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再说了,那亲事若是说定了也还罢了,现在不是八字还没那一撇呢吗?没有下订,没有文书,只不过就是合了合八字,就算八字相合,一方退亲也算不得什么失礼的。林家虽然是大户,但咱们卫家相比也不差什么。说到底,我是不想委屈了女儿……子菡嫁得是不错,可大女婿说真的,还比不了老爷贴心……妾身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说什么也得让她遂了自己的意!”
卫诚一看,夫人这是决心已下了,再说什么无济于事,只能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这番谈话。
然而回到卧房,躺倒床上,卫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身为父亲,卫诚也想让女儿嫁得开心,顺意。可就这么出去了一遭,回来就说看上了一个多好多好的年轻人,这样无论如何卫诚也不会相信的。但女儿如此执拗,家法什么的现下就别提了,真要动真格的,他相信这个女儿会比自己更狠得下心来……既然女儿这边暂时没办法,那就只能着眼于外头了。
林家那边,找时间看看吧。最好在这段时间内能拖一拖,找找那个姓乔的混小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若真的是门当户对,哪怕是寒酸些的子弟,只要本身上进,人品无忧,既然女儿愿意,嫁了也就嫁了。可若是来路不正,只是一时迷惑了自己女儿,那便哪怕是女儿寻死上吊,自己也绝对不会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的!
查!
先看看这个姓乔的,到底是什么来路!
*
青云记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九十章 因果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九十章 因果
东南平定以来,自京师到地方,朝野的官员都变得十分忙碌。户部忙着征调钱粮,统计江南百姓户籍人数,吏部忙着官员的升迁调转,填补因为水患和叛乱而在东南政局上形成的官员空缺。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也在忙,兵员的征召和调动,各级将领的调遣和卫所的整布,都需要在短时间内成形,并且上报。
启元帝这些天一直很忙,各地送上来的折子经由通政司阅览之后递到御前,堆了好大一堆,连续好几天不停地批阅,到现在也还没忙活完。不过忙碌归忙碌,启元帝的心情却比以前好了很多。登基之后,他虽然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可是整个国家之内,依然还有一些东西是他不能轻易触碰的,有一些东西名义上是属于他的,实际上却被诸王把持着。比如东南、西南的盐场、茶园、铜山等等……
不过经过了很久的谋划之后,现在叛乱已经平定,朝廷的削藩策推行无阻,短短的两个月之内,先前还分散在诸王手中的财政大权,已经悉数收归到朝廷手中,收归到启元帝手中。现在的诸王,除了封地的供养和名义上的爵位之外,再也无法同之前的地位相比了。除了西南的蜀王仍旧留有青番卫的兵权之外,所有的王爷除了王府的护卫之外,再没有人拥有像吴王张秀那样的大军。
兵权、财权都集中到了自己手里,启元帝面临的虽然是江南的政事、民事、军事各个方面汇集的烂摊子,但他一点都没有焦头烂额的感觉,反而心情很愉悦。因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万里江山,整个大建朝的国土之内,再没有他需要顾忌的东西,再没有他伸手却触摸不到的地方。以前拟旨时的处处受制、需要做事时财政上的捉襟见肘,到如今,都已经离他远去,再不是需要忧心的问题了。
然而,世事如流水,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了。
大朝会上,关于东南的政事和军事都已经大局已定,例行公事完毕之后,就在众人满心欢喜地准备退朝之时,忽然一个人颤巍巍从文臣班首走了出来,微微躬身一礼后,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险些打了一个跟头。
出来的赫然是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李东路。他的话意思很简单,“臣已老迈,不堪一用,乞骸骨,回故乡……”
李东路要告老还乡!
眨眼之间,一向肃穆安静的朝堂上头,顿时一片哗然!
李东路是天历十四年的进士,为官数年,身历两朝,敦厚端方,任人无数。现年六十八岁的李东路,宦途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但屡历挫折之后,却在最终荣登文臣的顶峰,不但被加为大学士,入了内阁,还坐到了当朝首辅之位上。而在东宫初正之时,如果不是他一力举荐杨自和,那么按照启元帝的意思,现在的太子太傅恐怕就没别人什么事儿,肯定是非李东路不可了。
经历两朝光景,李东路曾经下过狱,也被贬过官,先帝时期,曾与当时权倾朝野的飞翎卫都指挥使靡横针锋相对地斗得鸡飞狗跳;也曾在很多官员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尤其是,在先帝撒手西归之际,李东路作为重臣,是真心拥戴启元帝的人之一。而在启元帝登基之后,李东路更是全身心地辅佐,几十年过去,在临老之日,不但最后一次做了一回科考座师,而且还帮助启元帝完成了削藩的大业。
虽然现在叛乱已平,削藩再不是什么问题,很多官员都加入到了对诸王声讨的队伍之中,但至今在启元帝心中,不管朝堂上的臣子说得多么慷慨激昂,削藩成功的第一功臣,都毫无疑问地,始终是非李东路莫属。当时君臣孤军奋战之时,宫内宫外,阻力无数。甚至连后宫的掌舵人——太后,都给他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更枉论朝堂内外、明里暗里李东路受过多少人的攻讦非议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毫无疑问,在几经沉浮、历经风雨的人生路上,李东路经受住了无数次的考验,无论是个人品行还是宦海生涯,都在个人的履历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一切终于都挺过来了,随着水患的减退和叛乱的平息,先前甚嚣尘上的反对之声也都悄然消失了。当时只身引领削藩事宜的李东路,在这个时候成了所有人顶礼的对象,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等等谀辞也都纷至沓来,此时此刻,李东路攀上了个人宦海生涯的最高峰,朝内朝外,风光无限,声势一时无两。可就是在这样充满光耀的时刻,李东路却忽然向皇上上书,请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不但朝堂上所有人惊讶莫名,连一直以来与他君臣相得的启元帝,也有些措手不及。
朝局刚刚稳定下来,虽然前路一片光明,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去做呢。在启元帝的心里,虽然李东路年纪有些大了,可还是能够再干些年的。往朝堂上一站,还是朝廷的一根砥柱,最起码,在一些事情没人可以商量的时候,启元帝最先想到的,还是李东路……
可是现在,这个几近七十高龄的能臣干吏,终于决定隐退了。
启元帝心中讶异之余,却也忽然间理解了李东路的心思。数十年的宦海,如今李东路已经身在最高处,登无可登了。无限风光在险峰,下面的人只知道向上攀登,只道上面风光无限,却不知站在峰顶,景色固然是好,风险也是随时有来。李东路做内阁首辅已有十余年,什么样的风景没有见过?如今的景况,早就过了有名利心的时候。旁人看起来无比光耀的事情,对李东路毫无任何吸引力了。恰恰相反,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李东路,如今年事已高,想的怕真的是好好休息几年,落叶归根的事情了。
但是对于他这样的想法,启元帝只能是理解,虽然不情愿,仍旧准了李东路的请辞折子。以六十八岁高龄,担着破家的巨大风险,李东路能只身扛起削藩的大旗,站在第一线,冲杀在风口浪尖上,这一辈子不但对得起国家、百姓,也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了。朝野之中官吏多如过江之鲫,可能做下李东路这般成绩的人,能有几个?
启元帝心生感慨之余,不但准了李东路的告老折子,还当庭宣旨:三日过后,在城南碑亭,为李东路亲自饯行。
旨意一下,李东路固然是心情激动,叩首谢恩,朝堂上其他臣子也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只是在此之余,不免有人面面相觑,嫉妒者有之,感怀者有之,因为李东路离去,朝堂上有了空缺而内心窃喜者、暗中立刻兴起觊觎高位之心者,也大有人在……
巳时刚过,例行的朝会终于散了。走出朝堂的臣子们纷纷朝着李东路走来,围拢了一圈,都是拱手作揖,恭贺老学士功成身退、衣锦还乡。包括大学士杨自和、范宣、于连在内,各部尚书、侍郎,连带几个高门大族的老公爷如向河、赵广之类,也都纷纷留了驾辕,在李东路逗留京师不多的时间里,表达着最后的情谊。
只是在这种鲜花着锦似的光耀背后,很多人的心思却早已经转向了。
近期,朝堂上告老的不仅仅是李东路一个。然而同样是告老,却是两样的结局。
当朝首辅李东路的告老折子不但被皇上准了,还亲自下旨,于碑亭饯行。而在数天之前,在叛乱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吏部尚书张子腾告老,却没有获准。不但没有被准,拖到了昨天,张子腾一部尚书之尊,却忽然间被飞翎卫下了大狱。两相比较,着实引人深思。
吏部尚书,一部的堂官,却在这个当口忽然被下了大狱,很多人心中都打开了小鼓。皇上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梳拢了诸王之后,又要拿大臣们开刀么?基于这样的想法,暗地里,官吏们互相之间的联系和活动忽然间多了起来,但是很快,皇上的旨意便下来了,昭告天下,宣布了吏部尚书张子腾在昔日和吴王张秀暗中勾连交往的罪证。如此一来,一部分人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可另一部分人,却变得更加紧张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拔起萝卜带起泥。随着吏部尚书张子腾一块下狱的官员,多达数十人。飞翎卫这个密谍机构,在沉寂了多时之后,终于在此时重新露出了爪牙。除了各个涉案官员之外,还有各自的家属亲眷,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呼天抢地被飞翎卫的侍卫们拖出了家门,关入了铁牢笼里。昔日衣紫服朱高高在上的官吏,眨眼之间便沦为了阶下之囚,经营得花团锦簇的家园也被抄没一空。面对如此结局,有些人当场就疯掉了,即便心理坚韧的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再没了往日的红光……
…………
例行的朝会刚刚结束,启元帝便回了静心阁,随后不久,飞翎卫都指挥使杜宁便被人叫道了宫里。
“朕嘱你查的那件事,现下查得如何了?”
……
青云记 第五卷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第一章 旗帜
第五卷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第一章 旗帜
杜宁微微一低头,问道:“不知皇上问的,是哪一件?”
启元帝下意识地一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杜宁一眼。杜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说话,可这些天里头事情实在有些多,而皇上安排下来让他查探的秘事又确实不止一件,因此还是得硬着头皮挺着。好在启元帝犹豫了一下,似乎也明白杜宁的情况,虽然微有不快,但仍把话头接了下去。
“前些日子闹腾得挺厉害的那些人,难道最近没什么动静么?”
杜宁立刻明白了,左右扫了一眼之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原来皇上说的是这件事。臣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新增派的人手现下还在熟悉适应阶段,为了不暴露身份,暂时还没有消息报上来。不过……根据很久以前的暗线传出来的消息,倒是有几分眉目了。”
“哦?说说看。”
“这几天尚书府并没有什么异常,府中也和往日没有两样,王元这几天除了上朝就是回到府内赏花闲乐,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除了偶尔有几个清客赏花喝酒下棋弹琴之外,并没有发现与朝中何人有所往来。”
“哦?这么说来,他倒是一心为公了?”
“呃……”杜宁微微一顿,说道:“臣不敢说,只是目前来看,尚书府并没有令人生疑的地方。”
启元帝冷哼了一声:“赏花喝酒,下棋弹琴,哼,他倒是比朕过得逍遥多了……装作逍遥,实却未必。给朕继续盯着他,盯仔细些!”
“是。臣以为,若是尚书府有问题,只凭借短短的几天,恐怕是查不出来的,尤其是在当日朝会之后,想必有些人也已经有所察觉,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因此臣的人还在继续观察,但有异动,皇上随时便会知晓。”
“嗯……”启元帝点点头:“其他人呢?”
“罗宣这几日倒是没有闲着,东南的叛乱和水患,很多人的名字都上了罗宣的折子。加上暗中通敌的张子腾、费越等数人被曝光,都察院最近就更有活儿干了。这一点皇上想必也知道,连着多日罗宣和他的手下都忙着弹劾官吏,私下里也并没有传出什么言论来,即便是有些言论有些失真或者扭曲,臣也不能盯着这个不放。”
启元帝不住地颔首,杜宁说的不假。即便自己让杜宁有目的地去查人,但也不是放开了随意查。眼下并不是要拿人,而是查证,既然是这样,就得有光明正大说得出口的证据和理由,这样才能有的放矢,不留人口实。现在他虽然怀疑罗宣,但并未有真凭实据。哪怕是现在抓到了罗宣一些把柄,也用不得,因为罗宣的身份,是督察员的一把手,都御使。他想查谁,想弹谁,都是有一定自主权的,言官就是干这个的,哪怕是现在罗宣弹劾错了,或者说他就是在包藏祸心,借机把自己的政敌踩上一脚,可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还是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那是在他本职工作范围内,不能因言获罪,拿这个理由来办他。
何况,现在对罗宣的态度,还仅仅停留在怀疑阶段。
可是,越是这样,启元帝心里越有些不安。积年为官,谁能浑身上下一尘不染,里外都是干净的?真要是去查,启元帝相信,凭借杜宁的手段,还是能查出一些罗宣的黑材料来的。问题是,那些东西启元帝并不关心。之所以开始让杜宁对一部尚书和堂堂的都御使展开秘密调查,归根结底是因为前几天朝堂上的那场争论,两方人马各执一词,并且牵涉了几位朝廷大员,谁也不肯让步,那态势,犹如两党相争,就在那一瞬间,刚刚平息叛乱而变得心情明朗的启元帝,一下子又陷入了另一种惶恐之中。
天灾已过,叛乱已平,西北烽烟也渐渐消散,但是这个时候,启元帝开始担心了,失去了外面的压力,建朝内部萌生的隐患,让他失去了平常心。恍惚中,多年前登基前后的一幕幕往事,似乎一股脑地出现在了眼前。虽然最后是平和收场,但其间的刀光剑影,暗藏的血色杀机,现在想起来,仍旧让启元帝不寒而栗。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启元帝如今在位已经四十年之久,本身的年纪来说,也已经步入了花甲之岁。他的人生还剩下几度春秋,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而看看下面的皇子,也都纷纷成年,很多皇子都已经成家,身为长子的太子明仁,如今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二皇子明义,也是龙精虎猛,正当壮年……
眼下虽说太子早立,明仁以太子身份处理政事多年,但真正的实权仍旧牢牢地把持在启元帝手中。多年以来,关于太子在东宫的埋怨之词,启元帝也多少有些耳闻,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明仁的太子当得也确实有些憋闷,身为父亲,启元帝虽然有些恼怒他言辞不检点,最终却也只能叹息一声,不作理会罢了。
然而让启元帝烦恼的,并不仅仅是明仁,还有二皇子明义。启元帝儿子众多,而且极少庸碌之辈,相比之下,虽然明仁早登太子之位,但其余几位皇子从本身上说,也一点不比明仁差。尤其是排行第二的明义,与一辈子几乎都呆在深宫之中的明仁相比,明义在外面,尤其是军队之中,声望堪称诸皇子中排位第一。
两次北征,都是披挂上阵,斩杀敌酋无数。便是在朝廷被动防御之时,平北将军方义山阵亡的那场战役里,率先以骑兵挽回颓势,从而保证了郭啸能够重整防御线的那支军队中,就有二皇子明义的身影。至今,在一些征北而还的老卒之中,二皇子明义都拥有极高的声望。而相比之下,一直在宫内忙于案牍之事的太子明仁,在军队之中可以说毫无威信可言……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监国、处政,都曾为之;另一个则是战功赫赫,八面威风。虽然启元帝一直刻意地压制着明义的风头,但这应了一句老话:“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以明义那种锐利的锋芒,又是当朝皇子的身份,除非是全力打压,否则哪里压制得住?可是如此一来,哪怕是明仁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明义那边,也还是得了不少人的推崇,甚至是拥戴。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太子已经名正言顺,二儿子得朝臣一些推崇,在启元帝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些虚名而已,为了这个训斥一顿,难免有伤父子敢情,因此也就按捺下了。可是时光似箭,日积月累之下,以前几日朝堂上出现的情形来看,似乎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已经足以对朝局产生影响了……
当年启元帝登基之后,东宫位置立正,显然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可是事与愿违,最后小心来小心去,却还是走到了这种局面。
这并不是启元帝杞人忧天。郑慈虽然久在西北,可当年考场与太子明仁结缘,本身又是严于律己、守礼正直之人,因此平日推崇太子并不出奇。可问题就出在,本来并不出奇的事情,换了一个时间和地点,却成为了两方人争吵的爆发点。
一方是太子太傅杨自和为首,一方是兵部尚书王元、都御使罗宣为首。
杨自和毫无疑问,站在太子一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太子,不可能轻易出言论断一件事。但那天在朝堂上,却也被逼得不得不站出来,显然,事情并不是像启元帝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反观兵部尚书王元,其正妻乃是李氏,虽然并无贤名,但其出身却有一番来历。李氏的母亲姓方,与定州方家是一脉相承的血亲。而二皇子明义的生母,也就是昔日的敬妃,现在敬贵妃,却是方家的外戚,其母也是方家的人。李氏和敬妃虽没有直接的血缘,但上一代的人关系却极近。因着这一层关系,兵部尚书王元在还未攀上部堂高位之时,便曾走过宫里的门路。而在那之后,随着官一点点地做大,王元与方家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而如此这般,若是涉及到利益之争,王元会站在哪一边,似乎就不言自明了。
太子明仁,二皇子明义,如此旗帜鲜明地在朝堂上相争,出乎了启元帝意料之外。
若是只有一个王元,或许还不至于让启元帝有所触动,但王元之后,还跟着一个都御使罗宣,还有其他一系列官员跟着呐喊,其中含义便截然不同了。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前几日在朝堂上,因为一个汉南布政使郑慈,两方人虽然明面上都站在了正义的立场上,各抒己见,可是两方站出来的人,启元帝略略一扫,却还是心底里有些惊诧和凛然。同时,一直刻意压制着的怒气,也面临着即将喷发的前兆。
……
青云记 第五卷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第二章 一碗豆花
第五卷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第二章 一碗豆花
博古架旁,黄铜的香炉袅袅飘起青灰色的烟束。
静心阁内,除了启元帝偶尔传出的几声咳嗽以外,便只有杜宁的低语,半个时辰过去,两个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王元和罗宣两人虽没有露出行迹,但下面的人却远不如他们这般精细,臣的人跟了一段时间,总算抓住了一些线索。只是……”
眼见杜宁有些犹豫,启元帝一皱眉问道:“只是什么?在朕面前,说话还要吞吞吐吐么?”
杜宁没有直接回答启元帝的问话,而是定了定神,缓缓说道:“臣的人前些天跟了一个人……”
杜宁这些天很忙,手底下的人更忙。不但要分派下去查访皇上亲自下派的秘事,还要私下里监察百官动向,在野的各个地方势力的动向,北地边荒的军情,江南水患的修复……更重要的是,尽管叛乱已经平息了,但是到底朝廷中哪些官员是与叛军势力曾经有过联系的,甚至是暗中为叛军出过力的,这些事情还要继续查证,而且是全力查证!启元帝作为皇帝,表面上自然也要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但这也是迫于无奈之举罢了,对于张姓人他可以忍耐,可以大幅度的忍耐,但对于与叛乱的王爷暗中交往抑或是公然加入叛军的人,启元帝却是深恶痛绝的!哪怕宣示出来的旨意再宽宏大量,实际上也不可能不计较,只是按捺下去,隐而不发罢了。
新账老账,一笔笔的都记着呢!
京师里,飞翎卫的密谍也一直没有懈怠,该盯的人一直都盯得死死的。
在林南和明德少时经常闲逛,本就热热闹闹的南十三街,经过近十年的发展,现下的街面比之原来宽阔了一些,街面的房舍也渐渐变得立整繁华,随着商贩的聚集,这里更显热闹,原本的十三条街巷,已经扩大到了十六条,但按照旧有的习惯,京城里的老少爷们还是喜欢把这里称作十三街。而新增的一条街巷里头,有一家南方人到京开具的豆花店,由于豆花细嫩爽滑、清香可口,渐渐变得远近闻名,加上价格公道分量实惠,不但周围的百姓闲来无事总喜欢喝上一口,便是京师里的大户人家,也偶尔有闻名到这里坐一坐的。
就在前几日,飞翎卫的一个小旗在南十三街的这个富春豆花店里,偶然间捕捉到了一条消息。本来这个小旗并不是在南十三街盯梢的,他只是在工作之余,来这里喝上一碗老李豆花,一方面解解乏,一方面也是临时垫垫肚子。
豆花是南方的叫法,北方和京城里头,都叫它豆腐脑。
黄昏时分,坐在豆花店靠窗的角落里,夕阳斜照,竟也平添一番诗意。
漆黑的搪瓷大碗,雪白的豆花上面撒着些许翠绿的葱末,再点上几滴香油,微微带点咸口儿的热豆花入口进喉,一下子熨帖到心里。一天的奔波劳累仿佛一瞬间就散发干净,变得通体舒泰。郝长风连吃了两张金黄酥脆的炸油饼,又端起碗来西里呼噜把少半碗热豆花喝干净,然后伸手抹了抹嘴巴,就要会账出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