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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来
攀登者
作者:阿来
攀登者,茅盾文学奖得主、《尘埃落定》作者阿来,首部英雄主义力作,真实再现中国珠峰登顶传奇,荡涤灵魂的纯净之作!
献给那些超越自我、超越生命、倔强不羁的“攀登者”!
电影《攀登者》原著小说。吴京、章子怡、张译、井柏然、胡歌等主演。
登峰是用身体去感触自然界的伟大,感触自己人格与意志的升华。有了这样的过程,登高才是有意义的。
我写《攀登者》就是写精神,写中国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攀登珠峰。我是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登山,那时是我们自古以来首次用科学的方式对待我们的山川河流。当时是在国家极其困难的时候,大部分中国人饭都吃不饱,在那样一个情形下,攀登珠峰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才是激发我本人兴趣的地方……
人的意志、国家的力量让这种不可能最后变为可能,彰显了英雄主义精神。——阿来
李国梁终于接近多杰贡布了,他托着摄影机,拼命推到多杰贡布手边。多杰贡布再伸手拉他时,他摇摇头,口中溢出一股鲜血。
在几位队友呼喊声中,李国梁打开连结在保护绳上的金属环扣,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身影,飞快下坠,凌空飞向了无底的深谷。
暴风雪再次袭来,珠峰峰顶消失。
无声,一切无声。只有狂风卷着暴雪扑在护目镜上模糊了视线。
那些雪片,像鸟,像蝶。




攀登者 一 珠峰 白天
春天来到。
在南亚次大陆过冬的蓑羽鹤飞行向北回返青藏高原的路线上。
它们排开整齐有序的阵形在连绵起伏的喜马拉雅山区的雪峰之上飞翔。在它们前方,喜马拉雅山脉的最高峰珠穆朗玛巍然耸立,横亘在天际线上。
蓑羽鹤并不能靠自身的飞行能力翻越珠峰,它们只是在山腰平展开翅膀,盘旋,盘旋。它们在等待风,等待上升的气流,为了回归,它们哪怕力竭而亡依然会在天空中盘旋着等待。上升的气流驱动着薄薄的云雾来了。蓑羽鹤阵随着上升的热气流盘旋上升。
鹰隼攻击,体弱的蓑羽鹤被击落,雪地上血迹斑斑。鹤阵依然井然有序地沉默着上升。
紊乱的气流袭来,把几只鹤压下去,跌落雪坡,它们对着上升的鹤群哀哀鸣叫。
鹤群依然上升,顽强地上升,终于飞越珠穆朗玛的顶峰。它们发出欢快的鸣叫声,顺风滑翔,飞向苍茫无际的青藏,一马平川的青藏高原。




攀登者 二 珠峰峰顶 夜
1960年5月。
凌晨四点。狂风稍息。光线昏暗。
三个人沿着山脊向上摸索前行。暗淡的星光照出隐隐约约的地面。
前面两个人被结组绳上最后那个人牵绊住了。
队尾那人弯着腰粗重地喘息。
最前面的王五洲摘下氧气面罩,问身后的多杰贡布:“怎么不走了?”
多杰贡布挥了挥手中的冰镐:“曲松林在休息。”
“催他。”
“他脚冻伤了。”
王五洲固执地说:“催他。”
贡布拉拉结组绳,弯腰喘息的曲松林嗓音嘶哑:“我找不到脚了。还有多远啊!”
王五洲说:“再坚持一下,从第二台阶上来都四个多小时了,应该快到了。”
“那我要准备摄影机了。”
多杰贡布:“天这么黑,人都看不见,机器看得见吗?”
曲松林还是从背包里拿出摄影机,再重新把背包背上。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用去了好几分钟时间。前面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曲终于又迈开了步伐。他终于和前面两个人站在了一起。
王五洲抖抖结组绳,重新迈开了步子。多杰贡布紧紧跟随。他必须跟得很紧,他的眼睛因为雪盲,看不清路。他必须让自己听得见王五洲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
曲松林站住,打开摄影机。镜头前一片模糊。一片影影绰绰的雪坡,两个挣扎着前行的模糊身影。曲操纵摄影机时,放下了冰镐,这使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当他重新迈开步子时,趄趔一下,身体倒地,他惊呼一声,顺着冰坡迅速下滑。
王五洲听到这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把冰镐猛一下插进身前的冰雪中,并把整个身体扑了上去。
曲继续下滑,绷直的结组绳猛然一顿,王手下的冰镐险些就被拔了出来。
多杰贡布也被绳子拉倒。他倒下时,奋力扑在了王五洲身上,两个人的体重,才使松动的冰镐又插回了地面。
曲一只手紧抓着摄影机,头冲下挂在悬崖边缘。
上面传来喊声:“抓紧绳子,不要松手!”
曲嘶哑着嗓子:“把摄影机拉上去,不要管我了!”
“不行,老曲,坚持住!”
“我不行了。你们两个一定要上去啊!”
上面没有回音,似乎默认了他的决定。
但结组绳紧紧地绷着,曲一只手紧抓摄影机,另一只手试图解开拴在腰间的结组绳,却怎么也解不开。何况,要是绳结一旦解开,摄影机也会同他一起坠落深谷。
“曲松林!曲松林!”上面又传来了喊声。
曲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想死都不行啊!你们拉吧。”
他横着身子,奋力用脚上的冰爪踢开冰面,找到一个支撑点,把倒悬的身子正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好了,你们拉吧。”
但是,无论上面怎么用力,绳子都纹丝不动。曲松林也感觉不到一点点上升的力量。
王五洲让多杰贡布把稳冰锥,自己顺着绳索,在冰坡上摸索而下。原来,是保护绳深深地嵌入一道岩缝中,紧紧卡住了。曲的头灯照到,王试图把绳索从岩缝中起出来,但没有丝毫作用。
曲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条绳子从上面悬垂下来,在曲松林面前摇摆。
曲松林试图把摄像机绑上,一只手不行,但悬坠在半空中的他又无法腾出两只手来。
王:“老曲,抓住绳子!”
“摄影机怎么办?”
王沉默。
“你快想个办法!”
王:“人重要还是机器重要?!”
曲用尽力气用脚在陡峭的冰面上又踢出一个支点,支撑着身体尽力向上。终于接近了王。他把摄影机推到王手边,王不接。王把绳子递到他手上。
曲说:“队长说过,摄影机就是性命……我们要用摄影机证明中国人登上了峰顶。”
王:“没有人,怎么登上峰顶?老曲,十几个人冲顶,死的死,伤的伤,眼下就剩我们三个人了,不上去,对不起他们啊!”
“为这机器,已经牺牲一个同志了!”
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登顶的希望。我是代理队长,我命令你扔掉机器!”
曲松手,腾出手来抓住绳索,摄影机从他手上滑落坠下了深谷。机器下落,和山壁碰撞,发出巨大的回响。
“曲松林!曲松林!”
曲在下面声音微弱:“摄影机掉下去了。”
当他脱离危险时,三个人都倒在了山脊上,什么话都没有,只有粗重无比的喘息。
王五洲翻身起来,摸索着检查了曲松林腰间的绳子,又手持着冰镐继续前进了。
好一阵艰难的攀登,意识模糊、反应迟钝的他们只是在机械地挪动脚步。
终于,王一脚踏空,上坡的路从脚下消失了。他摔倒了,摔在了山的另一边。
“下坡?怎么下坡了?”
王五洲躺在地上问。
多杰贡布和曲松林也都爬上了峰顶。那就是一块两米见方的冰雪地面。两个人跪在地上,伸出手向着四面摸索。确实,每一面都是下坡,再没有往上的地方了。
两个人把跌在峰顶另一边的王五洲拉回到峰顶上来。
他们都拉下氧气面罩。
“真的上来了?”
“真的上来了!”
“我们登顶成功了?”
“我们登顶成功了!”
三个人拥抱到一起。臃肿的登山服、背上的登山包和氧气瓶并不能让他们真正完成拥抱的动作。
虽然没有人会看见,甚至星光稀薄的天空也不能看见,他们仍然展开了五星红旗。风中,旗帜猎猎振动,三个人齐声嘶喊:“万岁!祖国万岁!”
王五洲想起来:“队长他们还在下面,发信号,发信号。”
多杰贡布举起信号枪,一颗,两颗,三颗。三颗红色信号弹升起,燃烧,下坠,熄灭。被信号弹照亮的顶峰,又陷入黑暗。
山下某处,响起雪崩的声音,在山谷间隆隆回荡。
多杰贡布用冰镐把冰雪刨开,下面是岩石。冰镐落下,除了几粒火星飞溅,岩石仍纹丝不动。
王五洲在顶峰下面一两米处,摸索到一道岩石裂缝,他用冰镐把岩缝再扩大一点,然后把五星红旗包裹起来,塞进了岩缝。王五洲又把耗尽了电池的头灯取下来,也塞进岩缝。三人合力用碎石和冰块把那个岩缝封起。
王五洲说:“记住这个地方。这些东西可以证明我们登顶成功。”他一口气喘不上来。
曲松林接着说:“证明我们于1960年5月从北坡登顶!”
王五洲看看手表:“4时20分。今天是几号?”
两个人都摇头:“想不起来。”
天边出现了早霞。霞光艳红,如旗帜一般,如血一般。在他们蹒跚下山的时候,渐渐把东边的天空铺满。




攀登者 三 1973年 北京 地质学院宿舍 夜
字幕:十三年后
王五洲在梦中呼喊,惊醒了他的妻子徐缨。
徐缨摇晃他,让他从梦中醒来:“又梦见登山了。”
王五洲喃喃道:“想起来了,那是5月25号。”
徐缨心疼地:“看你这一身汗。”
王五洲说:“对不起,睡吧。”
从这间卧室,可以看出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间婚房的特征:墙上手剪的红双喜字,两个人合影的半身照片,等等。
等徐缨睡去,王起身,拧亮台灯,坐在了书桌前。桌上镜框里,陈列着几张照片。王穿着登山服站在雪山上。他、贡布、曲松林和刘大满身穿运动服站在台上,怀抱鲜花,胸前挂着勋章,在体育场接受万众欢呼。
闪回:山顶上信号弹升起,划破夜空。
山半腰处,躺在岩腔中的刘大满苏醒过来,脱下氧气面罩,冻僵的脸上露出隐约的微笑。
更低处,第一台阶下方,队长和三个队员躺在一片雪地上。登顶成功的信号弹使他们精神振作。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队长说:“成功了,王五洲他们上去了!我们可以下山了。”此时,晨光熹微,东边的天空正升起一片彩霞。体力耗尽的他们,已经无法正常行走。他们坐在雪地上向下滑行。雪崩发生了。后面的积雪大面积下泻,追赶上他们,席卷了这几个身影,一起滑向断崖。雪崩发出洪水奔涌一样的声音,变成一片白色瀑布跌下了断崖。
王在莫斯科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和社会主义阵营各国青年在一起欢聚的照片。王的手指落在了揽着他肩膀的苏联人脸上:“日里诺夫斯基教练。”
莫斯科,苏联登山队总部。王讲述1960年中国登山队登顶珠峰的经过,下面响起零星的掌声。日里诺夫斯基站起来,手里晃动着一份英文的《户外》杂志:“王,你们的登顶,没有目击者,你们自己也没有有力的证据。”
王声辩:“那是夜晚,摄影机滑坠了。我们把五星红旗和头灯埋在了峰顶。”
“可是,那些从南坡登顶的登山队并没有发现你们留下的东西。王,我们是同志,我曾经是你的教练,从纯专业角度出发,我也对你们是否登顶表示怀疑。”
王五洲把镜框扣向桌面。
徐缨披衣起床,从身后抱住王五洲。王五洲打开一个相册,是他和徐缨在一座高塔上合影的。
徐缨说:“我们的登山英雄,给我那么浪漫的开始。”
闪回:
王五洲和徐缨在公园约会,王想对徐缨说什么,徐缨似乎也很期待,但王终于什么都没说,突然转身,爬上园中的一座高塔,然后又快速地爬了下来,众人围观,也让徐缨看得心惊胆战。徐缨又喜又怕,责怪他如此冒险。
王说:“你知道马洛里吧?”
徐嗔怪:“跟你在一起,还能不知道!”
“徐缨,当年马洛里求婚时,话说不出口,就爬上了一座教堂。”
徐缨幸福地笑了:“塔同意,我也同意。”




攀登者 四 地质学院教室 白天
王五洲在教室上课。
他拿出当年在珠峰顶峰采回的岩石标本,这是一块海洋生物化石:“所谓沧海桑田,正是地质运动构造地理的伟力所在,这是水成岩的标本,当年的海洋生物,现在已在海拔八千多米的珠峰之巅。”
一个叫周奇志的学生举手提出问题:“王老师,这块岩石真的来自珠峰吗?”
“确定无疑。”
“我在学校资料室看到外文资料,说这样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你们登上了珠峰。”
同学们静静等待王五洲回答,王气极,却无力反驳。
周奇志说:“听说国家又要组织攀登珠峰了,到时我一定要报名参加。”




攀登者 五 地质学院校园 黄昏
广播喇叭里播出了国家将重启珠峰登山计划,对珠峰进行全面科学考察的消息。
王五洲骑着自行车,徐缨坐在后座上。王五洲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徐缨笑着捶他的背,叫他慢一点。
王五洲骑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不是因为徐缨的劝阻,而是因为广播里的消息。
徐缨的脸沉了下来。




攀登者 六 地质学院宿舍 夜
两人回到家,气氛凝重。
王五洲没话找话:“我报名参加教材编写组了。现在的工农兵学员,水平参差不齐,系里打算编一本浅显些的地质学教材。”
徐幽幽地说:“你同时报两个名,顾哪头呀!”
王满脸愧色:“徐缨,你知道……”
“我知道你对我发过誓的。”
王低头:“登山队三聚三散,我以为不会再……”
“三聚三散,说得对,我和你恋爱十年,也因为那个三聚三散,你有六年在登山训练营。登山是为国奉献,教书育人、科学研究就不是为国奉献吗?你多大岁数了,你以为你还能再次登顶珠峰吗?”
“十年了,老曲一个人蹲守在登山训练营……我们都对着珠峰、对着牺牲的战友发过誓言。”
徐缨有着学者的理智,她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也对我发过誓言。一个人不该发下两条互相冲突的誓言。”
“我爱你!我知道为了登山你等了我整整十年。”
“十年,对,十年间你三赴登山训练营,有六年时间不在我身边,那是什么恋爱?我不能反对你履行对珠峰的誓言,但我可以不想和你过了。”徐缨起身,取出一封信,放在他面前,“对不起,我三天前就收到了老曲给你的信,这是另一条誓言对你的召唤!”
徐缨:“你们不就是想证明吗?你要证明给谁看?国家都承认了你们登顶,我也认为你是了不起的登山英雄,你还需要证明给谁看?!”
“证明给所有怀疑的人看!如果不让全世界看到我们再次登顶,我对不起大满,对不起老曲,更对不起那些牺牲在山上的队友。”
徐缨叹气,流泪:“那就只好对不起我了。我们说好要做一对学术夫妻,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你的生命不再是一个人的了!”
王五洲:“你要相信我一定能上去!”
“五洲,我不想再过牵肠挂肚、一封信都要等一个多月的日子了,如果你坚持要去,我们离婚吧。”




攀登者 七 小饭馆 夜
刘大满和王五洲在一起喝酒。
王五洲浅尝辄止,刘大满有些醉了:“好,好,你这个小老弟生逢其时,我只有眼红的份儿了。”说完,他被一口酒呛住,趴在桌上咳得喘不过气来。
“唉,当年登山什么都不懂,只想把氧气留给你们,可我摘下面罩干什么?让冷空气把嗓子搞坏了。平地上都呼吸困难,高海拔的地方,我是再去不成了。”
王五洲握住刘大满的手:“不再上去一次,让全世界看见,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牺牲了的同志。”
刘大满:“老曲说,他最后悔听了你的话,说就是牺牲自己也该把摄影机带上去。”
王五洲情绪震动:“老曲没有对我说过。”
“共过生死的兄弟,这话怎么对你说?”




攀登者 八 地质学院宿舍 夜
徐缨等着王五洲回家。
出门的行装已经整理好了,一只登山包装得满满当当,像个人一样蹲在门边。
她在翻看相册。准确地说,那不是一本相册。是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中国登山队字样。封面已经有些陈旧卷曲了。相册打开,上面贴着一张张记录两个人爱情经历的照片。最后,就是那张他们两人在公园塔前的照片。两个人的表情幸福甜蜜,笑容灿烂。
王五洲推门进来,看着徐缨没有说话。
倒是徐缨说:“我知道你见刘大满去了。”
王五洲说:“连老曲都在怪我。说他宁愿牺牲也不愿丢了摄影机,当年,是我下的命令。”
徐缨没转身,一页页翻着相册:“多么短暂!本以为刚刚开始,不想却已经是结束。”
徐缨把一双刚织好的毛线手套放在桌上:“你已经冻掉两根手指了,自己保重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家。
王五洲想起身,终于没有站起身来。
王五洲剪下旧登山服上的一块红色布料,为这本相册裱上一个新的封面。然后趴在桌前睡去。




攀登者 九 珠峰附近 登山训练营 白天
几排白墙青瓦的平房,一道土夯的围墙,围出一个宽大的院落。操场上长出了荒草,训练设施显得破旧不堪。倒是墙外的一片菜地长得郁郁葱葱,几个工人在菜地里劳动。
远处巍峨的珠峰刺破蓝天,银光闪闪。近处是一些平顶泥房的藏族村落和田野。训练营就坐落在村子和雪峰之间。
曲松林站在一架梯子上,训练营拱门上几个圆形铁片锈迹斑斑,“中国登山队训练营”几个大字隐约可见。
留守的后勤人员正在铲除院中的杂草。
曲松林站在梯子上大声喊道:“黑牡丹!”
黑牡丹闻声,放下铁铲,奔跑过来,脚上的橡胶雨靴嗵嗵作响。
面孔黑红的黑牡丹站在梯子下面,把手中的油漆罐递给曲松林,又递上排笔。
曲松林用排笔蘸上红色油漆,重新描出那几个黯淡的大字。
黑牡丹张大嘴,仰起脸,老半天才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然后,自己弯下腰大笑。
曲大声说:“登山队就要回来了,准备工作多,可不敢感冒!”
黑牡丹直起腰来,一脸灿烂的笑容:“曲主任,不是感冒,是油漆的味道!”
曲嗅嗅排笔:“我怎么没有觉得?”
“王队长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我想快了!”
“我也要参加登山队!”
曲松林从梯子上下来,仰头看那几个重新上了红漆的铁牌,上面的大字在高原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他走起路来有些瘸,那是1960年登顶珠峰时冻掉了半个脚掌的缘故。
曲回头对黑牡丹说:“参加登山队?你参加登山队都六年了。”
黑牡丹随曲松林走到猪圈前,几头猪膘肥体壮,躺在阳光下一动不动。
“我要参加真正的登山队!”
“真正的登山队?”曲松林兴奋的脸上显现出忧郁的神情,“我也想参加真正的登山队。”




攀登者 十 北京 地质学院宿舍 夜
王五洲回家。
徐缨不在,但出门的行装已经整理好了。装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蹲在门边。
桌上还有一封信等着他:“五洲,我不能像你一样当个英雄,我只能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工作,只能以这种平凡的方式热爱国家。作为一个女人,我不能再像恋爱时那样一直等待,在害怕随时有山难消息传来的等待中生活了。我再不能忍受分别的痛苦,只好以这种方式和你告别。你也不要难过,安心上路吧。家国,家国,你不可能同时履行两条誓言。那就去成就你的英雄梦吧!”
王五洲睡着了,徐缨留下的分手信还捂在胸前。
当年攀登珠峰的情景又重回梦境。




攀登者 十一 珠峰 第二台阶 黄昏
字幕:十三年前
远天血红的晚霞正渐渐变暗。
海拔8600米的珠峰第二台阶前,狂风卷起地上的积雪,一片混沌。一道七八米高的岩壁竖立在他们面前。
多杰贡布沿着岩石上一道缝隙慢慢向上攀登,上去两三米,裂缝变窄,消失,再没有攀手的地方,他从上面重重跌落下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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