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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来
黑牡丹一手提着一扇猪肉,说:“可惜了,都不让它再长大一点。”
曲松林说:“这时候,你愿意留在训练营喂猪?”
黑牡丹提着猪肉跟在曲松林身后钻进了炊事帐篷。
帐篷里,灶台已经安好。外面传来的音乐声中,曲松林带着人把案板、锅碗瓢盆等一应物品摆好。





攀登者 三十七 珠峰大本营 白天
登山队休息,让大家适应这里的环境。
曲松林在营地中间摆上椅子给大家理发。
王五洲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往脸上打肥皂沫。那一脸的白色泡沫,遮去了他脸上一向严肃的表情。扎西替他端着镜子。王对着镜子拿起剃刀,镜子却晃动不已。原来是扎西老是在踮脚张望着什么。
赵军钊在旁边着急:“扎西!”
王五洲顺着扎西的目光望出去,看见了大本营远处山脊上的寺院。
王问他:“想去祈祷一下?”
扎西点头。
“去吧!”
多杰贡布制止他:“队长!”
王笑笑,提高声音说,“今天是礼拜天,天气这么好,想去的都去吧。尤其是队里的藏族同志,愿意去的都去吧!”
扎西笑逐颜开。把镜子交到赵军钊手上,跑开了。
另一边,李国梁在吹口琴,黑牡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守在他身旁。她火辣辣的眼光让李国梁很是恼火。他把口琴收起来,不吹了。
黑牡丹伤心地走开,遇到扎西,就和几个队员上绒布寺去了。
王五洲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徐缨。那个身影正缓缓向着登山队营地走来。
一时间,王五洲有些恍然。
赵军钊温柔的声音把他唤醒:“队长!”
王五洲笑笑,对着镜子拿起了剃刀。
徐缨真的到珠峰来了。这次,除了登山之外,国家还组织了好几支科考队,对珠峰地区进行全面的科学考察。徐缨参加了气象考察队。
本就犹疑不决的她,看到眼前这亲密的情形,默然转身走开了。
赵军钊把镜子端端正正举在王五洲面前。他从镜子中看见自己恍然若失的双眼。
“队长,水要凉了。”
恰好,扎西和黑牡丹几个队员的身影挡住了徐缨的身影。王五洲摇摇头,对着胡须下了剃刀。




攀登者 三十八 气象考察队帐篷 白天
徐缨走进帐篷,一下子趴在了行军床上。
床头旁的工作台上,几块小砾石压着记录气压、记录风、记录云层变化情况的数据图表。
她从枕头下取出那个相册。相册封面上又多了一面五星红旗。
闪回:
母亲抱着儿子坐着,看着她从衣柜里取出王五洲的登山服,从已经缺了一块面料的衣服上,细心剪下五星红旗的图案,贴上了相册封面。她把相册装进登山包。
帐篷中,徐缨打开相册:王五洲和贡布在章子峰顶展开国旗的合影;她和儿子在高塔前的合影。
从帐篷敞开的门口望出去,气象调查队营地中间,已经建起了一个气象观察站。用珠峰砾石加固的金属架上设置了雨水收集器、温湿度测量仪、风向标、风速仪。最寻常的五级风正吹动风速测量仪呼呼地旋转。
徐缨坐起来,她身上还挂着一只气压表,她看看气压表上的读数,填入到桌上的表格中。




攀登者 三十九 通往绒布寺的山道 白天
多杰贡布在追赶扎西他们几个队员。
扎西看见贡布的身影,也加快了脚步,和几个藏族队员在一起,用藏语交流,扎西的口齿流利多了:“你们几个快点,别让他追上我们!”
几个队员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拉开了和贡布的距离。
扎西脚步轻快,嘴里还是说个不停:“他又要说提高觉悟,提高觉悟,破除封建迷信那些话了。”
黑牡丹说:“他和王队长把你招到登山队,你怎么说他坏话。”
有个队员附和:“咦,平时不是笨嘴拙舌的吗?现在嘴皮子这么利索了。”
“我就不喜欢他老在登山队传‘面罩人’的话。”
黑牡丹:“不是‘面罩人’,是副政委。”
扎西还说:“等登山成功了,到北京,毛主席接见,我要告他,说他和王队长不是一条心。”
黑牡丹:“副政委是从北京来的!是红卫兵!”
“谁说的?”
“他自己说的。”
“难怪,多杰老师要听副政委的。”扎西说。




攀登者 四十 绒布寺 白天
听到寺院下方传来激昂的歌声,几个年轻和尚跑出寺外,好奇地把几个登山队员围了起来。他们身上鲜艳神气的红色队服,他们上推到额头上的护目镜引出了他们艳羡的目光。
黑牡丹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扎西的面容却一下子严肃起来。他手捧哈达,躬腰走进大殿。双手合十,用额头轻轻碰触每一尊神像。其他队员也在神像前顶礼如仪。
打坐的老喇嘛开口:“不信神佛的人来了。”
扎西在老喇嘛面前跪下去,用藏语说:“上师,我们都是信神的人啊!”
“信神?信神还想爬到神的头上去?神要是发怒了……”
黑牡丹的口气有些冲:“那么多人早就上到山顶去了。”
“那是神慈悲。他们都是不信神的人。你们不同啊!”
扎西问:“上师,我上了章子峰顶,没有庙,没有山洞,神住在哪里?”
“敬神是从内心顶礼,不是看见!”老喇嘛试图从垫子上起来,却起不来,还是扎西伸手把他搀扶起来。
老喇嘛叫小和尚:“给他们看看珠穆朗玛女神的样子。”
小和尚取来了一幅卷轴画。
扎西睁大眼睛,看着画卷徐徐展开。画中是一幅愤怒女神像:狰狞的蓝色面孔,头发是燃烧的火焰,赤裸的双脚下也是火焰蒸腾。扎西看到这画,却不禁松了一口气。
几个队员心情不一地走出了大殿。
老喇嘛拿出红丝线编结成的护身佛一一递到队员们面前:“我佛慈悲,老僧我要祈求山神保佑你们平安归来。”
扎西双手接过。
护身符递到黑牡丹面前,她犹豫一下,也接了过来。
他们看见追上来的多杰贡布沉着脸坐在庙门口。
队员们侧着身小心翼翼地绕过他。扎西嘴里发出一阵尖啸,撒开腿向山下跑去。队员们也撒开腿跟着跑下山去。
多杰贡布大喊一声:“站住!”
队员们闻声放慢了步伐。
多杰贡布追上了他们:“你们呀!”
扎西放松了,有些嬉皮笑脸:“我以前不知道山神是什么样子,其实就是跟其他神不高兴时的样子一样。”“金刚的愤怒相是这样,度母的愤怒相也是这样,”他边走边说,脚下变出了踢踏舞的步伐,“我只要好好祈祷,山神会高兴起来的。”
多杰贡布说:“不要天天把山神挂在嘴上,会给王队长添麻烦的。”
“是王队长叫我们来的。”
“你们知道不知道,有人就等着找他的不是。”
黑牡丹问:“那个在山下天天吸氧的人?”
多杰贡布:“你怎么知道?”




攀登者 四十一 拉萨 医院 夜
电力不稳定,电灯忽明忽暗。
“面罩人”在本子上书写。然后把那张纸撕下来,交给垂手立在床边的人:“把这个发到山上去。”




攀登者 四十二 珠峰大本营 指挥帐篷 夜
一盏雪亮的煤气灯悬挂在帐篷中央。
电台嘀嘀作响。
电报员把电文交到多杰贡布手中:“副政委来电。”
多杰贡布把电报交给王五洲。
王五洲烦恼地挥挥手:“念。”
多杰贡布:“首长指示,查自1953年新西兰人希拉里登顶珠峰以来,已经有二十余人从尼泊尔一侧登顶珠峰。本次中国队登山,为扬我国威,登顶人数应该超过这个数字。”
曲松林:“二十多人,一起登顶?”
王背着手站在登山路线图前,眉毛紧拧在一起:“那珠峰就不是珠峰了。”
多杰贡布:“上面这样要求,我们执行就是了。”
王五洲面露责备之情,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他那只残缺了两根手指的手落在了登山图上:“二十多人,二十多人。那是我们全部的力量。”




攀登者 四十三 大本营到前进营地的行军路上 冰塔林 白天
绒布冰川的前端。
溶蚀冰川构成的地貌,景象奇丽,幽蓝的冰体形成了冰壁,形成了林立的冰塔,直刺蓝天。
那些看起来平旷的冰川表面,积雪的覆盖下,暗藏着幽深而危险的裂缝。要从大本营前进到6500米的一号营地,必须经过这个危险地带。
突击队和后勤队同时出发。
多杰贡布带领着后勤队绕过一道冰壁,背负沉重的物资,向前进发。
雪深及腰,黑牡丹不时停下来,向李国梁带领的突击队投去艳羡的目光。
多杰贡布在大声提醒:“脚下,注意脚下!”
脚下什么都没有,只有深厚的积雪。
突然,他自己脚下一沉,身体猛然下陷。积雪像一条流动的溪流,像一条游动的巨蛇,蜿蜒着在他们面前开裂,沉陷。一道冰裂缝出现在他们眼前:深不见底,两壁幽蓝。要不是背上横背着的金属梯架在冰裂缝上,多杰贡布就掉下去,粉身碎骨了。
他见黑牡丹丢下背包奔向自己,举起手坚决制止。
他悬挂在金属梯上,费了很大劲,用刀切断缠在身上的背带,翻身到金属梯上,爬到了金属梯另一端,仰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息。
他站起身,对着裂缝那边的队员们喊:“珠峰第一课,冰裂缝!”
他从背包里拿出冰锥,把金属梯一端固定住,让对面的队员也照此施行。
然后,他穿着登山靴走上了架在裂缝上的金属梯。套在登山靴上的冰爪和金属梯上的横档磕碰着,发出的声音那么刺耳瘆人。
他过来了。示意一个队员上去。
那个队员刚踏上金属梯,走出两步,只往下看了一眼幽深的冰缝,就摇晃着身体退了回来。
黑牡丹上去了。
多杰贡布一直在身后说:“往前看,往前看。不要看下面。”
她还是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立即就感到冰裂缝里冷气嗖嗖而上,身体摇晃起来。她终于站稳了身体,闭上眼,深吸几口气,一步一步,从金属梯上过去了。
黑牡丹和多杰贡布配合,在金属梯边又拉上一根保护绳,队员们有了这个心理依托,都手攀着绳子,平安地一一渡过。
后勤队继续向前。他们身后,留下了安装好的金属横梯和保护绳,他们还在新开辟的路线上留下了一面面三角形的小红旗。




攀登者 四十四 珠峰下某山脊 白天
徐缨带着两个助手艰难攀登。
从这个高度上,大本营的一切尽收眼底。
登山队的指挥帐篷,人进人出。
更高处,运输队正从北坳向8300米处的营地输送物资。十多个人在山脊上拉出一条缓慢移动的长线。
助手说:“这里测得的气压和大本营基本相同。说明低压槽已经形成,综合以前的气象资料,接下来能有三到四个好天气。”
徐缨:“我担心这个低压槽不会那么稳定。”她望向天空,北坳那边的流云呈碎片状,像是分散在草原上的羊群。
助手:“低压槽形成,风转成北风,空气中湿度也下降,说明近几天不会有降水,山上不会下雪。”
徐缨说:“是啊,数据是这样的。好天气只是说山上不会下雪。但山上有的是积雪,我担心的是风。风一大,把地上的雪刮起来,就能制造暴风雪。数据,数据,我们没有不同高度上的风力和起风时间的数据。”
助手:“获得初步数据至少也得要两个月时间。”
徐缨忧心忡忡地望向北坳山脊:“可是,登山队明天就要行动了!”
起风了。
大风在北坳的山脊线上扬起积雪,形成一团团白雾,运输队正在那些雪雾中穿行。




攀登者 四十五 大本营 指挥帐篷 夜
步话机里传来多杰贡布的声音:“最后一批物资已运抵8300米三号营地。运输队今晚宿北坳营地,明早下撤,到6500米营地待命。”
王五洲:“收到!明天突击队出发到6500米,开始攻顶!我坐镇大本营,你在6500营地,随时准备接应和救援。李国梁任突击队队长。”
多杰贡布:“收到,我请求参加突击队冲顶!”
王五洲看一眼曲松林。
曲松林点头:“他熟悉路线。”
王五洲:“你的身体状况怎样?”
多杰贡布:“放心,我身体很好!”
曲松林倒了两杯酒,递一杯到王五洲手上。
王五洲小喝一口,呛住了。
曲松林一饮而尽:“让多杰带队上吧。”
王五洲说:“说句不吉利的话,也许救援时更需要他。”
这时徐缨掀开帐篷门走了进来。
王五洲怔住,接着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我看见过一个人……像你……”
他手脚无措。转身给徐缨倒水,却碰翻了茶缸。
徐缨冷着脸:“我们气象调查队经分析研究,建议登山队推迟攻顶时间。”
“这个时间是北京定下的。气象预报不是说有连续四个好天气吗?”
“也许还不止四天,但有一个因素不够确定:风。从北坳对面吹过来的风。”
王五洲镇定一下自己:“这个也有预报,这几天下午风力七级。”
“这是大范围的预报。我说的是局部气候。”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向北坳峰脊,向上滑动,滑过8300米突击营地,直上第二台阶。“大幅面的风突然遇到山体的阻挡,通道变小,会产生放大效应,一倍,还是两倍?我们还没有拿到实际数据,建议等待第二个窗口期。”
“我相信你的研究是认真的,但上面已经下达了命令。”
徐缨继续冷冰冰地说:“至少要见机行事。”
王五洲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搞机会主义。”
徐缨把气象分析放在桌上,说:“我敬佩你们的英雄主义精神,也是这种精神召唤我来到珠峰。希望登山队考虑我们的意见。”
李国梁、赵军钊和夏伯阳等几位队员走进帐篷。
赵军钊脱下绒线帽:“队长,我在帽子上绣了一面国旗!”
王五洲看着徐缨,她沉着脸转身走出了帐篷。
曲松林看着王五洲:“这个女同志!”
王五洲爆发了:“明天开始登顶,还不睡觉?!在这里浪费体力,回去!”




攀登者 四十六 北坳冰壁 白天
太阳升起来,明亮的光照区一点点下移。
突击队已经攀登很长时间了。
三十多个队员,三人一组在陡峭的冰壁上攀登。
气氛轻松。队伍络绎而上。
夏伯阳冲在最前头,他面前竖立着北坳闪亮陡峭的冰壁。冰壁上已经有运输队用冰镐,用登山靴的冰爪开出的一列窄窄的阶梯。他却偏偏离开这条好走的道路,踏上了光滑的冰壁。他要自己用冰镐和脚上的冰爪开辟新路。
他还摆出了一个漂亮的姿势,示意李国梁拍摄。
李国梁放下摄影机,下达了命令:“回到路上!节省体力!”
赵军钊沿着现成的道路,不断移动着套在安全绳上的上升器超越了他。赵军钊取出水壶,喝了一口,又继续攀登。
扎西也上去了。太阳光照强烈,气温上升,他把厚厚的羽绒衣脱下来,缠在腰间。
李国梁跟在后面拍摄。镜头中,赵军钊和扎西的背影充满力量。
在他们上方,不时会起来一小股旋风,在上面的雪坡上卷起一股雪尘,旋转着升上天空,然后崩散。一只鹰平展开宽大的翅膀,随着气流,在比他们更低一些的空中盘旋。
夏伯阳跟了上去。
突击队和下撤的运输队相遇。运输队站在倾斜的冰雪坡面上,为突击队让出道路。
多杰贡布对每一个经过身边的队员说:“控制,控制,呼吸,速度,把体力留给后面!”
黑牡丹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经过她身旁的突击队员。
李国梁上来时,她难过地转开了脸。
突击队大部分都上去了。
多杰贡布看见黑牡丹泪流满面。黑牡丹委屈地说:“我也要当突击队员!”
上面传来扎西的喊声:“啦嗦嗦!胜利了!”
李国梁抬头望去,这家伙已经登上了北坳,他站在天际线上,长声呼喊,并向空中抛撒出一大片风马。那是献给山神的礼物。白色的纸片,被阳光照亮,在蓝天的背景下纷纷扬扬。




攀登者 四十七 北坳营地 夜
一片乐观气氛洋溢在营地。
每一顶帐篷里都透射出温暖的灯光。
帐篷里,煤油炉上的搪瓷缸里,冰块在融化,吱吱作响。
扎西在吃一条风干肉。他递一块给夏伯阳。夏伯阳做了个恐怖的表情,向他举起手中的压缩饼干。扎西扼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难以下咽的表情。
夏伯阳笑笑,把一团脱水蔬菜投入烧开的搪瓷缸里。
扎西说:“吃草的人没有力气。”
另一个帐篷里,传来了李国梁的口琴声。
扎西:“咦?他不是好久不吹了吗?”
夏伯阳:“今天黑牡丹不在。”
扎西不高兴了:“这不是看不起人吗?”他钻出帐篷,把一个雪团掷向李国梁的帐篷。李国梁从帐篷门口探出头来,扎西冲着他说:“你是个没有心肝的人!”
李国梁意识到什么,说:“不吹了,不吹了。”
李身边的步话机里响起王五洲的声音:“李国梁!李国梁!呼叫李国梁!”
“李国梁收到!”
“什么时间了?还不休息?命令全队熄灯,睡觉!”
“是!全队熄灯,睡觉!”
“记住,明天早晨4点半全队起床,吃饭,着装,6点出发!争取下午大风起来前全队到达三号营地!”
“是!4点半起床,6点出发!”
所有帐篷里灯灭了,炉火也灭了。
很多人都很兴奋,没有睡着。风时断时续。风声小的时候,听见夏伯阳在朗诵高尔基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李国梁也没有睡着,他喊:“夏伯阳,睡觉!”
夏伯阳从睡袋里坐起身来:“我知道你也看过当年马洛里在这里登山的资料。就是在这里,他就在帐篷里大声朗读莎士比亚!”
“我知道,是《李尔王》!”
夏伯阳朗诵《李尔王》台词:“从这一条界线起,直到这一条界线为止,所有一切浓密的森林,膏腴的平原,富庶的河流,广大的牧场,都要奉你为它们的女主人。”
李国梁模仿夏的舞台腔:“冰冷的雪线,闪亮的冰瀑,晚霞,风暴,所有一切,都由珠穆朗玛女神统领,都由她造成巨大的诱惑,或者是顶峰上伟大的荣耀,又或者,是冰凉彻骨的死亡……”
凌晨。
一个队员起来方便。
营地事先设置了一条安全绳。方便的人出了营地要沿着这条安全绳,在深谷边缘解决问题。安置这个绳索,是为了队员在大风雪时不致迷失方向,回不到营地。这个队员半梦半醒,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在哼唱,又像是在呻吟。星星的光亮照出绳子在冰雪上蜿蜒的模糊影子。他手牵着绳索,仰头看着天上又大又亮的星星,绳子到了头,末端上的绳结阻住了他的手。他依然望着星星,梦呓一样兴奋地絮语着,继续往前。绳结从他手中脱出。他一脚踏空,在陡峭的坡面上下坠十几米,然后在北壁的大冰瀑上飞起来,像一只黑色的巨鸟。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打破了营地的寂静。
李国梁惊醒,抬手看看手表,时针指向早晨四点。
那个少了一人的帐篷里发出更惊惶的呼喊。
每一顶帐篷都醒来。
李国梁冲进那顶帐篷,那个队员神情恍惚,指着旁边的空睡袋:“他上厕所去了。”
这时,醒来的人们都聚集到了那个队员的下坠之处,雪地上只有一行脚印,通向悬崖边缘。




攀登者 四十八 大本营指挥帐篷 凌晨
步话机突然响起。
王五洲从行军床上翻身而起。
黑暗中传来李国梁的声音:“一个队员方便时滑坠下北坳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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