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陈重
“多谢山长,多谢大师!”林想容喜出望外,再度叩道。
“起来罢!”东方墨面色稍霁开口说道。他只盼林想容能以此为训,否则刁蛮任性不改,日后必遭祸害。
大将军林动走上前来,向东方墨一揖道:“小女无状,劳山长费心了!”
“不敢当将军大礼。教育弟子乃是书院责之所在,敢不尽心!?”东方墨淡淡回礼道:“古人有云:人之立身,所贵者惟在德行,何必要论富贵?大将军以为如何?”
林动闻言,虎目之中不禁闪过一道精芒,面上却是笑道:“山长所言极是,我自会教训小女,从此修身立德,决不令书院蒙羞!”
“我与大师尚有要事,先告辞了!”东方墨长拱了拱手,身形飘然而起,脚踩云气而去。
“百劫随心无定数,成佛只在一念间!杜小施主,后会有期!”慧明大师轻唱佛偈,深深望了杜重霄一眼,白袍凌风,驾云而去。
东方墨与慧明大师如神龙一现,飘然离去。而在场之人俱已明了,这两位高人现身后花园却只是专程为杜重霄疗伤而来!
望着东方墨远去的身影,林动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东方墨那句‘人之立身,所贵者惟在德行,何必要论富贵?’所告诫的并非是林想容,而是他林动本人!而由此看来,东方墨必是对某些事情有所察觉!
压下心中诸般念头,林动面上重新露出笑容,以豪爽之声道:“诸位请入座!”
早有仆役数十人铺好方席,摆好案几,各色珍馐美味流水一般上来。每处案几旁,更摆有美酒数酝。
眼见诸人落座,美酒斟满,林动举起酒杯,扬声道:“玉石关至今屹立不失,诸位功不可没,今日我设下微薄酒宴,便是为圣上,为西南数十万百姓向诸位聊表谢意。”
说到此处,林动语气转为低沉,虎目中隐含泪光:“此役,共有九万健儿战死沙场,亦有一百二十二位英杰不幸殒落。且以此酒,祭奠死去的将士与英杰在天之灵!”说罢,一仰头,已将整杯酒喝的干干净净。
众人俱显怆然之色,纷纷饮尽杯中酒。此次妖族出动兵力共计二十余万,猛攻玉石关达半月之久。玉石关十万守军伤亡惨重,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前来支援的各派弟子菁英三百余人,亦战死接近半数。在座之中便有不少人念及师兄弟殉难,不禁悲从中来,泪湿衣襟。
“英灵不远,浩气永存。我东土男儿前仆后继,血洒疆场,终保得城关如铁,屹立如故。这第二杯酒,我敬在座诸位!”林动再次斟满了一杯酒,遥向众人举杯。
众人又是一饮而尽。却见林动又斟满了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酒,我独敬杜英雄!”林动举着酒杯,遥遥敬向杜重霄,郑重说道:“若非杜英雄于危难时刻神兵天降力挽狂澜,玉石关危矣。是以杜英雄应居功!”
“将军之言,在下愧不敢当!”杜重霄举杯回敬,言道:“十余万东土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与妖兵殊死相搏半月,众志成城,戮力同心,方令妖兵铩羽而归,在下如何敢居功?这一杯酒,将军理应再敬诸位!”
听闻这一番话,在座各派弟子莫不暗自点头。拥功而内敛,泰然而不骄,此当真少年英雄!太玄清虚宫不愧为天下第一道门,其教出的弟子竟是如此出色!
林动亦不禁面露异色,以对方小小年纪,竟能视声名于无物,这份胸襟着实难得。当下朗笑一声道:“杜英雄胸怀若谷,令人敬佩。这一杯当遂杜英雄之愿,诸位饮胜!”
林大将军连敬三杯,一抹嘴角酒渍,豪放之态毕现,大声道:“此酒乃是百花酿造,常饮可聚气凝元,补虚驻颜,诸君何妨开怀畅饮,我等今日不醉无归!”
于秋阳暖照之午后,处百花竞放之妙境,百余人席地而座,擅饮者推杯换盏,不擅饮者或高谈阔论,或吟诗做赋,或静赏鲜花。
杜重霄与云芊月**一席。少女白裙素雅,浅笑盈盈,玉手轻持酒坛不时向少年杯中添酒。少年初时小斟,后而豪饮,不多时两坛百花酿已然吃尽,少年双目中已然显露几分醉意。
‘佳人似明月,皓腕凝雪霜,眉眼盈盈处,独对少年郎。’这一幕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林长风面沉似水,眼中掩饰不住失意。而另一处,南宫俊酒到杯干,丝豪不顾南宫雁的劝阻。
“你为何这般看我?”云芊月清澈的明眸中含着笑意,迎上杜重霄的目光问道。
“却是想不到,你会动手打人!”似是借着醉意,杜重霄怔怔凝视了对方良久:“我总觉得打人这种事情,与你的气质不合!”
“是否不够贤良淑德?”云芊月又向对方杯中添了酒,浅笑问道。
“不是!”杜重霄微将杯中酒一口喝干,望向云芊月微笑道:“打人之前,你在云端,打人之后,你在我眼前。”与打人之前的云芊月相比,打人之后的云芊月无疑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更让杜重霄觉得真实亲切!
云芊月无疑是听懂了杜重霄话中之意,明眸略显薄嗔,又给对方添了一杯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眼见那一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南宫俊再也抑止不住心中嫉妒之火,霍然站起,大步向场中走去。
“如此良辰,有酒有花,却无诗无剑,岂不可惜?在下不才,愿以诗入剑,以助酒兴!”
南宫俊一席话引得众人为之瞩目,恰逢酒兴正浓,在座又多为书院弟子,自然扬声叫好。
南宫俊傲立于场中,声音清越响于百花之中。“我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一语出而文气生,丝丝文气汇成一把宝剑握于手中。
“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念及此句,宝剑蓦然现出白虹紫气,晶芒四射夺人双目。“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南宫俊身随剑走,剑光化为蜿蜒游龙,由文气的汇成的昆吾剑宛如实质,由此可见南宫俊修为确是不凡。
天下书院共分‘文华’‘止戈’‘杂学’等院,其教授治国文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酿酒种花,舞戈操剑,排兵布阵,种种皆可入道。其中更有通晓数技之长者,南宫俊能以诗入剑,便属于天资群之列。
“倚天持报国,画地取雄名。”吟到最后一句,南宫俊持剑而立,俊目斜睨杜重霄,朗声道:“趁此良辰,我欲邀杜兄下场,名为请教,实为共舞,不知杜兄意下如何?”
杜重霄闻言不禁暗暗冷笑,原本看在东方墨为己疗伤的面上,不欲与南宫俊动手,却未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当下开口应道:“正合我意!”说罢,一手拿过云芊月手中酒坛,仰头痛饮。晶莹的酒水顺唇角流下,片刻湿透衣襟。杜重霄却丝毫不觉,一口气将半坛酒喝干,咚的一声将空空酒坛掷于席旁。
“杜英雄好酒量!”林大将军开口赞道。
“果真少年英雄!”又有擅饮者高声相和。这百花酿入口初觉绵甜,待细细品味又觉火辣,其酒劲甚足,即使是修真之士一坛足矣,而杜重霄却一连喝光三坛,足见其海量。
不少妙龄女子亦暗自心动,这少年郎初看平平,然而愈是仔细端详愈觉耐看。身形摇晃犹显三分飘逸,醉眼迷离且露不羁五分。
其余书院弟子却是不禁面面相觑,原本以为这一场风波已然平息,却是未想到南宫俊与杜重霄之间终是免不了一战。只是杜重霄这样一番醉态,若是共舞倒也勉强,若是切磋,那便有些不妙了!
杜重霄摇摇晃晃来至场中,不知何时,悟空棍已紧握在手。
南宫俊紧盯对方片刻,拱手哂笑道:“杜兄醉否?可使的动手中棍棒?”
杜重霄回了一礼,口中随意说道:“在下不胜酒力,若是待会若失了分寸,还请南宫兄担待一二!”
择妖 第五十一章 酒里乾坤(下)
南宫俊手中昆吾剑一振,出阵阵清鸣,口中笑道:“与杜兄不同,在下对分寸二字,一向把握的很好!请罢!”他并非鲁莽之人,纵然心中妒火中烧,却未失了理智,下场与杜重霄‘共舞’乃是经过深思熟虑之举。
先,他看出杜重霄不过是洞明得术境,修为尚低他一筹;其次,比武较技不同于生死相搏,如果杜重霄凭借天河图召唤神龙天将天兵取胜,那未免令人不齿;最后,便是他对自己的剑术与诗气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请!”杜重霄简简单单回了一字,便踉跄向对方行去。
南宫俊昆吾剑一指对方,剑芒蓦然暴涨三尺,吞吐不定,几乎完全抵消了对方棍棒天生自来的攻击范围优势。手捏剑诀,朗声吟道:“我以玉笔化青锋,千古诗篇自天成!”话音落,昆吾剑光华大现,无数墨迹自剑光中跃出,汇成一幅诗篇显现于南宫俊身后。
众人不禁齐齐动容,甚至连林长风都难掩惊讶之色。看此情形,南宫俊分明已经触摸到了本象境界的一角大门,也许不出三年,便会突破洞明修行境而跻身于本象灵明之境。
事实上,南宫俊能以不及弱冠之年,便有洞明修行境之成就,已足见其天资不凡了。
“侧勒努趯惊风雨。”前两句在于养势,而自此句开始,杀气突现。南宫俊手中青锋疾挥,如以玉笔书写诗篇,一点一横一竖一钩,化作惊风骤雨向杜重霄卷去。
杜重霄醉步虚浮,双目迷朦,手中悟空棍点挑拨撩,幻出千重棍影,竟是风吹不进,雨打不透,轻易便将南宫俊的攻势化解。
座席之间,教习郑达先手捋胡须,向身旁弟子问道:“可看得出二人胜负?”
“弟子觉得,南宫师弟修为更胜一筹,那位杜公子如不凭借天河图,实难取胜!”一女弟子先开口道。
“新振,你觉得呢?”郑达先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堵新振。
“南宫师弟如这园中娇蕊,杜公子却似山中劲竹!以弟子之见,南宫师弟必须落败!”堵新振认真答道。
一名男弟子将此言听在耳中,禁不住反驳道:“南宫师弟不仅修为胜出,其以诗入剑之法更是玄妙无穷,那杜公子只凭得棒棍战斗,纵然棍术精湛可坚持一时,却不能维续长久,落败必成定局!”
“如何需要维续长久?南宫师弟恐怕坚持不过一刻!”堵新振继续口出惊人之言。
“堵师兄之言未免过于耸人听闻!”几名书院弟子明显不信。若是猜测那杜重霄艰难取胜,倒也不无可能,如今却是一口言定南宫俊败于顷刻,那根本绝无可能。
“新振,你因何这般肯定?”郑教习似是丝豪不觉惊讶,只是要堵新振言明根据。
“回先生,弟子当日曾与杜公子并肩作战。其时,杜公子一人一棍,独挡于城门之前。数千妖兵一涌而上却不能寸进,为何?”堵新振双目微眯,似得回想当日之战:“伸如蛟龙出海,扫若狂风折林。杜公子每一棍出,必含一往无前之勇,而手下无一合之将,十荡十决,万妖莫敌!”
说到此处,堵新振轻叹一声道:“一言而蔽之,杜公子修的是杀人之法,而非弄舞之术!”
听得堵新振之言,众书院弟子不禁默然,良久方有人开口道:“可惜来得迟了,未能目睹杜公子当日威风!”
“只是,如今杜公子醉酒不轻,恐怕情势不利!”女弟子言语中有担忧之意,竟是不知不觉变化了立场。
“壶中生日月,酒里有乾坤!你们当他是真醉了么?”郑达先话中含着几多感慨,无论是那身着白衣形似女子的年轻男子,还是场中醉步踉跄却暗藏杀机的玄衣少年,俱是人中龙凤。太玄清虚宫千百年道统,人才辈出,不愧为天下第一道门。
“不是真醉么?”众人各将目光望向场中,却现说话之间,变化已生。
一击被杜重霄轻易挡下,南宫俊却是不慌不忙,他这诗剑篇共三十二句,一句连着一句,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且越到最后,气势越足,若是等满篇诗成,那对手除了引颈受戮外再无其它选择。
“策掠啄磔化矫龙。”随着南宫俊剑走龙蛇,点点字迹带着墨韵汇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疾向杜重霄扑去。
眼见黑龙扑来杜重霄竟是不躲不避,右手悟空棍收到身后,左手挟着烈烈火光竟是结结实实抓在了龙之上。
黑龙摇摆尾,却无法挣脱杜重霄凝聚真火之力的一抓。杜重霄蓦然一声轻喝,宛如晴空霹雳,左手用力竟是硬生生将黑龙按于地上。在下一瞬,黑龙周身忽然冒出熊熊火焰,随着无数字迹燃成灰烬,龙躯亦开始土崩瓦解化为虚无。
由字迹汇成的墨龙,完全不敌杜重霄手中真火之力,一触即溃。
杜重霄醉步浮沉,暗藏杀机,身形一晃已欺至南宫俊身前七步之内,悟空棍高高举起,南离真火遍布棍身,四周空气随之生扭曲。
一棍砸下,地裂山崩。
南宫俊只觉得这一棍有劈山断水之威,令他生出无法抵御之感。面对这至刚至猛的一棍,硬接绝非明智之举。南宫俊身随心动,有若一片落叶轻飘飘横移丈余,口中继续吟道:“浩然正气冲霄……!”话音未落,双目蓦然圆睁,就见那看似刚猛无俦势不可挡的一记重棍,竟于半途中化为春风细雨,轻轻一摆,灵巧而刁钻地扫向他的腰腹。
至刚化柔,变换如意!
南宫俊猝不及防,手中昆吾剑急掠而下堪堪护住小腹。便听锵的一声金铁交鸣,无穷巨力夹着真火之力顺着剑身涌入体内,禁不住浑身一震,应声向后退去。
杜重霄踉跄跟进,悟空棍大开大合,左扫右荡,反将南宫俊裹入棍风棒雨之中。铿锵之声响不绝耳,南宫俊以浩然正气催动剑光,沉着应对,竟是凭着精湛剑术与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锵!又是一声脆响,棍剑相交,两人竟是同时施用出绞字诀。一绞两绞第三绞,棍剑齐齐脱手飞上天空。
杜重霄肩晃身摇,忽低忽高,其形醉而意不醉,步醉而心不醉,转眼便已冲至南宫俊身前。
眼见杜重霄扑来,南宫俊一声冷笑,右手拼指如剑,丝丝剑气自指尖生成,疾刺杜重霄的胸口。
杜重霄右手一伸已然擒住南宫俊手腕,身形顺势而倒欺入对方怀中,左肘后撞,猛然击在对方的胸口之上。
如被巨锤击中一般,南宫俊胸口剧痛,血气翻腾。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又觉眼前一黑,已被杜重霄以后脑重重撞在了鼻梁上。
泪如泉涌,金星漫天。南宫俊何曾见过这等凶残野蛮的打法,连遭两击,心中顿显惊乱,手中剑气已顾不得章法,乱扫一气,务求阻挡对方近身。
啪!杜重霄全身卧地,双脚连环踢出,一连两脚踢在南宫俊的脚踝处。吃了这式‘醉酒抛杯连环踢’,南宫俊顿时重心不稳,身躯向前扑倒,慌忙一提真气,欲稳住重心,却冷不防背后千斤之力传来,却是被一跃而起的杜重霄重重压在了背上,禁不住趴倒在地。
杜重霄双手伸出,从空中而落的悟空棍不偏不倚落入他的手心。借力而起,复又躺下,将愈要爬起的南宫俊再度压于地上。
南宫俊面色血红,双目尽赤,十七年来,他何曾受到这般侮辱?对方攻击连绵不绝,一而不可收拾,迫的他连诗句都念不完整。若是输的体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然而如眼下这般被人两番压于地上,令他如何不羞愤欲绝?
周身浩然正气澎湃,终将杜重霄迫的起身,却觉后颈一紧,随之腾云雾一般被人抛出几丈之外。身形一转,南宫腾稳稳落地,就在这一刻,红光刺目,热浪扑面,那一点棍尖仿佛刺穿了虚空出现在他的眼前,只须轻轻一送,便可洞穿他的眉心!
“承让!”杜重霄面上再无半点醉态,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输了!”这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南宫俊竭力使自己面上的神情趋于平静自然,他很想含羞而去,心中却是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技不如人输了脸面,却再不能输了风度!向杜重霄一揖道:“杜兄棍法可夺天地之造化,其内藏真火之力更是威力无穷,在下输的心服口服!”言罢,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
杜重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佩服,他已知对方乃是天下书院另一山长南宫守成之子。勿论是装模作样,还是真心实意,在颜面扫地的情势下,对方能做出坦然认输之举动,实属难得。有道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人杰!
“妙哉!”大将军林动先鼓掌赞道:“二位俱是少年英杰,胜者可喜,败者犹荣。诸位请与我举杯,为二位少年英杰贺!”
众书院弟子不禁骇然,由开始到结束,南宫俊确实未坚持过一刻!
尚清淼凝望着得胜归来的杜重霄,心中暗自感叹,当日他曾与炎红莲,徐青林等人断言,以杜重霄天生神力慧眼,又得其九师叔教授斗战之法,不出三年,必是本象境以下无敌。如今看来,恐怕两年便已足够了!
只是,这杜师弟身上的真火之力,从何而来?
择妖 第五十二章 万妖至尊
南宫俊返回席位,神情泰然自若,仿佛全然未将落败一事放在心上,然而在其袖内一双手却紧握成拳,指关节已然白。他是天下书院山长之子,亦是书院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受了这般奇耻大辱还能静坐在这里,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辱,必将十倍还之!
南宫雁心中暗叹了一声,果然被堵师兄一语成谶,弟弟未坚持到一刻功夫便已落败。她亦看得出弟弟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必是痛苦万分,只盼其经此挫折尽快成长,做园中娇蕊固然鲜艳夺目,却又如何能比得上山中劲竹凌雪傲霜?
一直静坐于父亲身侧的林想容,此刻满目骇然之色,短短一刻之间,南宫俊竟然一败涂地!这怎么可能?南宫俊去年岁考于年轻弟子中名列第八,如何会轻易败给那个‘痨病鬼’?耳边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若不知悔改,恐怕将来有一日为父也护不住你!”
“女儿知错了,请父亲放心,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小心做人!”林想容低声回道。险些被逐出书院的她已然明白,纵然她身为大将军之女,这天下还是有众多她惹不起之人!
“还能饮否?”杜重霄回到席位上,却见云芊月又拍开一坛酒,向他示意道。
“这酒不醉人,再喝一坛也无妨!”杜重霄将酒杯递过,笑着说道。而在这时,忽听得左侧有人唤他‘师叔’。
转过头,就见易飞舟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凑了过来,跪坐他身旁,堆起满面谄笑道:“方才尚有人为师叔担心,以为师叔醉了难免实力有损,唯独师侄心中分明,师叔英明神武,实力通天,当日在长兴山一棍一刀,便将两个本象境的恶妖结果,如今那南宫俊不过是洞明修行境,又怎会是师叔您的对手!果不其然,师叔轻松获胜!师侄唯有借这一杯酒,以表心中敬佩之情……!”
杜重霄十分不习惯地将眼前这个醉态可掬、满脸谄媚的家伙,与往日老实木讷、沉默寡言的少年联系到一起。与对方碰了杯,一饮而尽之后,微笑说道:“你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溜我的须,拍我的马!”
“师侄对师叔的敬仰,天地可鉴。”易飞舟连忙肃容说道,然而在下一刻,谄媚的笑容又重新现于脸上,“方才我看师叔似醉非醉,状似癫狂,刚柔相济,形神合一,其种种玄妙,令师侄眼界大开,神往不已。不知师叔闲暇时能否指点师侄一二,师侄定当感激不尽!”
说来说去,这最后一句方是重点。
“近身相搏只是微末小技,你学了又有何用?”杜重霄笑着问道。他倒不是藏私,而是恨屋及乌,不肯如此容易就答应对方。
“师叔莫要哄我!这斗战之法如何称得小道!”见杜重霄似有意推辞,易飞舟连忙转向云芊月恳求道:“还请师叔母代师侄美言几句!”
一句师叔母,却是不禁让云芊月霞飞双颊。纵然她修无上道法,炼清静之心性,然而终究只是十七岁的少女!猝不及防之下,不免羞态流露。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张羞涩的容颜却已深深刻在杜重霄的脑海之中。与平时出尘高远的仙姿相比,他却是更喜欢云芊月寻常女儿之态。
“答应他罢!”云芊月玉容恢复了平素的恬淡,向杜重霄说道,俨然以师叔母自居。
“好罢,看你一片诚心,芊月又替你说了话,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只是此处不合时宜,待返回山门我再传授你最贱如何?”杜重霄缓缓点头道。
“醉剑?”易飞舟喜的抓耳挠腮,犹自不敢相信地问道。
“最贱!”杜重霄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多谢师叔,师叔日后若有差遣,师侄必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明明与杜重霄年纪相仿,然而易飞舟一口一个师叔却是称呼的极为自然,且大拍马屁丝毫不觉脸红。
待易飞舟欢天喜地离去,杜重霄转头望向云芊月,举杯示意道:“芊月不来一杯么?”
云芊月含笑摇头,又为对方添了一杯酒道:“若饮交杯,还须两年六月!”
“日子计算的如此清楚,却似要还债一般!”杜重霄哑然失笑,又是一饮而尽。他擅饮烈酒,这百花酿对他而言如同清水。
“情债不是债么?”云芊月明眸凝视着对方,反问道。
“是否只须还了此债,你就可以了无挂牵,从此证得大道,飞升成仙?”杜重霄言语中藏着三分犀利,目光与少女相接问道。
云芊月沉默片刻,方开口道:“世间修真之士,勿论门户,勿论出身,莫不以证大道得飞升为愿,我又何能例外!”话语稍顿,又问道:“莫非重霄志不在此?”
“我最大的愿意,就是回家!”杜重霄目光转向远方天空,仿佛想要洞空重重空间的阻隔,看向他为之魂萦梦牵的故乡。那里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而此处虽好,非是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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