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木之羽
灰袍人右掌的掌心之中,有一道暗青色的符文。这符文如同被风霜剥蚀过一般,残缺不全。灰袍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恨声道:“云磡,你已死了千年了,还不肯放过我!”
手心符文忽闪,发出浅薄的白光,仿佛在嘲笑灰袍人,他捏紧了手掌,愤恨却无可发泄。
“不过没关系,即便我不能对你的徒子徒孙动手,我也能让相柳,将他们一个一个送下去陪你!”
几百道剑影刺穿一个男童的身躯,九婴尖啸一声,溃散成数道红影。阵中一位长老张口喷出一口血。
灰袍人眉头皱了皱,伸手一招,将红影纳入袖中。他方往前了半步,便突然想到了身边被九婴弃下的少年。灰袍人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被藏于魔气之中的少年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乘野幻境。
文霁风正神色淡然地看着城门下前仆后继送死的西戎士兵。他身边站着几个普通士兵,此时正声如洪钟地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话。城下的西戎兵虽然各个勇猛无匹,却也不是不知死活的莽夫。接连用了那么多方法攻城,于坤城却没有丝毫的损害,待热血上头的狂怒退下去之后,他们便一个个清醒过来。
围而不攻。
这样的状况,虚青一早便料到了。只是虚青更明白,这围而不攻只是暂时,坤城于西戎而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又不得不攻。西戎缺衣少食,若是打不下坤城,莫说是足以挨过冬季的粮草,便是绕过坤城赶到下一个城池的粮草,他们也拿不出来。这些事,西戎可汗应当心中十分清楚,虚青派人过来叫骂,除却是为了引得西戎士兵丧失理智,更是要给西戎可汗一个台阶。
早早了结了这战事,无论于虚青还是于西戎都是一件好事。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身后传来一个高声叫喊。文霁风回过头,却见一个身着玄铁军衣的士兵骑马狂奔而来。那士兵下了马后,一面疾跑,一面大声呼号:“文道长!大将军临阵逃脱,军中如今群龙无首了!”
文霁风心中一惊,电光火石间拔出手中佩剑,朝那士兵身上飞剑刺去!
文霁风的动作突然,这士兵呼号的嘴还未闭上,便一脸惊诧得仰面倒在了石阶之上。身边守城的将士起了些许骚动,文霁风冷声对停下了骂阵的士兵道:“停下做什么!继续执行军令!”
几个士兵如梦方醒,朝着下边的西戎兵破口大骂。文霁风神色淡然地从尸体上拔下自己的长剑,朝着城墙上其他的将士高声说道:“不过是西戎奸细动摇军心的假话罢了,领着你们上阵杀敌的元大将军,会是逃跑的孬种吗?”
心有疑虑的将士们被文霁风的话一震,即刻醒悟过来,他们的将军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需要旁人来告诉他们。一时之间,城墙上的叫骂声纷杂强盛起来,这些守卫士兵们纷纷痛斥西戎无耻下流,企图用这么拙劣的谎话妄图抹黑将军。
文霁风将剑收回剑鞘之中,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低了低手腕,袖子掩住他微微发抖的手。方才法阵略有震动,确是有什么人从坤城中出去了。他心知却不能说出口。
不过倘若那人是师兄,便定然还会回来。
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48章 岂曰无衣·十二
安生地在自己的房中睡觉,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呆在了荒郊野外,虚青看着身边点燃的火堆,笑容无奈:“多亏了仁兄生火,只是将我带出来,为何不顺便夹带条棉被?天寒地冻的,我若是一不小心冻死了,您不是白忙活一场?”
与虚青隔着一个火堆的树下,正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男子,星目剑眉,长发以金冠高束,素色衣衫上金丝银线交织成祥瑞图案,瞧着瑞气千条的模样。虚青遮了遮明晃晃的人影,啧声道:“长垣道友身为国师,不好好地呆在京城抵御叛军,怎么来了坤城?若是来帮忙的,快些将末将带回去,阵法快要撑不住了。”虚青拂去身上薄雪站起来,此处离坤城不远,他们正在一座背风的山坡上。虚青远眺,能够隐隐看到坤城处的冲天火光。
“坤城外的那个八门阵是你布下的?”长垣言语时下颌微抬,分明同虚青的身量相仿,目光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虚青瞥了他一眼:“是有如何?”
“你身为主阵之人,为何安然无恙?”长垣问道。
虚青察觉到周身灵气一凝,面上却不显。这位国师,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于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反问长垣道:“阁下不也是施了阵后安然无恙么?还能日行千里从洛都行到坤城。”
二人目光相交,长垣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片刻后恢复平静。虚青懒得和他打哈哈:“道友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于我二人都方便。”
长垣闻言,果然单刀直入道:“我要镇魂剑。”
虚青扬眉道:“不是已经在道友手中了吗?”他努努嘴,当初裴凯风扔给他的元婺佩剑,此时正被长垣持于手中。
裴凯风来的很快,文霁风站在城门之上等着,见他下马快跑过来,便往上城门的石梯边上挪了两步,同身边的将士们拉开点距离。
凛冽寒风吹得文霁风袖口猎猎作响,裴凯风见到他仙风道骨的模样,心中安定了几分,停在他身边还未开口,文霁风便先问道:“师兄怎么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裴凯风也同样压低声音后应道:“不知去了何处。巡逻的将士听到响动,等我们进入将军房中,他已经不知所踪。”
文霁风蹙眉:“房中情状如何?”
裴凯风道:“床铺凌乱,不过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文霁风不语,师兄虽然为人懒散,却极为机敏,房中没有打斗痕迹,那便是说明师兄并未反抗,或是,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带走了。文霁风立即便想起了那晚混入府中的九婴。这些时日的忙碌,他尚未来问师兄,那日九婴是怎么离开的,一时之间,心绪有些不宁。
“他总有自己的考量,文道长不必担忧。”裴凯风看出他的郁郁,拍了拍文霁风的肩膀,文霁风愣了愣。裴凯风话中似乎有深意,带着些许自己并不明白的心绪。
“不论如何,先撑到师兄回来再说,贫道不懂兵法,还需裴将军指点了。”文霁风将袖中的虎符交到裴凯风手中。那日虚青将这枚虎符交给他之后,便一直也没问他拿回去。裴凯风神色动了动,伸手将虎符接过来。
文霁风转头看向城门之外。方才他虽然砍杀了那个奸细,城下西戎军队的攻势却变得愈发猛烈起来。西戎可汗心知,用人命消磨阵法已经是唯一的办法,而元婺疑似身亡的消息,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八门阵中,银杏树叶片片凋零,金叶血染,焚起的熊熊火光染红文霁风的眉眼。
坤城外的无名山坡上,也同样打得不可开交,一片刀光剑影。虚青一个驴打滚躲开了一道灵光。灵气一闪没入他身后的巨石,石块瞬间炸碎成了齑粉。
虚青躲避的姿态颇为狼狈,只得边躲边说道:“我只见过这一把镇魂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非要将我赶尽杀绝未免太过分了些!”
长垣长袖一招,端得是姿态高华,又是三道灵气封住虚青的去路。虚青堪堪站在山坡边上,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从山坡上滚落下去。长垣道:“要么将镇魂剑交出来,要么便陪葬。你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陪葬?”虚青灵光一现,“给谁陪葬?国师莫不是想用这把辟邪名剑救治什么人吧?”元婺手中的镇魂剑乃是元家家传的一口宝剑,不但是上阵杀敌的利器,传闻此剑更是有镇魂破邪的效用。
长垣停下手,道:“是又如何,你若是有什么条件,尽可开出来。”
虚青心中苦笑,他又拿不出长垣想要的东西,便是他有什么条件也没法开。不过——
“国师是想救那个解了洛都‘国都之围’的义士?”虚青再问。这一回,长垣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和他动手,虚青原本只是探探虚实,现下心中却有了几分把握。洛都的那座八门阵竟然不是长垣的手笔。
“若是在下没猜错,现下那个人正被你用什么秘法吊着命,魂魄却将散不散,对否?”虚青问道。
长垣颔首,虚青心中了然,难怪一副天崩地裂的模样,方才还对坤城的八门阵如此上心。
“镇魂剑可镇魂安神不假,只是国师莫不是忘了,这是件尝尽血气的凶物?那位义士魂魄都要散了,你还要用镇魂剑镇魂,莫不是嫌他活得太长了?”虚青哭笑不得道。话还未说完,他便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气。眼前,国师长垣的目光比寒风更为刺骨三分。
“你有何法?”
只要不是寻镇魂剑,他自然有办法:“荣山荣水,黄鸟玄蛇,帝药八斋。还需在下说得更清楚些吗?”
长垣眉头动了动,将手中的镇魂剑丢给虚青:“多谢。”
虚青拱拱手:“客气客气。”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长垣便失了踪迹。虚青摇了摇头,难怪当年洛都沦陷之后,国师不知所踪,那位顶替他的名号击退叛军之人,恐怕和他关系匪浅。千年前没有他的提点,关心则乱的国师长垣,也不知是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能救活那人。
正这么想着,虚青手上的玄铁护腕隐隐发热,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从未有过的急切:“快些回去!要来不及了!”
虚青疑惑:“什么来不及了?”
男人道:“西戎马上要攻破坤城了!”
师弟!虚青心中一紧,抽出镇魂剑,以灵力催动,便御剑往坤城而去。
火光渐渐委顿下来,文霁风沉声道:“要开始了。”
裴凯风点头,扬手道:“弓箭手准备!”
火中西戎士兵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尸山,西戎可汗眼看时机已到,大喊道:“攻城!”火势渐渐微弱下来,西戎士兵推着一直未派上用场的攻城木和投石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西戎的人已经死伤惨重,火势小了下去城门却还炙热,暂时不能打城墙的主意,西戎可汗只能将赌注压在了攻克城门之上。
“放箭!”一阵箭雨遮天蔽日。西戎可汗虽然对坤城志在必得,却并不冒进,派了许多步兵在攻城兵身边保护,帮他们挡住这些羽箭,其余之人则是停在了射程之外。
裴凯风蹙眉,西戎可汗这是吃准了自己的兵力要比玄铁军强,想来他也知晓了坤城中的兵力不足六千人,而即便是现在的西戎军队,也有三万人以上。
只是射箭抵挡,坤城的军备及不上西戎,裴凯风当机立断:“传令下去,令谭副将和吴先生一人带一支千人队伍包抄围攻!先将另几处的散兵剿灭!”
将士很快领了军令,驾马往他处奔去。西戎的人数不多,虽然民风剽悍,编整的军队却不会超过六万人,另几处攻城的队伍,大约也不剩下多少了。
果然不出裴凯风所料,不到半个时辰后,另几处城门便炸开了通讯的烟火。只需在撑一会,弟兄们便可在西戎全面攻城以前过来了,裴凯风这样想着,城墙外又响起了西戎冲锋的号角声。
“加强城墙防御,大石滚木预备!”裴凯风继续下令。
文霁风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并未潜心于战局,只是暗自掐诀,试图寻出师兄的方位来。只是虚青的修为要高于他,他一时又拿不出什么虚青的物什,怎么都探查不到。只是冥冥之中,文霁风有预感,虚青马上便要回来了。
“文道长,可否拜托你一件事?”裴凯风转身对文霁风道。
文霁风点头,等着裴凯风嘱咐。
“道长道法卓绝,不知能否身入敌阵之中,取了西戎可汗的项上人头?”裴凯风道。不是他想为难文霁风,只是如今玄甲军群龙无首,等到战势更为严峻,西戎便会发现元婺始终没有出现的事。届时军心一定会动摇,此战的胜负便难料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西戎可汗枭首,这样即便知道了将军失踪的消息,两方也不过半斤八两,这一仗才有得打。
裴凯风的眼神十分恳切,文霁风皱了皱眉后沉声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裴凯风抱拳:“那便全仰仗道长了。”
文霁风一身竹青道袍,自坤城城门之上乘风而下,如同一只海东青一般。脚尖踩过西戎士兵的肩臂,看似轻巧,力道却能压得攻城的士兵半个身子陷入地下,惨叫着筋骨折断。兔起鹘落,文霁风不过几息之间便落在了西戎大军面前。
文霁风长剑一扬,英姿飒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挡住他!”西戎可汗看出他便是线报所说的那个神秘道人,心中忌惮,连忙招了盾兵防卫。
文霁风眉目轻动,手中的长剑幻化剑影,万象归一!
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49章 岂曰无衣·十三
剑影如飞雪,穿过刁钻的位置突破盾兵的防卫,朝着西戎可汗直刺而去!
“拿下他!”飘忽如同鬼魅的剑影,西戎可汗不敢大意。顾不得什么仪态,他略显仓促地从马背上翻下来,下一刻,雾白的剑影便已经贴着马鞍擦过,惊得西戎可汗背上全是冷汗。
文霁风的目光一凝,看准了西戎可汗的位置,手决一转,四散开的剑影重新掉头往西戎可汗身上去。西戎可汗当机立断,拉过了身边一个举旗的士兵当肉盾,白色剑影毫不留情地刺|穿血肉,划过旗杆,高举的西戎王旗断成两截掉在了地上。
城墙上那群叫阵的将士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大喊:“王旗倒,西戎败!”
西戎可汗恨得直咬牙,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正好扯过来举着王旗的士兵。只是王旗一倒,西戎军队的气势衰落已经成了一个定局。西戎可汗心中已经将文霁风碎尸万段,嘴上大声咆哮:“还愣着做什么,把他捉住!”
立即有两队步兵出列围住文霁风。文霁风眉头微动,看这西戎可汗躲在人群之中不肯冒头的模样,看来很难在一时之间将他斩杀。右手一招,长剑回到文霁风手中,暂时收拢灵力,文霁风用着最朴素迅疾的剑招清理身边围困他的敌军。
围攻文霁风,西戎军恨不得剥其皮啖其肉,只是几十人的攻击落在他身边,却总能被他抵挡或是躲开,然后闪着青光的长剑凌厉,落下便是一条命。西戎可汗抬头,目光阴冷地看着城墙之上,玄铁军还在接连不断地投射箭矢。
“弓箭手准备。”他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
虚青踩着镇魂剑落在城墙时看到的情景便是师弟不知为何被围困在西戎军队之中。而离师弟不远处,西戎的弓箭手已经排兵布阵,几百支箭矢齐齐对准一个人。
“师弟!”虚青心中一惊,没有多想便直接从城门之上跳了下去!
“将军!”裴凯风的叫喊还是迟了一步,身边的将士们看着主将就这么跳入敌军阵营中,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裴凯风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城墙,当即道:“人马集结,准备开城门!”
同文霁风已经站在一处并肩作战的虚青自然是听不见裴凯风这么远的声音,后背相靠,文霁风周身压力一轻。师弟抽空看了一眼,之前还被虚青嫌弃太笨重不够飘逸的镇魂剑,此时正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确认了师兄无恙,文霁风有些漂浮不定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即便千军万马,文霁风也无所畏惧。
二人身处重围,要维护自身虽然不算吃力,却也大意不得。西戎的箭矢已经接二连三地朝他们奔涌而来,虚青剑花一挽,黑色剑影之中,箭雨被绞得粉碎。文霁风薄唇轻动,撑起一座禁制,他们现在犹如动弹不得的活靶子,这道禁制虽然不能将所有的箭矢都拦下来,却至少也能缓一缓它们的来势。
四周有喊杀声突然想起,如同阴云中传来的雷鸣。混在兵马之中的师兄弟二人自然看不见状况,城门之上的裴凯风,却是脸上有了喜色。
“时机已到,儿郎们,随我杀尽蛮夷!”
“杀尽蛮夷!”
虚青只听到坤城中动天彻地的喊杀声。被攻打了许久却纹丝不动的城门突然打开。西戎攻城的队伍没有料到会如此轻易,等他们回过神,身穿玄铁寒衣的军队已经从城门之中蜂拥而出。西戎失了先招。
另几路包抄来的玄铁军虽然人数不及西戎,却愣是将他们包抄,喊杀震天如四面楚歌。虚青砍翻一个西戎士兵,遇到的反抗微弱得几近于无,虚青心道:西戎的军心散了。
对付一个军心已散的队伍,哪怕人数悬殊,于玄铁军而言收拾起来也不在话下。只是个中混乱难以细说,西戎军中狂杀乱砍的有之,畏缩退逃的有之,鼠首两端的有之,兵荒马乱间,虚青只能注意着不与师弟分散的同时,奋力砍杀身边的敌军。
杀戮是会感染的,没有丝毫的怜悯,畏惧,退缩,一旦加入了杀戮之中,便仿佛失了自己的心智,战场之上尤是如此,不死不休。
虚青挥剑的动作愈发凌厉,一剑将面前的一个敌军刺|穿,待他回过头,正看到一个西戎兵想偷袭师弟。不假思索地,虚青握手成爪,掐住那西戎兵的脖子,洞穿咽喉,虚青染了一手的血腥。
鲜血刺目,手心的温热让虚青心魂一震,眼神清明了几分,连忙在心中默念《清心诀》。
喊杀声似乎永无休止。
回过神之后,虚青面对这些似乎砍杀不尽的西戎兵同样没有留手,却也不像方才那样迷失了。甚至他还能在这风声鹤唳的战场上空出一点闲暇来,数着身边越来越多的玄铁军。裴凯风与他不过一丈左右的距离。刚毅的脸上溅了不知是他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满身的煞气。
手腕一热,虚青心中笑问:怎么,你喜欢这副模样的?
宿于玄铁护腕中的那个男人没有搭话。虚青觉得无趣,便收回了看好戏的心思,眼角飘过一道雪白的亮光,虚青心头一跳,他猛地回过头,文霁风不知何时同他分开了一段距离,西戎可汗半伏着身子,如同一批偷袭的恶狼,手中的匕首直取文霁风的后背。
“师弟!”虚青没来得及多想,将挡在面前的障碍全都砍倒,几乎瞬间到了文霁风身边,匕首离师弟不及三尺,虚青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次偷袭。
腰间一凉,虚青感觉到一股凉气从他的腰腹一直通到天灵盖,西戎可汗的匕首还好没有落在师弟的身上。
“师兄!”文霁风一手半抱住虚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愠怒,反手便将偷袭的西戎可汗枭首,周身灵气一盛,文霁风硬是用禁制将身边的包围逼退了三尺。
虚青只是受了伤,自己感觉了一会,应当没有伤及内脏,是以揽着师弟肩膀的手还带着几分力道。已经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几个玄铁军将士看到了虚青受伤自然是攻势愈发勇猛地朝着他们靠过来。
“师弟……”虚青的声音只是因为腰腹抽疼轻了几分,文霁风却心疼得很。
“师兄不要说话,我帮你将这匕首拔|出来。”文霁风的手落在了虚青腰间,心中担忧,这匕首会不会被淬了毒。身边有了裴凯风等人照应,文霁风也不必防备旁边的西戎兵了,连长剑都因为空不出手直接丢在了地上。
虚青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文霁风一愣,二人还未言说什么,文霁风便觉得脚下的土地一晃,身边场景如同被打乱的春水,喊杀声蓦然消失,身边的人和物也都消弭于黑暗之中。
文霁风还半跪在地上,原本要碰上匕首的左手被虚青握着,直接按在了师兄的腰上。隔着宝宝的布料,文霁风手下的腰身柔韧平滑,没有丝毫的伤疤,更没有什么血迹。
文霁风有些茫然。虚青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站起来:“这么个破幻境,总算是出来了。”
文霁风拾起佩剑跟着起身,看着周身一片灰暗混沌,一时不知道二人身在何处。虚青握着他的手道:“师弟随我来。”
文霁风略懵懂地跟着虚青在这一片灰暗之中穿行,大约走了一刻钟,虚青停了下来,而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衣男子,地上还插|着一柄缠绕着灰色雾气的剑。
剑身上的雾气冉冉上升,交织出一片战场厮杀的画面。文霁风定睛一看,画面之中正是他们来此处之前的场景。
西戎王旗已倒,可汗已死,玄铁军于这犹如丧家之犬的西戎军中,显得愈发骁勇。文霁风的目光被一个银黑身影吸引过去,那人一身玄铁铠甲,身材壮硕,身上披着一件暗红披风。若是他没记错,正是虚青在长乘野幻境中的打扮。
“元将军多年夙愿已了,不知心情几何?”虚青慢悠悠地问道。从虚青话中便可明白,面前背对着他一直不曾说话的人,便是幻境之中不知去了何处的元婺。
元婺转过身,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鬓角染霜,说不上俊秀却带着正气威严的脸上已是风刀霜刻。元婺开口,声音低沉:“多谢云道长。”
虚青笑道:“虽是帮了将军一个小忙,在下也不过是有自己的心思,受不得将军感激。”
元婺道:“不光是我,我是替这死去的六千兄弟们,向道长道谢。”千年前坤城一战,这些战死的玄铁军英魂不散,浩然罡气撑起了这一方天生的幻境。而元婺死后的悔恨怨愤如同生前那样,引领着这些罡气,成就了虚青与文霁风看到的那些场景。
“元某对坤城一战耿耿于怀,哪知多年执念,却害得我这六千兄弟无法转世超生,只得陪着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当年坤城战败的时日。”元婺虎目之中带上了几分追忆后悔,文霁风心中多有疑惑,却没有问出声。
“那如今呢?这样之后,元将军心中执念可消解了几分。”虚青问道。
“如今……”元婺有些愣怔,回头看背后的幻影,画面之中,西戎军队奔走四散。元婺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只是聚起剩余的将士,将战场打理干净。
虚青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元将军何必将我们召回来?倒不是我替你做一场戏,同裴将军说些你的真心话。好叫他不要至死都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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