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三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汉古风
“这个……请大将军明示!”关彝沉吟着,姜维的心思太为跳跃,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猜。
姜维缓缓站起身来,叹道:“此次魏军三路犯境,虽然已被我军击退,但大小十余次恶战,我军伤亡亦有万余众。如此损失于曹魏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于我大汉却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没有三五年时间绝难恢复元气。如此损失,让老夫在痛心的同时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避免类似的损失再次出现!”
“两军交战,自然难免伤亡,大将军无须多虑。”关彝神色一黯,姜维说的没错,上万名士卒的损失对于曹魏来说也许只是九牛一毛,对于家底薄弱的大汉来说,这样的损失差不多便是釜底抽薪,几乎有亡国之虞。
想当年,时任镇西将军的胡济失期上邽之约,导致姜维孤军深入魏境,被邓艾大破于段谷,馘首千计,便直接导致陇西和汶山等地的羌胡因此骚乱起来,朝廷屡次下旨方才安抚稳定。而如今损失达上万之众,其影响和后果可想而知。
姜维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关彝的安慰之词,摆了摆手,叹道:“兵不戢,必**!也许,老夫真的错了!”
关彝暗自叹息,“兵不戢,必**”原是姜维此前和廖化、张翼等人讨论用兵之道时说过的话,其意是说用兵如果没有节制,必然就是自我败亡的下场,而从延熙元年(公元238年)至景耀五年(公元262年)二十四年内,姜维累次出兵北伐中原共计十一次,倒是颇有些与“兵不戢,必**”相悖。不过,此刻听姜维这话,语气中隐有英雄末路壮志未酬的萧索和落寞之感,心中竟也多了几分感慨。
“大将军累次北伐,乃是奉行先帝‘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誓言和国策,承继武侯未竟之志,以求恢复中原,重兴汉室,至于成败利钝,乃天意耳,又岂是人力所能预知的呢?大将军之心,可昭日月,何错之有?”
“知我者,敬之也!”姜维万没想到关彝竟会如此认为,心中唏嘘,动情道:“话虽如此,但时至今日老夫也不得不承认,以我益州一州之地北伐中原,希图恢复汉室江山,确是不易成功。再者,连年用兵,国家不安,百姓不宁,以致有今日之事。魏军此番伐蜀虽未得逞,但我之罪大矣!”
“大将军之意是……”关彝听姜维话中有话,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几分,却是不敢肯定。
“敬之既知我心,老夫也当以实告之!”姜维重新坐下,目注关彝,正容道:“经此一役,老夫痛定思痛,盖是因为我大汉根基已有所动摇,方才引来魏军窥视。因此,老夫决定上表朝廷,且宜据守汉中各处关隘险要,屯田养兵,保国治民。十年之后,我军元气恢复,方可与曹魏逐鹿中原也!”
关彝大为讶异,他虽然从姜维的语气中猜到了他有可能会息兵止武,但却没想到他的决心如此之大。要知道,据守险要,不使敌兵入境,乃是前征西大将军魏延提领汉中时错守诸围,正面防御的策略,姜维后于景耀元年(公元258年)将其调整为敛兵聚谷,以期大量杀伤敌兵,获得更大的战果。
昭烈皇帝进位汉中王时,简拔魏延为汉中太守,乃为确保汉中无恙。及至诸葛武侯执政后,北伐的主攻方向为汉中—祁山—渭水,因此对于汉中的防御仍然是错守诸围,使敌不得入。姜维执政后,为寻求羌胡之助,其经营重心调整为汉中—祁山—陇西,意图据陇西之境而有之,恩接羌胡,并以此为根本进取长安,徐图关中,但如此一来势必面临战线过长,兵源不足的难题,因此敛兵聚谷之策也应运而生。
在关彝看来,错守诸围和敛兵聚谷各有利弊,但其中的关键点是要符合当时的局势。错守诸围虽然能够防止魏军越过险隘进入汉中盆地,确保汉中万无一失,但却不能有效杀伤敌兵。而敛兵聚谷虽然可能会带来较大的战果,但也存在极大的风险,一旦魏军分兵围困各个防御据点并切断相互之间的联系,汉军便将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而魏军却可以趁势进入一马平川的汉中平原,如此一来,汉中陷落不可避免。
事实证明,当汉军据陇西全境而有之时,魏军为确保长安的安全,其防御和攻击重点必然在长安以西,如此一来汉中的防御压力自然就会减小。但是,在汉军无法有效控制陇西时,魏军便能集结兵力屯于秦岭以北,随时可以威胁汉中,因此汉中敛兵聚谷的防御策略风险性也随之提高。
此次魏军三路伐蜀,钟会由斜谷、骆谷和子午谷分道进入汉中,便是围困汉、乐和黄金等关隘,使之不能相互救应,随后自引主力径取汉中平原。事实上,魏军在打破阳安关之后,汉军虽然还据有汉、乐和黄金等诸围,但汉中陷落已成事实。
从这个角度来说,姜维意识到敛兵聚谷的巨大风险性之后,改而调整汉中的防御部署,虽然是不得不为之,但却也需要敢于承担的勇气和胸怀。当然,错守诸围的策略也正好可以满足屯田养兵所需要的环境。唯一让关彝不安的是,十年之期不长,却也不短,姜维如今六十有余,是否能够再等十年?
姜维见关彝神色,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道:“敬之可是在想,十年之后老夫是否还在人世?”
关彝俊脸一红,忙摇头道:“末将岂敢!”
“敬之无须避讳!”姜维哈哈一笑,道:“十年之期,老夫虽有雄心壮志,但却已是风烛残年,届时必难以再驰骋疆场,报效国家。但江山代有人才出,十年之后,自会有人继承武侯和老夫未竟之志,北伐中原,匡扶汉室江山!”
关彝见他虽然说得豪迈,但言语中却露出无限遗憾,心中不忍,道:“昔日廉颇年过八旬,仍能顿食斗米,肉十斤,诸侯畏其勇,不敢侵犯赵界。再有,我大汉五虎上将之一黄老将军七旬时,仍有万夫不当之勇,臂能开三石之弓,随先帝取汉中时,败张颌斩夏侯,威名传于天下!就是本朝右车骑廖老将军,现如今已是七十余岁高龄,尚且不服老,随军征战,多负辛劳。大将军雄心大志,不输古人前辈,十年之后定当再领大兵北伐中原,恢复汉室天下,成就万古功名!”
姜维哈哈一笑,关彝这几句话虽是安慰之言,却也说到了他的心里,前有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廉颇垂范,后又本朝老将廖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古人前辈尚且不服老,他又岂能落后?好在他为人豁达,虽然明知十年之期不可预料,心中却也没有郁结。
末代三国 第38章 天水麒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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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目注关彝,缓缓地道:“敬之谋略过人,深解兵义,更兼胆气无双,十年之后,我大汉能承继武侯和老夫之志者,非敬之莫属!”
关彝吃了一惊,没想到姜维所说的人会是自己。此前在成都时,诸葛瞻也曾表露过同样的意思,但由于担心卷入诸葛瞻和姜维的政治斗争漩涡中,成为他人的垫脚石,因此他对诸葛瞻只是虚以委蛇,并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思。但如今姜维也如此说,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姜维一向以继承诸葛武侯之志恢复汉室江山为己任,赤胆忠心可昭日月。诸葛瞻虽是诸葛武侯之子,也有清名传于世,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信任姜维比信任诸葛瞻更多一些。
“大将军谬赞,末将年轻学浅,怎敢有此奢望?”
“老夫戎马一生,阅人无数,自认还有些识人之明,敬之无须妄自菲薄!”姜维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大汉国小民弱,人才匮乏,年轻后辈又大多沉迷于声色犬马,不堪大用,如敬之一般智勇兼备者,更是凤毛麟角。因此老夫断定,假以时日,敬之必能成就一番事业,成为我大汉栋梁之才!”
关彝闻言暗暗叹了一口气,姜维说得不错,嗣主昏庸,以致阉宦窃弄权柄,朝政日益腐败,若非尚有姜维、诸葛瞻和樊建等良将忠臣苦撑危局,蜀中只怕早已大乱。只是,姜维如此看好自己,倒是令他颇有些不安,但见姜维神情极为严肃,心中难免有一些感动,动情地道:“蒙大将军不弃,末将愿誓死追随大将军,只盼有朝一日挥师北伐,鼎定中原,恢复我汉室江山!”
“好!”姜维双手一拍,赞道:“关公之后人,果然不同凡响!”
“只是,大将军若是调整汉中防御策略,只怕朝中有人会借此发难,于大将军不利!”关彝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这是他心中最大的担忧,言下之意是说当初改变魏延错守诸围策略的是姜维,如今他又再次调整回原来的策略,前后行径不一,自然难免有人会以此为把柄,借机弹劾。
姜维点了点头,正色道:“此一时彼一时,盖因势也!如今我大汉国力疲惫,再不息兵止武,整顿民生,只怕难以久持。再者说,国家危亡事大,老夫个人名节事小,老夫岂可因为一己之私而误国家大事?”
“大将军胸怀大度,人所不及也!”姜维此话说得掷地有声,凛凛正气让关彝大是感动。想当初,诸葛武侯初得姜维时,曾谓蒋琬、张裔等人曰: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等人不如也!其人,凉州上士也!又道:伯约敏于军事,既有胆义,深解兵义,心存汉室而又才兼于人,毕教军事,当遣诣宫,觐见主上。可见诸葛武侯得姜维之后的喜悦和器重。
蒋琬和费祎之后,姜维统率诸军,慷慨赴难,独力与曹魏作战,官至大将军、凉州刺史,封平襄侯,可谓位高权重。大汉秘书郎郤正在三国入晋之后曾言: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媵之亵,**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贪厉浊,抑情自割也。直谓如是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咸以姜维投厝无所,身死宗灭,以是贬削,不复料擿,异乎《春秋》褒贬之义矣。如姜维之乐学不倦,清素节约,自一时之仪表也!
郤正之言,乃是说姜维位居上将军之重位,处于群臣之首。屋宅院舍简陋,没有多余资财和妾室,家中没有声乐娱乐之物,穿衣、出行、日用及饮食上也有节制,薪水也都随手用光;姜维之所以这样,并非刻意表现清廉高尚,而是满足于这样的待遇,没有多余奢求。常人誉成毁败,扶高抑下,都认为姜维投降于蜀,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和家族灭亡是失败作为,而不复探索其他方面,这有异于春秋褒贬人物之本义。像姜维这样好学不倦,清廉朴素,节俭简约,可说是一时之模范也!
天水麒麟儿,诚如是也!
姜维摆了摆手,道:“以你之见,诸葛瞻可愿与老夫联手,铲除黄皓?”
“末将以为,大将军若是有心,我料诸葛瞻必然无有不允!”关彝肯定地点了点头。
“何以见得?”
“理由有三!”关彝见姜维目光熠熠看着自己,整了整思路,道:“其一,诸葛瞻乃诸葛武侯之子,诸葛家素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传家,诸葛瞻本人也有清正贤名。其二,据末将所知,诸葛瞻深恶黄皓弄权,只因势单力薄,无能制之,故而屡屡托病不出!其三,诸葛瞻乃是明白人,深知黄皓之祸甚于秦之赵高,若不早除,必将国无宁日。有此三点,我料诸葛瞻必肯与大将军联手以除黄皓。”
“此话有理!”姜维沉吟半晌,道:“敬之既然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必能将老夫心意转达诸葛瞻,却不知敬之是否愿意走此一遭?”
“末将愿效犬马之劳!”关彝点了点头,道:“不过,末将还有一个建议,若得辅国大将军董厥参与,此事必成!”
“哦?”
关彝道:“大将军请想,董老将军与诸葛瞻去岁曾联名上表弹劾过您,可见二人交往甚深。再者说,他二人皆有除贼之心,深知黄皓不除,大汉难有复兴之日。因此末将以为,此事若能得到董老将军支持,大将军与诸葛瞻联手之事必成!”
姜维拍了拍脑门,道:“不错,董龚袭为人虽躁急,但却不失正派,他和老夫政见不同,却也皆是出于公心,并无私怨也!此事好办,老夫自有说辞,让他随你一起回成都去见诸葛瞻。”
关彝点了点头,心中更添几分感慨。大汉虽然弱小,但山川之险名闻天下,若是上下一体据险自守,曹魏和东吴便是倾其全力联手来攻,也绝非轻易可下。但倘若内部不和,各自为政,任由奸佞肆意妄为,只怕不用外敌入侵,自身便已有亡国之虞。
“对了,敬之可曾婚配?”姜维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身心放松下来,话锋一转,淡淡地看着问道。
关彝怔了一怔,不知姜维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相干的事,忙道:“这个……说来惭愧,末将这些年耽于练兵,并不曾婚配!再者说,大丈夫功名未立,何以家为?”
姜维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一个大丈夫功名未立,何以家为!不过,在老夫看来,年轻人有大志是好事,但婚姻之事却也不可耽搁,敬之以为如何?”
“大将军说的是!”关彝讪讪地笑了笑,心中却在暗自打着小鼓,姜维话里话外似乎意有所指,却又不着痕迹,难道廖化已经在他面前提过做媒的事?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廖化是和自己同时进的南郑城,期间两人并未分开过。不过,也幸亏廖化没有提起,否则他在姜维面前可就不自在了。
“好了,这事就这么议定了!你也赶了几天的路,老夫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姜维自然不知道关彝的心思,见他脸色平静,心中更是喜欢。他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有些话却也不是此刻能说出来的。
关彝呆了一呆,姜维话还没说清楚便又下了逐客令,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心思玲珑,姜维既然不愿说,他自然也不好再待下去,忙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和姜维辞别。
出了门,先前传话的那名亲卫依然静静地侍立在门前,见了关彝,连忙上前将斩马刀递还给关彝,恭敬地道:“将军慢走!”
关彝点了点头,刚刚走到门口,耳畔又传来一缕淡淡的琴音,却已不再是适才听到的那曲《当归》。
回到驿馆时已是掌灯时分,鄂虎等人接着,关彝问起廖化,鄂虎说是他回到驿馆后随即带上自己的亲卫亲卫匆匆出北门而去,详情却是不清楚。
关彝点了点头,往北乃是黄金围方向,廖化走得如此匆忙,许是有什么紧急军情,他若是不肯说,鄂虎自然是无从知晓。
待关彝洗涮之后,鄂虎随即让驿使送上酒饭,关彝见是四人的份量,这才知道鄂虎等人因为等待自己,也还没有用过晚饭,随即招呼众人一起坐下用餐。
诸葛尚身份尊贵,若是在此之前让他和鄂虎、时风等人坐在一起吃饭,只怕他会立即发作。不过,自从跟随关彝以来,亲眼见他对待属下均是一视同仁,从不端架子,属下士卒也甘心为其效死力,心中颇为震动,不知不觉中已经逐步改变了原先的一些固有想法,虽然心里仍然有一些排斥,但却已经不似此前那般强烈了。
鄂虎跟随关彝多年,深知他的为人,关彝既然发了话,他自然没有任何顾忌,待关彝和诸葛尚坐下之后,也随即盘膝坐在了下首。但时风待饭菜都上齐之后,却只是侍立在关彝身后不动。
末代三国 第39章 比武
关彝奇道:“怎么,天养已经用过晚膳了?”
时风不敢隐瞒,垂首道:“将军自用,小人服侍将军就好!”
关彝笑道:“我又不是没有手脚,何需你来服侍?你既没有用过晚膳,便坐下来一起吃罢!”
“这个……”时风偷眼见诸葛尚目无表情,心中惶恐,低声道:“小人身份卑微,岂敢与将军等人同席就餐?”
“这是什么话?”关彝眉头一皱,见时风和诸葛尚的表情,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正色道:“你即追随于关某,便是关某的袍泽兄弟。再者说,眼下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哪来的卑微尊贵之分?你给我记住,我关彝不讲究这个,不仅是你,包括血卫所有兄弟在内,只要有我关某一口吃的,便不会让兄弟们饿肚皮!”
诸葛尚闻言身躯一动,关彝的话虽然平淡粗糙,但字字动人心魄,发人深省。试问,为人主者如斯,属下又如何不效死力?
“将军……”
时风双目泛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虽有一身本事,但这些年来过的都是东躲西藏的日子,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睡过一个踏实觉。在他的记忆中,百姓戳他的脊梁骨,江湖中人看不起他,各地官府画影缉拿他,从未品尝过人情温暖,直到跟随了关彝之后,才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如何让他不感激涕零?
“我说你呀,就别婆婆妈妈的了,听少主的,没错!赶紧坐下来吧!”鄂虎站起来,一把扯过时风,时风但觉一股大力传来,哪里能抗拒半分,被鄂虎按住肩膀身不由己地坐了下去。
“这就对了!”关彝哈哈一笑,取过碗筷酒樽,又给众人分别斟满酒,笑道:“沙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谊,是前世的缘分换来的过命交情!是兄弟的,就干了此杯!”说完仰头一口将樽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干!”鄂虎最喜热闹,又跟随关彝多年,深知他的为人,端起酒樽也是一口喝干。
“将军吩咐,小人从命!”时风见状,亦是豪气大发。他出身草莽,原本自在豪放惯了的,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自从跟随关彝之后,接触到了不少上层社会的人物,又在不自觉中感叹自己的身份,难免产生卑微的感觉,因此无形中倒缺了几分英雄气概,如今被关彝这一番话激起了血气,自觉若是再坚持的话,倒是有些做作了。
关彝见他喝干了樽中酒,一时心情极是畅快。要说起来,当初他刚刚收服时风的时候,心中确是存了几分的顾忌,毕竟时风是魏人,而且自来亡命江湖,放纵不羁惯了,若是勉强收降了他的人而不能收降他的心,那时风便是自己留在身边的心腹大患,随时都会有引来杀身之祸。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已故大将军费祎可就是被魏国降将郭循刺杀身亡的。
因此,关彝虽然将时风留在了身边,但却也安排了陈烈和十八骑血卫暗中提防着。但据这些日子陈烈和血卫的观察来看,时风行事规矩谨慎,极为尽责,在关彝袭取七盘关时还奉命烧毁了魏军兵营,立下了极大的一个功劳,种种迹象来看,时风应当是心甘情愿地追随自己,绝不似有二心的人。
诸葛尚端起酒樽,淡淡地笑道:“将军豪情,末将佩服!”说完,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好!小将军亦是爽快之人!”关彝哈哈一笑,伸出大拇指朝他比了比。不过,他心里却很清楚,诸葛尚这樽酒虽然喝了下去,但他看得出来诸葛尚并没有完全放开,究其原因还是他自诩身份尊贵,不屑与时风这种出身卑贱的人同席而饮罢了。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诸葛尚。自光武帝刘秀澄清玉宇,定都洛阳以来,大封功臣宿将,造就了第一批豪门贵族。及至东汉后期,豪门贵族大肆兼并土地,平民百姓大量破产,沦为豪门贵族的家奴。到了汉、魏、吴鼎足而立,土地兼并进一步加剧,百姓流离失所,进一步失去了进身的平台。
时下汉、魏、吴三国中,曹魏前期除依靠世家大族的力量外,在用人上还能够保持唯才是举,不拘一格的特色,既得到了世族的支持,也得到了大批庶族子弟和平民百姓的拥护,因而迅速统一了北方,奠定了三分天下占其二的有利局面。但曹丕篡汉之后,采用陈群的“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却直接使门阀制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造成了统治阶级完全被世家大族所控制的社会现象。
反观东吴政权,小霸王孙策起兵时,则完全是依靠世家大族的支持,才在江东站稳了脚跟。孙权提领江东之后,治国之策依然是重用江东世族,以此确保孙氏政权的稳定,如著名的江东虞、魏、顾、陆四大家族和吴郡顾、陆、朱、张四大姓,都是孙氏政权的主要支撑力量。这几个世家大族作为东吴的当权阶层,先后产生了大批名臣将相,对东吴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至于大汉,先期的政权依托主要分为荆州系和益州系,诸葛武侯病逝之后,益州系逐渐繁盛起来,成了大汉朝廷的主要支柱力量,从这点来说,大汉在政权上有别于曹魏和东吴。但不管是昭烈皇帝时期还是嗣主时期,大汉的用人制度都是延续了东汉的传统,即是以出身为排资论辈的首要条件——如昭烈皇帝在建安二十四年秋进位汉中王时,群臣上表庆贺,排名首位的乃是平西将军都亭侯马超、左将军长史领镇军将军许靖等人,而股肱之臣诸葛武侯、关羽、张飞却只分列第五、第六和第七位,名将赵云、陈到等人甚至没有具名,由此可见大汉门阀等级之风远甚于魏、吴两国。
诸葛瞻以诸葛武侯的忠孝二字传家,诸葛尚自然深受影响。不过,关彝却不管这些,他虽然弄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但潜意识里对门阀等级制度却是不屑一顾,重用鄂虎,提拔陈烈便是明证。否则,倘若以出身论英雄,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刘秀虽为汉室宗族,但自西汉开国传至他这一代,早已家道中落,和平民无异)皆是起于布衣,却又如何说?
当然,关彝也知道诸葛尚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所以这话也没必要说给他听。对于关彝而言,在今后的历程中,他还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不管是时风还是诸葛尚,他都会一视同仁对待,唯一的差别只是在于职责不同,借助也有所不同罢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随即各自回房歇息。
一夜无话。
次日关彝起了一个大早,刚刚用过早饭,便接到姜维帅府派人传话,说是再有几日便是岁旦佳节,因此传谕众将无须再到帅府议事,且各自谨守职责,不得有误。
姜维使持节,汉中一应军政事务皆由其一手决断,他既发下令谕,关彝自然无有不遵。再者,战后的各项善后事宜都有专人负责,如此一来关彝倒是闲了下来,想想左右无事,干脆扯上诸葛尚三人连同十八骑血卫出城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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