没想到这宇文贺然到这时候了,还能这般凶悍,脚步往后面连退数步,堪堪避过他的扑杀。
宇文贺然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再次朝方墨扑了过来。方墨侧身避开,手往背后一摸,寒栗长剑轻啸一声掠过,宇文贺然右臂上的衣袖应声而裂,细线一样的伤口鲜血顿时如泉水涌出。
大帐门帘被掀开来了,通亮月色倾进来,那探进来的人头一下子变了颜色,惊慌一声尖叫:“有刺——”最后一字尚未出口,他脖子一凉,就被一柄那长剑从后往前贯穿了去。
方墨一把抽出长剑来,黑幽幽眼睛在瞟见大帐外面乱晃灯火时越发冷森了,转身看向宇文贺然。他倚着门柱,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方墨突然跃起,朝他凌空刺去。宇文贺然踉跄一步避开,见大帐门口人影正过来,立时转身就往那里退去,却至门口,背心一凉,寒剑进肉,哧一声闷响。
宇文贺然低头看了看前胸冒出的剑尖,血珠子淋漓不断,正线一样往下淌着。
大帐门帘被猛地掀开来了,听到响动,进来的宇文熙与宇文贺然差点迎面撞上,那一句“父汗……”只出口半句,就被轰然扑倒下去的宇文贺然给压了回去。
宇文熙一把扶着宇文贺然,往他身后看去。大帐中间站着黑衣少年脸色依旧是灰扑扑的蜡黄色,可那黑幽幽眸子流转的寒光却使得宇文熙一愣,他随即又看向他手中寒栗长剑。宇文熙眉头一皱。
方墨……
大帐门口人流蜂拥而来,却在看见地上拥在一起的宇文贺然与宇文熙两人后,脚步收住不前。宇文熙望着这些人惊惧不定的神色,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去。原来他的手正握着他父汗的手,可不巧,他父汗手中正握着带血短匕。这情形就像两人正相夺这凶器了。况,方才宇文贺然倾身压过来,已是溅了他一身血。
原来这伙人是疑心他了。
他一下子缩回了手,眼神往大帐内方墨一瞟,严声喝道:“还不将刺客拿下!”
门口涌进来的数人这才发现大帐里面还杵着一人,一愣之后,蜂拥而上。
宇文熙伸手探了探宇文贺然鼻息,心中惊惧,惊慌出声唤道:“父汗,父汗……”宇文贺然一动不动的,再也不能出声了,再也不能抚着他头说话了。宇文熙站将父亲搂进怀里,心中悲痛难挡。
是他的错,他原是该想到这一点的,方墨哪里是这么容易就会中箭落马的?这是她故意散的烟雾,她唯恐瞒不住所有人,竟是连大军都留在了襄州了。是他的错,他既是心里有了疑惑,就应该亲自探明白,而不是听信乌苏海那老匹夫的话。
宇文熙将宇文贺然拖到墙角放下来,起身来,冷冷看着刀光剑影里的方墨。他今日务必要拿下她,千军万马当中,她便是生了翅膀,也难以飞天了。
宇文熙正想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五王子杀了可汗!五王子杀了可汗!”宇文熙心中一惊,扭头一看,一穿着下等士兵服饰的矮壮汉子正在营地里奔走呼叫。初夏寒夜冷风吹来,他青色眸子一冷。这人一看就知道是方墨的同伙,他说得是漠北那边的话音。可即便是如此,也容不得他肆意散布这谣言,须知北狄与漠北融合多年,军中能听懂漠北话的不在少数。方才那情形又有多人看见,若是一旦宣扬开来,便是他长了无数张嘴巴,也分辨不清。
宇文熙随手捡起地上的短匕,快走几步,猛地一掷。短匕正中矮壮汉子的背心,那汉子俯身扑倒。可这时周围营帐里已是有不少探出头来。
月下灯火凄迷,正映照一张张满是惊惧疑心的脸。宇文熙心中一凉。
原来又中计了。
就在这时候,他颈脖处突地一凉,一柄寒厉长剑就搁在他脖子上。他转过去头,一身着贱卒面容不奇的老者正冷冷看着他,低声说道:“五王子,烦劳说个话,让大帐里面的人都出来吧。”
宇文熙冷冷回看他,心里无数念头想过,他这时候若是发作,众目睽睽之下怕是又多了一条凭证。而大帐里面的那些人却是不能死,他们虽是也一度疑心过,但是亲眼见过方墨,只要有一点头脑的,就不会弄错的。
他还在摇摆不定,身后突然起了一股混着血腥气的阴森冷风。方墨居然提着长剑,浑身是血,出来了。宇文熙震惊过后,很快反应过来,用北狄语大声说道:“这人就是漠北方墨,可汗正是她杀的!我军中但凡有活捉她者,赏金万两,有职在身者,连升三级,无品者,升千夫长。取她性命者,赏金万两,各职往上升两级。”
他话音一落,原本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将他们三人围得水泄不通。
方墨虽是不会北狄话,却能多少听懂些,当下黑幽眉眼一冷,抓着宇文熙衣领,长剑往他脖子重重一搁,宇文熙细白脖子便多了一条细细血线。方墨冷森说道:“五王子,你许他们升官发财,也要你有命活着,才能做数。这般空头话儿,我劝你还是少说罢。还不让他们让开来!”
宇文熙转头看方墨,用漠北话说道:“咱们之间有过约定,方墨,你不会杀我的。”方墨看着宇文熙,冷冷一笑,说道:“我连命都要没了,怎么会管这些个事?不过你要是放了我,倒是又领先了一回。”
两人对看着,一时都无话。方墨所说乃是实话,若是周围这些人正是一拥而上,方墨自是很难走脱,但是她绝对会在她死之前拉他做个垫背的。可是要宇文熙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了她,却是很难做到。
他前一刻将可汗的死推到了方墨身后,后一刻又要放她走。在众人眼里,刺杀可汗,他就算不是主谋,这协同的死罪,绝对是要轮到他身上的。
妆罢山河 第六十一章 平手(一更)
方墨贴近他,轻轻笑,说道:“五王子,你放心,我会给你打好掩护的,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来是你放的我,如何?”宇文熙心里的愤怒几乎要决堤了,可眼下这境地,却由不得他发泄出来,只得拼命压制住了,看着方墨,心里冒着火,面上却不显,轻飘飘低语说:“你最好做得像一些。”
方墨低低一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受得住,绝对没有第三人能看出真假来。”她话音刚落,就猛地一把将宇文熙扯到身前拦住,幽黑眸子冷冷看着众人,冷声说道:“想让他死的尽管上前来!”
众人皆面面相觑几眼,这局面变化太快了,一时谁也办法辨出真假来。北狄可汗宇文贺然这次攻打汜水关,带在身边只有五王子宇文熙,这军中宇文熙的亲信自是最多,有人拦住了众人前进的脚步,慢慢后退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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