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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强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下官
至于其他,耿南仲也实在想不出来了,他先一叠连声的下令,先遣人去关闭东华门,然后尽遣东宫宿卫上东华门值守,二则就是遣人出去打探赵佶下落,现在太子宫禁当中,人人都跟没头苍蝇也似,耿师傅指挥若定,全都奉命行事,将人分派出去了,耿南仲才觉得浑身几乎要给冷汗湿透,软软的几乎站不住,心里也完全乱成一团,浑然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才好。
他下意识的环视左右,看到一张张张皇失措的面孔,却没有一个最期待的人物在其中,他忍不住动问:“宇文学士呢?”
不知道谁迟疑着答复了一句:“宇文学士宅邸正在南城,现在早就乱作一团,怕是来不了了吧?”
还有人这个时侯都不忘拍耿南仲的马屁:“宇文学士如何及得上耿学士忠心?此刻哪里会到太子这里来?却不知道在哪里顾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着……”耿南仲嘿了一声,懒得理这些家伙。这个时侯他才明白宇文虚中有多重要——虽然进来耿南仲已经不大看得他顺眼。只有这个时侯才能显出宇文虚中的作用。只有他才能在缓急时侯拿出个应对方法出来!
赵恒仍然语带哭音的问他的救命稻草耿南仲:“耿师傅,此刻该如何是好?”
耿南仲也觉束手,最后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殿下无忧,此刻当镇之以静,坐待各处消息回报过来,才好筹谋,臣在此陪着殿下,无论什么事情,都有臣一力承担。”
话说到此处,赵恒也稍稍觉得安心了一点,就坐在大堂之内呆呆守候,一众人也只能陪着。等了少顷,看着外间天色为火光照得通明,呼喊声一阵阵的传进来,每个人都是越等越是心寒。
今日这场乱事,如何就平白而起。到底又会如何收场?他们这些太子心腹,还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
是哪个直娘贼该杀千刀的,卷起了这场乱事?又等了少顷,就听见脚步声杂沓响起,就看见一名东宫宿卫陪着宇文虚中快步走入大堂当中,耿南仲啊了一声就站了起来,用从未有过的热情招呼:“叔通,叔通,你可算是来了!”
赵恒也跟着起身,大堂当中响起一片招呼声,更多的人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浑然没看见宇文虚中的到来,这个时侯来的人多一个少一个,还有什么用处?难道还能让这场乱事变没了?
宇文虚中倒没有什么慌乱颓丧的模样也不和赵恒与耿南仲见礼,只是急急道:“大队乱军,已然到了皇城前,道希兄,快与学生去城头看看乱军动静,要紧要紧!”
耿南仲啊的一声:“这么快?冲着这里来了?”
赵恒腿一软就坐了回去,耿南仲这个时侯也顾不得安抚他了,只是招呼一声:“看紧殿下!”就拔腿而出,那名东宫宿卫在前面引路,带领他们直上东华门门楼。
外间呼喊声果然更大,火光通明。不知道有多少火炬同时在皇城之外闪烁。给高大的东华门门楼镶上了一层黄边。门楼巨大的阴影投射到皇城当中,显得分外的狰狞可怖。
而不知道多少条喉咙同时呼喊出来的口号拍击着皇城城墙,震得厚实的城墙似乎也在嗡嗡作响应和。哪怕是身处皇城城墙这边,都有如身在狂涛巨浪当中,让人站不定脚步。一颗心更是快跳出了腔子。
“扶保太子,诛除奸邪!”
“扶保太子,诛除奸邪!”
“打开城门,放俺们进来扶保太子正位,保住大宋江山!”
城墙之上,值守宿卫人人色变,耿南仲已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在朝着什么地方走,只有宇文虚中仍然神色如常的在对着耿南仲解说他今夜的形迹。
“学生本来在家中饮酒度花朝,本来已然终席。却突然从南薰门生变,虽然生乱,幸得对民居尚不甚搅扰,乱军只是分头去寻禁军军将宅邸,将一个个军将都搜检涌出,架着他们行事。集结成大队,就朝着皇城方向去,学生看着实了,就抄小径赶在前面,到了东华门口,城上宿卫认得学生,放下吊篮将学生接进来,看到道希兄在内主持,安抚住殿下,学生就松了一口大气,现在殿下的安危,万分要紧啊……”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耿南仲半点也没听到心里去,跟着那名宿卫走上东华门门楼,放眼一望,顿时就一手紧紧抓住城墙垛口,手指几乎都抠到了砖石里面去!
城墙上除了太子身边宿卫,已然看不到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火把,此刻正在城墙之下闪动!
每一点火光之下,都是一张热切的面孔。这个时侯都仰头向着城墙上,扯开喉咙声嘶力竭的吼叫!
在他们身后,如龙火光正汇聚成宏大的潮流,向着这个方向涌来。火把之下,来人或骑马或步行,或穿赤色军服或者就是便装,人喊马嘶混杂成一团,只是滚滚而来。
这汇聚而成的火光,将皇城左近,都照得有如白昼一般通明!
这种场面有如巨浪扑面而来,让站在城墙上的耿南仲忍不住都朝后仰身,而宇文虚中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切,也并不说话。
城下突然响起了几个人的呼喊声音:“听三哥发话号令,听三哥发话号令!”
周遭人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不少火把朝着一个骑在马上的粗豪汉子聚拢过去,那粗豪汉子擦了一把头上热汗,放开嗓门呼喊:“圣人身边尚有奸邪,太子爷心有顾虑,不敢放俺们入内,俺们去圣人处拜请圣人诛除身边奸邪,让太子正位,则俺们都是擎天保驾的功臣!这场头功,弟兄们跟俺去博取,不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说话之人正是石三郎,这一番汤怀教他的话语,他背得是慷慨激昂,到了现在他已然不纯是个摆设了,于途而来不时鼓动手下人士气,许下无数赏格承诺,将自己率领的这些人鼓动得士气高昂万分。
再看见还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行事当中,不少禁军军将也夹杂其间,怕不是整个汴梁的禁军都动起来了,到了此刻,人人都是兴高采烈如狂,将带领他们做出这么大一番事业的石三郎看得跟神仙也似,石三郎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刻只怕就是石三郎喊一声:“弟兄们,俺们反他娘的也罢!”这些人也就敢跟着他在汴梁城扯旗造反。
这个时侯听石三郎下令,人人都是大声应和:“去见圣人,去见圣人!诛除奸邪,诛除奸邪!”
石三郎又大声吼道:“圣人便在马前街李师师处,俺们去求圣人,看美人!”
几千人又一起大声应和:“求圣人,看美人!”
不少人觉得自己此生经过今夜也不算虚度了,不仅逼到了太子门前,而且马上还能见到大宋帝君,更不必说还有那个传说中的李师师!甚或什么擎天保驾的头功,都是意外之喜,至少在此刻浑然觉得无足轻重。
石三郎打马便走。身边几十名或者骑马或者骑驴的骑士跟随,几千人顿时呼啸跟上,他们留下的空位就给后面源源不绝赶来的人填补,有的人就跟着石三郎他们而去,有的人却就留在此处继续朝着皇城城头呼喊。
人潮在皇城之下向着四下蔓延开来,眼看得就要将皇城四下完全布满,更不知道要围上多少层。
此时此刻,大宋皇城,当真是外人不得入,内人不得出,已然被彻底隔绝!城墙之上,耿南仲突然脸涨得通红,倾身向前,就想大喊些什么,宇文虚中却一把扯住他,朝他微微摇头:“没用的。”
耿南仲怒道:“难道就这样任他们将殿下架到火炉上么?不知道是何人,设谋如此险毒!”
宇文虚中叹息:“风潮已起,再难轻轻平息了,不管那有心人是谁,当真好手段!”
耿南仲摆手恨恨:“那却如何是好?那却如何是好?这却当该如何应对?叔通叔通,你有大才,当设一谋!”
宇文虚中沉吟半晌,最后一咬牙:“借而成事可也。”
他声音并不大,在外面如潮的呼喊声中更微弱得近似听不见,落在耿南仲耳中却如惊雷霹雳,让他整个人都僵直了,只是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宇文虚中:“如此无父无君之言,如此无父无君之言……叔通,叔通,耿某不敢与闻,从今而后,就与宇文学士割席!”
宇文虚中冷笑一声:“圣人为乱军所挟,就算答应了乱军所请,身边人该出外的出外,该贬斥的贬斥,甚或大违祖宗成例,砍下几个人头下来,乱军就范之后,还怕圣人不能翻过身来治殿下凌迫君上的罪过?我辈结于太子身边一党中人,当为之一空,更不知道要提拔多少幸进来填补阙额,朝纲将更是大乱,而圣人从今而后,更要牢牢的将大权掌握在手中,道希兄,说句实心话,这天下事,十成总有五六成,是这位圣人操权与一身,威福自专,轻易行事而弄坏的吧?难道道希兄就不可惜这半生心血,不可怜的这大宋江山?这江山,是赵家君王与我们士大夫共之!非单单是一家一姓的基业!”
今夜宇文虚中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已经不能让耿南仲更震惊了,他只是摇头,喃喃自语:“叔通,这等无父无君之言,再无复言,读圣人书,受圣人教,却让你怎么起了这等念头啊……”
宇文虚中扶着城墙,静静向下看去,再抬头看了陷入狂乱中的汴梁城:“我只是觉得太子会是个好皇上,能交权于下,至少让朝纲正常运转起来,再这样下去,这大好河山,就不知道沦于何地了,今夜乱事已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如就争取一个对太子,对我辈,对这江山更有利的结果罢,道希兄,你尽可考虑,只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耿南仲一怔,望向宇文虚中,宇文虚中淡淡分说:“难道设谋之人,就是只想看着汴梁乱一场,圣人与太子之间拼斗一场,最后还是圣人在位,收走更多的权柄么?他必然还有后招,一旦使出,只怕此刻在这局中之人,结果更劣!”
耿南仲红着眼睛:“难道是嘉王?”
宇文虚中不屑的一笑:“嘉王绝无此等手笔,此刻只怕也在他的十王殿中瑟瑟发抖来着,定然是另有其人。”
耿南仲眼睛更红,抓着宇文虚中衣袖逼问:“到底是谁?”
宇文虚中摇摇头:“学生也不知道。只知道不抓紧时机的话,就再来不及了。”
耿南仲松开手,再不愿在城墙上呆下去,踉踉跄跄的就走下城头,宇文虚中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
现在难道还能有其他选择么?只怕一向看起来软弱木讷的赵恒都比耿南仲更快下定决心,风潮已然卷起,身在其中之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卷入,都再难回头,这场争斗,必然要有一个结果,也没有半分迟疑软弱好讲,等这卷起风潮演进得更激烈一些,也只有奋而向前了,布此局者,真是绝大手笔,将每个人人心都算了进来,而他藏在幕后,又准备什么时侯杀出,收获什么样的成果?
在宇文虚中心目当中,隐隐有个名字在盘旋,可是哪怕宇文虚中都觉得,哪怕再高看此人十倍,他也绝无力量做出这等事情来,此人必须要将大宋了解到骨子里面,世人都觉得汴梁四平八稳,他却独能看出这汴梁却是走气漏风,而大宋整个统治体系也软弱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这样才能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做出这么一场惊天的大事出来!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未完待续。)





铁血强宋 第五百八十六章 改天(十六)
宇文虚中在心里默默念叨两句,也转身下了城楼,身后满城火把光芒,仍然在熊熊闪动,在东十字大街接口,潘易行换了微服,也未曾骑马,带着几名精悍家将,靠在街边阴影之下,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大片火光如海狼一般朝着这个方向涌来。
皇城哪里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猬集,呼喊声浪之大,让人在此间都立不住脚。一名亲将猛的扯潘易行袍袖:“大人,皇城去不得了,回头罢!留得此身,大人才好行事!”
潘易行却没理他,只是在哪里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难道真的会是太子?难道真的会是太子!”几名家将对望一眼,架起潘易行就朝后跑,原路返回,奔向马前街赵佶所在地方。潘易行也不反抗,只是仰天长呼:“直娘贼,到底是谁!给老夫出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汴梁最北面,马前街不远处,杨凌正带着数十名亲卫在黑暗中静静守候,那些黑云都亲卫不住转头向南而望,更后面,五百北地甲士倏然而立,领头之人正是严世臣,当初那个莽撞的老三,如今愈发成熟,看着那在汴梁城蔓延得越来越广火光,杨凌等候一阵,轻声下令:“差不多了,该去寻赵佶了。”黑云都亲卫低声领命,杨凌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今夜乱事之后,千载之下,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只怕也不堪问了。
不过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又想痴心妄想的挽回天倾,在如许境遇之下,在几乎所有人的恶意相对之下,却没有给自己留另外一条路走,到了最后,自己不仅要做枭雄,还得当一个权臣,至于更遥远的事,此刻可以不必去想。
“这大宋怎么了?为什么连一个立下平燕大功的人都容不下?我只不过是想统强兵,打硬仗,帮大宋渡过命定的这场劫难啊……”转瞬之间,杨凌的神色就转为坚定。
“既然原本的大宋注定要灭亡,既然原本的大宋如我这等人注定要死,那么了不起老子就让这大宋改个模样!我就不信,老子会干得比赵佶这家伙还差!”
风潮如此,身在十王殿。在这段时间恨不得化身鸵鸟,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存在的嘉王赵楷,同样也被卷了进去,也正如所有人预料一般,他不仅的确没有胆色格局悍然掀起这一场变乱,此时此刻更不敢趁乱侧身其中,好捞取最大的好处。
赵楷这个时侯就躲在自己寝殿当中,瑟瑟发抖,身边内使宿卫,绝大部分都让他们守在自己寝殿外,堵住十王殿的大门口,各处门户都闭得死紧,连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少,如此大乱,不管什么时侯都有别有用心的人,既然有人想到去太子处卖好,也未尝没有想来烧嘉王这个冷灶的。
可是好容易进了十王殿,才说完现在变乱的大致情况,正准备进言的时侯,赵楷就已然面无人色,掩面踉踉跄跄奔回寝殿,唤来自己最宠爱的几名姬妾,还有才二子一女,一大家子就局促其间对坐哭泣,外间来投靠之人未免愤愤:“此时此际,圣人和东宫之间嫌隙大生,当速速会合圣人,向圣人讨诏平乱,东宫既去,国本舍你其谁?难道就在这里坐等么?万一东宫借势而起,天位有归,则夫复何言?就想安居十王殿为一闲散大王又岂可得?竖子不足于谋!”
寝宫之内,赵楷却没有半点雄心壮志,只是搂着姬妾儿女哀哀哭泣:“孤本不欲与东宫再争竞,只愿闲散一生全性命子女则罢,然则谁知道东宫竟然不安于位,在汴梁生乱!这是要逼圣人内禅啊!若然成事,则孤只能与你等在黄泉相见了!”
姬妾儿女们也跟着他放声悲呼,有些还不死心的仍然在问:“难道大王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难道也没有其他心腹可用,保大王平安么?”赵楷惨笑着指着外面,哪怕十王殿在汴梁城最北,满城呼喊叫嚣之声也直透入庭院重重的深处,而火光也透过门缝窗棂投射进来,照得寝宫之内每个人脸上都是明暗不定,满满都是凄惶。
“一下在汴梁城就卷起如此大的声势,而无人出而平定,只怕此刻圣人都业已被胁迫!孤那个哥子平日里装作讷讷似不能言的忠厚模样,暗地里却早就收拢了如许人心!若不是诸人归心,如何能有这铺天盖地仿佛要将整个汴梁淹没的模样?孤又能去寻谁?孤又能去指望谁?现在就等着孤那哥子遣兵上门,将孤一家发到那个边远军州编管,在路途之上,多半就有一杯鸩酒,一根白绫!”他说得凄惨,身边姬妾儿女为其所感,悲声大放,哭得都没了人形。
赵楷哭了几声却又住了,神色中满满的都是怨毒:“都是那杨凌,自从他出现之后,一桩事情接着一桩,孤就到了这般田地!这杨凌与东宫,朕在九泉之下,也等着他们,大家一起沉沦饿鬼道也罢,谁也别想再轮回转世!”
一名知晓些赵楷近况的姬妾有所不解,赵楷怨毒于东宫赵恒倒也罢了,怎么又怪到了杨凌头上?却没想到,和杨凌往来,一向春风拂面,折节礼遇的赵恒,却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记在心上。
“孤未曾接伐燕主帅是一误,然则童贯败了也就败了,孤没接主帅之位未尝不是有先见之明,名声无损。可那杨凌横空出世,却轻巧巧打打赢了伐燕战事,这将孤置于何地?回返汴梁之后,你专心理财事也罢,为何要得罪梁师成?为何要恶了旧党清流?还硬拖着孤为他撑腰,若不是他,孤何至于到这众叛亲离之境?东宫恶毒,自不必说,这杨凌也是害孤的罪魁祸首之一!”
“大宋本来就是多事,风雨飘摇,一切当镇之以静,这杨凌却生出这么多事情来,从南归开始,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他到底想要什么?孤只望他也早早死在这场变乱当中!”
在金梁桥蔡宰相府邸,此间与城中其他大宅一样,都是重门深锁,大门里面还层层叠叠的堆上上大石土堆,有些上好的太湖石都挖出来堵门了,宰相的元随,蔡家的家奴,全都燃起火把上了院墙,人人持刃,小心戒备。
盔甲蔡京府邸是没有的,但是民间许蓄弓箭,墙头还张开了几十张强弓,箭镞冷森森的对着四下,墙头这些元随家奴,虽然一个个也都是面如土色,但是好歹还撑持着没有四散逃奔,还算都在坚守岗位,今夜变乱突然而起,将蔡京惊动,他毕竟是久历宦海,见过的事情太多了,还算沉得住气,喝住了乱作一团的府中诸人,招呼紧闭门户,然后许下重赏,打发人上院墙值守,自家也不睡了,在一众使女姬妾的伺候下,爬上了内院最高的一个小楼,四下观望。
蔡攸虽然分府而居,不过离着蔡京宅邸也不甚远,小蔡相公也是一个警醒人,发觉不对就带着家眷一溜烟的跑到老爹这里来托庇,现在就和几个弟弟惊魂未定的随侍在侧,小楼四下窗户都打开了,寒风呼呼的刮进来。
小楼中所有人都是又冷又怕,挤成一团,其间有蔡京姬妾使女,还有几个儿子,说实在的不成个样子,不过这个时侯谁还顾得上这许多?汴梁是平安了百余年了,可是五代时侯,每隔几年,汴梁就是一次波荡变乱,侧身其间,破家的大族还算少了?没想到在承平这么久之后,又遇上了此事,难道大宋的气数,真的开始衰微了么?
蔡京睁着一双老眼,一眼不发只是拄着拐杖,向着皇城方向尽力看去,那里正是火光烛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围着皇城,呼喊声也如海啸一般,一拨拨的拍击卷荡着汴梁的夜空,蔡攸在一旁扶着老爹的胳膊,勉强开口道:“天幸今夜变乱波及不广,各家还算平安,似乎只有几家禁军将门之家遭劫,城中骚扰也不算太甚,到了天明圣人出面,也就平定下来了……”
蔡京回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现在乱军是有所图,想早早将太子架出来,这才顾不得洗荡城中,一旦无强人来约束他们,这场乱事不过是才开始而已!不仅仅是市井百姓,就是高门大族,又有哪家逃得过了?”
蔡攸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心道:“今夜乱事,不是东宫一党所生么?他们自然早有预备,会早早收拾局面的罢,旧党用事,朝中自然是立足不得了,可是这身家性命,总是无恙罢?”扶保太子,诛除奸邪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多少禁军军将给裹挟出来,现在围着皇城,向着东华门内太子所在之处呼喊叫嚣,整个汴梁,都已经认为今夜乱事是东宫一党生出来的,虽然也觉得奇怪,东宫一党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内禅,而且之前也未曾听到什么风声,现在局面也大是对东宫暨旧党他们有利,怎么突然就生出变乱来了?
既然是东宫与旧党清流经营出来的变乱,那么应该是有分寸的,乱军入城并不甚劫掠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蔡攸自觉身家性命在这场变乱中可保,忍不住又有些懊恼起来,圣人内禅,自然就是旧党用事,自家老爹是靠着打压旧党才上位的,这下还不给打发回家养老?自己才跳到老爹羽翼下,难道又要跳回去?
找什么门路另说,现在才准备再度改换门庭,也没什么好位置了,自己这个还未曾到手的枢密院的差遣都未必保得住,再入政事堂为大参,十年内也不必指望了——人这辈子有几个十年啊……
蔡京冷冷一笑:“一般人,绝没有这种手段,也绝没有这种果决凶狠的谋划,就是东宫,不过是木讷柔顺一庸人耳,岂能有此雄君气度?不会是他们,不会是他们,不过那一般人,也知道今夜这事情生出来,不破釜沉舟的话,东宫就再正大位无望了罢?他们也该跳出来干脆借势做下去了,下面才有好戏看!不管背后拨弄这场乱事的人是谁,他也该出手了!”
蔡攸听得目瞪口呆,讷讷道:“不是太子?不是那班旧党?那又能是谁?”
蔡京摇摇头:“大宋藏龙卧虎,老夫也只恨不早知大宋还有此人啊,用心之狠,设谋之险,更能鼓起这一般军将士卒生乱,有此人在,大宋将来当有霍曹二人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与圣人联络,取得名义平乱罢?”
蔡攸仍然想不过来:“圣人还在?”
蔡京哼了一声:“如何不在?如果圣人不在,东宫独大,这一局还有什么好展布的?”蔡攸心思又热切起来:“既然如此,爹爹为什么不去寻圣人,得一个中流砥柱的大功?”
他嘴里是爹爹,心里面未尝没有让老爹将这场大功归于他小蔡相公的意思,有这种功绩,参知政事等闲事耳,就是宰相位置父死子继,也不是不能指望,听到大哥语气热衷,几个还未分府出去的蔡家兄弟都低头腹诽,这个哥哥,真的是要将蔡家的好处都占尽了啊。
蔡京回头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眼神中满是疲惫,甚而还有一些父亲对儿子的慈祥:“我老了,精力日衰,腿脚不便,纵然头脑还不糊涂,也支撑不了几年。现在旧党一班人,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没有占尽上风的道理,这个时侯退让求全,还能保住子孙,更不必说现在还出了这等厉害人物,将整个大宋都拨弄在手中!不管此人是谁,为父也只能避道。你们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今夜之事,尘埃落定之后,要是东宫得势,自不必说,在你们这一辈也不会破家,无非就是无什么美官做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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