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此次征北以安远大将军郭啸为主帅,平北将军方义山辅之,其余赵拓、向渊、林文诸般大小武将尽皆相随。
望西天,残阳如血;闻战鼓,旌旗猎猎。
登高楼,风吹知寒;思国事,忧愁满腹。
旌旗远去,战鼓不闻。站在城楼之上,举目远眺,天地茫茫。启元帝双眼微眯,面朝西北,脸色沉凝,宛如一尊石像一般久久不动。多少年了,古老厚重的建德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与之相对应的,是建朝的边疆那一次又一次的血战!无数的兵卒从这座象征着辉煌和胜利的城门走出,又有无数的将军雄赳赳地骑着战马,踩着胜利的蹄声从另一座城门凯旋而归。更有许多人出了城门,却再也没有回来……
自启元帝登基以来,建朝历经大小数十战,其中大半都是征北之旅。数十寒暑过去,在同样的一个地方,眼看着出征了,眼看着兵回了,又出征,又还朝,可带回的消息,却总有些差强人意。每一次出兵,启元帝都充满了希望,带着万丈的雄心,企盼着胜利的消息。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般,在企盼着胜利的同时,心中带着那一丝不甘,仿佛困兽一般,愤怒之余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恐慌。
连年征战,没有喘息之机。原本的癣疥之疾,慢慢变成了一方大患,而建朝却早已今非昔比,数年水患,早就把朝廷拖进了一个泥坑里,北地边患,又一点点地往火上浇油……启元帝拍了拍城墙上厚重的青砖,那冰凉的触感传到手掌上,似乎带着亘古的回音。
奈何!奈何呀!
这一夜,京师里的百姓安眠,他们丝毫不担心北方将要进行的那一场战事。且不说安远将军郭啸的大名,平北将军方义山的虎威,单是赵拓、向渊、林文这几个人的名声,就足以让他们放心睡觉了。以往这般出征,又有哪一回吃了败仗了?
百姓无知,自是能眠,可知道内情的人,日子就不好熬了。这一夜,乾清宫里彻夜灯火;这一夜,朝臣府中少有能眠。
靖北伯府中,老太太赵氏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睛看着油灯上升起的袅袅细烟,心里一阵阵地发凉。数日前,府中上下其乐融融,一片兴盛热闹的气象。短短不过数天,二儿子远赴汉南上任,眼瞅着是要往火坑里跳。本来就担着心呢,现在大儿子又披坚执锐,率领朝廷大军远征塞北,刀枪无眼,谁知道到底有没有命回来?
老太太出了好一会儿神,缓缓地呼出一口长气,思来想去,倒觉得当初三儿子的选择也很不错了。虽然没有高官厚禄,光耀门楣,至少能平平安安,和气生财,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
“祖母,时候不早了,您还是保重身体……”
老太太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女,嘴角牵出一丝微笑:“小小的丫头,倒学会说起大人话了。唉!”老太太拉过雪宜,搂着她的肩膀:“幸亏有你,老太太我还能开开心了……”雪宜是郑姨娘所出,本来身份不高,但阖府上下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又聪明伶俐,机变乖巧,所以深得老太太和周氏的喜欢。这几天老太太睡不安稳,便着她来陪夜。
“祖母是惦记着爹爹么?”雪宜忽闪着眼睛,善解人意地说道:“爹爹勇武过人,数次远征从未打过败仗,祖母不用担心。”
“唉!”老太太看了看她,苦笑着道:“你懂什么,等到将来你嫁了人,有了孩子,你就知道啦!”雪宜闻言别过脸去,面上飞起一道红霞。“哎哟,看看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老太太自嘲地笑笑,看着自己的孙女,眉目写满了慈祥:“现在想想,郑姨娘倒是个有福的。年轻的时候总想生男,有时候想想,生了这么多儿子,又有什么用?长大了,一个个地害得我担惊受怕的,老了老了还不能睡个好觉……还不如你姑姑,虽说嫁了出去,但至少日子平安,没有这些惊乍的事儿。隔三差五的,还能见见面聊一聊……”
雪宜听了笑道:“嘻嘻,那祖母为何不多生几个姑姑出来?”
老太太闻言呸了一口,佯装怒意说道:“去!姑娘家,乱说些什么!”话一说完,饶是旁边没有别人,面上也罕见地有些发热。
两人谈笑了一阵,老太太仍旧没有睡意,见雪宜眼睛微微发红,便打发她去睡觉,可雪宜见祖母不睡,也强打着精神陪着。又隔了一会儿,老太太嘴有些干,舔了舔嘴唇,雪宜见了,悄声说道:“祖母可是口干了?外面灶间里还热着燕窝粥,我去给您端来?”
老太太一笑,拉过孙女的胳膊:“行了,这点事儿让他们去就好,你还是乖乖在这儿坐着吧。”说着,老太太朝外面吩咐了一声,早有值夜的丫鬟出去端了。
灯下,一碗燕窝粥喝完,老太太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刚放下碗,忽地见雪宜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神情颇有些怪异。老太太心中纳闷,问道:“鬼丫头,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雪宜忙转了眼睛,换了副笑容:“没,没有……”
“什么没有,莫非我脸上长花了不成?”见雪宜面露难色,言语支吾,老太太忽地上了心,认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嗯……”雪宜朝外面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祖母恕罪,我……我……”
“你怎么了?说实话,我就饶了你这回。”
雪宜一张脸憋得通红,小心翼翼地说道:“祖母喝这燕窝粥,没觉得有些特别么?”
青云记 第十一章 老学士
第十一章 老学士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燕窝粥么……”
雪宜道:“可……可我听厨房的下人们说,这燕窝……好像……比市面上的要好一点呢。”
老太太抬了眼睛,扫了雪宜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一点儿?鬼丫头,现在说话也学会了藏头露尾了,哼哼,这燕窝的成色、口感,哪是市面上那些能比得了的?你当我老太太真的糊涂了?就算是人糊涂了,这嘴也糊涂不了……”赵氏收了笑容,朝着黑沉沉的夜色望出去,神色有些落寞,隔了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我老啦……”
“祖母才不老呢,若是打扮起来,望着不过是四十许人罢了。”
“去!鬼丫头,就这一张嘴抹了蜜似的甜和人!”赵氏嘴上斥责着,脸上却笑开了花。不过接着又是微微一叹,正色说道:“老啦,打扮得再好,也架不住年岁摆在那儿啊!丫头啊,人这一老,心思就不一样啦,身外的东西都看得淡了,很多以前纠心的事儿,也都慢慢看开啦……”老太太话说得含糊,雪宜听得似懂非懂,不知如何接这个话茬,只好下意识地点点头。“呵呵,看看,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老太太回过神来,拉着雪宜的手,沉吟了下说道:“嗯,吃了……也就是吃了,又不是吃了别人的。明儿你去告诉你母亲,该拾掇的都拾掇拾掇,往年的东西……能用上的就拿出来用吧,放在那儿盖着灰,也怪可惜了的……”
“啊……噢……是……”雪宜听了忙低了头应了。
上书房。
大学士于连一手端着书本,一手负后,正在摇头晃脑地拖着长声讲述。于连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可那副精神头却和壮小伙差不多少,声音洪亮,双眼放光,讲到兴起处,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抬起来,不停地比划着。
底下左右两排十几张桌案,上面都用绛紫色的帷子盖了,众皇子按次序排座,七殿下明孝坐在左首第一张案几后面,身后是九殿下明勇,再往后是十一殿下明良、十三殿下明俭、十五殿下明恪和十七殿下明辉;右首第一张桌案后是八殿下明廉,他身后是十殿下明温,再往后依次是十二殿下明恭、十四殿下明谦,明德正好排在最后。
在大学士于连和第一排案几之间,空出来一大片地方,左侧横放着一张特殊的桌案,上面用黄色帷子盖了,桌案后正襟危坐一人,正是太子明仁。此刻腰杆挺得笔直,前额微低,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书本,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大学士于连,状极认真。如此一来,于连讲述得便更加起劲儿。
启元帝大婚第二年就开始有儿子,便是现在的太子明仁,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启元帝的儿子越来越多,没有序齿的不算,最大的明仁已经年过三旬,最小的十七殿下明辉才六岁。算一算,太子殿下从六岁开始在上书房读书,到现在已经连着度过了二十四个寒暑了,可看看人家这份儿认真劲儿,不得不让人佩服。
除了这些人之外,众皇子每人身边都跟着两到三个伴读,大都是官宦子弟或皇亲贵戚,明德左边坐着林南,右边则暂时还空着。
按照规定,众皇子和伴读每日里是寅时起床到上书房,晨读到辰时,然后休息吃饭,吃过饭回来继续功课,到现在已经坐了整整一上午了。年纪大一点的还好,自制力比较强,也习惯了,可年纪小的就不行了。坐了一上午,眼睛里看的是橘子皮脸的老学士,耳朵里听的是宛如催眠曲的夫子之音,加上天气越来越暖,正是睡觉的好时节……
此刻已经快到午时了,后面坐着的明恪、明辉眼皮早就开始打架了,明德也不自觉地犯迷糊,一会儿点一下头。若不是因为这位于连大学士是出了名的严厉,怕是几个人早就倒在案几上呼呼大睡了。
林南在旁边也有些犯迷糊,这位于连学士教书的方法,和自己的蒙师沈修不大一样,和府中的西席杨宣更是不同。沈修讲述文章,往往就事论事,偶尔举例也恰到好处;杨宣则大多是将一篇文章肢解开来,把其中认为有用的讲讲就完了,深入浅出,多为阐述平常的道理,很少做官样文章。相比之下,这位于连于大学士就显得高深多了,不但诵读做得抑扬顿挫,字正腔圆,讲述起来也旁征博引,听起来深奥得很,可正是这样,众皇子中除了年龄大点的几个还能听听之外,其余的多半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林南正迷糊着呢,忽然间听得大学士的声音越来越高,猛地醒了过来,偷眼一眼,这位大学士一手端着书本,一手负在身后,正从前面往后边行来。林南忙偷偷地捅了捅明德的腋窝,明德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啪!哎哟!
猛然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让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于连收了戒尺,看着捂着脑袋的十二殿下明恭,厉声喝道:“青天白日,伏案而眠,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对师不尊,对父不孝,对己不严,长此以往,学荒业废,何谈治世?”
林南吓了一跳,眼看着这位先生大戒尺打了皇子的脑袋,啪啪地直响,然后还直眉瞪眼地开训,唾沫星子都喷到胡子上了,这……这家伙吃了豹子胆了?林南扭头看了看十六殿下明德,却见明德正一般紧绷着脸,一边在看十二殿下的笑话。而十二殿下明恭挨了一戒尺,虽然脸上微有怒意,却仍旧低了头老老实实地挨训!林南这下才有些明白过来,看起来这位于大学士……还真有些师威!连皇子都敢打,自己以后可得上进些,万一那戒尺落在自己头上,恐怕就要更重一些了……
于大学士训完了明恭,又旁征博引地把火引到了其他皇子身上,把明恭当做反面教材,好好地训导了一番,随后才重重地慨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散了学。
此时已经是午时了,众位皇子纷纷出了上书房,忙不迭地回去吃饭。吃过了饭,下午便是练习骑射的时间了。
青云记 第十二章 打赌
第十二章 打赌
对于皇子们来说,忠孝、仁德、知书、达理是第一位的,至于骑射扑击,则要求远没有读书那般严格。何况,不论哪一个儿子,身上流的都是皇家的血液,千金之身,若是哪里磕了碰了,启元帝不心疼,太后那边也得有些言语传下来了……
虽然启元帝希望儿子们个个都身体健壮,知书达理,互相间和和气气,但龙生九子,品性不同,禀赋各异,若要强求也有些苛刻,所以文课要求稍微严格一些,而这骑射扑击便大体是做做样子罢了,只求每位皇子都多活动活动身体,能健健康康的就是了。因此多年下来,众多皇子之中,二殿下明义、六殿下明忠、九殿下明勇偏好武事,太子明仁、三殿下明礼、四殿下明智则偏好读书,其余皇子不是年龄太小,便是有些浑浑噩噩,不显特别突出。由于年满二十的殿下都已经成家,除了太子殿下明仁之外,大都不住在宫里了,因此现在只有明孝以下的殿下们,还住在后宫之中。
绿色的琉璃瓦歇山顶的弘武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为建朝开国时期高祖所建,目的是让皇室子孙强身健体,勿忘戈马。弘武殿四面出廊,大殿四周有一块开阔的石场,供皇子皇孙跑马扑击之用。
此刻殿外空阔的石场上,众皇子及伴读们分列东西两厢,人人手执弓箭面朝山墙,瞄着两列座立在墙根下的箭靶子。
嗖!蓬!
九殿下明勇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箭射出,正中三十米开外的箭靶上!围观的几位皇子和伴读立刻欢呼起来。明勇微微皱眉,再次弯弓搭箭,又是两箭射出,终于有一箭堪堪命中靶心,明勇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他扔了弓,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大呼小叫的,这有什么?唉,我这两下子还是差得多,若是六哥在,耍起来那才好看!”
七殿下明孝射出去一箭,偏了,扭头冲着明勇说道:“行了,九弟,你这两下子已经够让哥哥汗颜的了,你才多大,这可是一石的强弓,能拉开就不错了,不说眼前的,就把咱们兄弟都算上,十八岁能拉开这弓,还能命中靶子的人,有几个?”
“七哥就会安慰人。”明勇放了弓,转脸说道:“寻常人若是常加练习,一石的强弓不在话下。当年高祖十五岁便能用一石半的强弓,相传曾用弓箭一口气射杀过十余头猛兽,有百步穿杨之称!唉,咱们这靶子不过相距三十米……不说远的,就说咱们兄弟吧,六哥十八岁的时候不但轻易便可拉开一石的强弓,而且奇准无比!至于二哥……想必我不说七哥也知道,论起比箭,六哥向来谁也不服,但在这弘武殿前,就只服二哥……”
“高祖英明神武,岂是我等后辈能望其项背的?”明孝笑着说道:“六弟有这份心气自然是好的,但父皇曾言,打天下用武,治天下用策。现在又不是乱世,咱们没事活动活动手脚,也就是了。”
明勇说道:“高祖神武,也是血肉之躯,高祖做得到,我等既为高祖子孙,也自当以祖先为楷模效仿之,又岂能自堕其志,安享钟粟?”
八殿下明廉在一旁听了,擎着弓走了过来,看看明勇,奇道:“九弟今日之言颇显壮志,但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听起来倒似常听见似的,莫非是转了性子,开始知道上进了?”
明勇看了看他们俩,没好气地说道:“这又不是我说的,往日二哥经常这般说话,你听过也不足为奇。”
明廉说道:“怪不得听来耳熟,原来是二哥说过的。二哥的心气儿那自是极高的,只是这效仿祖宗,还得看怎么效仿,效仿什么……”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有些跑题,眼看着话不投机,都收了口。明孝看了看他们俩,笑道:“我说,咱们来这弘武殿前,可是秉承祖宗遗训来练手练脚的,若是要练嘴,那还是回上书房去吧!”说着,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撇了撇嘴——又歪了,旁边的明廉和明勇见了,止不住大笑起来。
三人正在一边闲聊一边射箭,忽地另一边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扭头一看,几个皇子伴读围成了一圈,正大呼小叫地喊着。明孝三人忙停了手,迈步过去瞧着,只见明恭、明俭、明恪和七八个伴读围成一个半圆,半圆正中有一人正张弓搭箭,奋力拉弦,正是十六殿下明德。
明廉见状笑道:“哎,我说小十六,我这刚说完九弟心气高,转过头来就看见你。你才多大,就想玩这个,可别瞎胡闹,还是先在边上看看,过几年大了再练吧!”
明孝说道:“八弟,十六既然喜欢,没事玩玩也不是不行,但这一石的弓,实在有点夸张,十六,去那边换个轻点的吧,这张弓可不是你现在能玩的。”
“我不!”明德闻言怒哼一声,一张脸憋得通红,摆着弓箭步,挺胸抬头,双臂叫力,好像和那弓卯上了。
明孝见了不由一愣,问旁边的一个伴读:“哎,这是怎么回事儿?小十六今日怎么和一把弓较上劲了?”
那伴读说道:“回七殿下,方才……方才十二殿下和十六殿下打赌,只论拉弓,若是谁输了,谁就得给赢的……给赢的……”
“给赢的干什么?”
那伴读扭头看了十二殿下明恭一眼,支支吾吾有些不敢说话。这时候明恭转过头来,咧着嘴笑着说了一句:“给赢的倒夜壶!”
明恭这话一出,几个当哥哥的都是一皱眉。明孝看看明恭,斥道:“十二弟,瞧瞧你那点出息!你和谁赌不好,你和小十六赌?你大他几岁?你还有做哥哥的样子么!”
明恭说道:“这又不是我逼着他赌的,算什么欺负他?开始我在这边拉弓,他和十五弟在旁边说嘴,我气不过就说了一句,结果他自己应了的,这可怪不得我。”
明孝说道:“怪不得你?那倒夜壶的彩头多半是你提出来的吧?要我说小十六可没这爱好,堂堂的皇子,弄个倒夜壶的彩头……这像什么话!”
明勇拿眼角瞥了明恭一眼,哼了一声说道:“十二弟,你大了十六弟整整五岁,你和他赌背书猜谜,心智机巧,这些都行,你和他比射箭较力,可不算什么磊落的事儿。九哥我也正好大你五岁,怎么样,要不然小十六输了的话,你和哥哥也赌一场?彩头也不变,还是倒夜壶?”
“你们……你们这是偏帮!”明恭急了,吼吼地说道:“我说过了,这是十六自己应了的!又不是我逼着他赌的!同样是兄弟,互相开个玩笑又怎么了?你们都冲着我来干什么?是,十六弟是小些,可若真论起手劲儿,他也不比我差多少!”
“行了行了,十二弟说的是,兄弟之间小赌怡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八殿下明廉在旁边打圆场,他看着明勇说道:“你刚还说十二弟欺负小十六,可你这又要往上冲,这算什么?乌鸦看不到自己黑?要我说呀,做人得有立信,小十六既然答应了,就得践言,临阵退缩言而无信,这可不是大学士们教我们的君子之道。”
明孝听了说道:“八弟……”
“哎——七哥别急,听我说完。”明廉看向十二殿下明恭,说道:“不过呢,十二弟和十六弟打赌,确实也有以大欺小之嫌。我看折中一下,哎,十六弟那边不是还有伴读么,有一个算一个,这样,十六那边加上他们,十二弟就一个人,你们也别拿这一石的弓玩了,换个……”话音未落,旁边明德和明恭一起叫了起来:“不行!”“好好好,”明廉举手下压,点点头:“那就这样,两方谁能拉开这一石的弓,谁就是赢家,怎么样?”
明恭朝明德这边看了看,见明德身边今日只来了一个伴读,年纪也不大,虽然个头稍微猛了一点,可面貌却带着几分清秀,不像有力气的人,因此点点头答应了。明勇也打量了下旁边作为明德伴读的林南,心下有些不满,八哥明里头是圆场,可暗地里却也是在偏帮啊!明勇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明孝也点了头,旁边众位皇子也纷纷鼓噪,明勇看了看阵势,也就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林南在旁边看着,本来开始的时候就觉得十五殿下明恪言语间有些撩拨明德的意思,可还没来得及提醒,那边明德和明恪已经搭上话了,一会儿的工夫十二殿下明恭便和明德争辩起来,立了赌约了……林南在旁边哭笑不得,明德平日里看起来也很聪明,可有时候为了一口气,便容易钻牛角尖……
倒夜壶……万一要是输了,以明德的脾气,是肯定要付诸行动的,可背地里,岂不是要郁闷到死?
此刻旁边的人渐渐住了嘴,一个个屏气凝神看着明德。明德整理了下衣衫,活动活动胳膊腿,重新拿桩站好了步子,一手拿弓,一手搭箭,猛地一叫力:“开——呀——咦——嗯——”弓弦一点点地拉开,但速度越来越慢。明德一张脸涨得红中透紫,但坚持了好半天,差了半个弦没有拉满,手劲儿一松,弓弦回弹,发出“崩”地一声震响,随后明德一口气泄了,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青云记 第十三章 刺客
第十三章 刺客
“哈哈!”十二殿下明恭走上前去,俯了身子对明德笑道:“小十六,真是让哥哥开了眼啊,没想到,你还真能拉个半开!”
明德穿着粗气,缓了缓手脚站了起来:“十二哥不用说风凉话,现在看你了!”
“别忙啊,你这不是还有一个伴读么?等他完事儿了,哥哥我再比不迟。”说着,十二殿下明恭斜着眼睛朝林南看了一眼:“哎,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慢着!”明德一伸胳膊拦住了。“十二哥,你还是先试一下的好,若是你连我都胜不过,那他也不用比了。等你赢了我,再让他出来不迟。”
“嘿——,你还当真了!”明恭眯着眼夹了明德一下,嘿嘿一笑:“明德,看好了啊,可别说哥哥欺负你!”说着,脸上嬉笑的神色一隐。明恭双脚前后一分,成弓箭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把弓抬了起来……
“开——嗯——”到底是比明德大了五岁,明恭乍一开弓,就拉了小半个弦月,接着只听轻微的细响,弓体一点点地弯曲,两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明恭的脸色开始一点点地发红,眼睛也开始瞪起来了。眼看着已快到强弩之末,明恭忽地大喝一声,弓弦忽地又拉多了一截,但紧接着明恭一松劲儿,崩!弓弦回弹,明恭左手持弓,垂到了身体一侧……
别看明恭也没有拉满,不过也只差了小半个弦的距离,以这样的成绩,没人敢笑话他。这是一石的强弓,一般的普通人没有经过训练,怕也难以拉得开。就是众皇子中,也有成年而不擅弓箭的,太子明仁便是其一。所以尽管明恭没有拉满,可至少也是胜了明德一截,按照方才的约定,现在就得看林南的了,若是林南也输了,那明德就得给十二殿下明恭去倒夜壶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