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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是,多谢太后教诲。”
“嗯,呵呵!”太后闻言展颜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杌子,说道:“行了,别站着了,过去坐着吧!”林南俯身一礼谢过太后,随后走了进步坐了下来。
“说起来,你和明德倒是有几分缘分。”太后看着林南说道:“几年前都还小的时候,便有了患难之交,如今都渐渐大了,却又在京师相见,呵呵,倒也真是奇了。嗯……哀家听说,几年以前你初次到京师的时候,还不知自己身世,孤身一人,真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想一想,也真是够可怜的……”太后感慨了几句,忽地问道:“幼时那几年,你是如何过的?”
太后话音刚落,林南的身子便是一僵,面上虽然仍旧恭谨,但双唇已经抿了起来,眉头也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罕见地,竟是没有回答。
太后微感奇怪,同时心中有些不快,正要追问一句,忽地眼角余光瞥见皇孙明德的脸,这一下心里头一惊!因为此时的明德,脸上流露出一丝阴霾之色,那副模样,竟与前几年刚刚经过大变回到宫中,做梦魇到了的情形差不多!此时吴贵妃也察觉到了明德的不寻常,慌忙看了太后一眼,两人对视了一下,太后心中忽地有些懊悔,这些年来一直谨慎小心,在明德面前对那件过去的事儿从来不敢提及,谁知今日为了探究眼前少年的底细,却忘了明德这个茬儿……
“啊,呵呵,哀家也是一时好奇,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太后说着,忙拈了一块西子糕递给明德,又拿了一块递给林南:“来,吃一块吧!”
林南恭谨地接过去了,明德却没动,太后心下惊慌,忙轻轻拍了拍明德肩膀,就势将他搂在怀中,再一看,明德的额角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太后忙柔声安慰着:“乖孙子,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皇祖母啊!”旁边吴贵妃也有些发急,却不敢立刻上前来,只跪坐在原地看着,心里头惶惶。过了好一会儿,明德终于缓过劲儿来,看看周围,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太后有心想搂紧他,却被他缓缓挣脱了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个人低着头坐着。屋子里虽然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可看明德的那副样子,却令人觉得分外地孤寂。
眼看着适才好好的一个人,因为一时说错的一句话,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太后别提多后悔了,一颗心好像针扎的一样。吴贵妃在旁边眼睛也红了,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流下来。
就在太后和吴贵妃束手无策的时候,林南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明德跟前,手中拿着那块西子糕,轻轻地碰了碰明德的胳膊,悄然递了过去。明德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西子糕,没有伸手去接,但也没有把头扭向一边。隔了一会儿,林南又伸手碰了碰他,明德这才缓缓抬头看了看林南的脸,终于,目光中多了一丝神采,伸出手来接过那块糕,却没有吃,而是慢慢地揣在了怀里……
见到了眼前的一幕,太后和吴贵妃顿时惊得呆住了!但当他们见到明德藏西子糕的举动时,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慌忙拿出帕子遮掩着。屋子里一时变得静了下来,除了偶尔明德传出的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正当屋子里的人都压抑着的时候,忽地外面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嗓音:“怎么这么安静,母后在歇息吗?”





青云记 第八章 另眼相看
第八章 另眼相看
启元帝从外面走进来,给太后见礼问安之后,扫视了一圈,慢慢走到明德跟前坐下,一只胳膊搭上明德的肩膀:“呵,这是谁惹我们明德了?啊?”说着话,拿眼看看太后和吴贵妃。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启元帝有些恍然,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忽地明德身子动了动,抬头瞄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身子一歪,竟斜斜地靠在了启元帝身上,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启元帝见状,有意笑道:“哎呀,哈哈,这还是朕的那个明德吗?朕可记得堂堂的十六殿下,往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走到哪都是最能闹腾的,怎么今日这么安分?不会是又被哪个侍卫欺负了吧?是荆戈?还是李云?”
明德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靠着启元帝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小声咕哝了一句:“他们才没那个本事呢!”
明德这一句话说出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太后暗自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朝着启元帝点点头。启元帝大笑:“嗬?小十六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朕可还记得你被李云打趴下过呢,莫非你报了仇了?”
明德动了动肩膀,在启元帝胳膊下边拱了两下,忽地直起了身子:“哼,让他先得意着好了,再过两年,看我不摔趴下他!”
“嗯……这才像朕的皇儿嘛!”启元帝不失时机地拍了拍明德的后背,半开玩笑地说道:“大好男儿,就得有这份心气!别说是一个李云,就是面前站着十个李云,一百个李云,也得照样有信心打赢了他!”启元帝停了一停,又道:“往日你四处晃荡的确是闹腾了点,不过总还有些闯劲儿,哪像今日这般,没精打采的,像霜打了似的,这……可不像朕的儿子呀!”
明德闻言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歪着头说道:“谁说我不像父皇了?皇祖母都说过的,父皇小的时候,比我……哼哼,比我还……”
启元帝佯装怒意,拍了明德后背一巴掌,说道:“还,还什么?”明德偷瞧了他一眼,没敢继续往下说。启元帝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了这么半天,嘴都有些干了,去,给朕倒杯茶来!”明德瞄了启元帝一眼,忽地轻声笑了一下,随后乖乖地跑旁边去倒了杯茶。这么一笑,方才这段茬口总算过去了。
启元帝喝了两口,眼神飘到旁边的林南身上了,林南见皇上看自己,记起了祖母和伯娘的教导,忙过来跪下磕头。启元帝愣了一下,看了看林南的衣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回皇上,小民叫林南,新任汉南布政使林武便是家父。”
“哦?原来是你……”启元帝上下看了林南几眼,点点头说道:“起来吧,说起来你也不算是外人,这里不是外廷,用不着太过拘束。”
“是。”林南依言起身。
启元帝看着林南,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目光似乎投射到了远处,隔了一会儿才又道:“既然到了宫里,就得守些规矩,你和明德原本就是认识的,互相也有些话说。别的事情也还罢了,既是名为伴读,就得好好用心,不能跟着明德一路瞎闹腾,须得时时帮扶、劝导着他点,同时自己也得勤勉用功,不能丢了长辈的脸面。”
“是。”
启元帝见林南举止得体,神色渐渐温柔下来:“嗯……朕听说你考中了秀才?恩师是哪一位大儒啊?”
“蒙师姓沈名修,自号静安斋主人,并没有出仕,所以世人或许没有听说过。”林南犹豫了一下,话锋一转说道:“但小民以为,蒙师才学渊博,只是甘于贫苦才名声不显,若论真本事,也未必比那些大儒差了……”
“哦?”在场的人一听此言,除了明德之外,都有些惊讶。启元帝挑了挑眉毛,显得兴致颇高,笑道:“呵呵,听起来,你倒是对恩师十分尊崇啊?如此人物,朕倒也有些兴趣了,令师都有何著述?改日有暇,朕倒想看上一看。”
“呃……”林南面露难色,答道:“蒙师……尚无著述……”
林南这话一说,本来也在听着的太后和吴贵妃便有些不屑,没有著述的人,如何当得才学渊博的名号?只是启元帝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脸上仍旧笑着:“嗯,无妨,他日令师若有宏论,记得呈给朕看就是了。”林南应了。
启元帝喝了口茶,看看林南,又看看明德,说道:“嗯,入宫伴读,按照常例是要在宫里长住的,不过……你父亲远赴汉南,离京甚远,你既在京师,理当代父尽孝。嗯……平日闲暇之时,可以常回去看看。”
太后闻言忽地一蹙眉,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启元帝,吴贵妃也有些纳闷儿,皇上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似的,不但拉起了家常,还对一个伴读如此另眼相看……若说看在林贵妃面上,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宫里头有如林贵妃一般关系的伴读可不是一个,却没见皇上这般关心过……
启元帝一句话,林南的自由度就大得多了,不用常年被绑在宫里,还可以常回靖北伯府看看祖母和至亲。林南忙发自内心地称谢,不但林南高兴,明德在一旁也转着眼珠笑了。在明德看来,既然林南能常回家看看,那意味着自己出宫的机会也一定不会少了……
“第一次进宫,闲暇时多认认路,免得坏了规矩,谁也保不住你。嗯……还没有见过你姑姑吧?呵呵!”启元帝笑了笑:“今日知道你来,她一定也想见见,多半是为了避嫌,才没有打发人去接你。现在,想必呆在坤宁宫里,也等得急了。”启元帝转头看了看明德:“头一次见你这么坐得住的,不闷了?别在这里拘着了,出去吧!”明德闻言嘿嘿一笑,忙站了起来,拉了林南出了屋子。
寿康宫里,太后看看启元帝,笑了下说道:“怎么,看起来,皇上对这孩子似乎高看了一眼哪……”
启元帝笑笑:“呵呵,母后觉得这孩子如何?”
太后沉吟了一下,说道:“看起来是个懂礼的,小小年纪又考中了秀才,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看来看去,这孩子却似乎总带着一股野气……”犹豫了一下,太后缓慢地说道:“他幼时离家,直到六岁才回到林家,那些年到底如何过的谁也不知道,每当想起来这一点,这心里就有点不安……”
启元帝安慰道:“母后过虑了,当时此子年纪还小,天可怜见,能活下来着实不易。林家诗书传家,颇知礼仪,想来总不会错的。况且,儿臣以为,身为男儿,即便是读书人,身上也应该带着点男儿气,若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也太没用了些……母后看看我大建的文臣,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呵呵,看着他们在朝堂上那股架势,怕是说他们是武将,也有人肯信的。”
“哼,这些人……”太后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大早的,明德就打发人去宫门那等,又带着一个伴读到处看新鲜,总不是个事儿。心存感激是好的,可毕竟他是皇子,为人为事得多注意点分寸,若是对谁都是这般模样,时间长了,难免有人恃宠生骄……”
“是,母后教训得是。”启元帝看了看吴贵妃,说道:“回头你和明德说说,叫他收收心吧。”太后听了略微有些不满,但看看启元帝,没有再多说什么。启元帝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明德带着林南出了寿康宫,被外面的冷气一激,顿时都打了个冷战,但与此同时,身上都是一阵轻松,没有了方才屋子里那股憋闷的感觉。后面刘冲和李锋拿着厚狸子皮的外氅给明德披上,几个人穿过正门,转过乾清门,朝北行来。
一路上明德不停地指着周围的建筑,口中不停地介绍着,俨然是尽地主之谊的模样。向北过了乾清宫、交泰殿,便是林贵妃所在的坤宁宫了。几个人刚到宫门口,一位宫女已经迎了上来:“婢子见过十六殿下。”
“嗯。”明德小脸一板,昂着头,气势十足。
那宫女转头看了看林南,小意地问道:“这位……可是林家的公子?”
林南没有说话,明德抢着说道:“没错,贵妃娘娘正在等着他吧?不用你带路了,我们自己去就是了。”说罢,拉着林南迈步进了宫门,一路上没人拦着,三转两转到了一处院子径自进了屋子。
姑侄相见,自然又是一阵寒暄密话。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南才从坤宁宫里出来,脑袋里还回想着姑姑的叮咛和嘱咐。明德走在他旁边,默不作声,只不时地拿眼瞅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已快到午时,几个人都有些疲累,便想找个地方歇歇。正走着,见前边有一个小亭子,便径直朝亭子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忽地旁边一面墙后面转出一群人来,明德偏了头一看,忽地脸色有些难看,住了脚说道:“晦气,咱们换个地方。”说罢就想转身离开。
谁知道那群人此时也看见了他们,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嘿,那不是小十六么,怎么,见到我扭头就走,难道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儿么?”




青云记 第九章 内外
第九章 内外
“你才做了亏心事儿呢!”明德闻言脸色一板,愤愤地说道。林南偷眼打量,只见亭子里出来四五个人,说话的那个穿着皇子服饰,年纪和明德相仿。
此时他来到近前,扬着头看着明德说道:“没做亏心事儿,你走什么呀?”明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这少年见状把脸一板,调子一扬:“嗯——小十六,你这是什么样子?难道先生没有教过你,见到兄长要见礼的么?”
“你……”明德斜眼瞪着他,“你不过比我早生了三天,有什么了不起?”
“哎——你可说对了,早生了三天,就是早生了一个时辰,哥哥我也是十五哥,你也是十六弟,怎么着,要不然……咱们找父皇说说道理去?”
“哼!”明德梗了梗脖子,犹豫了一下,气哼哼地上前一礼:“见过十——五——哥——”
“哎!这就对了,哈哈!”见明德行了礼,十五皇子得意得哈哈大笑,伸手摸出块东西来,递给明德:“小十六不错,来,接着,这是十五哥给你的。”见明德不接,脸又板了起来:“哎,怎么不接?”
明德低了头,愤愤地伸手接了,摸到手里一看,竟是平平无奇一块石头。只听十五皇子说道:“这是十五哥我刚在园子里发现的一块奇石,弄到市面上去,少说也得卖上一两银子,这回割爱给了你,总算对你不薄吧?”
“嗯,多谢十五哥了。”明德说着俯身一揖。
“哟,哈哈!”十五皇子见明德这么“懂事”,不由得哈哈大笑:“明德,你最近缺银子了?”话音未落,明德俯下的身子忽地向前一顶!两人站得很近,明德这一脑袋,正顶到十五皇子明恪的胸口上,只一下,明恪便往后倒了下去,正撞到身后的人堆里!好在几个人站得近,虽然被撞得身子歪斜,总算没有让明恪摔到地上!
“十五哥,多谢你这一两银子,不过弟弟我不懂买卖,还是十五哥出去兑了,再把银子给我吧!”明德说着,把那石头往人堆里一丢,也不看到底砸了谁,转身拉着林南就跑!伸手的刘冲和李锋也不敢再耽搁,跟在屁股后面忙不迭地跑了。
明恪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捂着胸口勉强站直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看着明德跑远了,恨恨地喊:“小十六,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给我等着!”
几个人跑远了,明德看看身后没人追来,慢慢放缓了脚步。“嘿嘿!让你看了个笑话。”见林南没说话,明德恨恨地说道:“哼,就比我早了三天,就整日里追着我让我见礼,你也看见了,哼,什么破玩意都故作大方地塞给我,还拿哥哥的名号压人,哼哼,他真以为我怕他了?”
林南心下觉得好笑,问道:“那……若是十五殿下真的去皇上那告你的状,你怎么办?”
明德一昂头:“怕什么!反正他别的也不会,从小到大,告我的状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明德伸了伸胳膊腿,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这时旁边李锋凑上来小声说了一句:“殿下,这可不能大意啊,您忘了上次了?十五殿下若是不找皇上告您的状,八成会去找十二殿下……”
“哼!怕什么!”明德说得嘴硬,可面上神色还是有些慌乱。“就是十二哥来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刘冲道:“殿下,奴就怕您一时被他们言语撩拨,再受不得激……”
“胡说!”明德瞪了刘冲一眼,可想了想,刘冲说得也不无道理。上一次吃亏着实是自己气不过,这才上了对方的圈套,事后还弄了个理亏,不敢找父皇告状,只好一个人默默地打落牙齿肚里吞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明德都是一肚子的火,此时刘冲提起来,明德又是一阵憋闷。
“哎——”明德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把目光转向了林南,那两眼放光的架势,就好像找到宝了一样。明德嘿嘿一笑,看着林南道:“嘿嘿,我差一点忘了,如今有你在身边,我可就不怕他们了。上次在大石桥茶楼上,我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一个照面就掰折了那姓蒋的腕子,那一手可利落得很哪!”
林南闻言心头一凛,听十六殿下的意思,竟有让自己出头打架的苗头!若是寻常子弟之间打架倒也没什么,可这里是皇宫,牵扯的还都是皇子,林南哪敢有丝毫的牵连?一听明德这话,林南忙道:“殿下,上次不过是巧合,那姓蒋的太没用罢了,若是真遇到厉害的,我就不顶用了。”
“你少骗我!”明德歪着头看看林南:“我虽然不会功夫,可眼界还是有的,这宫里头的侍卫们没事也爱比划比划,我可没少看。虽然你可能比不了他们,但若是对付十二哥身边那个,你肯定赢!”明德上下看了看林南,皱了皱眉头:“你该不是怕了吧?我又没让你去打十二哥,就是他身边的一个伴读,你都不敢?”
林南一阵苦笑:“十六殿下,祖母告诫过我,进宫里得规规矩矩的,不能惹事……”
“惹事?”明德气道:“先前那次可不是我惹了他们,是他们先来惹我的,你……我吃了亏,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林南见明德似乎真生气了,也不好坚拒,可那都是哪一年的事儿了,自己没进宫的时候发生的事儿,也算到头上了?唉……林南叹了一声,无可奈何。
明德又道:“你别以为你不惹他们,就能安生了。嘿嘿,你是我的伴读吧?”林南点了点头,明德道:“既然你是我的伴读,那你就是和我一伙的了,你跟着我,他们迟早都会找你的麻烦的……十二哥那几个跟班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若是第一次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那以后就是你吃苦头了。他们不敢对着我动手,可对你……”明德看了看林南,嘿嘿笑了几声:“你知道我前几个伴读为什么总称病吧?明里他们是受不了我折腾,实际上有几个根本不是因为我……”
明德这番话说完,林南顿时觉得头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好端端地入宫伴读,哪里想到书没读上呢,先听了这么一大摊子乱事。没招谁没惹谁,一进宫,就成了人家的目标了……
明德看着林南渐变的脸色,在旁边得意地嘿嘿直笑:“这下你明白了吧?嘿嘿,你放心,咱们不去招惹别人,但是若是他们再来招惹我,你可得帮我出头!”林南听了一咬牙,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头祈祷,但愿明德别再惹事,待到自己伴读的差使一完,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冰消雪融,暖意渐浓。
金銮殿上,启元帝面沉似水,看着面前一道奏折。丹陛下,文武百官分列两厢,面上俱有忧色。
啪!启元帝把奏折扔到案几上,半晌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问道:“此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一人出班奏道:“陛下,春秋两季,北寇犯边已有先例。多为掠夺滋扰,并无南侵之意。且数十年来彼我交战不断,难分胜负,臣以为此番亦定会如此。”启元帝翻了翻眼睛,盯了那说话的人一眼,肚子里一股气慢慢升了上来。
那人话音未落,内阁大学士李东路出班:“陛下,此言大谬!臣闻积羽沉舟,群轻折轴。北寇犯边,明为掠夺财物,以备亟需,实为包藏祸心,坏我根本!屡屡侵边,致使百姓不得安宁,春不能耕种,土地荒芜;秋不敢收粮,弃之于野。如此数年,百姓流离,人烟稀少,北地渐荒,贡赋减半。若再任由其滋扰下去,臣恐……”
兵部尚书王元出班:“陛下,臣以为大学士所言极是。北寇犯边,非可轻忽,我朝势大,贼寇无胆南侵,但却屡屡在边境滋扰,无非一是掠夺财物,二是试探我朝之虚实。若镇之不力,经年久月,任其坐大,再若伐之,何其难哉!不若在其新芽尚嫩,野心未彰之时,以雷霆之势压之,杀其兵,慑其心,灭其势,则可保无虞!”
“嗯……”启元帝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些,正要说话,忽地旁边一人出班喝道:“陛下,数年征北,耗钱粮无数,将士战死,百姓流离,北地渐疏而戎狄不灭!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何也?江南数载水患,修葺河道,整饬良田,安抚流民,恢复生产,无一不用钱粮;修兵甲,练军士,养舟楫,筑关隘,亦要用钱粮……”
启元帝不用抬头,就知道说话的肯定是户部尚书郑桓,这位老尚书平日里就不断地哭穷,每次都听得启元帝头大如斗,今日一听要用兵,老毛病又犯了,而且发作得更厉害。虽然如此,但郑桓的话却不无道理,总是征北总是征北,却不但动不了人家的根本,反而建朝自己的北部地区日渐荒芜,用兵是肯定要用的,可怎么用?是不是还像原来那般打法?这是需要详细思考的一个问题。
几位老大人一带头,下面的官员开始纷纷出班启奏,说什么的都有,有支持王元的,有说要议和的,有的赞成暂时退却,待戎狄抢掠走人了再收复地盘的……一时之间,朝堂上嗡嗡之声大作,吵得启元帝眉头紧皱,心头火起。
“别吵了!”启元帝一嗓子,朝堂里安静了下来。




青云记 第十章 出征
第十章 出征
车辚辚,马萧萧。
建德门外,一队队执戈之士鱼贯而出,步履铿锵,身上的甲叶子随着前行的步调,有节奏地震响。北大街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兵流,神色间有些木然。
又要打仗了……
经过一整天的朝议之后,终于得出了结果。三日前,朝廷决议出兵。由于连年征战,北部长宁府、安阳府、顺江府人丁严重不足,于是抽调东南、中南各卫所和京畿三大营的一部分兵力,连同建朝北大营的原有驻军,合共二十万人,再一次挺戈执矛,挥师北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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