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那些事儿

陈巡抚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破格任命曾英为参将，交给他五百军卒，让他协助副将赵荣贵防守涪州。不料赵副将是个胆小鬼，被声势浩大的农民军给吓跑了。
参将曾英初生牛犊，临危不惧，冷冷的看着农民军的前锋越来越近，突然大喊一声：“开火！”
他属下五百士兵和平日结交的蜀中豪杰点炮的点炮，射箭的射箭，农民军措手不及，竟被打死一千多人，慌忙后撤。
曾英日夜登城，衣不解带，凭借坚城炮箭和火罐滚木，一次次打退张献忠部队的进攻，小小的涪州城，在他的严密组织下，竟坚持了一个多月。
张献忠的军队越聚越多，涪州城内伤亡越来越严重，曾英决定退守五里外的望州关，不料张献忠手下大将张可望（张献忠养子）紧追不舍，一箭正中曾英脊背。
受伤的曾英不堪再战，收拾残兵一路南奔。
败报接连不断送到陈巡抚手中，但身在重庆的陈士奇并不惊慌。
现在的陈士奇，其实已不是巡抚，有人弹劾他“不务正业，军政废弛”，朝廷已经任命北川参政龙文光代替他巡抚四川，只是龙文光大人还没有到任。
在担任巡抚前，陈士奇是一位教育官员四川督学，但他对管理学校不感兴趣，每天喜好谈兵论剑，希望在军事方面有所造诣，后来被举荐当了主持四川军政的巡抚大人，却对研究战争又失去了兴趣，每天热衷于吟诗联句，准备跻身文学界成为一名大作家。
现在倒好，公职没有了，陈士奇大人真正成了一位“坐家”，有人劝他：“公已离职，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陈士奇倒忠于职守，一点不像后世有些官员一听说要换届，提前半年就不想再干活了。他斩钉截铁的说：“贼寇是在我任职期间打过来的，我拍拍腚走了，怎对得起皇上？我定要与四川共存亡！”
对于夔门，涪州这些城池的失陷，他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惶恐。因为他知道只要派重兵守住一个关键所在，重庆重镇就万无一失。
这个关键所在叫做铜锣峡。
铜锣峡在重庆下游四十里处，是进攻重庆城的必经之路。此峡谷左右连山，长亘十里，中通长江一线，一夫当关，千军莫开，只要把守住铜锣峡，一条战船也别想驶近重庆。
陈士奇将重庆全部精兵都部署在这里。果然，张献忠的船只再多，在狭窄的铜锣峡面前，也是干着急没办法。船队组织了几次猛烈的进攻，都败退回去，多艘战船被砸毁了，击沉了，且堵塞住了继续前进的道路。
农民军冲关的劲头越来越小，后来，众多的农民军士兵都眼巴巴的瞅着这条水流湍急的大峡谷，不再采取行动。
陈士奇简直乐坏了，他愤愤不平的对手下将吏说：
“谁说“文人不知兵”？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儒将。我爱好文学怎么了？诗文中或许还隐藏着百万雄兵呢！”
陈大人的自豪感并没有维持多久。
六月十七日，探马气喘吁吁跑进来急报：“大人，大事不好……”





明末那些事儿 第105章 成都，我来了（5）
陈士奇大人的自豪感并没有维持多久。
六月十七日，探马气喘吁吁跑进来急报：“大人，大事不好，佛图关失手了。”
如同一个炸雷，陈士奇好悬没晕过去，他傻了，难道是神兵天降？佛图关在重庆城西北面，怎会失手？
原来张献忠早已勘察好地形，知道铜锣峡插翅难过，他留下水师继续虚张声势，牵制明军，自己却登岸率领陆军寻找一条山间小径急行军一百五十里，悄没声息的绕过重庆城，占领了长江上游的江津县（今重庆市江津区），然后由江津乘船顺流东下，夺取了重庆城北的佛图关。
在逼近重庆城后，张献忠决定先礼后兵，派出使者进城劝降。陈士奇问：“张献忠进入四川，意欲何为？”
使者回答说：“暂取巴蜀做根本，然后兴师平定天下。归诚则草木不动，抗拒则老弱不留。”
陈士奇大叫一声：“好大的口气！推出去斩了。”
这可惹恼了八大王张献忠，他立即下令：“攻城！”
重庆位于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山壁立而水环绕，惟有佛图关一面有路相通。现在农民军已经占领了佛图关，重庆城简直无险可守，再加上重兵都部署在铜锣峡两岸，城内只有可怜的一万名老弱残兵。
在优势的农民军强攻下，重庆的防务很快土崩瓦解。驻守铜锣峡的士兵害怕遭受前后夹击，顿时乱作一团，作鸟兽散。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不守也。”
《孙子兵法·虚实篇》
奇袭佛图关，是八大王张献忠军事智慧的卓越体现。在明末所有农民军领袖中，张献忠是最善于运用计谋的一个，包括李自成都难以企及。
清初有位历史家评价说：“狡哉献忠用奇也！我兵守铜锣，彼由山径趋江津以陷佛图峡，兵不攻自溃矣！”
打开明末清初众多涉及张献忠的史料，几乎众口一词，《明史》上说他“性狡谲”，《明史纪事本末》说他“阴谋多智”，《绥寇纪略》说他“天性凶黠”，《平寇志》上说他“狡而多诈”，《明记》上说他“狡黠骁勍（qing）”，其实摘掉敌视的有色眼镜，也就是聪明机智，广有谋略，迅猛强健的意思。
《明季北略》上指出：“诸生徐以显尝教献忠孙吴兵法，造三眼枪，狼牙棒，埋伏连弩，团营方阵左右营诸法，在谷城操演一年。”看来八大王张献忠是精通兵法的。
六月二十日，张献忠的大兵开进了重庆城，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的时刻到了。
前巡抚陈士奇首先被带上来，他大骂张献忠不按常规出牌，狡诈成性，该遭报应。张献忠冷笑一声，下令将这个书呆子凌迟处死。
同时被杀的，还有瑞王朱常浩，重庆知府王行俭，巴县知县王锡等官员。
瑞王朱常浩，万历帝第五子，崇祯帝朱由检的亲叔叔，好佛，不近女色，也体谅下情，素有贤王之称。他本来分封在汉中（属陕西），因躲避战乱才来到重庆，本以为四川是一片净土，不想竟命绝于此。
瑞王朱常浩被带上来时，八大王亲自下台阶迎接，并调侃的说：“我比李自成兵多将广，殿下为躲避李自成离开汉中，却唯独不害怕我而留在重庆，今日去见阎王，这就是命啊！”
瑞王被杀的时候，原本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突然云雾四起，雷电大作，暴风飘瓦，天昏地暗，拿刀的士卒们不由自主的自相砍剁。张献忠仰天怒喝道：“咱老子杀人，干你老天屁事？”
他命人架起大炮向天空猛轰，奇怪的是好像老天也惧怕恶人，不一会竟云开雾散，风停雷熄，艳阳高照。张献忠不禁哈哈大笑，下令将瑞王快快处斩。
关于瑞王被害，还有另一个版本：当刽子手举起鬼头大刀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炸雷三声，吓得刽子手一哆嗦，大刀差点落地。
张献忠大声怒吼：“若老天你再打雷，我就放了瑞王。”可侧耳等了半天，天空再没有响动，瑞王竟因此未能幸免于难。
杀掉了宗室和官僚，张献忠又命人拉出据城顽抗的近万名士兵，割掉耳朵，鼻子，砍去右手，然后释放。宣谕各地：“大兵到处抗拒不降者，以此为例，如能杀宗室官绅，封府库以待，则秋毫无犯。”
这些满身血污，痛苦哀嚎的残疾兵士四散逃奔，所过地方，兵民惊骇，不攻自乱，纷纷解甲投降，势如破竹。
但张献忠并不满足，在重庆稍作休整后，他留下大将刘廷举带领少量军队镇守重庆，自己则统率大军分水陆两路向下一个目标挺进。




明末那些事儿 第106章 成都，我来了（6）
成都，成都。
川东的重庆和川西的成都，是四川最重要的两个军事重镇。
“四川形势，重庆为臀，成都为首。”成都是四川的首府，地偏路险，京城陷落，崇祯自缢的消息直到五月中旬才传到这里。
这天，分封在四川的蜀王朱至澍召集成都的官绅商议对策。蜀王首先发言说：“先帝驾崩，留有遗诏，号召天下兵马兴师勤王，我们四川世受国恩，自然不能落后。”
大家听了都悲愤难抑，群情激昂，发誓舍生忘死，共赴国难，四川巡按刘之渤更是咬牙切齿，泣不成声。
但蜀王朱至澍话头一转，继续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为了兴师有名，我们是否……是否可以……最好在宗室中推举一名“监国”，暂掌国政……”
等朱至澍吞吞吐吐说完，人们这才明白他的本意，原来是希望大家拥戴他做“监国”（准皇帝），以后再黄袍加身。
有人表示支持，但大多数官绅反应冷淡，巡按刘之渤气哼哼的说了句“你支派太远”，拂袖而起，大步走出蜀王府，愤懑难平，竟一头跳进外面的金水河里。
手下人赶忙七手八脚将他救上岸，但刘之渤仍气得浑身打颤，怒气不息的大声呼喊：“受不了了！让我去见二祖（即明太祖和明成祖）及列宗于地下吧！”
由于心里不痛快，一连几天，刘之渤闭门不出。
成都的防务无人督查，士兵们都懈怠松弛下来，张献忠派来的一批奸细扮作乞丐，客商，算卦，看病的乘机潜入城内。
成都各衙门的官员络绎不绝的来到四川巡按公署，恳请刘之渤以国事为重，赶快开门办公，刘大人这才出来管事，并到蜀王府继续商讨战守之策。
成都城守兵不多，华阳（成都府治所）知县沈云祚提议蜀王捐资助饷：
“成都危在旦夕，王府却财帛如山，不趁此时招募壮士杀贼，若军民逃逸，城池有失，谁替王爷守此府库呢？”
但蜀王却皱起眉头，哭丧着脸说：“孤库房中也无多少积蓄，只有先帝赐给的承运殿一座，大人先生们拆去变卖了充做军饷吧。”
刘之渤都快被蜀王气乐了，厉声说：“殿下！承运殿无人买得起，只有李自成，张献忠是买主。”
吝啬的蜀王一毛不拔，有人又提出将军饷派给城内的乡绅富户，一听这话，有钱大户人家一下子逃出城去一大半。
崇祯十七年（1644）七月底，张献忠的大军逼近成都，城内一日数惊。想到瑞王朱常浩的结局，蜀王朱至澍这才慌张起来，同意拿出金银招募勇士守城。
谁知一连悬赏三日，竟无人出来应征，最后好不容易招募到一些壮汉，但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无赖，他们每人领到白银五十两后，拿起刀枪登上城头，可一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多亏了新任四川巡抚龙文广，总兵官刘佳印，参将杨展带领三千精兵从川北及时赶到，蜀王的心情才稍稍安定下来。
八月四日，张献忠的前锋部队来到成都城下。
总兵官刘佳印率兵出战。参将杨展纵马奔驰，势不可挡，连杀二十多名农民军战士，农民军退却二三里。
张献忠手下大将张可望亲自督阵，对后退的士兵格杀勿论，一连斩杀四五名回头张望的士兵。大西军冒死前突，仗着人多势众，竟将官军步步逼回城内。
从此，官军紧闭城门不出，只用大炮火铳还击，不让农民军接近城墙。巡抚龙文光站立城头，发现护城河已经干涸，急忙派人前去掘开都江堰，把大水引过来灌满护城河。
这时，张献忠的大队人马已经来到，围绕城池结成二十四座大营。都江堰的水还没有引过来，漫山遍野的农民军手提土袋，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很快把护城河填平。农民军蜂拥而上，将成都城团团包围。
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按刘之渤衣不解带，日夜率众固守，铳炮齐鸣，箭石俱下。张献忠见城守坚固，就命人挖掘郊外坟地，让士兵们顶着棺材板靠近城墙，在城脚下掏地窖，竟在西北角挖出一个长数丈的大洞，在里面填进了一万多斤火药。
八月初九日夜晚，暴雨大作，雷电交加，守城的士兵在城头矮墙内站都站不住。城内潜伏的农民军奸细开始行动，在城内到处放火叫喊，官军的火药局也被点燃了，爆炸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突然几百支火箭从张献忠大营呼啸射出，恍如几百条张牙舞爪的火龙，一起向成都城墙西北角飞窜，同时农民军大营里的大炮也轰鸣起来。
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巨响，成都城西北角的锦江楼飞上了半天空，瓦石乱飞，烟雾迷天，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人们才反应过来。
这时，城头上已空无一人，只有冲天的火光。




明末那些事儿 第107章 成都，我来了（7）
蜀王朱至澍知道大势已去，拉住王妃的手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跳进王府后花园一口八角琉璃井里。
巡抚龙文光，总兵官刘佳印左冲右突，无法突围，害怕被俘受辱，也双双投入城内浣花溪中自尽。
巡按刘之渤，华阳知县沈云祚，参将杨展被农民军生擒活捉。
性情暴躁的四川巡按刘之渤是陕西宝鸡人。因为是同乡，张献忠想劝降他，许诺封他当首相。不料刘之渤竟像受到侮辱，破口大骂：“我乃朝廷命官，怎能降你狗贼？”
气得张献忠让人把他绑在高竿上，下令士兵放箭。但刘巡按眼睛都不眨一下，临死前还大声呼喊：“宁多射我一箭，少杀一名百姓。”
曾向蜀王劝谏的华阳知县沈云祚被囚禁在城内的寺院里，绝食半月不死。张献忠派人给他送来食物，引诱他投降，沈云祚把头扭向一边。
来人拿出刀威胁，沈云祚跳起来大骂：“我恨不得咬你们的贼肉，谁吃你们的贼饭！”被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沈知县幼子沈荀蔚，年方五岁，被朋友藏到青城山中，幸免于难。二十年后天下太平了，他辗转流浪，返回四川老家，依据自己的耳闻目睹，撰写了一本书，名叫《蜀难叙略》，成为后人研究张献忠入川的珍贵资料。
俘虏中最幸运的是青年军官杨展，劝降不从，被两名士兵押到城外处斩。有一名士兵羡慕他身上穿着的五彩鲜妍的绵甲，就跟杨展商量：“汉子，将这身衣甲送我吧！”
参将杨展感到好笑，眼珠一转说：“我命都不要了，还要这身衣服何用？情愿奉送，只求二位军爷把我的尸骸投进河里，不要扔在地上让野狗吃了。我先谢谢二位了。”
两位农民军战士欣然同意，将杨展带到江边，唯恐弄污了绵甲，想先剥下衣甲来再斩首。不料刚一松绑，杨展顺手夺过士兵手里的刀，将二人砍倒，然后一跃跳入波涛汹涌的江中，没了踪影。
就是这个杨展，在不久的将来，联合曽英，将八大王张献忠搅扰得坐立不安，寝食难宁。
很多书上都说：张献忠入川，大肆屠戮。其实，八大王刚进成都的时候，并没有随意乱舞屠刀。在史料中，也难以查到张献忠的军队抢掠奸淫的记录。
考察在这里死去的文臣武将，大多是英勇战死或城破后自尽的，如龙文广，刘佳印等。对于抓获的明朝官员，考虑到下一步建立政权的需要，张献忠都尽力想劝他们投降。
但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的一些明朝官员，对农民军有一种天然的敌视，根本不买张献忠的账。刘之渤，沈云祚等人怒目圆睁，大声诟骂，张口流贼，闭口强盗，彻底激怒了张献忠，这才导致遇害。
不仅当官的男人，即使深闺中的妇女，忠君报国的思想也根深蒂固，牢不可破。蜀王府里的姬妾，城破时纷纷投水自尽。
有一个没来得及跳河的宫女名叫若琼，貌美如花，夜宴时被招呼来侍酒。酒酣耳热之时，若琼瞅机会抓起一只银瓶向张献忠头上招呼，差点把八大王开了瓢。
张献忠又命抓获的歌姬琼枝献歌，色艺俱佳的琼枝仰着脸瞪着张献忠，毫无惧色：“我虽低贱，怎能用歌声为反贼饮酒助兴！”
张献忠拔出刀来，威胁琼枝。琼枝凄然一笑，轻蔑的说：“你也就这点能耐！”气得张献忠哇哇怪叫，大呼侍卫，将若琼和琼枝两个婊子拉下去大卸八块喂狗。
另一位歌女曼仙倒很顺服，使出挥身解数来讨好八大王。张献忠很惬意，叫她陪自己喝酒。不想曼仙竟将早已准备在身上的毒药偷偷倒进八大王的酒杯里。
张献忠感觉曼仙神情有异，就警惕的强迫她先饮。曼仙一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七窍流血，仆倒在地。
张献忠勃然大怒，命令武士将曼仙的尸体剁成肉酱。
对于成都官民的不合作态度，张献忠怒气不息，命令养子张可望，张定国将成都的男女老幼统统驱赶到中园（三国时蜀汉昭烈帝刘备练兵的地方），一律杀掉。张可望，张定国一听吓坏了，赶忙跪下为百姓求情：
“父王，您南北转战十几年，到如今还没有一块地盘安身立命。如今千辛万苦打下了成都，我们都希望能够帮助父王成就一番霸业。如果百姓都杀光了，占住地方又有什么用呢？父王如果一定要大开杀戒，就先砍下我们的头颅来代替百姓吧。”
张可望，张定国满脸是泪，伏在地上不起来，而张献忠则似听非听。现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天上，他发现天边垂下的厚重的云彩，越看越像一条巨大的龙尾。
这是一个吉祥的兆头！
张献忠乐了，亲切的搀扶起张可望，张定国，笑意盎然的大声说：“小子们快起来吧，咱老子听你们的！“




明末那些事儿 第108章 这个领导不靠谱（1）
迎风站立在成都高高的城楼上，张献忠顿感心旷神怡，豪情满怀。
一千四百年前，蜀汉昭烈帝刘备在此登基称帝，文有诸葛亮，庞统，武有关羽，张飞，与曹魏，孙吴鼎足三立，何等的气派！
在张献忠心目中，他的四个养子张可望，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都骁勇善战，就是他的关羽和张飞，而军师汪兆麟，他的女婿，文韬武略一点也不次于庞统，诸葛亮。
张献忠的部队，基本上是一种家族式管理。现在，他正派遣他的四个能干的儿子分别率军收取四川各府，州，县及土司，大兵到处，各地“争封府库应命”。特别是邛州的几个秀才听说省城失陷了，立即纠集起当地一伙饥民围攻官府，逼迫州官交出官印，迎降农民军。
在很短的时间内，除了遵义（今属贵州省），石柱，黎州等少数地方外，四川大地基本上都处于了八大王张献忠的控制之下。
建立政权的时机成熟了。
需要一提的是，从重庆南逃的青年军官曾英联合另一位明将王祥，占据了遵义城，严密防守，而黎州土司马金，则是蜀汉大将马岱（曾阵斩三国名将魏延）的后人，接到张献忠送来招降的金印后，当众摔在地上，誓死不降，并派兵分守四境。
在夔门战败退归老家石柱的女将左良玉，也把旧部全召集起来，歃血为盟，“有敢从贼者，族无赦！”。慑于老将秦良玉的威名，张献忠也没有派兵进犯。
建国。
占领成都以后，张献忠忙于建立政权。
他想继续称“西王”，又倾向自称“秦王”，因为他的老家陕西简称“秦”，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建立的秦朝的发祥地。在两个王号面前，他游移不定。
这时，汪兆麟，张可望等心腹早已等不及了，轮番劝进，要求张献忠直接面南背北当皇帝，八大王张献忠竟羞怯谦辞起来，一整天闭门不出。
几天之后，张可望，汪兆麟带领文武百官，排闼直入，仿效赵匡胤陈桥故事，将一件黄袍子披在了张献忠身上，跪倒在地齐呼万岁。
张献忠于是登基称帝，立国号“大西”，下令以成都为西京，谕令全体臣民称他“老万岁”。于是大小官员都兴高采烈，等待封赏。成都城内不论穷家富户，都在大门口竖起“西朝皇帝万岁”牌位，并供上香气四溢的鲜花。
八大王张献忠同李自成一样，是一个乡土观念极强的人，不论称“秦王”，“西王”，还是立国号“大西”，包括当初起事时号称“西营八大王”，其实都是表示他不忘陕西老家。
他确定的战略思想是：先稳固四川，再谋求向陕西发展。
看来，他跟立国陕西的李自成，今后的冲突将难以避免。
确立了国号，张献忠又命令文臣们拟定年号。文臣们绞尽脑汁想了一大堆，却没有一个让“老万岁”满意。张献忠乜斜着眼睛瞅着群臣，似笑非笑的说：
“我的满肚子墨水的秀才先生们哪，如今有现成的年号，你们怎么都想不到呢？”
大家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献忠轻轻一笑，一字一顿的说：“你们看用“大顺”做年号如何？”
大家更给闹糊涂了，这不是闯王李自成的国号吗？
还是军师汪兆麟脑瓜转得快，最能揣摩张献忠的心思，知道这是张献忠在跟李自成较劲，不觉拍手叫好：
“妙哉！妙哉！用李自成的国号做我朝的年号，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别看李瞎子暂时势力还算强大，但他兴盛不了多久，我们老万岁才是应天顺人的真命天子，必能平定天下，万世一统。”
张献忠望着最宠信的女婿汪兆麟，不禁满意得哈哈大笑。
群臣这才恍然大明白（悟），赶紧跪伏在地，齐声叩拜：“老万岁天纵聪明，无人能比，万岁，万岁，万万岁！”
彷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据说大明王朝开张的时候，明太祖朱元璋请刘伯温先生算一卦。刘先生眯起小眼掐指一算，说出来四个字：“遇顺则止。”
当时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历史的发展竟鬼使神差应验了刘先生的预言。二百七十年后，为朱明王朝掘墓的三大军事集团，李自成国号“大顺”，张献忠年号“大顺”，满清皇帝福临的年号则叫“顺治”，不约而同都用了一个“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