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木之羽
元婺摇头:“道长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凯风……”虚青心知,哪是他做的够多,元婺只是不愿旁人同他那裴副将剖白心意罢了。设身处地而想。若是有人顶着他的面容,同师弟掏心掏肺,他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不可。
“当年,坤城正是存亡关头,我却被国师长垣毫无缘由地掳了去。他足足囚禁我七日,待我回到坤城,那里已是一片死地。我替他们守墓几十年,却始终还是未能放下。”多年前的旧事,如今元婺说起,心中还是一阵阵地抽痛,千年里,这些场面在他面前重复了十次百次千次,只是落入在这幻境之中的自己,始终无法挣脱这个梦魇。若非那时遇上四处寻找寄灵之物的云磡,元婺不知自己究竟要花费多久,才能从这个噩梦当中走出来。
虚青心中暗叹,他原以为元婺的执念是几千兄弟战死或是同裴凯风至死不得明了心意,如今看来是他料错了,元婺所恨,不过是未能同玄铁军共存亡。
如他所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只是他还活着,他的兄弟们却都死了。
幻影上的景象变动,玄铁军回了坤城将军府,元婺下令,剩余的兵力清点休整后,不日启程班师回朝。
幻影渐渐变得薄弱,元婺心中的郁结消解,这幻境自然也要渐渐消解了。原本清晰的话语声完全微弱了下去。
景象定在了元婺的房外,回廊中,裴凯风站在元婺身后,面红耳赤地大声同元婺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质询。幻影中的元婺自然要比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许多,他转过身,径直走到裴凯风面前拥住他。
幻影完全消散了。
“元某心愿已了,愿赌服输,这镇魂剑便是云道长的了。”元婺虽是输了,面上却带上了一丝笑容,输的满心欢喜的模样。
虚青摇摇头,一念执着,有时是千年光阴,有时却不过是一个将散未散的假象。
千年太匆匆。
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50章 岂曰无衣·十四
元婺的魂魄,随着背后的幻影一同消弭。
烟消云散后,虚青上前了两步,伸手刚想摸一把恢复原貌的镇魂剑,却忽然被师弟拉住了手。回过头,文霁风看着虚青的眼神十分复杂,面上含着担忧。
“师弟怎么了?”虚青关心地问道。
文霁风犹豫片刻之后,直白问道:“云道长……是怎么回事?”话一说出口,文霁风又有些懊悔,个中缘由师兄未曾同他提起,或许是并不想说出来,他这样刨根问底,未免太鲁莽了。
不过他偷眼看了一下虚青的神色,倒不见师兄有什么异常。只见虚青面上闪过几分追忆,叹息了一声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师弟若是想知道,等我收复了镇魂剑再同师弟细说,免得元将军等急了,可好?”
文霁风点点头,没有再阻拦虚青接下来的动作,即便他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不安,似乎这柄剑有他捉迷不透的力量,或许会把虚青变成另一个人……
虚青握住剑柄,并未将镇魂剑抽出来,文霁风便看到镇魂剑的剑身冒出丝丝缕缕的白光——或许应该是无比精纯的灵力。
如同敲开了一个密封多年的酒坛,蕴藏其中的精纯灵力从缝隙之中流溢出来,伊始不过涓涓细流,却很快汇聚成滔滔巨浪,朝着虚青奔腾而去。看着虚青双目半阖,汹涌的灵力没入他的身体,没有一丝流泻,若不是虚青的神色十分平静沉稳,文霁风恐怕会想办法打断灵力的传输。
这些灵力即便只是在一旁看着,也能感受到其精纯深厚,如此贸然地冲入经脉之中,很可能会造成损伤。只是虚青却是不怕的,即便是换了一具身体,他的魂魄还能从灵力中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本就是千年前他亲自封印其中的灵力,如今重新回到他体内,虽然略有些凝滞,却不难运转,灵力如同浪潮冲洗着经脉,拓宽经脉的同时,将虚青这二十余年来积累于体内的暗伤污垢也一并冲洗而出。
暗色的火焰突然从镇魂剑上蔓延而出,缠绕在虚青身上,而后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文霁风不敢放松心神,紧紧盯着虚青身上的变化。暗色的火焰之中,虚青身上偶有深色的雾气被火焰烧毁驱散,不知是不是文霁风的错觉,黑色的火焰中虚青的面容带上些许从未有过的邪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些暗色的灵火渐渐变浅,由通透的黑变为薄雾似的白色,而后变成纯白之色,缓缓消弭了下去。有浅薄的光影自这剑身薄光中逸散而出,入了这灰暗结界之中,最后不知所踪。
待体内的灵气运转了一个周天,同原本的那些融会贯通之后,虚青才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师弟正盘膝在他三步远处打坐,方才他炼化这些灵力时便察觉到了,师弟一直看着他不曾转开过一眼。
虚青戏谑道:“难得有了空闲,师弟却没有修炼,是不是一直在担心我?”
“是。”文霁风答得直白,方才他确然一直忧心师兄会走火入魔。虚青走过去,揉了揉师弟的头顶,而后同师弟相对而坐。
虚青张了张口,琢磨着也该让师弟知道自己上一世的事情,只是对着师弟略带好奇的俊脸,虚青一时又不知应当从何处说起。
虚青只好问道:“师弟从什么地方开始听起?”
文霁风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身旁还竖在原地的镇魂剑道:“便从和元将军的事情说起吧。”好歹他们在长乘野停留多日,也不至于师兄说的时候,他一概不知。
虚青想了想,笑着将师弟置于膝头的手拂落下来。挪了两步,虚青倒下身,将头靠在师弟的腿上。文霁风眉头动了动,伸直了腿,虚青只觉得脖颈下边柔韧笔直的腿往下低了一些,靠着却更舒服了,这才慢悠悠道:“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云磡身负重伤,时日无多,却放不下一身的修为。是以满天满地地想寻一件灵器,能将他的修为全存进去。”说着虚青轻笑了一声,“云磡彼时还想着,若是等他转世后还记得这件事,便将修为继承回来,若是他已经忘了这件事,他日有人误得修为,也算是给后世做了件好事。”千年前,他封印魔尊沉夜不久,那时他还只是个四处云游的散修道士,那时他还不叫虚青,而是有着用着俗世父母所取的名姓,云磡。
文霁风总觉得云磡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虚青仰首正好看见师弟俊美的下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道:“师弟仍是想不起来么?从前你分明是我们这群师兄弟里,最喜欢去藏书阁翻阅典籍的啊。”
虚青这么一提,文霁风便猛然想起,玄冲观的藏书阁前有一块立石,据闻是立观之时,开山祖师亲自所竖,上边还有题字,落款便是云磡。
文霁风低下头,虚青正好对上他含着惊异的眼睛。噗嗤笑出声,虚青道:“好师弟,你可千万别嫌弃师兄一大把年纪啊。”
文霁风:“……”
虚青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传闻我飞升成仙了,如今却转世成了一个凡人重活一世?”
文霁风点头,不光是重回一世,回溯同师兄一同修习的十余年里,师兄从头发到脚心,丝毫看不出是绝世高人重生的模样。虚青叹气道:“不是已经告诉师弟了么,那时我身负重伤。哪里要有熬过天劫、飞升成仙的能耐?”
文霁风:“……”
云磡出生在一个簪缨世家,几代相传的书香门第,洛朝的世家大族,泼天富贵。只是他虽然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却体弱多病,打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云家寻遍了名医还是治不好他天生病根。无奈之下,云家的家主,云磡的父亲,便求到了传闻有大神通的国师名下。
这位国师,正是虚青在长乘野打过照面的那个长垣。
长垣看到云磡的第一眼,也被云磡的资质惊了一下。云磡天生灵体,生来便是修道求仙的命,只是他的命格奇诡,受不得太多富贵,金银压身如同催命鬼,会消磨他的寿数。
虚青说着还觉得有些好笑:“师弟你说奇不奇怪,竟还有受不得富贵的命格,难不成要去做乞丐才能长命百岁?”
不论长垣的断言是真是假,云磡死时不到四十岁,确然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云家照着长垣的话,将云磡托付给了长垣的一个老友。那人便是云磡的师父,名声不显却道法精湛的散修。
云磡自稚龄便跟着师父四处云游,他师父对这个唯一的弟子也算是悉心教导,法术武艺,阵法批命……当然,如他们这样游方在外,虚青不免也学到了些下九流的本事。譬如手头吃紧的时候来一个卖身葬父的戏码。
“云磡十五岁的时候,他师父便驾鹤西去了。他遵着师父的教诲,四处游历,行侠仗义,一时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只是在他体味人间百态,专心修道时,却偏偏招惹了一个人。”
文霁风猜道:“魔尊?”
虚青夸道:“师弟果然聪慧。”
文霁风:“……”
“沉夜是天地间魔气所化,与生俱来的强大让他扫平魔界所向披靡。成了魔界唯一的魔尊,他自然便将主意打到了人间。他掩藏了身份来到人界,云磡机缘巧合之下和他相识,相处一段时日后,便发现了他魔尊的身份。”
“所以云磡便将他封印了?”文霁风问道。
虚青坦言:“本是想杀了他的,奈何修为还不到家,只得强行将他封印了。”
虚青轻描淡写地将漫长凶险的过往带过,文霁风却不知,云磡为了将魔尊封印,以自己的肉身为第一道封印,而后用几十个阵法将魔尊困在其中,整个仙室山则是第三道灵阵,将魔尊困在里边。
文霁风心中有些感慨,只是对着师兄的脸,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虚青讲这段过往时如同一个旁观的过路人,文霁风也只觉得听了一个千年前的故事一般。
虚青话中只说是云磡,并不称我,似乎是有些刻意地想将自己同云磡分开。
文霁风问道:“师兄是生来便带着记忆么?”
虚青摇了摇头:“婴儿哪里能有什么记忆,便是孩童时候的记忆,如今我也记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将灵力封存以前,云磡用秘术将这段记忆封在了魂魄之中,待我开蒙之后,这些事也是吉光片羽一般慢慢回忆起来的,方才那些灵力,不过是将这段记忆的封印完全解开了而已。”
文霁风心中略微安稳下来:“师兄……还是师兄。”
虚青笑着揪了揪师弟的耳朵:“可不就是你师兄么。”
说着,虚青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笑着同师弟道:“不过,即便我是后来才想起云磡的事,师弟也不必担心,便是云磡那一世,同这一世加在一起,师兄也只喜欢过师弟一个人。”
手中的软肉微微发烫,虚青心中叹了一声,越是心怀天下之人,便越是无情,如云磡者,哪里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呢。
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51章 岂曰无衣·十五
“师兄,你说师父和师叔祖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吗?”
“不知道。”
“我总忧心会出什么差错,掌教师伯做事一向沉稳,这回却连那魔头的照面都没打,便叫咱们将师弟们都带出来,恐怕是心中没有把握。”虚彤碎碎念道。冲阳子不单是叫他们暂时安身于此,还嘱咐他们,若是看到状况不对,便带着师兄弟们下山躲藏起来,除非虚青二人回来,否则不得贸然回玄冲观。
一众师兄弟们栖身的山洞前,虚檀一面听着虚彤念叨,一边朝山上张望。他也是心里没底,这才借口出来查探。昨夜仙室山上的动静闹了一宿,师弟们都人心惶惶,虚檀却是心中镇定。正如虚彤所说,师伯反常的举动,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胜算太低。如果山上有动静,那玄冲观便是还没败下阵来。今日打斗之声消失了,师弟们紧张了一夜终于逐个睡去,虚檀却总觉得心中不宁,冥冥中预兆着有什么不祥的事情会发生。
虚彤将心中担忧的话还有一些胡乱的猜测,都朝着虚檀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出来。虚檀不回应,也不打断他,多年师兄弟,每每虚彤紧张不安的时候,都会显得尤其话唠,虚檀能做的也只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虚彤正说着“师伯他们会不会顶不住有人受伤”的时候,虚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他退到了洞口用于遮掩的大石之后。
“噤声,有人下来了。”虚檀皱着眉往外探看。洞穴外不远处,是从仙室山下来的唯一一条路,这处洞穴十分隐秘,能清楚看到路上来往的人,却不容易被路上的人发现。是以当初冲阳子才会将这些弟子们安置在此处。因不知下来的究竟是师叔伯们,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魔头,虚檀刻意压低了身子,免得被发现。
重重树影之后,一个灰色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来人身上有些狼狈,走路的步调却不急不缓,身上隐约带着斑斑血痕。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虚檀脸上满是吃惊,因这过分的惊讶,连带手上的力道都轻了许多。
“大师兄!”虚彤惊喜地大喊着冲了出去,虚檀来未来得及拽住他,虚彤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窜出。
虚檀心中骂了声娘,也连忙追出去,等他走到虚彤身边时,虚彤已经绕着灰袍人转了好几圈。
“师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那个魔头那么难对付吗,怎么你的头发都散开了?我这儿还有一根发簪,要不要先借给你,免得到时候又被师伯骂?”虚彤说话的速度极快,这一回却不是因为心中不安,而是看到了师兄太激动了。
虚檀先是默不作声地将打量了一阵面前的“虚青”。不知为何,他的神情十分冷峻,看着虚彤的眼中带了几分深深的阴鸷。
不过不论是身量还是眉眼,看起来都是虚青没错,虚檀按下心中的一丝疑虑,开口问道:“大师兄下来了,师父师叔他们现在如何了?”
虚青看了他一眼,眼中的阴鸷倒是退下去几分,说话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冷硬:“他们……还在山上。”虚青的腔调,叫虚檀心中的疑虑更重。只是虚檀身边只有虚彤这么一个算得上是帮手的师弟,虚彤却是丝毫没有发现面前两人的异常似的。
“师兄回来了,可是长乘野的事情办完了?还是师叔给你传了信?”虚彤喋喋不休,“不过,为何你回来了,文师兄还没回来?”
“哪个文师兄?”虚青反问。
虚彤疑惑道:“自然是文霁风文师兄啊,师兄你怎么了,咱们观里也没有第二个文师兄了。”
虚青不语。饶是虚彤这么跳脱的性子,也察觉了大师兄身上的不对劲:“师兄……你可是身上受了重伤?我来帮你瞧瞧。”说着虚彤手心便亮起一道白光,想往虚青身上笼罩而去,却被虚青退后两步躲开了。
虚彤皱眉,想说些什么却被虚檀制止:“虚彤,你忘了师兄最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了。虚彤一向是这个性子,师兄知道的,别责怪他。”说着虚檀还像模像样地给虚青作揖致歉。
虚青冷然,微微颔首道:“无妨。”
虚彤心中大为不解,不光大师兄看起来十分奇怪,虚檀不知怎么也变得十分奇怪。只是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虚檀便好似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一记眼刀扫过来,虚彤只能将想说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
“是师叔他们派你来找我们的吗?”那厢虚檀问道,面上的表情没有半点不自然之处。
虚青点头,寡言少语的模样落在虚彤眼中有些陌生。“他们略有些虚弱,身上带了些伤。现下的状况不方便给你们传信,便叫我过来了。”虚青道。
虚檀担忧地同虚彤对视一眼,而后颇为急切地问道:“师兄,那个魔头怎么样了?师伯他们将他重新封印回去了吗?”
虚青顿了顿,缓缓点头。
虚檀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我师父,他身上的伤如何?”
虚青似是回忆了一番才答道:“师叔的状况不妙……”
虚檀急了,拉着虚彤往山上跑,头都来不及回地同虚青说道:“我有些不放心师父,和师弟先去看看,其余的师兄弟便托付给师兄照看了!”
“虚……”虚彤刚想叫住虚檀,便被他扯着一个劲地往上跑。他被虚檀拉得喘不上气,微微低头,却看到虚檀的另一只手正抓住腰边的佩剑,面上的神色也颇为严肃。
虚彤不敢吭声,只得跟着虚檀继续跑。
被他们落在身后的“虚青”神色阴沉下来,对着两个年轻道士的背影,手中缓缓凝聚出一团黑气,只是想朝着他们释放术法之时,手心的黑气却被一道白光压制下去,灰袍人闷哼了一声。
“总有一日,我会踏平这仙室山。”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不再回头回顾一眼。
约莫一炷香之后,虚檀与虚彤二人才从草丛树林后走出来。虚彤的声音带着担忧:“虚檀,大师兄这是怎么了?”说着他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被魔物附身了?”
虚檀摇了摇头,只是心中也暗暗有了猜测:“或许他根本不是师兄也未可知。”虽然同虚青长得一般无二,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只是同师兄生的一般无二。
“也是,被附身的话,不至于连文师兄都想不起来。”虚彤叹息了一声,大师兄和文师兄一贯是要好的。
只是此时,虚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说来,咱们方才同魔物擦肩而过?”这个感知叫虚彤悚然一惊,“能从修炼了千年的魔物手下活下来,咱们也是命大了。”
虚檀被虚彤的话点醒,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师父!”
虽然他们都十分担忧山上的师父师伯们,藏身山洞之中的师弟们却不能不管。嘱咐了他们不许乱跑,提点了两个年岁大一些的师弟们照顾好他们,二人便咬牙上了仙室山。
玄冲观门前的匾额落在了地上。魔尊离开之前,一手拂下了这块碍眼的匾额,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虚彤和虚檀已经顾不得这地上的狼藉,赶忙进了玄冲观中。不过两日的光景,玄冲观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一片焦土,断壁残垣。二人小心地避开地上腐蚀枯草的水迹,颇为艰难地到了三清宝殿之前。
“师父!”地上满是淋漓血迹,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具残破不堪的黑衣尸体,已经焦黑得看不清模样。而原本大殿前放置着青铜香炉的位置上,香炉已经不知落在了何处,空出来的一片空地上,几位师叔祖辈们倒了一地,死生不知。
人有亲疏,虚檀二人第一时便在人堆之中先找到师父冲和子。
冲和子双目紧闭,一身青黑的道袍上满是斑驳伤痕,连脸上的短须都被燎毁了一大段。
虚彤的眼睛霎时便红了,掐诀想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师父体内,却被虚檀制止:“先探查一下师父的脉象。”说着他给冲和子切脉,果然如他所料,师父体内的真气紊乱,而师父的修为远比他们精深许多,虚彤贸然帮忙,只会给师父雪上加霜罢了。
虚彤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丹药呢,师父下山前给我的,灵力不能用,丹药应该可以服下吧?”
冲和子给他们的药定然不会是什么害人的东西,虚檀点头,虚彤抖着手将一颗药丸倒出来,给冲和子喂进去。冲和子服了药后还是没有醒过来,不过虚檀重新给他切了一次脉,脉象平稳了许多。
师兄弟二人将冲和子扶到大殿旁靠坐,又折回来查看其它师长。
;“师兄,是不是少了什么人?”虚彤照着虚檀方才那个样,给一位师叔祖喂了药,看着面前只余一手之数的师长,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虚檀默默不语,看着地上四溅的血迹,伸手去探冲明的气息。
将丹药给师叔喂下,虚檀还未将他扶起来,冲明便闷哼了两声悠悠转醒。
虚檀连忙让他半坐在地上,冲明身上的伤口比冲和子身上更多,道袍好似一摸便能洇出殷红的血色,染了虚檀一身的血腥。
“师叔?师叔你现在状况如何?”虚檀低声问,一旁的虚彤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放下了师叔祖也连忙赶过来。
冲明的眼神有些模糊,神识混沌得只能辨认出面前两人是玄冲观弟子。
“去……”冲明的声音气若游丝,一开口,胸口便撕裂般的疼痛,“去找虚青……”
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52章 对月流珠·其一
荣水源于荣山,大江滔滔,横亘九州。
离开了长乘野幻境,虚青恢复了灵力又得了一把镇魂剑,文霁风原以为二人会回玄冲观去向师父师叔复命。却不想虚青另有打算,将他带到了七皇城。七皇城坐落于荣水之滨,东海之畔。城中百姓,靠着江海漕运,打渔采珠为生。
初入七皇城时,师兄弟二人都不太适应城中四处氤氲的腥咸味道。不过虚青有所筹谋,便只能委屈师弟一同忍耐下来。师兄弟二人挑了城门口的一家酒楼,为了补偿师弟,虚青特意点了酒楼的几个招牌菜。
七皇城依水靠海,酒楼的菜色自然以海味水鲜为主,闻着略腥了些,吃着却的确鲜美。师弟没有明说,虚青却自有办法看出,师弟尤其喜欢酒楼中的白灼大虾。一顿饭下来,东西没吃多少,虚青面前却剥了一整碗的虾壳,至于里边的虾肉自然是落入的文霁风碗里。
“师弟还想吃么?想吃我便再叫一盘。”虚青问道。文霁风抬头,装虾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虚青正笑盈盈地拿着一块手帕擦拭手上淋漓的汁水。
想到方才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师兄剥了那么多虾,却只能看着他吃,文霁风有些不好意思。他摇头道:“不必,师兄也多吃一些。”可惜虾已经吃完了,文霁风退而求其次,夹了一个手掌大的海蟹到虚青碗里。
“多谢师弟。”虚青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像是炸开了许多烟花似的。他也不多加掩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师弟,文霁风偏了偏头,干咳了一声。虚青突然想起来,算算也好些日子没同师弟亲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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