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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恶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秋李子
亲家并不瞧吴大伯母,只对吴大伯冷笑:“原来你们家中,夫纲早不振了,这是其一,其二呢……”亲家这才斜睨吴大伯母一眼:“我听我女儿说,当初你也是曾说过,要休了我女儿,另娶好的。既然如此,那就写下离书。”
亲家说的斩钉截铁,吴大伯母反被吓住,站在那不晓得如何回答,她儿子又给岳父跪下:“岳父,这不能啊,不能啊。”说着他又呜呜哭起来:“爹娘我会孝敬,媳妇我也会护住。”说完这儿子就转向自己爹娘,哭的更为难过:“爹娘,难道你们就想儿子这辈子,都孤孤单单,再没有人肯嫁?你们也没有孙子抱?”
“只要有银子,怎会没有孙子抱?”吴大伯母冷笑一声,曾媒婆已经咳嗽一声:“吴嫂嫂,话不是这样说,实在不想瞒你,就因为做了你们家这桩媒,前些日子我去一家,就有人说我为了媒人钱,连脸皮都不要了,活活把别人家女儿推进火坑。吴嫂嫂,你真要不要这个媳妇了,以后,只怕再娶不到了。”
再娶不到了?吴大伯母还在发愣,她儿子已经道:“就算娶得到,我也不娶了。我辜负了媳妇,难道还要再辜负别人?”这话让吴大伯母听的恨不得想打自己儿子几巴掌,倒是吴大伯叹气:“哎,我们家的运气,怎么这些年越发坏了。”
“吴大哥,这话呢,你不用问别人,问问你自己就晓得了。原本你们兄弟之间多好,可是你接二连三做的那些事,连公堂都去了好几回,这会儿,你怪别人做什么?”有刻薄的邻居已经忍不住说出来。
吴大伯的嘴被堵住,这亲家已经又道:“只有两条路,一是离,二是分家单过,你选吧。”吴大伯还想挣扎一下,对那亲家道:“这,不如去问问我兄弟,你们都晓得,我是个糊涂人。”
“吴大哥只有这句话说对了,要不是糊涂人,事情怎么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那个刻薄的邻居,亲家也冷笑了,接着就托人去请吴能。
吴能正在铺子里瞧茭娘在算账,茭娘打算盘打的越发好了,把这一个月的账算完,茭娘才拍一下手:“好了,这个月,比上个月,又多赚了些银子。”茭娘话音刚落,就跑进来一个小厮,说是吴大伯的亲家请吴能过去一趟。
吴能哦了一声就起身,茭娘已经拦住他:“爹爹,大伯那边还是别去,说不定到时又要赖你乱出主意。”吴能笑了:“放心,这回我过去,只听他们说话不开口。”茭娘这才把拉住吴能的手给放开。
吴能匆匆来到吴大伯亲家家,还没来得及打拱,吴大伯就喊着弟弟的名字:“你来评评理,这件事,难道说……”
吴能对吴大伯点一下头,这才对那亲家作揖:“这件事,原本我不该来插嘴的,不过你既请我来了,这又是你的女儿,到时你想怎样做,就怎么做罢。”吴大伯听了吴能这句啊了一声就道:“二弟,难道说你不帮我?”
吴能还是对那亲家继续道:“这件事,我只能帮理不帮亲了。”吴能说完就没再说话,甚至都没坐下,就要转身离开。吴大伯急忙走出席面来到吴能跟前拉着他的袖子:“兄弟,兄弟,你怎么说也要帮我。”
说着吴大伯用袖子擦泪,声音也哽咽起来:“这世上,那有爹还活着,儿子就分家单过的,传出去,我的脸,要往哪里搁?”吴能很想反问吴大伯一句他还有脸吗?但吴能忍住了,只对众人道:“原本我不该来的,只不过念着我兄长只有一个儿子,若真有什么不到处,我兄长这脉就断了,那时地下的爹娘岂不伤心,因此才来这里,也不过是为的爹娘,并非为的什么兄弟之情。”
吴大伯听了这话,那眼泪将落没落,吴能看一眼吴大伯,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出,后退一步对吴大伯拱手:“你我兄弟,原本该齐心协力,一起努力才是。奈何兄长所为,处处都是恨不得我去死。我是弟弟,不敢违逆兄长,只是对父母尚且有小杖受大杖走的道理,对兄长更该如此。今儿来此,也是想和诸位说,兄长的大杖我再受不了,从此以后,但凡兄长有什么事,都和我无关。”
说完吴能对众人团团一揖,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吴大伯愣在那里,还要叫兄弟,方才那个刻薄的邻居已经冷笑:“也是吴二哥性子宽厚,否则光你做的那些事,他就该去掀了你们家的灶。”
亲家也笑一声,见吴大伯一脸怅然若失,亲家收起笑:“罢了,他们兄弟的事由他们兄弟去,我们了我们这里的事,亲家,你说罢,要不要分家单过?”吴大伯母一直愣愣地站在一边,听到又这样问,高声尖叫:“不能,不能……”
众人瞧一眼她,吴大伯母的声音渐渐低下来,颓然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哭起来:“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吴大伯母在那哭,已有人写好了分家单过的约,把笔交给吴大伯,要他画押。吴大伯接过笔,为何自己的运气就这么不好?女儿做了妾,儿子的胎落掉,现在兄弟不理自己,又被逼着写一张分家单过的约。





一品恶妇 第43章 喜事
吴大伯不想画押,可要是不画,以后就再没儿媳了,吴大伯长叹一声,在上面画押,画完押看都不看众人,跌坐在椅上发愣。
亲家已经拿起约对众人拱手:“多谢多谢,这杯水酒,还请再领一领。”周围笑声喧嚣,吴大伯夫妻却呆愣在那里,仿佛没有了力气。
亲家已经拉着吴大伯的儿子在那叮嘱,不外就是他们小夫妻以后分家单过,要好好地过。儿子心中欢喜,面上也带了出来,对着自己岳父点头不止。这神色正好落在吴大伯母眼里,吴大伯母恨的牙咬,上前拉自己儿子:“这会儿,事也完了,你们家赶紧把我媳妇送出来,我们好回家去。”
亲家用手捋下胡须对吴大伯母微笑:“送呢,自然是该送的,不过这说好了分家单过,自然是要等到你们那边把屋子都整理出来,瞧瞧在哪边租好房子,我再把小女送过去。”这简直是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吴大伯母的眼又瞪大,吴大伯见自己儿子满面是笑,心中对儿子越发不满,强挣着对自己亲家道:“既然这边的事儿完了,那我们一家三口也就告辞,等房子整理好,再来接回令爱。”
这亲家见吴大伯已经写好了约,也不怕吴大伯再反悔,只笑着道:“自然,自然,亲家你们还请先行,等到了那天,不用你们来接,我就送小女过去。”吴大伯面上的笑容又僵了,勉强还了一礼就带着妻儿离开。
等一出门,吴大伯的儿子就欢喜地对自己的爹道:“爹,您瞧,这要租房子,该租在哪里?我觉着,就我们家后面有那么三间房不错,房租也不贵,一个月不过五钱银子,我省着些,就能……”
这儿子话没说完,面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个巴掌,儿子用手捂住脸看着自己的爹,一脸不可置信。
吴大伯打了这巴掌,又觉得有些后悔,长声叹气起来。吴大伯母见自己男人打了一巴掌就不动,上前又添了两巴掌,打的儿子低头不语。吴大伯母这才劝吴大伯:“这有什么?就算他们写了约,你画了押,这儿子还是儿子,媳妇还是媳妇,难道还要他们在我们头上兴风作浪不成?”
吴大伯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没有说话,吴大伯的儿子头低低垂着。吴大伯见状又叹气:“话虽这样说,但我们……”
“我们不是还有素姐儿?等素姐儿生了儿子,我从没听说过不认外祖家的事儿。到时这外孙做了官儿,我们素姐儿做了老封君,那时候,谁还会敢看不起我们?”吴大伯母这番话已经说了好几百回,每一回说,都说的吴大伯心里热乎乎的,这回也不例外。
吴大伯已经点头:“你说的是,等我们……”
“爹,你们就别想这样的好事了。”吴大伯的儿子用手揉了揉脸,觉得脸不那么疼了这才开口对自己爹说话。
“呸,都像你一样,谁还……”吴大伯母今儿所有的气都是从儿子这边来的,恨的又牙痒。
儿子已经打断她的话:“娘,您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妹妹一来不得宠,二来就算真得宠,也不见陈家的下人门对我们有什么好脸色。三来……”
“住口,有你这样教训起做爹的?”吴大伯一巴掌又打在儿子脸上,儿子被打了一巴掌,低头喃喃地道:“爹既然不信我的话,也就罢了。只是爹爹,这一家子过日子,自然是希望和和气气,大家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成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不说别人,就说二叔,要不是爹你做的过分,娘又不肯补救,何至于此?”
吴大伯的巴掌又扬起,吴大伯母已经尖声叫起来:“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你可别听你别人乱说。你叔叔没有儿子,那份家业,本就该是你的,可你叔叔鬼迷了心窍,非要给娇娘招什么女婿,要把家业送给别人。儿子,你是我们吴家的……”
她儿子已经用手捂住耳朵:“娘,这样的话,您在我跟前说也好,去外头说了,别人岂不笑的嘴歪。娘,叔叔的家业,我没有想着是我的,茭娘妹妹比我们聪明,也比我们能干,以后说不定还要照顾着我们些,何苦去做这些事?”
吴大伯母伸手又要打,他儿子已经往前面跑去,吴大伯母急忙追上,口里还连叫着回来,吴大伯叹一口气,慢慢地踱回家去,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啊?
吴大伯虽心中无限抱怨,还是租了后面那三间小屋,拿出些破烂家具,儿子也不嫌弃,找木匠该粉刷的粉刷,该修补的修补,把那小屋布置起来,又种了几棵花草,这才去把媳妇接回来。亲家果真亲自把媳妇送来,不但如此,还备了桌酒,请吴大伯夫妻去坐坐,也当是给他们暖房。
吴大伯见了满面笑容的亲家,又听到亲家一口一个事出紧急,多多包涵的话,连抱怨都没法抱怨,好容易喝完了酒,吃完了菜,也就叮嘱儿子媳妇好好过日子。倒是吴大伯母一张脸一直沉在那里也不言语,媳妇也不像原先一样胆小,虽还有些畏缩,但还是能说话的。
一顿酒喝完,吴大伯的儿子也就正式分家单过,事情很快传的满城都是,都笑话吴大伯母这做婆婆的太狠,竟逼的岳家出面,要儿子儿媳分开住才算数。
这事情柳氏母女自然也知道了,柳氏很是叹了几口气,茭娘倒觉得这样也好:“娘,您想,要不这样做,嫂嫂不肯回来,大伯母的名声又好听到哪里去?”柳氏嗯了一声就道:“虽说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听别人一口一个吴家的如何如何,我这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茭娘哦了一声就抱住自己娘的肩膀:“娘觉得听到个吴字心里就过意不去,但娘是姓柳的。”柳氏伸手戳女儿额头一下:“胡说,女人家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人,娘家的姓,哪还能再提起?”
茭娘嘻嘻一笑,也不在意。柳氏瞧着茭娘面上笑容,女儿似乎越来越有主见了,这是好事,可女儿的婚事?这念头刚一浮上来,柳氏就摇头,罢了,他们父女都是有主见的,自己听着就是。
日子又悄悄地过去了一年,这一年茭娘都十八了,这个年龄,在苏州城都不算小了。自从吴能说过再不让茭娘寻亲,就在这家里待一辈子的话之后,媒婆来的就少了,就算她们来,也多是讲一些别人家的闲话。
汪举人的女儿已经嫁了一个举人做填房,说起这事柳氏还奇怪:“怎么肯把女儿嫁去做填房?”
倒是裘媒婆笑了:“那举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前年走过一次会试,虽没考中,却也认了几个大人物做老师,还常出入知府衙门,这样的举人,年轻有为,谁不想女儿嫁给他?这回是刚听说他断了弦,就有人托我去说媒,汪举人这,才是来的恰好呢。”
柳氏恍然大悟,正在旁边做针线的茭娘嘀咕一句:“这举人秀才,真就那么好?”裘媒婆站起身打茭娘肩膀一下:“这要是穷秀才,老举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可要是年轻秀才,年轻举人,那自然是好配对。不说别的,就说汪举人,他四十那年中了举人,又做了好几个很肥的馆,打过几次秋风,家里也有上千银子过活,还和我说,若再不中,那就选了官去,做上两三任,回来和知县老爷论起来,也不差。”
裘媒婆说了一堆,柳氏见女儿面上神色晓得她没听进去,微笑着对女儿道:“也只是当个闲话讲讲,要是……”茭娘把针线放下认真地瞧着柳氏:“娘,我们说好了的。”柳氏立即收起话头,茭娘收拾着针线起身:“我去瞧瞧陈婶婶的午饭做好没有。”
见茭娘一溜烟跑了,裘媒婆叹气:“哎,好好的一个一品……”柳氏用手捂住嘴笑:“裘嫂嫂,你就别说这样的玩笑话了,什么一品不一品的,我们也巴不到,只望着女儿好好的就是。”裘媒婆应了一声,再次迟疑地问:“那么,真的不想给你家姐姐寻一个?”
柳氏放下手叹气:“这话,由不得我,他们父女俩定了,我也只能眼一闭,当做这事不关我事。”裘媒婆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就告辞出去,柳氏把她送到门口,刚打开门就听到门外传来鞭炮声,还有苏二嫂喜悦的笑声。
柳氏和裘媒婆都觉得奇怪,裘媒婆已经走出门高声问苏二嫂:“这不年不节的,又有什么喜事了?”
不等苏二嫂回答,旁边已经有人高声笑着告诉裘媒婆:“是喜事,大喜事,苏二嫂的侄儿,苏秀才前去赴试,中了举人,这会儿报子来报过,我们正要一起去苏家那边贺喜呢。”




一品恶妇 第44章 不悔
柳氏这才恍然大悟,正要去寻苏二嫂说恭喜,苏二嫂已经走过来对柳氏连连行礼:“这桩喜事还亏的你家我们才有,原本该一起去的,不过我嫂嫂说了,还请你们先在家等着,等我侄儿回来,亲自上门道谢。”
柳氏的面色也转为喜悦,对苏二嫂还礼:“恭喜恭喜,哪有我们在家等着的礼,还是该和大家一起说话,一起去才是。”梁大婶已经插了一句:“这有什么好推辞的,你们两个,都一起去,到时等苏举人回来,再和吴家哥哥道谢。”
众人大笑,都说梁大婶说的有理,柳氏也笑了,叫来迎儿,让她进去和茭娘说准备几样礼物,柳氏收拾一下就要和众人往苏桐家道喜。茭娘原先在楼上时候,已经听到鞭炮声,正在那纳闷,又听到楼下人的笑声,离的远,只听到几个苏字,是喜事这样的话,心里正在狐疑,就见迎儿上楼说了柳氏的交代。
茭娘这才知道苏桐已经中举,这一喜比柳氏还要更欢喜,虽说茭娘不愿意出嫁,可看着苏桐能如此成就,茭娘还是十分欢喜的,急忙下楼拿了几样东西做礼物,用包袱包好让迎儿带出去给柳氏,自己这才重又上楼。
此刻仲秋已尽,将到深秋,推开窗可以看见柳枝渐渐染上了黄,再过些日子,这些柳叶就要落尽。茭娘托腮坐在窗边看着这些柳树,不知道看了多久,茭娘才叹了口气站起身关好窗,柳树年年落了叶又再发,仿佛那落叶从不存在。自己也一年年长大,也许有一天将白发苍苍,年华不再。
茭娘走到镜子跟前掀开镜袱看着镜中自己,伸手点一下镜中人,镜中人露出微笑。茭娘把镜袱放下,不要去想什么年华不再,白发苍苍的事,人最要紧的是从不后悔,而不是瞻前顾后,做了什么决定事后又后悔。
茭娘安慰完了自己,听到吴能走进院子,忙从房里出来,走下楼迎接吴能,面上笑靥如花:“恭喜爹爹,贺喜爹爹,爹爹的眼力果真好,竟然帮出一个举人。”吴能也满面欢喜:“这也不止是我,还有你娘和你,都心胸宽广,不然的话,若我一做好事你娘就不许,哪有今天的事?”
茭娘笑的更为欢喜:“所以爹爹和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吴能噗嗤一声笑出:“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茭娘又笑了:“所以才教出我这样好的女儿。”吴能这下笑的咳嗽起来:“好好好,原来不是夸我和你娘,而是夸你自己呢。”
茭娘用手捂住嘴笑出声,吴能已经高声叫陈婆子:“既然你婶婶说了,不让我去,那你就给我准备壶酒,再做几样好的下酒菜,我好好地吃。”陈婆子也同样欢喜,高声应是,转身往厨房去准备。
茭娘父女在这满是欢喜,柳氏和苏二嫂他们早到了苏家。这两年苏家的境遇有所改善,苏母的身体也比原先好了许多。柳氏他们到的时候,苏母刚送走了来报喜的报子,正和邻居们在那喝茶。
苏二嫂一走进堂屋就见屋里满是人,苏母坐在上方满面欢喜,苏二嫂忙上前说恭喜,柳氏等人也上前行礼,又把礼物送上。苏母见柳氏来了,急忙请她上座:“本该小儿回来,再亲自去道谢的,这会儿亲自来了,倒让我心里不安。”
柳氏忙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尽邻居的一点心,等苏小哥回来了,到时再让他去给拙夫道谢,两不相误。”
苏二嫂已经笑着道:“果然吴嫂嫂比我们会说话。”众人都大笑,各自行礼后重新坐下。
有新搬来的邻居不认得柳氏的,见苏母待柳氏格外客气,好奇问身边邻居,自然有人把柳氏是什么人说了一遍,这人听完就笑了:“果真是有大恩于苏举人的。只是这个世上,大恩是最难报的。”
那邻居虽然坐的远,但堂屋就那么大,苏母已经听见,生怕柳氏往心里去,忙招呼柳氏喝茶吃果子。柳氏是个聪明人,已经听见那人的话,不由往那人面上瞧了一眼。苏二嫂已经笑了:“这话说的不对,大恩难报,是因为有些人施恩望报,才会有大恩难报的话。”
这新来的邻居见苏二嫂接了这么一句,也笑了:“说的是,不过这世上,施恩不望报的也又有几个?不说别人,就说这位吴嫂嫂,这会儿她口里说不望报,可心里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这是从哪里搬来的不晓得人情世故的人?柳氏的脸往下沉了下,苏母急忙打圆场:“这世上,就算别人施恩不望报,我也不会忘了报恩,林家侄媳妇,你这话,是把我和吴嫂嫂都瞧成那等狼心狗肺之人了。”
这邻居听苏母这话说的很重,这才察觉自己失言,急忙收了口不说话。已有人用别的话来岔开,又笑着问苏母现在想娶个什么样的儿媳的,还有说这中了举人,只怕有高门大户地来对亲,纷纷扰扰之中,方才那点不快的事很快过去。
苏母等众人都说完了才笑着道:“我们家素来寒素,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怕我们也配不上,倒是要个知根知底人家,又能干又聪慧的姑娘就好。”自然有人称赞说苏母想的周到。
梁大婶听了这句话,想起茭娘,顺口就道:“这要是别人我也不肯说,这知根知底,能干聪慧的,我们眼前不就有一个?”苏二嫂也想起茭娘来了,但她知道吴能当初说过的话,也晓得茭娘曾说过,这辈子都不愿出嫁的事,因此苏二嫂没有接口,只拉了梁大婶一下。
梁大婶正打算说出茭娘的事,就被苏二嫂拉了袖子一下,梁大婶想了想就低头磕瓜子,倒是苏母来了兴趣,开口问:“这眼前就有的,是谁?”
苏二嫂急忙打断苏母的话:“这事,我们也不好多说,婶婶,还要恭喜你苦尽甘来。”苏母见苏二嫂故意把话岔开,仔细想了想,不由看一眼柳氏,柳氏也猜到她们说的必定是茭娘,只是才有施恩不望报的话在前,又有茭娘说不愿出嫁的事儿在后,柳氏当然也不愿说出,顺着众人的话往下说,绝不再提一个字。
柳氏举动让苏母十分惊讶,但既然柳氏不肯说明,自己儿子在婚事上也有自己主张,苏母当然不好开口问,也就和众人说笑一番各自散去。
柳氏回家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吴能喝了两杯酒,坐在院中石桌上喝茶醒酒。陈婆子开了门,柳氏走进来见吴能坐在桌上,灯也不点一个,上前推一下他:“你这是高兴,又喝了几杯,茭娘也不帮我看着你,偏要你喝。”
吴能伸手拉着柳氏的手让她坐下:“茭娘也喝了一杯,嫌弃酒辣,还说我喝了这么几杯,等你回来,必定会说我。”柳氏用手捂住鼻子:“你啊,就是教坏你女儿。”吴能嘻嘻一笑,抬头看楼上,楼上的灯早灭了。
吴能对柳氏叹气:“我呢,不是教坏女儿,是想着,茭娘已经被我当儿子养了,她喝上一杯也不算什么。”柳氏听出吴能话中有些未尽之意,想了想压低声音对吴能:“我觉着,你是不是有些后悔?”
后悔?吴能的眉微微一皱,今晚虽不是满月,但月色很明,柳氏瞧得清楚吴能面上神色,柳氏还想再说,吴能已经轻叹一声:“这有什么好后悔的?难道你说,茭娘不肯出嫁,是因了……”
柳氏伸手捂住吴能的嘴,不让吴能把话说出来,吴能皱着眉头思量一会儿才道:“哎,这些事,我这个做爹的也……不过媳妇,我和你说,就算茭娘真的因为这件事才不嫁,我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就知道吴能会这样回答,柳氏有些索然无味地站起身:“好了,晓得你必定要做好人,这就成了,我今儿在那边吃了,也不在家吃了,睡觉罢。”吴能已经伸手拉住柳氏的袖子:“媳妇,话是这么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对女儿更好。”
柳氏低头拍拍丈夫的脸:“知道了,还说你没喝醉,都醉成这样了,赶紧的,收拾睡觉罢。”
吴能嗯了一声,摇晃着站起身,柳氏把丈夫推进屋里,打了洗脸水给他擦了脸,正在给他脱鞋的时候,听到吴能又在那嘀咕:“媳妇,我没后悔。”柳氏不由抿唇一笑,拍拍他的脸表示知道了,吴能这才重又睡去。
柳氏把吴能安顿睡了,走出屋想上楼瞧瞧女儿,见楼上漆黑一团,安静无比。柳氏想了想又转身回屋,既然他们父女都这样想,何必又由自己吹皱这一池春水?
苏桐中了举,苏二嫂每天都要往苏家跑,帮衬着苏母招待人,柳氏也跟了苏二嫂往苏家去了几次,这几次都没说起那天的事,日子也就这样平静地过。这一天刚送走了一批来贺喜的亲友,苏母已经捶着自己的腰:“哎,怎么原来都没发现,亲友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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