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嫁佞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重晗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爬在房上的人有的站起身,伸长脖子,想看看刽子手把沐奸臣剐成什么样子了。但由于近处的人围得密不透风,稍远一些就看不见行刑的场面。
过了好大一会儿,只见那有分叉的粗木杆上垂了一条绳子,有人在木杆后面拉动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便吊起了沐清臣奄奄一息的身体,他的胸贴着木杆,背朝着众人,大家看见他背上的肌肉被割成一条一缕的,却没有割掉,千百条密麻丛集,就像刺猬似的。而他的手指脚趾亦是鲜血淋漓,指甲盖已然全部拔去。沐清臣除了面部以及被一条遮羞布围住的**地带,其他地方没有一块好肉。
按着南燕原本的刑法,这两个地方也是不得保全的。却是今上念及与沐清臣的旧交,法外施恩,顾及了这个曾经的心腹的一点点颜面。
侩子手往双手吐了两口唾沫,伸手解开绳子,沐清臣的身体就如破娃娃一般摔了下来,地上顿时落了个血影。
侩子手举了举手里的龙鳞宝刀,高举过头顶,用力向沐清臣心口刺下去。
明明背着日光,龙鳞宝刀忽然发出强烈的反光,刽子手眼睛晃了晃,似乎还未下手,刀却已经在沐清臣胸口。
刽子手揉了揉眼睛,狐疑地看着那柄刀——为何他刚才会看到一抹女子的身影,仿佛他的刀就刺在女子身上。
管他呢?
看了看沐清臣停止起伏的胸口,刽子手快意一笑——他千刀万剐了南燕第一佞臣,这份荣耀定能在刽子手这一行业让众同行失色,千载流芳。
吐了口唾沫,刽子手嚷嚷道:“沐奸臣的肉,现在开卖,还是老价格五两起拍。”
人群又热闹了起来,其中竟然还有人喊:“我出一万两黄金,我要全尸,我将这尸体放在家里,欢迎大家来我家鞭尸。”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疯疯癫癫的徐婼玬。
呀。
啊啊。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其间竟然还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
啪。
一人被砸的头破血流。
啊啊啊。
“还有更大的,快跑啊,快跑啊。”
当。
那刽子手被一个碗大的冰雹砸中,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竟然痴痴傻傻,再也不能当差。
那些原本想买沐奸臣肉的人纷纷作鸟兽散,一边跑一边咒骂:“都说杀了冤鬼会六月飞雪,没说杀了奸臣会下冰雹啊,***,这沐奸臣,死了都不让咱百姓好过。”
人群很快就散去。
那瓢泼大雨却不曾歇场。
不仅仅吉梁在下雨,整个苍暮大陆都在下雨。那极为干旱的萨达地区,那里的百姓竟然从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雨,也总算知道了冰雹是什么东西。
那场雨,不断,不停,不变小,下了足足九十九天。
愿嫁佞臣 尾声
尾声
当那场雨下的第九十九天,一对带着斗笠的夫妇来到园花江口,眺望着波涛汹涌的江水。
五百年前,这里曾经决堤过,给苍暮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五百年后,它是否要给苍暮百姓带来同样的苦难?
堤坝上,站满了人。
倒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如果江水决堤了,他们就算不在堤坝上,在村子里,镇子里,同样也难逃一死。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前来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忙,为自己挣一丝生机。
“唉。”人群里传来一声叹息,路人甲惆怅道,“世事当真无常,当年,我们嘲笑其他城的府尹软弱无用,任由沐奸臣利用民脂民膏修建燕河讨皇帝欢喜,暗暗庆幸我们有司马城主在,不花那冤枉钱,不受那狗皇帝的气。可是,有人弄巧成拙,也有人弄拙成巧。万万想不到,沐奸臣坏心办好事,今时今日,竟是那骄奢淫逸的产物救了苍暮百姓的性命,有了燕河的疏导,苍江、暮河、雅鹿江、蛛江竟然都没有泛滥。反而是我们依着园花江的这一地域,修建燕河慢了一拍,修建时又刻意拖拖拉拉,没想到,到头来,害的竟然是自己。”
“是啊是啊。”路人乙点头道,“那沐奸臣一生坏事做尽,没想到,最后整个苍暮百姓的性命却是被他所救,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唏嘘个屁。”路人丙道,“沐奸臣哪里知道燕河会有这个作用,如果他早知道燕河会起到这作用,只怕他就不修了。”
……
“夏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来人,快找一匹千里马,将夏大人送走。”人群里传来了司马承祚的声音。
夏子升道:“老蚂蚱,连你都从你那死人墓里钻出来了,我岂能不来。说到水利,你难道比我懂?”
司马承祚叹息道:“就算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此刻只怕也于事无补。还是速速离去吧。”
夏子升正气凛然道:“古有屈原跳江殉国,今日夏子升难道就不能跳江殉城?”
司马承祚道:“殉城之事,我来做就好,你凑什么热闹?”
夏子升道:“唉,老蚂蚱,你不懂,我若不跳江,以后我死了,如何有脸面去见我那学生。”
司马承祚道:“你的学生,你说沐清臣?”
夏子升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施工计划,道:“原来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即便得罪老夫,得罪一众朝臣,得罪天下人也要修这条燕河。”
司马承祚叹道:“是啊,我们都错怪了他。可是,夏大人,你听我说,沐清臣死了,整个南燕,精通水利的就剩你这老不死的了,你必须得好好活着,南燕还等着你重建,整个苍暮都等着你重建。”
夏子升道:“倒也不需老夫插手,你们只需按着沐清臣的图纸,将燕河尽数修建好,苍暮大陆以后必然永不受水祸之患。”
司马承祚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恼道:“我原不知是这么回事,早知如此,就算死赶活赶,我定然也将这燕河修好。”
夏子升道:“这也不怪你,我看了沐清臣的施工计划,他原本也不曾料到这雨来的这么早。”
那带着斗笠的妇人凑近她丈夫,轻声道:“定是老天爷也觉得你受的委屈忒也深重,早早下了这雨,替你鸣不平。”
他的丈夫没有说话,只是执起妇人的手,缓缓写了两个字:胡闹。
妇人捉住男人的手,看着他粉红色的指甲,叹息道:“为何指甲能够再生,为何其他的就……”她说道这里一声叹息,将男人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
男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却不是从喉间发出,而是在胸膛发出,笑声闷闷的,却甚是欢愉,他的手顺势摸了摸妇人的脸颊,手指在她脸颊上亲亲写起了字:做人不能太贪心。
妇人嘟了嘟唇,轻声道:“这眼看着就要决堤了,你不急么?”
男人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写字,也没有说话。
江水马上就要漫过堤坝。
“司马城主,那边好像要裂开了。”
“司马城主,这边也快裂开了。”
“司马城主,这里,那里,还有那里……”
堤坝上炸开了锅,夏子升倒也不跟司马承祚抢着跳江了——眼下这情景,他们已经不需要抢了,当真是人人有份,绝对公平。唉,他死后要是见着了沐清臣,是扳着脸说你的做法不对,但是心是好的,为师原谅你了;还是笑成一朵菊花,夸赞道你做的很好,为师错怪你了;算了,萧重柔是他老婆,他要不然先找萧重柔去吧。唉,这双孩子,郎才女貌,竟然小小年纪,都走了,唉,多好的一双孩子。
妇人不由得也急了:“你快点出手吧,你这身子现在可见不得水,你莫骇我。”
男人拉了拉妇人的手,搂着她的身子转向另一侧,目光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官道。
“司马大人,你看,康国的军队,啊,那是康国太子妃的仪仗。”
听见苏斋月,妇人的脸不由得沉了,立刻感觉腰间一紧,她抬头,对上了男人担忧的神色。
妇人笑了笑,酸酸问道:“你要不要见她?”
男人立刻摇了摇头,似乎怕妇人看不懂,他又执起妇人的手,一笔一画写到:不见。
妇人微微一笑,又转头看向苏斋月的马车,但见马车旁有一抹影子一晃,妇人不禁皱了皱眉——姽彡在这里,陈庭月难道也在这里?
苏斋月快步走到堤坝前,双手托起太子妃的玉玺,喃喃祷告一番,噗通将玉玺扔入江水间。
仿佛是满溢的杯子里最后一滴水,堤坝开始摇摇晃晃,似乎顷刻间就要倒了。妇人不禁回手揽住了男人的腰,男人握紧了她的手,快速写道:莫怕。
妇人恶狠狠道:“我怕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要是敢沾上一滴水,你就试试!”
男人笑了笑,快速写到:不敢。
“啊,那边裂开了。”路人丁大叫道。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一千年前战袍的将士从天而降,一个接着一个跳入裂开的堤坝中,他们一碰到水,立刻化作一块石头,堵住了裂开的缺口。
像是比赛一样,堤坝裂开一道口子,就有几个将士跳入那道口子中化作大石将堤坝堵住,再裂,再跳,再裂,再跳……当那云端上的将士一个不剩的时候,堤坝忽然变老实了,再也不曾裂开口子。而那前一瞬还倾盆而下的雨竟然停了下来,空荡荡的云端上,蔓延出一道彩虹,彩虹的另一端仿佛通向了九重天。
堤坝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司马承祚不禁喃喃道:“那是隐……”
男人的眼睛从云端慢慢移向彩虹,一点一点移动,像是目送友人沿着彩虹桥步上凌霄殿,当他的目光移到天尽头时,他一手握住妇人,一手举起,用力挥了挥手。妇人依偎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似乎在确定他身上是否沾染了水汽。
死里逃生的人们,或弹冠相庆,或嚎嚎大哭,或相拥相抱……这小小的挥手举动,实在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那一对夫妇就那么悄悄地来了,又那么悄悄地走了。
苍暮的史书上,记载着一个极具传奇性的皇后,记载着一个臭名昭著的佞臣,后世里谁也不曾知道,他们曾经是一对生死相许的恋人。
【完】
愿嫁佞臣 番外:离殇
番外:离殇
空虚,时间仿佛停滞了,生命无法继续,忘不掉过去,看不见未来,摆脱不了现在——这,就是失去挚爱的感受么?
房间里什么都是静止的,连烛火都不见摇曳,唯有那柳树上的风车不停地转动,仿佛在等待那明眸善眯,多情讨喜的姑娘怜惜一瞥,仿佛那姑娘如果不睁开眼看看它们,它们就不会停止一般。
风车尚且如此,那他的心呢?
他的心为何不痛?
划开自己的手臂,他再次为床上苍白的人儿续血,丝毫不因为自己的身体里流入了死人的血液而感觉不妥,只是从那纤细手臂内传入他血脉的冷意,却一点点封冻住他的生命——慢慢地冷去,也没什么不好。
低头亲吻了冰凉的唇瓣,很久很久,总算让那失去温度的唇染上了一丝暖意,他低头,消瘦得极快的俊颊贴着床上人儿冰凉的脸颊,眷眷恋恋,直到如今,他才知道他有多多情,他的柔情用不完,可那一直渴望着他柔情的人儿为何却不再等待?
门外是什么声音?
婴儿的啼哭。
对了,是他的女儿,他们的小蒹葭,他的柔儿用命换回来的孩子。
这婴儿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是遗腹子,母亲在他出世后就跟着父亲走了,她是他二十五年来再次拥有的唯一一个血脉相连之人,他是那么地渴望亲人,可是,为何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甚至不想见她,他的女儿。他怨她。
他曾经怨过自己的母亲,怨她太自私,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孤单存活,呵,原来他跟他的母亲是一样的人。他终于明白她的母亲为何在一生下他后立刻就自尽了——她怕多看他几眼就会割舍不下他,他懂了,因为,他也不敢看蒹葭。
“这孩子一直哭闹不止,我想她可能是想你了。”萧衍打开了门,用从未有过的和善言语同他讲话。
他没有回头,可是女儿似乎感应到了他跟柔儿的存在,哭声一声比一声响。
那般凄惨的哭声,为何床上人儿都能硬下心来不睁开眼睛?!
他怨他的女儿,他怨他的母亲,他怨她,他怨他生命里所有深深爱着的女人。
闭上眼睛握紧拳头,他深深吸了口气,麻木的心又有了一丝痛意。淡淡伸手,他放下了蚊帐。
“沐清臣,你这是做什么?”岳父的声音有着不解,也有着些微愠怒,他将岳父最心疼的女儿害死了,他原该怒的,他应该杀了他。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破碎:“这孩子叫蒹葭,蒹葭伊人的蒹葭,亦是渐入佳境的意思。岳父大人,以后这孩子就劳烦您跟岳母了,她虽然有我一半的肮脏血液,但是,她也有柔儿的血,如果不嫌弃,就让她姓萧吧。”
萧衍的声音有些惊异:“你在说些什么?”
他再次将脸颊贴上冰凉的容颜,不再言语。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仿佛一天也没有过去。他和她分享着同一张床,同一份体温,同一脉血液,却分享不到同样的梦境。
他早已经透支了所以的坚持和等待,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柔儿,你为何还不肯入我梦来?
缓缓将她抱起,他带着她走出房门。
“沐清臣,你要将囡囡带到哪里去?”他的岳父适时出现,怀里还搂着沉睡的蒹葭——这些日子,倒也苦了他们——他不是一个好女婿,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兄长,呵,他还不是一个好臣子,甚至不是一个好人,他什么都不是。
萧衍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恐慌,他迷惑地抬眼看向萧衍,他在担心什么?
“沐清臣,你对囡囡好,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出来了,可是你现在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要带囡囡去哪里?你……让她入土为安吧。”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个他承认,在跟暮胤容达成协议那一刻起,他早已如此。
入土为安?
他直觉地皱了皱眉,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第三天了,产妇可以洗澡了,我带柔儿去洗澡。”他的小人儿在坐月子,第一次洗澡只能淋浴不能盆浴,他要带她回温泉,那边有一方小小的瀑布,她一定喜欢。
他的岳父往后踉跄了一步。
啪。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他脸上,似乎,他不是很清楚。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将怀中人守护得更好。
“沐清臣,你醒一醒,放过柔儿,也放过你自己!”
谁的声音?
好像是萧轩骄。
他偏了偏头,抱着柔儿继续走。
一条人影挡在了他面前,他微微有些恼了:“柔儿不喜欢我跟你们冲突。”他的眼睛忽然浮现温柔,“你们不知道她有多挑剔么,身上不舒服也会发脾气,头发理不好也要耍性子,昨天有一只黄蜂飞到她身上,她一定吓坏了,我安慰了她好一阵子,她都赌气不肯理我……她其实很乖,生气的极限也就是撅着嘴不理我……”
咦?
谁在嚎哭?
好像是他岳父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径直往前走,倒也再没有挡路的人。
快速解开怀中人的衣衫,动作轻柔敏捷地帮怀中人洗漱了一番,他浓浓轻哄:“春寒未消,你身子也未好,这次我们动作快些,过些日子,我再带你过来舒舒服服泡澡,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为她穿好衣服,掏出梳子为她疏离枯黄的头发。
轻轻搂着她,他话语轻浅嘶哑:“为了使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包括终身。你要嫁我,我心里一直替你不值,想着法子避着你,总觉得萧家的女儿不该被我糟蹋。这一千年来,唯一对暮家不离不弃的,就是萧家。
后来你终究是嫁了我,我却不愿碰你。你心思玲珑看穿了成亲当日我的把戏,却弄错了我的心思。我不碰你,并非为了月儿守身,我连暮胤容都可以接受,又岂会在意这些?我不碰你,是想给你留后路,我想着如果燕河修好后,我侥幸留得命在,那时你若依旧对我痴迷,我们就做一世有名有实的夫妻。我也许不会爱你,却一定好好待你。
也许上官丹青爱你,陈庭月爱你,不在意你是否是处子,可是,他们终归是男人,你若是完璧,必然是更好的。
那一夜,在这里,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心里很震撼。你还是处子,**未开,那般疯狂大胆地对我,我懂,那都是在意,都是怜惜……为了使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这具皮囊早已不在意。那一夜,你让我明白你有多珍视我,是因为你,我才决定善待自己。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
那一夜,你那般对我的时候,我其实是动情的。我想过用那样的方式回报你的情,但终究还是克制了。
柔儿,现在,我好后悔。如果那一夜我要了你,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愿嫁佞臣 番外:还魂
番外:还魂
有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一声一声地闹着,那是她的孩子,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她。
为什么她的眼睛无法睁开?
等等。
不对劲。
是什么?
好像少了什么。
是了。
心跳声,她静下心来仔细听着,什么也没有——她,死了?!
那此刻她的魂灵在哪里?
如此熟悉的居所,她想,这应该还是她的身体。不行,她想活下去,如何能让她活下去?她凝聚心神,试图启用灵力,可是,一无所获。
是了,为了她跟沐清臣的女儿,他们的小蒹葭,她耗去了最后的灵力。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什么花香若幽兰?
是了,是含笑花,这花唯有阿尔丹有。她用了瞳逸的身份逼迫青眸部青眼费尽心思为她种植而成了一株,这么说,她现在在萧府了。
她落入了另一个怀抱,重物坠落的声音伴随着骨头裂开的脆响。
谁在打谁?
她有些慌了,是不是爹爹哥哥们对沐清臣动手了。
不要!
不要打他!
为何她这么没用,为何她发不出声音,她的心能够痛,为何不能跳?!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好慢好慢。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回到她熟悉的怀抱,浓浓的血腥味,沐清臣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他一定很痛吧。她好想伸手轻轻抚摸他,她好想为他包扎伤口,她好怕如果她不帮他处理,他也就不管不顾由着这些伤去了。沐清臣好孤单,没有人心疼他,以后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她好不放心。
灵魂似乎在与**分离,她真的要离开了么?
手腕轻轻一痛,有暖意从痛处蔓延,温暖之意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原本轻飘欲升的魂体又重归肉身。她静静感受着血脉中传来的男子心跳频率,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对自己好还是对自己不好。
收敛了意识,她催动灵力,咦,她的灵力竟然回来了!合着的眼睑下她的眼睛绽放出九色光华——各部听令,用尽全力帮本尊分析本尊的处境,务必寻求到解决之法。
暖意的来源消失,她的灵力一瞬间停止——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却还不甚明了。
不过,她来不及想这些,那个男人,她最爱的男人伏在她的胸口,他在干什么?
胸口渐渐传来凉意——他,又哭了么?
活了十六年,原不知道他这么爱哭,哭得她好心疼——沐清臣,求求你,别哭了,对自己好一点。
柔儿。
柔儿。
沐女。
他的声音破败不堪,一声声,唤得人心碎,唤得人绝望。她好着急,好心疼,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放她出去,她要安慰她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却知道这个主意必然是很不好的。
“柔儿,我做了很多风车,你看看,好看不好看?”她被男人抱起,看不见风车,却能听见风车转动的声音,好多好多声音,他做了多少风车,比她小时候那次还要多么?
“柔儿,想听什么,陈庭月给你弹过《凤求凰》,我也给你弹好不好,哼,你这坏丫头,我教你《白头盟》,你却弹给其他男人听。”男人的语气里有着小小的醋意,她微微有些不满,什么跟什么,她都没反对过他在她面前与苏斋月卿卿我我,他怎么能跟她计较这个。
沐清臣,你快过来!
她吓得好想尖叫。
什么虫子停到了她鼻尖上,她好想吐,她看不见,不知道是什么虫子,所以,更觉得恶心。明明自己都听到了自己的哭声,为什么眼泪掉不出来。
耳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她想,是他的银针。
虫子离开了她的鼻尖,却,却,却……
滚到了她的唇瓣上!
沐清臣,如果她能醒过来,她一定把这虫子塞进他嘴里,呜呜呜,好恶心,恶心到她真的不想活了。
“你看你,还不醒来,黄蜂都爬到你脸上了。”耳边是他嘶哑的声音,低低柔柔,还有些怨怼的意思。
怨怼?
她更委屈好不好?!
她感觉她的嘴唇麻了,那虫子尸体停留过的地方有些蔫蔫黏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要抹嘴巴,该死的老天,不让她动,为何还保留她的触感。
湿湿的。
嘴唇上有暖湿的温柔,她的恐慌跟恶心之感瞬间消失,唇齿只能静静感受她最爱的人给予的细腻疼惜,她好想启唇回应,可是她不能——思及此,她的心万分疼痛,不仅仅为了自己——她无法想象,沐清臣此刻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来亲吻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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