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妖

杜重霄微微一怔，天大的喜事？不知喜从何来？他是个很知道分寸的人，尽管心中疑惑却是不再追问，而是再度向两个童子拱手道：“多谢多谢，我必守口如瓶，不会累及二位受罚！”
清泉与灵竹相视一笑，对杜重霄的知趣很是满意，若是对方无休止的追问下去，两人即使如实相告，心中未免不喜。
“杜师叔先请！”清泉与灵竹左右一分，很是恭敬地等待杜重霄先行。
一路之上，杜重霄驾起灵云气缓缓前行。清泉与飞瀑则是很有耐心，一驾竹笛一驾玉瓶，跟在杜重霄身后左右相随。
清虚殿中，灵香阵阵。
紫极真人身着紫色道袍，腰系玄光列缺剑，双目电光闪动，尽显第一道门掌教之威。在其身后肃然站立的正是其第七亲传弟子李云聪。
其余七位真人分列左右，皆如紫极真人一般穿戴隆重，亦有七名年轻弟子站于身后。而此刻，无论八位真人还是身后弟子，目光均是望向位于客位的二女一男。
其中一个女子身披五彩錦裳，秀盘入凌云，仙姿玉色，明艳绝伦，虽含笑静坐，虽给人以凛然不可亲近之威。此乃当今碧落仙门之主玉圣真人！
另一个却是身着素白长裙的少女，亭亭静立于玉圣真人身后，不一言。
最后立于少女身侧的是一青年男子，身穿白色长袍，剑眉入鬓，虎目生威，身形挺拔如松，自有一股夺人英气。
眼见殿中金鼎中的灵云香已燃烧过半，紫极真人面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向身旁童子道：“清泉与灵竹去了这久，为何不见回转？”
身旁童子连忙答道：“应是杜师叔所乘法器过于缓慢之故！”
“是何法器？”紫极真人皱眉问道。
“听说是九师祖所传，名为灵云气。”童子低声回道。
灵云气？紫极真人闻之不禁哑然失笑，他倒是记得这件法器的来历，那是玄霄师弟于六年之前遨游太极峰顶，无意中现一丝灵云气，便借他的清风卷云壶取之，又几乎拨光了千年灵鹤的翅羽，这才炼就出一团云气。只因他其不擅锻炼之术，取材又极为普通，因而最后炼出的灵云气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须知太玄清虚宫藏宝何止千万，随意挑出一件都要比那灵云气强出几倍，他只当那是玄霄师弟一时兴起之作。却未曾想这件法器却是传给了杜重霄。
就在这时，只见一黑衣少年大步迈入殿中，目不斜视，双膝跪倒在地道：“弟子杜重霄拜见掌教，拜见各位师伯！弟子来迟，还望各位师伯恕罪！”只是进门匆匆一暼，他便看得出来，这殿中上下怕是只等他一人了！
清泉与灵竹两童子则从杜重霄身旁飘过，重立于紫极真人身后。
“起来罢！”紫极真人淡淡说道。他却是没有责问杜重霄因何来迟，毕竟因法器低劣而迟到，传到外人耳中难免贻笑大方。
随后，紫极真人又道：“这是碧落仙门之主玉圣真人，且去见礼。”
杜重霄连忙起身，向着明艳女子轻轻一躬道：“杜重霄见过玉圣真人。”
玉圣真人轻轻地看了杜重霄一眼，美目中现出几分失望之色。虽已从妙月真人口中得知，已近飞升的玄霄真人新收弟子灵根平常，但今日一见心中还是禁不住暗自叹息。若是这杜重霄如风儿一般出色，倒也不算委屈了芊月！
“莫要多礼，容我与你们介绍。”玉圣真人先一指白袍青年，微笑说道：“这是我门中玉灵师姐的关门弟子，姓林名长风！”
“杜师弟，有礼了！”林长风轻轻一躬，微笑说道。
“见过林师兄！”杜重霄心中蓦然一震，这个英气逼人的男子竟是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危险。
玉圣真人又伸手一指身旁的白裙少女，笑道：“这是小徒芊月！”
白裙少女轻轻一揖，轻声说道：“云芊月见过杜师兄。”随之缓缓抬起头来。
其容皎似明月，其眸灿若寒星。青丝如瀑，神色安然，隐约中有庄严之象，恍惚中含慈悲之心。此刻亭亭静立，又如碧水青莲，灵韵芬芳。
正是：千江有水映明月，万象无常化观音。
杜重霄心中一动，双目罩定对方良久无言，他并非是惊艳对方容貌气质，而是隐约之中，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大殿之中，沉寂一片。数道不善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杜重霄的身上。
早先到来的八脉弟子在目睹云芊月之真容之后，莫不心生仰慕。后又听玉圣真人道明来意，则人人眼中难掩迫切之色。
眼见杜重霄失态，包括玉圣真人在内，莫不以为其是为云芊月姿容所惊。
八位真人暗暗摇头，正当紫极真人忍不住开口训斥之时，杜重霄已收回了目光，向着云芊月一揖道：“见过云师妹！”
云芊月一双明眸亦是注视了杜重霄许久，方轻声问道：“适才杜师兄为何凝视于我，可是我面上有什么不妥？”
“只是觉得云师妹像极了我的一位故友，一时唐突，望云师妹莫怪。”杜重霄面上现出诚恳之色，作揖赔礼道。
大殿之中立时响起一阵轻微的嘘声，如此不入流的搭讪之术，说出来简直令在太玄清虚宫蒙羞。
然而在一下刻，云芊月却是展颜一笑道：“真是巧极，芊月亦有同感！”





择妖 第二十三章 秦晋之好
随着云芊月展颜一笑，整个清虚大殿，骤然陷入一阵沉寂。
亦非娇媚，亦非妖艳，亦非矜持，亦非羞涩，这一缕笑意却是充满着笔墨无法形容的风情，深深地刻入众人的脑海之中。
“灵空清凉月，晖丽彼中天，千影现群水，却无一处偏。”无论九位真人还是诸多弟子，皆觉得一阵淡淡的慈悯之力如月华普照，明净本心。
紫极真人与其余七位真人蓦然色变，适才这少女风华尚未尽显便已是不凡，如今本象流露，不见其形却能意动诸真，这又是何等的惊艳绝伦？太玄清虚宫贵为天下第一道门，千百年来天才辈出，然而如今二代弟子之中却是找不出一个能与之比肩之人！
觉察到清虚宫诸真人的神色变化，玉圣真人眸中不禁现出得意之色。三大道门之中，碧落仙门一直被压于太玄清虚宫之下，无论传承声望，俱是有所不及。如今却是蒙历代师祖神佑，得了云芊月这样一个弟子，此番拜访自然存了炫耀之心。
而对殿中诸弟子而言，令他们如雷轰顶的却是听到了云芊月的那句“真是巧极，芊月亦有同感。”
为何会如此？难道两人真是一见如故？
眼见杜重霄与云芊月四目相对，一旁的林长风也不禁面露惊色，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沉，虎目之中精光闪烁。
而此刻，杜重霄的眼中却是另有一番天地。
那缕笑意在他心中不断扩大，仿佛平静湖面上激起的层层涟漪。恍惚之间，周围的一切已消失不见，此刻在他视线之中，唯有云芊月一人而已。
蓦地，一阵剧烈的疼痛毫无预兆的从脑中传来。如千柄巨锤不停轰击，整个头颅仿佛要爆裂开一般。这剧痛是如此地熟悉而又难以忍受，以杜重霄之坚毅，亦禁不住痛吼出声，双手抱着头滚于地下。
隐约之间有阵阵梵音传来：“忏悔诸恶业，增长诸善根，惟愿垂怜悯，消除诸罪障……
只觉前方有大光明，忍着剧痛抬头望去，就见苍茫天地之间有一轮明月升起，灵光浩洁，普照四方。明月中央，隐现一绰约身影。脚踏莲花，有三十三法相；手持净瓶，度尽天下众生。
惧怕，尊敬，爱慕，厌恶，愤怒，种种感觉混杂在一起，令本就头痛无比的杜重霄几欲疯狂，他双眼之中烈火熊熊，强忍着剧痛向那身影一指吼道：“今次休想再嘘骗于我，快快给我滚开！”
话音落，满天景象应声破碎。只余下杜重霄大汗淋淋，一手指着云芊月，怒目而视。
大殿之中，仿佛仍然回荡着那句“快快与我滚开！”诸弟子顿时呆若木鸡，俱用看疯子一般的目光看着杜重霄。包括李云聪在内，众弟子实在想不通，这杜重霄好端端的为何忽然疯？有几个弟子不免暗自窃喜，如此一来，云芊月势必对杜重霄生出厌恶之心。
玉圣真人秀眉一挑，便欲作。然而八位真人之一古木真人已先开口斥责道：“杜重霄，你何敢如此放肆？”
杜重霄哑口无言，刚才的情形似幻非幻，简直匪夷所思。面对古木真人的喝问，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作答。
紫极真人眉头轻皱，杜重霄如此失态必是有其原因，但无论如何，这一番表现实在是大失体统，有辱清虚宫名声。
“请诸位师伯、师叔暂息雷霆之怒。”云芊月轻移玉步，来到杜重霄身前，向着殿中各位真人一揖，柔声说道：“杜师兄身体紧张，心绪不宁，适才失态必是修炼过度所致。芊月修的是清净法咒，正可助杜师兄一臂之力！”
说罢，转过头，明眸深深地望入杜重霄的眼中，一只玉手轻轻牵起对方的手腕，柔声道：“杜师兄，且随我走走罢！”
杜重霄凝望着对方那双清流如水的明眸，原本烦躁不安的心境渐渐平息下来，竟是不由自主地任由云芊月将他牵出了殿外。
清虚殿中，久久静寂无声。
紫极等八位真人神情略显古怪，玉圣真人亦是若有所思，而其余弟子人人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至于白袍男子林长风，则是面沉如水，极力掩藏着内心的波动。
无人看不出云芊月对杜重霄的回护之意，而玉圣真人与林长风更是知晓，云芊月从未待任何一个男子如此亲近。
“看来，令徒与我这重霄师侄颇有缘份！”丹阳真人微笑问道：“不知令徒年方几何，可曾许了人家？”丹阳真人性如烈火，问的也甚是直接。
其余几位真人则是难掩笑意，自从目睹云芊月绝世之资后，本还想自持第一道门身份，矜持一番的众位真人当机立断并付诸行动。虽说修道之士不应拘于俗，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为千年古训，必是有着绝对道理的！
“今年正满十七。”玉圣真人也是微微一笑答道：“也许是缘份未到，至今小徒仍未有倾心之人。”
“玉圣道友看我这重霄师侄如何？”慧德真人接口问道。
“谈吐不俗，只不过这修为，有些平常了！”玉圣真人回答的甚是委婉。
“我这师侄乃是玄霄师弟唯一亲传弟子，纵是此时境界稍有差距，亦不愁将来有所成就。我看令徒与重霄师侄一见投缘，若能成秦晋之好，当是一件美谈！”上善真人说的如此露骨，自然是看准了对方的心意。如今玄霄真人飞升在即，一旦成功，则其修炼法门必为天下修道之士觊觎。而想知其玄妙，或是强夺或是交换。前者则是自寻死路，若是后者，寻常宝贝又岂能入得太玄清虚宫法眼？
而玉圣真人所打的，却是另外一种如意算盘。以天资绝伦的女弟子为饵，钓得太玄清虚宫众真人上钩，若能许配玄霄真人亲传弟子，那日后自能轻易获得玄霄真人飞仙之法门。
妙就妙在这是阳谋而非阴谋，清虚宫众真人也是心知肚明，但因双方各有算计，所以今日商量结姻之事必是皆大欢喜之局。
不过玉圣真人心中亦有万全的打算，向各位真人笑道：“能与贵门联姻，当是求之不得。不过令师侄与小徒尚且年幼，倒不急于一时，且让两人相处一段日子如何？”
八位真人相顾而笑，紫极真人点头道：“道友所言甚是！有缘无缘，日后才能见分晓！”
（先补昨天一章）




择妖 第二十四章 有凰求凤
清虚宫东侧，有一湖名为云中，占地足千亩。其烟波浩渺，一碧千里。正所谓‘清流摇滟，绿起千里沃野。曲梁汲浪，形接万仞碧落。’
湖心处，有九曲桥廊悬于水面，连缀数处亭阁。此时正值初夏，湖中万株莲花绽放，碧叶红霞，相映成趣。又有数只仙鹤落于水畔，洗翎梳羽，顾影自盼。
湖边绿荫掩影，青石成径，不远处亦有高楼华阁耸立，处于楼台，上可揽云天之灵动，下可瞰碧湖之荡漾。
杜重霄与云芊月扶栏而立，两人一路穿花绕水，最终来到揽月楼。
“云师妹。”“杜师兄”两人同时望向对方开口说道。
微微一怔，云芊月玉容上现出一丝动人的笑意，而杜重霄亦是尴尬一笑。
“云师妹先请！”“杜师兄先请！”片刻之后，两人又同时开口说道。
杜重霄再一次怔住了，双目望着那张皎如明月的玉容，心中忽地浮现一阵恍惚。这是一个让他感到迷惘的少女！其仙姿天成，风华不沾一丝凡尘。尽管初次见面，但他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由此而生的幻象又是何缘故？而她对他亦是毫不避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他的手腕一路来到此处。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若双方师长做主，定下你我的婚事，杜师兄，你可愿意娶我？”轻风徐徐，吹动云芊月几缕青丝。明眸注视着面前少年，柔声问道。
杜重霄闻言如遭雷击一般僵立不动，他心志坚毅，等闲手段难以撼动其颜色。然而自遇到云芊月，却因心中那种奇特之感而失了方寸，如今对方所言更是奇兵突出，让他猝不及防，失态良久。
“云师妹说笑了，你我素昧平生，何谈婚取之事？”杜重霄强自抑住心中的凌乱，面上现出惊讶之色反问道。
“素昧平生么？”云芊月明眸之中闪过追忆之色，缓缓道：“杜师兄，可知你我前世相识否？”
前世？杜重霄心中顿时一震。若是来这世间之前，杜重霄也许会对这两个字不屑一顾，然而现在，他却是有些相信前世今生之说。稍作沉吟，随后饶有兴趣地问道：“敢问云师妹，若当真有前世，我是何人？你又是何人？”
云芊月闻言不禁抿唇一笑，答道：“前世你是一个爱惹是非的泼……皮！我则是一天到晚为你平息祸事的，同门师姐！”
“当真么？我倒是奇怪，为何云师妹能记得前生事，我却不能？”杜重霄半信半疑，笑着问道。
“非是不能，只因时机未到！”云芊月将清澈的目光印入对方的眼中，口中道：“杜师兄还未回答，是否愿意娶我？”
这……！迎上对方看似无比认真的目光，杜重霄大有招架不住之感，苦笑道：“云师妹如此青睐，实是我受宠若惊。只是个中缘故，还请云师妹解释一二！”
杜重霄一直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之爱，也没有无缘无故之恨，云芊月表现如此反常，岂非无因？至于前世云云，未免过于牵强。
“即使说了，你也会觉得我唬骗于你，因此不说也罢！”云芊月轻轻摇头，明眸之中闪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说道。
刹那间，杜重霄心神剧震，双目露出惊异之色。这话语，这神情，这语气，为何这般的熟悉？她到底是谁？我又是谁？当真有前世么？当初她为何唬骗于我？不对？我怎么知道她曾经唬骗过我？
种种念头盘旋于脑海，令他再度生出头痛欲裂之感。手指间忽然传来一阵清凉细腻，头痛立时一消，低头望去，就见云芊月玉手握住他的手掌，两人十指交缠，状极亲密。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宁静与舒适，如春风拂面，如清水涤尘，令杜重霄不知不觉沉浸于其中。然而，心中却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嘶吼着，反抗着，提醒着他不要被这缕温柔之丝所束缚，更不要因此而失去了自由！
蓦地将手掌抽回，纵身向楼下一跳。灵云气自脚底浮现，载着他破空而去。连杜重霄自己都未觉察到，他此刻的飞行度竟是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
望着杜重霄‘落荒而逃’的身影，云芊月不禁轻轻一叹。望月台上，云芊月低眉垂目，白色飘带迎风飘扬，望之有若神仙中人。
杜重霄驾着灵云气返回天玄峰冥极宫。
在书房内，杜重霄奋笔疾书，一连写了三十六个‘静’字，却依压制不住心中的烦躁之意。待到书写至七十二个‘静’字时，双目射出的火焰顿时将整张书案燃了起来。
运起斗战之法，一掌将整张书案拍的粉碎。及至召出天河残图幻成滔滔银河，施展吞星吐月诀摄取万千星力，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师尊正在闭关，苦于无亲近之人解惑，杜重霄百无聊赖之中，便将麒麟鼠唤了出来。
麒麟鼠每一次见到杜重霄，都是眼泪汪汪委屈万分，已过去整整一年了，它依然没有盼到获得自由的一天。这倒怨不得杜重霄，未经诸位真人允许，门下弟子一律不得擅自下山。因此麒麟鼠只能躲在桃花林或是星河图中，耐心地等待着杜重霄下山的一天。
听杜重霄讲述事情的经过，麒麟鼠转了转乌溜溜的小眼珠，以肯定的语气道：“以小的猜测，壮士与那女子必有夙缘。前世或为夫妻，或为师徒，或为仇敌……，历经几世不得而知，但那女子竟能觉醒前世记忆，必是有大智慧大来历之人，由此可见壮士前世亦必定是万夫莫敌，叱咤风云的盖世英雄！”
杜重霄双手抱臂，在房中走来走去。自动忽略麒麟鼠话中的奉承之言，他觉得剩余的部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差不多可以解释，为何他见到云芊月时心中会出现各种复杂的感觉。只是，实情真会这般简单么？
第二日，杜重霄清晨自水潭练功归来，按照平日的习惯来到书房抄写经文。
轻轻推开房门，便有一阵淡淡的幽香随风传来。愕然望去，就见小轩窗旁，一少女手捧经书，似乎正看得入神。




择妖 第二十五章 三年之约
抬起的腿顿时有千钧之重，杜重霄心中隐然有一种转身逃避的冲动。然而本性中倔强又令他万分不服。我为何要惧怕于她？即使前世如何如何，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女子，还能吃了我不成？
好胜的念头终是占了上风，神色坚定地走进书房，扯了张椅子在书案旁坐下，然后静静地望着捧书而读的少女。
“你回来了！”云芊月放下那本清静经，明眸迎上少年的咄咄逼视，不禁莞尔一笑道：“杜师兄为何一番视死如归的模样？难道我真有如此可怕么？”
杜重霄闻言大觉尴尬，讪讪一笑道：“云师妹乃是天人之姿，高雅出尘令人心生仰慕。可怕云云简直不知从何说起……！”
“是么？我怎么觉得杜重兄有些言不由衷呢？”云芊月上前两步，娇躯几乎与杜重霄相触。仰起玉容，明眸深深望进对方的眼中。
面对少女的进进紧逼，杜重霄不禁心中暗恼，灼灼双目迎上对方清澈的目光，毫不退让地道：“云师妹是怀疑我所言不实？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
四目相对，彼此呼息可闻，时间仿佛永远地凝固于这一刻。少女眼中的温柔仿佛一张无形的网，要将少年束缚于其中。而少年目光则利如刀剑，务必要割破这张温柔之网还己自由之身。
良久，云芊月轻轻一笑，双颊现出梨涡浅浅，道：“这样才对！退缩逃避不应该是你的性格！”
少女眉眼浅笑，清丽无双。适逢窗外微风吹来，几缕青丝带着淡淡清香轻轻拂过杜重霄的脸上，令他不禁砰然心动。
杜重霄油然生出一阵无力之感，仿佛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反应，都在对方的预料和掌握之中。轻轻一叹道：“云师妹，你到我这儿来，你家里人知道么？”
云芊月不禁微微一怔，摇头道：“我父母早逝，亦无兄弟姐妹，不知杜师兄为何问及家人？”
“是我无礼了！”杜重霄连忙一揖道：“其实我是想说，云师妹到我这儿来，令师可曾知晓？”
“这是当然！”云芊月已然明白杜重霄话外之意，玉容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此外，我还得到贵门紫极掌教与诸位真人允许，可自由出入九峰宫殿，随意阅览各处藏书。否则，我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杜重霄闻言不禁目露讶异，自由出入九峰也就罢了，那‘随意阅览各处藏书’恐怕是连掌教亲传弟子都无法获得的殊遇。他实是不明白，众师伯师叔为何会如此厚待一个外人？
“好教杜师兄得知，你我之间的婚事，已经由双方师长作主，先订婚约，三年之后再行完婚！”云芊月玉容上毫无忸怩之色，反而一边说话，一边饶有兴趣地观看杜重霄的反应。
什么？杜重霄顿时怔立当场。昨日揽月楼上，他听云芊月说过若由双方师长作主云云，不过以为戏言，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云芊月所说的‘如果’根本就不是‘如果’，而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怪不得当时那名叫清泉的童子对他说‘此番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原来指的就是此事！只是他还不清楚，此事是由紫极掌教先提出，还是云芊月师尊主动提亲？他更是不知，这‘天大的喜事’为何会落在他的身上而非其他弟子！
云芊月有天人之姿，风华绝世，若能娶之为妻，相信任何一个男子都会欣喜若狂。若不是初见时忽生的幻象以及本能的排斥之感，恐怕他也不会拒绝这样一件美事！
但他又知道，身为太玄清虚宫弟子，一切婚姻大事皆由师长作主，他即使不愿也无济于事。他抄写《守真十戒》何止百遍，其第一条便是“不得违逆尊长，同门相残！”
“我对杜师兄毫无恶意，杜师兄又何需待我为敌？左右还有三年之期，若三年之中你我无缘无份，届时再行禀明尊长取消婚约不迟！如此既不伤师长之心，又全了双方颜面，杜师兄以为如何？”云芊月轻声问道。
凭心而论，云芊月所言确是两全齐美之策。眼下婚约已经定下，杜重霄若执意不从，不仅碧落仙门颜面无存，恐怕太玄清虚宫也甚是难堪，而杜重霄势必难逃责罚！
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杜重霄也觉得对方之言极有道理，无非就是一个拖字诀，毕竟将来之事又有谁能预料？当下干笑一声道：“我对云师妹并无敌意，只是觉得云师妹前世今生之说过于匪夷所思，一时难以接受罢了！如此就依云师妹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