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下梨(书坊)
考试放榜后,门生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座主投门生刺,并拜谒及贽见座师,以确认座师、门生关系。
当然,明朝也曾出现过座主、门生不相认的特例,嘉靖八年,张璁、霍韬为主考,戒诸生不得修弟子礼。这与当时正在进行的“大礼议”有直接关系,张璁、霍韬都属议礼新贵,在当时朝臣和社会舆论中处孤立地位,甚至举朝士大夫咸切齿之,诸多新科进士也对其心存鄙视。即“举朝清议,尚目议礼贵人为胡虏禽兽,诸吉士不愿称恩地”。与其让新科进士在不认座主上占了主动,还不如自己首先声明不认门生。这样,既可避免门生不认座主的尴尬;又可博得当考官只“为主求贤”而不以此谋私的美名。
终明一朝,无论朝野,都是对座师门生关系很是肯定,弘治、正德阁臣李东阳言道:“座主之义,自有科举以来有之。盖凡出于其门者,或登堂而拜,或分屏而坐,有不同于途之人者。既其甚也,乃至于徇私而忘公,故宋之初尝革之,以为弊;其亦矫枉而过者哉!”只是到了晚明,则是借着座师门生关系,收罗党羽,互相勾连,形成了一个个的派别,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使得朋党之祸越演越烈。而赵秉忠和谢升的关系远不止于此,不但有识人之明,更有提拔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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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三八 深厚
当初赵秉忠乃是录取了谢升的同考官,不过谢升名次很低,只有三甲第三十五名,几乎也快掉落孙山后了。就跟一个班级里面的差生往往是得不到老师重视的一样,每隔三年这一科的三榜进士里面,受到关注度最高,最被人们看好的,自然是一甲状元榜眼探花,次之便是二甲头名传胪,至不济也得在二甲之列。而三甲则是很被忽视的一个群体,素来三甲之中是出过高官的,但是这个几率很。但大部分三甲的,都是在中低级官位上碌碌一生,能攀爬到高位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若是在地方上,中了三甲那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在京城,三甲是被歧视的——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
一甲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诸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同进士,什么是同进士?
是同,其实恰恰是明了不同。这同进士,白了,就不是进士,而是准进士,比进士低但又高于举人。
古代有两个很妙的词儿,一个是同进士,一个是如夫人,当真是绝了。
如夫人是什么?如同夫人一样,但就不是夫人,而是妾。同进士跟进士比,正如同如夫人和夫人比,那真真是天差地远,云泥之别。
谢升这个三甲都不靠前的进士,自然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他先去拜会了两位主考官,结果人家根本就没见他,门子一听是三甲同进士,顿时是一脸的不屑——你们这一科进士这么多,都来拜会我家老爷,我家老爷见状元榜眼探花三位老爷,见二甲进士那些老爷都忙的转不过来,哪里有空见你这个三甲的同进士?
当初那门子脸上的不屑,蔑视,到现在谢升还记得。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把谢升给泼得浑身冰冷,从身上一直凉到心里。
初中进士少年得志的那心思,完全都被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门子倒是还留他在门房里吃了茶,在那里头他见到了另外几个同进士,都是相视苦笑,默默无言。
回来之后,他昏昏睡了一夜,第二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拜会了赵秉忠,结果赵秉忠不但亲自见了他,更是勉励有加,让谢升心里火热火热的,感激之情自然是不用多,当真是恨不能掏心挖肺一样了。
非但如此,赵秉忠更是对他的仕途有了极大的帮助。
事实上,中了进士就能做官,其实并不绝对。一甲二甲的进士自然是都能做官的,科举之前就会有位置给他们空出来,一甲及传胪必入翰林,而二甲则是可以外放或者是在京城各衙门里头做官,但三甲可就不一定了——每一科进士这么多,尤其是你们这些同进士,死多死多的,普天之下也就这么多官位,哪里都能给你们空出来?
你们不过是同进士而已!
当然,能不能捞到官位还得看自己有没有关系,有没有门路。若是有门路,只是中了举人也能在地方上当官儿,若没有门路,便是三家同进士也只能回家呆着等消息。
谢升便是个没有门路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回德州老家呆着,至于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那就不好了。
不过赵秉忠对他是真不错,当场便向他保证,半年之内,定然能给他某一个缺出来。
赵秉忠果然话算话,第二年,万历三十六年,谢升便是得了旨意,被任命为中书省参议府雅。
其上满面胡花,花中结细葡萄纹及茎叶之状,正是极有名的品相,有个名头,曰为:满架葡萄。
正是最典型不过的金丝楠瘿木形成的花纹。
如此巨大的板材,其价值丝毫不逊色于太庙前殿中一根长有数丈,直径四尺的金丝楠大木了,甚至还有过之。谢升就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家底厚实,经营有方,闻言颇为高兴,哈哈一笑,抚着胡子道:“你才多大年岁?老夫都已经年过花甲了,经营了大半辈子,方才有这些家当。你未及而立之年便已经是四品大员,这官路仕途走的可比老夫当年要顺畅的多,便捷的多了。现下就有这般成就,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年岁,怕是入阁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是多亏世叔照拂提。”何瑞徽屁股微微抬起来,欠了欠身,笑道:“世叔老自己年过花甲,年过花甲了,可若是您不出去,谁又能看的出来?任是谁人来,也都世叔您不过就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以您老的身子骨儿,怕是再来二三十年都不在话下,侄瞧着,以今上对您的信任,怕是再有一两年,就能入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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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三九 阁老难当?
谢升另一个自傲的便是自己年轻,有福态,不显老,何瑞徽对他很是了解,每一句话都是搔在痒处,这恭维的功夫也很是可以了。
关于两三年内就能入阁这个事儿,他也是颇以为然的。崇祯皇帝的性子使然,急躁刻薄,对什么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很容易便消退下去,对人也是如此,信任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挖肺,不信任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你给开膛破肚,真把肺都给掏出来乱刀分了。
是以他手下的内阁,变动颇大,换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明史。列传第一百三十九》,有载:“庄烈帝在位仅十七年,辅相至五十余人。其克保令名者,数人而已,若标等是也。基命能推毂旧辅以定危难,震孟以风节显,德璟谙悉旧章。以陆喜之论薛莹者观之,所谓侃然体国,执正不惧,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乎。至于扶危定倾,殆非易言也。”
《明史。列传第一百四十五》又言道:“帝在位十七年间,易中枢十四人,皆不久获罪。凤翼善温体仁,独居位五载。”
虽然其中有诸多原因,比如因为即位之初要清理魏忠贤余党导致换人频繁以至于‘五十余人’中其实是有不少是在那个阶段换的等……但也足以明,在他手底下,活儿是不好干的了。
不过这永远是身在其位的人才能知道苦楚,像是谢升这等虽然年纪不却是功名之心极重,一心往上爬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个的。
阁老难当?去你的!我才不管这个,先当了再!
谢升听了自然是开心,他虽然知道这是恭维的话,却是深以为然的。
两人正着闲话,外间儿那书童便是婷婷袅袅的走过来了,手中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盏茶。
打谢升的书童便是梁管事,不过现在梁管事年纪也大了,虽还是耳聪目明,没啥影响,但用个老头子当书童,也实在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而且更别,一个满头花白老头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着实是让人别扭。
更别明朝士子文人上层社会的习惯——都是喜欢有十来岁,长的乖巧可爱,眉清目秀的男童为书童。尤其是以皮肤白皙,身段柔弱,粉雕玉琢的为上乘,而最最上乘的,便是男生女相,酷似美人儿的那等。
一来是看着好看,赏心悦目,毕竟对于美的事物,人们看了总归是心情不会坏的,而若是长的太难看,那就未必了。二来则是切实的生理需求——明朝达官贵人们好男风已经是成为很时尚的社会风气,而且他们毫不闭口,引以为荣,时常夸耀。
俗话三扁不如一圆,捅赛过神仙。
社会上对于这种风气容忍度也很高。
养娈童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而对于某些读书人来,他们的书童,便是娈童。尤其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的读书人,那等年轻活力旺盛的,因着要时常出去游学,随身带着侍女未免不便,于是那等眉清目秀的书童,若是火上来了,便可以拉上床来,颠鸾倒凤一番。正所谓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他是雄雌……玉兔雌伏,一团雪嫩嫩的柔软,个中滋味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少达官贵人也喜欢养,而且越是年纪大的,就越是喜欢这等年轻充满活力的。
非但是大户人家里养着这个,便是市面上也有很不少。街面上相公堂子可是不少,不但生意兴隆,而且所费不菲,比等闲青楼妓寨还要贵的多。
还有不少戏班子,里头都是养着这么几个粉粉嫩嫩,漂漂亮亮的男子,经常被邀去大户人家家里唱戏,晚上未免便是要弄得床上,玉兔雌伏,吴刚捣杵一番了。
后世有一种法,男生女相是主富贵的,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大明朝,若是出身不好的清苦人家有孩子男生女相了,那么多半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可能是一场富贵,但其间却要承受无尽屈辱。
对一个男人来莫大的耻辱。
这个年代专门有那等贩子,四处游走,各自有地盘儿分工,有销售渠道,他们便是此处寻觅打听这等漂亮的穷苦人家的男孩子,买回来之后,好生教导,待到年纪略大了一些,便是卖出去。
和贩卖扬州瘦马的一般无二。
若是没能卖出去的,就是货烂在手里,那自家享用之余,难免便是毒打不断。
谢大人的书童便是这般出身,还是去年八月份谢大人刚升任吏部尚书的时候有人送的,据那富商乃是发家于扬州,身家巨万,手底下也有这等生意,府上这等姿色的书童还很有几个。
不过这一个,却是最上等的货色了。
这书童原名叫什么不知道,不过入了谢府之后好改了个名字,唤作谢柔。植物初生而嫩,名曰柔荑,软而不硬,名曰柔,柔嫩,柔弱……总归就每一个阳刚气的。
柔之一字,少做男人之名,谢升如此起名字,是什么心思,也可见得了。
谢柔今年年方十二,长的粉雕玉琢,尖下巴,大眼睛,眉目如画,极是可人,尤其是皮肤极其的白皙细嫩,便如同那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一般。他穿了一身儿女装,外面套着鹅黄色的褙子,而且还梳了一个双挂髻。所谓双挂髻,便是将头发从头平分两股,结成髻或鬟,垂挂于两侧,额前饰有垂发。
〈丹铅录〉中有载:“北齐后宫之服,女官八品、偏垂发。垂发,覆目也,盖夷中少女之饰,其四垂短发仅覆眉目,而心长发,绕为卧髻,宋人词所谓鬓垂偏荷叶也。今世犹有之。”双挂髻的形制,和双丫髻有儿相似,只不过额头上垂下来的头发要多了一些,密了一些,和后世的齐刘海相似,但不如刘海那般厚实。
双挂髻和双丫髻,都是属于双挂式之梳法,乃是将发平分两大股,梳结成对称的髻或环,相对垂挂于两侧。这种发式多用于宫廷侍女、丫环侍婢或未成年之少女。而双丫髻是则是双挂式中最常见之发式,其梳编法是将发平分两侧,再梳结成髻,置于头两侧。前额外负担多饰有垂发,俗称刘海。这个叫法,很早就有了。
但甭管是双丫髻还是双挂髻,总归都不是大老爷们儿用的发型,乃是未成年少女或者是家中丫鬟常用的发饰。
谢柔本就男生女相,长相极为秀美,加之身段柔弱,有弱柳扶风之姿,正是这个年代男人最喜欢的女人的姿态。这会儿再穿上这么一身女装,梳着双挂髻,一眼看去,分明就是个未出阁的柔弱少女,风姿绝美,如画中人一般。
他端了茶水放在何瑞徽面前,轻声道:“何大人,请慢用。”
声音清脆悦耳,也是不像男子的声音了,更偏了女人几分。
何瑞徽是成了亲的,他夫人也是美人儿,但这会儿看了谢柔一眼,竟也有些失神。不过他自控力比较强,赶紧恢复了正常神色,微微头,没什么。
谢升看了谢柔一眼,笑眯眯的道:“你且出去,待会儿叫你再进来。”
“是。”谢柔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有些调皮的冲着谢升笑了笑,扭身出去了。身姿摇曳,弱柳枝在风中摇摆。的
何瑞徽看了谢升一眼,只见这位老大人看着谢柔那扭动的屁股,笑的很是欢畅,神色间满是宠溺。
两人方才扯了一会儿闲话,现如今谢柔出去了,自然便是要正事儿了。
他看了谢升一眼,轻轻抿了口茶,轻声道:“世叔,前些时日,胤平兄来了信,自那之后,侄便一直奔走,这些时日,已经是联络了不少同年同僚,都已经商议完毕,只待明日大朝之时,便一人奏报,众人呼和香影。”
“只要在有一位位高权重之大员在旁边帮衬上两句,此事便可一言而定。”
何瑞徽笑道:“世叔您在圣上面前是极有面子的,您只要一句话,怕是圣上就要准了。”
他话也是很有技巧,明明乃是求着谢升办事儿,却是还顺势恭维了他一番,让他心里受用,如此请托办事,自然也就顺畅不少。
“你呀……”谢升失笑,轻轻了他。
他沉吟片刻,道:“你找的人,都有谁?”
何瑞徽沉声道:“东宫讲官周凤翔、都御史宋鸣梧、少詹事方拱乾,翰林院编修刘正宗,吏部员外郎宋企郊,户部四川司主事诸葛羲。”
“哦?倒是还真不少。”谢升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激赏和诧异。当初刘若宰来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何瑞徽的,因着和刘若宰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收到信后,谢升立刻便是把何瑞徽给招来商议,两人商议良久,定下策略。大体便是何瑞徽具体执行,负责联络朝中同僚,写奏章奏事,大造舆论声势,而谢升,则是旁敲侧击皇帝是怎么个想法,其它阁老阁臣是怎么个想法,以及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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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四零 千里之外的算计
这也是明朝朝廷争斗,或者想要让皇帝首肯,达成某件事时候常用的手段。上位者一般是居中统筹,差遣调度,不到最关键时刻,十拿九稳的时候,是不会跳出来的。下面摇旗呐喊,为之造势的都是卒子,官位低的那等。如此就算是出了什么差池,上位者也能及时脱身,不会被牵连。
谢升知道何瑞徽这个人优缺,但却还是很有些能力的,尤其是他作为崇祯元年戊辰科那一科进士里面现如今官位最高的,在同年之中也很有些号召力。但却他真是没想到,短短不过两三日之内,何瑞徽便联络了这许多人。,
这些人,一个个官位都不是特别的高,没有两三品的大员,但却都是不能觑,其中更有几个很出名的人物。
周凤翔,字仪伯,号巢轩,浙江山阴人。崇祯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南京国子司业,灵璧有侯门奴才侮辱生员读书人,周凤翔不畏权势,执付法司,因此在士林之中颇有威望,亦有清名。当然,他毕竟是读书人出身,所谓侯门豪奴侮辱生员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怕也是一言难尽,不定是生员先欺负人也不准,毕竟笔杆子握在他们手里,定然写出来的东西是他们自己有利的。
当然,政治立场如何,无碍于周凤翔的个人品格。
后来周凤翔调回北京,历中允、谕德,为东宫讲官。
这个人,有个毛病,好大言。
什么叫好大言?就是好夸夸其谈,好危言耸听。
这跟袁崇焕一个毛病。
当初担任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的袁崇焕袁大督师被崇祯皇帝招去平台召对,又是三年平辽,五年平辽又是怎么地,反正是吹了一通,结果就把崇祯皇帝给吹得心花怒放,大喜之下,信任有加,各种权力全部下放,一时间在山海关外,辽海周边,乃至于登州莱州利两地,袁崇焕可谓是大权独揽。
结果回过头来,给事中许誉卿问袁崇焕复辽的策略,袁崇焕却是用这种话安慰皇上。
意思就是,我是吹牛逼的,而已,你别当真啊!认真你就输了。
许誉卿吓尿了:“皇上英明,怎么可以随便应对。他日按照期限追求成效,你该怎么办?”
袁崇焕一听也慌了,现下在这儿了大话了,到时候办不到皇帝要收拾我怎么办?于是心生一计,干脆就给崇祯皇帝出难题,提出各种要求,只要是崇祯皇帝办不到,那他袁大督师就有借口了:“不是我没能力,实在是你这管后勤的不给力啊!”
于是便上奏皇帝,提出种种要求,五年平辽实在是难,我自然用心去做,但你得给我种种便利。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反正只要是跟我东事有关,跟平辽有关的,都得听我的,朝廷内外,事事都得配合。
这要求够过分了吧?袁崇焕有没有想到崇祯竟然会答应这个没人知道,反正当时不少人都没想到,崇祯这一个刚愎自用,最不喜欢别人违逆自己,提要求提条件的皇帝竟然就答应了!
不但如此,袁崇焕离京之时,崇祯还把王之臣、满桂手里的尚方宝剑给收回来,赐给了袁崇焕。
这信任程度,到了什么地步?
照理崇祯皇帝对于大话大言,是有一定承受能力的,当初袁崇焕的那些大话他都能欣然相信承受下来,可见这个人是很能听进别人吹得牛逼的。
但这么一个有承受力的皇帝,听了周凤翔的话,竟然也是视为“悚听”。
尝召对平台,陈灭寇策,言论慷慨,帝为悚听。
注意,是悚听,而不是危言耸听的耸。
危言:使人吃惊的话;耸:惊动;耸听:使听话的人吃惊。意思就是故意些夸大的吓人的话,使人惊疑震动。
危言耸听是这个意思,但悚听的这个悚,却是害怕,恐惧的意思。
其实崇祯皇帝是不愿意听到他的话,甚至是有儿害怕听到他的话。
那为何会如此?
如此便也不难想到唯一的一个解释:因为周凤翔的都是实话,大实话。
在太平盛世,你实话,那人人爱听,因为实话就是:当今天下昌平,有圣天子在上,乃是太平盛世。在明朝末年,你要实话,那日子是不会多好过的。后世一句话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人艰不拆。世事已经如此艰难,你又何必拆穿呢?
你要现在天下起义军蜂起,四处流窜;你要东北建奴势大,已成心腹大患,我大明朝甚至不堪抵挡;你要当今天下士绅横行,百姓困苦,天下官员眼中只有一个财字——没错儿,一的是实话,但是谁爱听?
满朝文武谁爱听?崇祯皇帝爱听么?
尽管都知道你的是实话,但大伙儿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儿,你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不,大伙儿都能装不知道,就当没这事儿了。凑凑活活的能过几天快活日子算几天,你这一戳穿,好么,大伙儿心情都没了。
于是周凤翔东宫讲官这个官儿,就一直没挪窝,直到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兵临城下。其实这个官儿,若是太平盛世时候当,那简直再好不过了,当着太子的心腹,以后太子登基,这是要大用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崇祯帝让他一直当着东宫讲官,也是一种爱护,毕竟以他的立场看,潜意识里是绝对不会相信大明朝在自己这一世就会亡了的。
周凤翔这人是个忠贞义气的,京师陷落之后,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有讹传驾南幸者。凤翔不知帝所在,趋入朝,见魏藻德、陈演、侯恂、宋企郊等群入,而贼李自成据御坐受朝贺。凤翔至殿前大哭,急从左掖门趋出,贼亦不问。归至邸,作书辞二亲,题诗壁间自经。诗曰:碧血九原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
天下悲之,去帝崩才两日也。后赠礼部右侍郎,谥文节,到了清朝,赐谥文忠。
能在这个时代,谥号中带上一个‘文’字的,那都是极为了不得人物,诸如后世文人所知的曾文正公,左文襄公……这几乎是对一个文官这一生最好的肯定。
谢升微一闪念便是知道了何瑞徽为何会找周凤翔,白了,还是名声惹的祸,周凤翔此人话让皇帝都‘悚听’了,那么他什么话,众人都是不会惊诧的,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这样一个人首开话题的话,就不容易被人认为是刻意为之,正是挑起话题的绝佳人选。
方拱乾,名若策,字肃之,号坦庵,安徽桐城人,崇祯元年进士,官居少詹事。詹事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少詹事为詹事之副贰。明太祖对太子的教育很重视,既不随便付之以重任,又特设一套较前代完备的东宫官,以训导太子。这一套规矩一直传下来,是以詹事府的人,普遍官位都不高,事儿也不多,权力也不大,但谁也不会轻视,属于太子登基之后可能就会大用的潜力股。方拱乾和周凤翔也算是同僚,两者同属清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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