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难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愚蠢家
果然,他稍一露头,无数散乱的箭就已经离弦,向着他飞来,李七深吸一口气,手中剑势如风,已割断几支箭,又卷了十余只,但前面的箭仍如一道墙压过来,李七无法,已经又从墙上倒跃了下来。
他正准备再跃上去一次,突然有鼓掌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人声,带着欣赏和愉悦,观赏困兽犹斗的欣赏和愉悦,道:“好,剑术,轻功都不错,果然得了皇家真传,芬贵妃真是没亏待你们啊。可惜啊可惜,你没看到她死的时候,风韵犹存啊。”
李七双目已欲裂,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但他不能妄动,死者已矣,不能让生者因此也蒙难,少主,一定要平安救出去,不论有多难,这是一定要做到的。
二皇子也不急,似乎在等着什么,果真,有一个人影闪出,人未至,刀风已到,正是从后追来的李二。
二皇子侧身一闪,已经避过砍来的银刀,伸脚一绊,李二竟就被绊倒了,往李七那边栽倒过去。
李七伸手一捞,已将二哥扶好,低声道:“二哥,你没事吧。”
李二站定,道:“没事,你怎么还不带少主走?”
二皇子哈哈大笑道:“外面有百余弓箭手,问你你能出去吗。”
李二一咬牙关,怒吼道:“你这奸贼,还不受死!”说着竟将刀抛出,直直往二皇子飞去。
二皇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会将保身武器扔出去,急忙闪避,一下子没看清楚李二其余的动作。
却见李家老二猛地提起李七,一口气憋着三人竟纵跃起一墙之高,翻过了围墙,无数箭已至,扑扑扑无数入肉的声音传来,他猛运真气,肌肉绞紧,竟没有一根箭透体而出,李七看到兄长这般舍命,阻止已是不及,只好躲在他背后,他牙关都快咬碎了,硬憋着眼中的泪水,为着兄长舍身的大义。
他提着剑,踏过兄长的尸体,一剑一个,夺取着弓箭手的生命,已经浴血,全身被血湿透,被血气笼罩的他,就像威武无双的巨人,又像令人恐怖的死神,手中的剑在众人眼中也幻化成死神镰刀。
忽然,一个佝偻的老人站在他面前,眼里带着怜悯,嘴上却是笑容,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花白的胡子垂下来,染上了弓箭手的鲜血,看起来仍是那么慈悲。
“孩子,你要往哪去?”七个字,让李七似乎听到了周天的仙乐,转顺,又变成地狱恶鬼的吼叫。他全身戒备,但老人那温暖的右手覆上他的背的时候,他根本无法躲开。
风声在李七的耳畔作响,像是天使的呼唤,而通往的地方,却是地狱!
他被抛飞了,向着墙内抛飞,李二所做的努力,他所付出的生命,全都化为无有,李七只想大叫,只想吼叫,但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人,一个窘境,二皇子此刻就含笑,站在他的面前。
“小七,你怎么又回来了。”小七,多么熟悉的称呼,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三皇子一直坚持叫他小七,他也只能接受三皇子和芬贵妃叫他小七,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没有办法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办法了,外面那个老人,绝对不会是自己所能匹敌的存在,为今之计,只有把二皇子胁持住,以此走出太子府,他方想到,剑就已经出手了。
二皇子面色不变,侧步一移,剑恰好从他身边穿过,又一步跨前,右手已经攥住李七持剑的右手,向上一推,咔地一声,李七的手腕已经脱臼,他一咬牙,将小臂往前一递,又是咔地一声,他竟然又接上了,这其中的痛苦,岂又是言语所能描述的!二皇子也不禁露出点佩服的神色。但佩服归佩服,他的左手成掌,已经打在李七胸上,真气灌体,就像铁锤重重砸在胸口上一般,李七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二皇子身上却没有沾到一点,只因瞬间他又飘开,同时右脚一点地面,人又扑了上来。
手做爪状,已经一爪抓来,正抓在李七肩上,用力一挤,李七直感觉一把钢爪捏住了他的肩,似乎听到骨头碎裂的感觉,剧痛冲击着他的脑部,甚至忘了抵抗。
呜啊,被背在背上的孩子从睡梦中醒来,附近没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没有他人关切的眼神,他啼哭起来,在现在嘈杂的太子府中一点都不醒人,但在李七的脑中却似爆炸开来,他猛地一挣扎,一退,已经从二皇子爪下抽出自己受伤的肩,右手一挺,长剑又送了出去,二皇子冷笑,左手两指一拈,已经夹住了李七手中的长剑,再一绞,剑尖随声而断。
他得势不饶人,右脚前迈一步,右掌横劈一下,正劈在李七喉咙上,李七发出含混的一声吼叫,失去了意识。迎接他的是一整片黑暗,宁静而安详,与这混沌无常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美好世界。
风难止 第二十六章 扬道败道(一)
禹州丰望县郊外一处破庙中,有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有一人声音,似乎在讲述着以往,接着发黄的光线,可以看到有两人坐着,两人都是隐藏在斗篷下,但两人身形一望就是不同,一人高大魁梧,宽大的斗篷都无法遮掩身上盘虬着的肌肉,另一人高瘦,斗篷就似凭空飘着一般。
突如其来的沉默,那说着话的人骤然停了,另一人问道:“之后呢?”
那沉默着的人没有发出声音,另一人也没有再说话,寂静得连微风的声音都传入耳中。
“呜啊哈哈!”一声雀跃的叫声突然打破了这片沉默的帷幕,在佛像前的神案突然被掀开,一个满脸胡渣,身着已被黄土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道袍的男人钻了出来,若不是头上带着道冠,只怕谁也不会当这身破布是件道袍,谁也不会当这个男人是个道士。
那道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没被道冠束缚住的乱发,睁眼一看,却一点也不对眼前站着的两人感到奇怪,嘻嘻一笑,道:“两位来贫道敝所有何贵干,是想与贫道来两壶美酒吗?”
那两人竟然也没做出几分惊讶之色,那身材魁梧的汉子道:“不知这位道长在此,我等二人唐突道长了,这便告辞。”
道士哈哈大笑,道:“来者是客,这位朋友何必这么客气,来来来,跟贫道喝一杯。”说着竟然不知从哪取出了两坛酒,两手用力往地上一放,砰的一声,地面竟然被一下打出来个凹坑,脆弱的酒坛却丝毫没有一点裂痕,可见他对内力的控制已是炉火纯青。
大汉又道:“承蒙道长光照,只是我二人尚有些事需要处理,这次便不奉陪了,下次若有机会,定然不辞。”
道士拍拍手道:“李兄何必如此见外,贫道早已佩服你当年连杀百余恶人,救江湖于水火,此次相见,如何能不与你共饮一杯呢。还有这位剑鬼仁兄,这几日你的风头正盛,也是江湖英杰,贫道怎能错过如此机会呢。”拍完手,却见他手中已多出来三盏瓷杯,他也将它们一一放在地上,同样如同刻在地面一般。
那大汉自然是李七,而另一人则就是剑鬼,这丰望县便在古香县附近,当时李七就是带着剑鬼到这破庙中,算算已有几日了,但这道士竟然一直没被发现,刚刚泄露出这么多秘闻,若是消息传于江湖,免不得又要腥风血雨,李七虽有滔天大仇要报,但也不愿蛊毒生灵,此刻已有杀了这个道士的心思,心思一到,心魔便起,连瞳孔都有点发红。
那道士目光如炬,已看出李七的杀意,却仍不做戒备,又是笑道:“李兄这般又是何苦,我从来只邀好汉喝酒,其他人想让我相邀只怕还困难的很呢。”
剑鬼已悄悄将剑尖抵在了李七的胸上,只待他一发狂,自己便能取了血魔的性命,他的深仇大恨,是从来不曾忘记的,甚至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跟着李七到底是为了干什么,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趁他不备,报杀妻夺子之仇。
李七也感觉到剑鬼身上泛出的杀气,略一屏息,已经镇定下来,对着道士道:“不知道长怎地称呼,但既道长相邀,在下便就接受也是无妨。”说着竟就拍开酒坛,洒入杯中,端起来便是一饮而尽。
道士大喜,道:“李兄果真豪爽,不负江湖所传大名。”又抬手示意剑鬼道:“剑鬼兄弟,你也来一杯吧。”也拍开酒坛,往地上的杯子倒了一杯,举起来递给剑鬼。
剑鬼接过,也是一饮而尽。道士大笑道:“果然也是豪气,贫道又怎能示弱呢。”这一句言尽,已是拍开另一坛,就着坛口哇啦哇啦大饮起来,不一会儿,酒坛就见底了,他大呼过瘾,哈哈大笑。
李七一拱手,道:“道长果是酒中豪杰,既酒也饮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道士摆手道:“慢。”
李七道:“道长还有何事?”
道士道:“酒已喝了,我也便考考你,你可知你刚才所喝之酒乃是何酒?”
李七皱眉道:“我虽能略饮几杯,只是对这酒之一道,仍属门外,是以这一杯我确是不知是为何酒。也求道长赐教。”
那道士听得此言,竟横眉冷眼怒声道:“你果真不知这是何酒?”
李七眉头愈发深陷,也冷言道:“确是不知。”已可听出他心中不豫。
那道士一下抬起手来,已抓住了背上的剑柄,大声道:“真是不知?”
李七眉头猛的舒展开来,他既已知眼前这粗犷道士不怀好意,心中反而没什么不安,右手一背,也抓住了巨剑的剑柄,道:“说是不知,便是不知。”
道士两眼一瞪,右手铿地拔出了长剑,李七也已经卸下噬血剑,剑身掉在地上,砰地一声,已经砸出一个小小的坑,剑鬼也已戒备,只是不知他要相助李七还是那个道士。
正僵持间,忽地那道士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言道:“看来贫道本次终于请了两个同道,贫道虽好酒,却也不知何酒为何酒,偏偏贫道每次所请都是些酒中精才,跟贫道大侃酒道,贫道又懂得个屁,终于请了两个合贫道胃口的,哈哈。”言未尽,他的长剑已经归鞘,又抓起地上那坛还未喝完的酒大喝起来。
纵是李七,剑鬼之流,此刻也是不禁失笑,只是脸上又不能作色,李七也收回巨剑,再次拱手,道:“如此,我们就真的告辞了。”
却听那道士笑道:“两位既不便久留,贫道又怎敢强留二位呢,请走吧。”说罢手一扬,竟就让出一条道来。
李七剑鬼两人头也不回地便走了,道士一人却又席地而坐,举起那坛尚有剩酒的坛子,竟慢慢酌了起来。
夜已深了,浓浓的黑色笼罩了全地,天是灰暗的,不见一点光亮,而天以上,却从不曾让人看见,隐于九重天上的道又会有谁知道呢。
三月前,剑锋顶两仪观。
天上正稀稀疏疏的落着雨水,透过雨帘,有闪耀的光,太阳仍在,天却飘雨。
天一道人正站在剑锋顶明剑峰上,雨水打在他身上,湿了衣衫。
一个道童手上拈着木剑,一蹦一跳地跃上明剑峰,看他幼稚模样,当是只有五六岁,小脸被高山上的低温冻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天一道人将目光转下,看着这个幼童,嘴上带上一抹笑容,却有一丝悯人之色,悉悉索索的皱纹遍布在微微皱起的眉毛上。
“天下,天下,贫道一生欲脱,终究还是要回到世间。”
天启五年七月,自来不归王土的剑锋顶上,自承光初年创观观以来,第一次有人从顶上下来。
非虚子早已厌烦了剑锋顶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景色,待得掌观令下,他自然第一个请命下山,师尊观浑道人似在意,又似不在意,却也允许爱徒非虚子下山。
非虚子初入江湖,什么也觉新鲜,不自觉几日过去,身上的银两竟“不翼而飞”,实在是奇也怪也,但他生性开朗,银两不见便就不见,也不多查,自也不知道其实银两就是被自己花尽的。他在观上多年,驱鬼画符更是得心应手,两仪观上的大道秘辛又怎是其他寻常道士能比的呢,其余师兄弟多半都是谨慎,当然不至于为人作法,聊以为生,因此他竟也慢慢混出名头来,还得着个“非虚道人”的称号。
下山已有三月,非虚子自知身负使命,路上虽耽搁甚久,但也已经到了血魔出没最甚的禹州地界。
这日,非虚子正自庙中安眠,忽听得簌簌声音,似是有人进了庙中,却不觉闻了一桩旧时秘闻,自知再是听下去平白将自己卷入这一团乱麻的世事中,对修道之事有所滞碍,便急忙出声打断。
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非虚子得了师命,自是不能放过血魔,只是这几个月游历,期间也听说了剑鬼事迹,料来敌方若是两人一齐做守,自己只怕得不得好处,但江湖传闻血魔乃是剑鬼大仇,他便下计试得一试,但他竟看不透血魔和剑鬼两人到底是何关系,于是只好出了下策,将自己炼制百里酒使两人喝下。
这百里酒,可不是寻常物种,原来两仪观地处高山剑锋顶之上,灵气自非俗世所能比拟,往往有奇物生就,而嗜谷鸣虫与天香谷就是两仪观中独有的一虫一谷,两者相生,天香谷物如其名,香味实在可称之为只因天上有,地上哪得几时闻,而嗜谷鸣虫最喜食这天香谷,更能在方圆百里内找到最近的天香谷所在的方向。
非虚子天性嗜酒,观中无一植株没被打过酿酒的主意,更何况这香气扑鼻的天香谷呢。
他自知嗜谷鸣虫对这天香谷之着迷丝毫不在自己对酒之着迷之下,是以酿酒时每每用多种方法隔绝天香谷的香味,更是运用观中奇木奇石造了几个坛子专门用来盛放酿造出来的酒,这几个坛子只需一封好,便是一丝气味也传不出来,这虽有大半源于材料,但若无非虚子几年悉心研究,还真无法成行。
酒既酿好,怎能不喝,那日他初酿一坛,便忍不住喝了一坛,只觉入口柔顺,香而不甜,味道竟是无可比拟之美。心中满意,他更是迫不及待多酿几坛,这便也就什么也不顾,径直就往天香谷那片山麓跑,人还未到,竟然迎面扑来几只虫儿来,他虽看见,却不在意,反而加速往那边跑去,岂料越来越多的虫儿黏在他的身上,他心下大惊,抽身急退,尚在空中飞的虫儿虽转身便又飞回去,但是黏在他身上的却不放开,待他细目一看,才发现这虫儿正是嗜谷鸣虫,轻叫了一声,那虫儿便像着了荤一般,齐齐飞向他的口中,幸而他反应极快,及时闭了嘴,此刻他已确实明白,这嗜谷鸣虫与天香谷的联系之密切,竟能使喝了天香谷所酿之酒的人成为天香谷,而嗜谷鸣虫能追天香谷达百里之远,是以非虚子也就将这酒命为百里酒,取其百里闻香之意。
非虚子看似放过了血魔剑鬼两人,但其实刚刚敬去的那两杯酒,正是他独门酿制的百里酒,这世间除了他非虚子自己之外,已无人能知晓怎能喝了百里酒还能躲开嗜谷鸣虫的百里追袭,是以血魔剑鬼两人实已被他掌握了行踪。
夜入深处,非虚子放出随身带着的嗜谷鸣虫,这虫儿小头大翅,翅膀振动间几不可见,一头往着某个方向钻了过去,非虚子心中一笑,已随着跟上。虫儿虽小,但飞行速度却堪比幼鹰,实在也是剑锋顶灵气充足之故。
三日过去,非虚子一路随着嗜谷鸣虫,倒也不急不躁,而鸣虫却有越飞越快的趋势,该是鸣虫感觉到百里酒的芬芳愈加浓烈,但非虚子何等人物,这小小虫儿飞的虽快,对他来说却无需多少力气就能一路跟着。
这日正行在一处山坳,非虚子远远听得有马蹄车轴声音传来,心道这嗜谷鸣虫自然越少人见到越好,且这几日下来,血魔两人只怕也快追上,不妨缓上一缓,于是便收了嗜谷鸣虫,只把自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掠过去。
尚未看见人影马型,就见一面旗帜高高在上,在风中舞动着,上书几个大字“杨威镇远”。非虚子虽常年不知世事,但下山已有三月,自也认得这面旗帜,正是承光大陆五大镖局之一,威远镖局。
非虚子见是江湖大户,自也放了心来,准备打声招呼这便离开,继续追踪血魔踪迹。
只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等他冒头刚想下去问候,就听见一阵喊杀声音,从山坳两边的青山绿林中突然冲出两拨山贼来来,也不知是哪家的山寨,竟是连赫赫大名的威远镖局都敢劫。
风难止 扬道败道(二)
威远镖局自是名副其实的大镖局,两边的山贼只一出现,他们就进入了戒备状态,众人团团将镖车围住,各自取出兵刃,神情谨慎,却不冒进。
溃败,随之而来的是溃败。从山坳两旁冲下来的山贼,隔得远的威远镖局的人看不清,非虚子可是看得很清楚,山贼根本就不似山贼,他们衣不蔽体,破破烂烂的麻布随便披在身上,手上拿着的武器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甚至比铁匠铺里随便打出来的还要差,有些人甚至手上拿着的是锄头,铲子,叉子,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来得再多,也奈何不了威远镖局,随便一个杂役都能在里头杀个三进三出。
非虚子本还是在嘲笑这帮山贼自不量力,竟然连威远镖局都敢上去劫镖,但不经意一瞥,却见到镖局那头一个镖师用长剑结束了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山贼性命,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不是武林里的争斗,这就是屠杀。
“住手!”想到此处,他也是义愤填膺,登时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暴喝。
这声暴喝端的是气势非凡,不仅那群山贼都停了冲锋,连镖局那方也是吓了一跳,几个趟子手连手中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
“来者何人!”镖局中立马就有人回应,“缘何管我威远镖局之事。”听声音中气十足,不过不似非虚子情绪其中,因而多半未使全力。
非虚子心中一念,已想到最近江湖中的传闻,于是又高呼起:“镖头可是威远镖局禹州分局的总镖头‘豹眼’林启?我无作他想,只是这群山野莽汉想必你也已清楚他们不至对你们威远镖局有什么威胁,望林镖头放他们一命,不必赶尽杀绝。”
“正是林某,只是道长若是与他们无关,还请速速离开,切莫再管我威远镖局的事。”人群中一个手持单刀的大汉拱手道,他豹眼虎额,看来倒的确是威势无双。
“我是出家学道之人,道中虽不曾讲,但天道人伦,最为重要的莫过于人命,此乃关天大事,请林镖头看在我两仪观非虚子的面上放过他们一命。”非虚子执了个道礼,面带诚恳。
“哼哼,”一个别扭的声音冒出来,“总镖头,我看不必与他多说了,江湖中谁人不晓得这两仪观道士从不下山,不入俗世,也不知道这假道士是哪儿来的,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非虚子高声笑道,音响竟更高之前:“哈哈,哪位仁兄说话,咱们出来谈谈,我非虚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苦冒他人名义,说是两仪观非虚子,就是两仪观非虚子!”
“出来就出来,来,我们干个十五六个回合。”眼见一人蠢蠢欲动,就要出列,林启一抬手:“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接着又正色对非虚子说:“道长,无论你是不是两仪观的非虚子,与我无关,也与此时的事无关。我是押镖的,他们是劫镖的,如果现下放过了,以后岂不是大大小小的山匪盗贼都要冲着我威远镖局的大旗来了吗?”
非虚子闻言笑道:“这好办啊,此事你不说,我不说,想必这些人也不至于到处乱传,天下哪里还有人知道。”
林启摇了摇头:“道长你是涉世不深,我此刻与你解释你也未必明白,说来说去,我们终究还是要打过一场啊。”
“只要我赢了,你就放过他们?”
“当然不是。”
“那么?”非虚子一脸疑惑。
“你是贼首。”林启面无表情,似乎不似在说笑。
非虚子的悟性就算在剑锋顶两仪观都不算下乘,此刻已是豁然开朗,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苦得如吃了一口闷黄连一样。
“要么走,要么你就是贼首。”林启见非虚子迟迟不说话,又说了一次。
“非虚子,你可知道为师道号为何叫观浑?”非虚子见到他的师尊观浑道人的时候,他正面对着一池丽水。
非虚子异于常态,恭谨地低头回答:“徒儿不知,还请师傅赐教。”只因他师傅是他最为敬佩的人,甚至甚于掌观天一道人。
“徒儿你看,这池水可是清澈?”
“清澈。”
“可有鱼?”
“有。”
“你可有不解?”
“有。”
“讲。”
“道书有云:‘清水无鱼生。’为何我们观中这至清之水却有鱼。”
“只因它在我两仪观中。”
“两仪观中又有什么奇特的?”
“两仪观在山上。”
“在山上?山又有什么奇特的?”
“山高。”
“山高又何妨?”
“山高则路远。”
“路远又何妨?”
“路远则无人。”
“怎会无人,我们不都是人吗?”
“我们尚不算是完全的人。”
“完全的人又与我们有什么不同?”
“完全的人在山下。”
“山下又有什么不同?”
“山下的风要是吹起来,那是停不下来的。”
“师父你是不准许我下山吗?那我便不下去了。”
“不,你还是下去吧。”
“这又是为何?”
“因为这停不下来的风,卷到山上来了。”观浑道人长袖一卷,那一池丽水,顷刻间已被水下的泥垢弄得一片浑浊,接着他看了非虚子一眼,道:“如此,你已知道了吗?为何你师祖会给我取这个道号?”
非虚子看着原本澄澈透明可见池底的水池,如今竟无法看入几尺,其中的鱼儿却在翻腾间仍旧保持活力,却没有回答师尊的问题,而是喃喃道:“山下的风,真的停不下来吗?”
“停不下来啊。”非虚子喃喃道,抽出了背后的佩剑,然后高声喊道:“还要命的,就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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