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两人立即逐张撕开粘在一起的湿照片,开始浏览找寻。
很快朱厚辉就道:“东翁!有了!1号文件就是!这是局部的,东翁你等等,我把总张和局部拼好了你看。”
很快,照片就在紫檀圆桌的云石面上拼好,朱厚辉还把沙发角几上的台灯,给移了过来。
李熙兴奋的捶了一下着桌子:“是他!杜志远!十六岁,家住浑河堡!我就说嘛,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就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才看过这小子的照片,哈哈!”
“东翁这是”朱厚辉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李熙,眼神里充满着问询的意味。
李熙脸上的兴奋之色在渐渐退去。
他明白朱厚辉眼神里的问询是什么意思,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问向来淡定的自己,为何失了态。
李熙开始背着手,围着紫檀圆桌踱步。
转了几圈,脸上就已经沉稳如昔,目光不犀利,但却仿佛什么都能看透。
又转了几圈,在桌边坐下,并示意朱厚辉也坐下,然后就将刚才书店偶遇的大致经过,说给朱厚辉听。
朱厚辉听完,问:“东翁,你是想,罗致此人”
“不止。”李熙指指面前的照片:“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想的是这杜志远十七,我家李纯十八!想的是,回北平后见到老陈,不是啐他,而是请他吃饭,称赞他确实铁嘴神算!”
朱厚辉瞪大了眼睛,心里一惊——你丫的!这趟书店逛得也太牛逼了吧!能捡个女婿!
朱厚辉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朱厚辉不但是李熙最忠心的仆从,也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保镖、智囊和朋友,他完全明白,李熙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和份量。
李熙一直以来的烦心事,就是族里的人逼他过继某族叔的一个男孩为子,将来继承李熙的家产。
在李熙看来,那是裸的谋夺!
朱厚辉完全认同,他甚至已经有风闻,那些族人是串通好的,群起施压,只为以后财产到手后再分脏。为此,他曾经劝过李熙,让他纳妾,生个男孩,堵那些人的嘴。
可李熙不同意。
倒不是李熙和他夫人有多鹣鲽情深,更不是李熙畏惧夫人是个前清“格格”而不敢纳妾,而是李熙认为自己既然是大学教授,为人师表就理应作出表率,摒弃封建旧习,特别是纳妾,以倡导文明进步、振奋民族精神。
在这点上,朱厚辉还真的服李熙,这丫的,还颇有些读书人的头巾气!比那些明里道貌岸然,背里男盗女娼的家伙,好多了。
何况李熙还当他的四个女儿是宝,为了女儿们,也不可能纳妾。也正因为深爱着四个女儿,李熙才要布局,确保自己辛苦积攒的家业,能由女儿们继承。
李熙刚才说的那话,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将这个叫杜志远的人,视为铁嘴神算老陈所说的,他此行北上东北,铁定能遇到,并为他解除他那个最大烦恼的人!
怎么解除那个烦恼既然不纳妾生子,又要堵族人的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姑子归宗”!由李熙的女儿,招一上门女婿,以后的子女随母姓李,并继承家产,百年之后入母系祖坟,受母系宗庙。
这个女婿,李熙和朱厚辉都一致认为,不但是个上门女婿,还得是个能顶起门楣的“顶门女婿”,本事若不够,根本挑不起李熙家资巨万的管理担子,更别说还要顶硬和那些居心叵测的族亲斗,在李熙百年之后,护卫李熙的女儿们的利益不被侵犯了。
这个女婿,各方面的要求都极高,可不好找,可听李熙刚才的意思,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杜志远,甚至说出“这杜志远十七,我家李纯十八!”这样的话来,就是李熙,已经想着,把这杜志远,招为他长女李纯的夫婿了。
李熙四个女儿,单名分别是纯、纬、绬、绾。大的两个,李纯和李纬,现在英国留学,小的两个在北平读书。
“东翁!兹体事大,你确定了确定这就是老陈说的那个人确定这就是李纯未来的夫婿”
李熙没说话,他已经比之前冷静多了,之前一则爱才,二则见这杜志远,竟然是今年考取东北讲武堂成绩第一名之人,更说明自己眼光不差,所以激动了。
李熙又站起来,踱了几个圈子,然后对朱厚辉道:“厚辉,确定不确定,现在说不上,且不说我们能不能罗致此人,此人的心性又是如何,光是纯儿那边,都不好说,纯儿已经是大人,又是留洋的大学生,有自己的思想,肯不肯接受这个杜志远为夫婿,并在日后‘姑子归宗’,这很难说。但我刚才和杜志远,在书店里聊天时,看着他,心里就总
第十章 中计(一)
这天傍晚,挨到绸缎铺关了门,志远胡乱吃了两个窝头当是晚饭,就兴致勃勃的,又到老赵的书店来了,能有书看,在他就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
进了书店,先到柜台前,看掌柜老赵今天有什么活计给他干,得把活计干完了,才能看书。
“赵掌柜!我来了!”志远很有礼貌的躬身行了个礼,问:“今天还是抹书架吗”
老赵反问:“小远啊,今晚打了烊,帮我对帐的事,跟老刘说了没他可答应了”
老刘就是秦氏那家绸缎铺的掌柜,秦氏忙于和五姨太内斗,已经基本不上绸缎铺来折腾志远了,老刘看志远是个将来有出息的,没了秦氏的压力,也就不为难志远,志远晚上要出铺子去书店看个书什么的,也不拘着,但规定他晚上八点半前,必须回到本铺。
因为老赵的书店,正常每晚八点打烊。
前天志远来书店时,老赵就和志远说,快到年关了,想盘一下货、对下今年的帐,因志远的心算珠算都极好,想请志远帮忙,在他下一次来时,在打烊之后,和他一起盘盘货对对帐。
“对帐的事我和刘掌柜说了,”志远道:“刘掌柜也答应了,我今晚可以晚点再回去。”
“那就好!”老赵满脸欢喜:“既是要劳你帮忙对帐,今天,就别抹书架了,去看书吧。”
“啊!”志远惊喜,这倒不是因为不用抹书架,少好些劳累,而是因为不用抹书架,意味着他今天能有更多的时间看书了。其实抹书架还是蛮累的,要登高爬下不说,腊月的天气,手泡在冷水里的那个感觉,是很难受的。
但志远并没有马上就去看书,而是扫了一眼店里,见地面不太干净,就跑去拿扫帚,准备把地先扫一扫。
老赵忙叫他:“放下吧,回头我让二子扫,你看书去!”
二子是书店的两个伙计之一。
志远已经开扫了,边扫边道:“不用,很快就好!我扫好了再看!”
“你这孩子,就是勤快!”老赵笑赞一句,也只好由他。
待志远扫好地,扎书架堆里看书去了,老赵装着很自然的,把收在柜台里的拖把,挂出门外晾干。
挂了拖把,老赵挑起棉帘子,人还没进书店,眼角的余光已见街对面,一个后生从小巷里出来,向东而去。
老赵心里又轻松,又紧张。
离那天李熙来书店,不过才四天功夫,他老赵,明面上还是这个书店的掌柜,暗里,已经变成了李熙的人,和李连山一样,心甘情愿为李熙效犬马之劳。
轻松,是因为他知道,他发出的信号,李熙的人,已经收到。按约定,他要向志远提出,想他在书店打烊后帮他对帐,目的是让志远在晚上十点后再离开书店,当确认志远会在当晚书店打烊后帮他对帐,他要把拖把放在门外,作为信号。第一次为恩人及新东主李熙暗中办事,一切顺利,所以轻松。
紧张,是他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虽然他已经是李熙的人,可并不能参与太多的秘密,他能猜到李熙的目标是小远,但不知他的新主人,会对小远做些什么。小远和他虽无深交,但这是个好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多亏心啊……
老赵打起门帘走回书店,回到柜台里,悄悄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自己安慰自己:不会的,小远不会有事,就算有事,也只会是好事,因为李熙是真心疼他,只瞅昨天,朱爷那么特别的过来吩咐自己……
昨天,朱厚辉朱爷踏进了书店的门,把老赵吓得心里扑腾扑腾的,生怕朱厚辉吩咐些什么他办不来的事,或是他不敢办的事。
谁知朱厚辉拿了本书装着结账,对他悄悄说的竟然是:“东翁让我过来和你说一声,别再让他抹书架,没看见孩子的手,老泡水都皴了吗!”
朱爷走后,老赵患得患失好半天,为小远悬着心,因为他吃不准,不让小远再泡水把手皴了,这是李熙心疼小远这个人呢,还是李熙心疼小远的那副好皮囊,如果是后者,那小远落李熙手里,就是娈童的命,那自己,可就真是作孽了。
乱八年月,长得太好,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忐忑不安好久,老赵突然想起那天,李熙皱着眉,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他就不喜欢读史书吗读史使人明智!”
老赵感觉,当时的李熙,脸上的惋惜、不满……是发自内心的,他当掌柜多年,多少还有些眼力劲,看得出来。
老赵既是依理推断、也是自我安慰,他判定,李熙是心疼小远这个人,而不是对小远有非分之想。
这晚,志远帮老赵盘存货和对帐,搞完都十点了。
辞了老赵,出了书店,一阵寒风吹得志远直缩脖。
志远把狗皮帽子的护耳放下,把外头罩的羊皮袄紧了紧,双手插在袖筒里,撒腿就小跑起来。
虽说书店和绸缎铺相隔并不远,但也有约摸六、七十丈,冬夜的寒风可不是玩的,风刮到脸上就如同刀子割一般的痛,志远可不敢在寒风里呆太久。
这是一条商铺林立的大街,有路灯,但灯光昏暗,大多数店铺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关了门,像书店这种营业到晚上八点的铺子很少,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因而此时街上不见什么行人,街道两边的铺子,也基本上是黑灯瞎火的。
志远跑着,隐约见前面有一个行人,从背影看,似乎是那天,在书店里问他能不能看懂那本《中国工业化的途径》的先生。半夜三更的,路灯又昏暗,就看一个背影,本不能认人,可志远认得他的帽子,冬天穷人都是狗皮帽子,有钱人则是狐狸皮、貂皮,但款式大多是四块瓦,偏偏那位先生的貂皮帽子是圆滚滚的,好生特别。
志远加快脚步,准备赶上去看看,如果真是那位先生,志远准备和那
第十一章 中计(二)
“多亏了你,”李熙拉着志远,就没有放手的意思:“我认得你,你是老赵书店里的小伙计,你还认得我不,我们见过的。”
“嗯,认得!不过,我不是书店的伙计,我只是去看书的。”
这时,陆续有两边商铺的人出来了,问了下情况,见没什么也就散了。
李熙扶着志远,艰难的站起,他的眼镜一个镜片完全碎了,一个也裂开了,镜框也变形了,但还得戴着,不然连路都看不清,头上打破了额角,一直用手帕捂着,这时血已经不流了。
李熙试着走了两步,志远见他表情痛苦,连忙上去扶他:“先生,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就是左脚崴了。”
志远不禁想起那年,他扒人家洋学堂的窗子偷听人家上课,摔下土坡,也是把脚崴了。是戴莹芳老师跑了来,把他抱回了学堂的办公室,给他上药,还送了他钢笔和字典,鼓励他好好学习。
志远问:“先生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我以前也崴过脚,知道那滋味,而且崴了一定要少动,不然会更肿!”
李熙指指前面:“那有劳了!我就住前面那大和旅馆,有霓虹灯那里就是!”
志远看了一眼:“大和啊,那很近啊,走吧!”
志远说完,把那公文皮包交李熙,让李熙扔夹在左腋下,而他则把李熙的右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他虽然已经开始发育,但毕竟人还小,身量不高,只到李熙肩膀位置,想架着李熙走,却因身高不够用不上力。
志远只好把李熙的胳膊从自己肩上又拿下来,自己双手撑扶着李熙的胳膊,慢慢的朝大和旅馆走去。
走了差不多一半路时,走到一个路灯下时,李熙叫了声:“停一下。”
志远马上停下脚步,只当是李熙脚痛的厉害,要休息一下,正好路边有个石墩,就问道:“先生,你要不要去那坐一坐我扶你过去。”
“不用。叫停下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李熙说着,右手从身上摸出了他的手帕,然后夹着包,双手把手帕不停的打开又对折,这手帕之前用来捂头上的伤口,带了血,李熙把手帕对折出一个相对干净的面,然后一手扣着志远的后脑,一手给志远擦鼻涕:“看你这鼻涕拖的,你这衣服,不顶风啊!”
志远本能的举手去推挡,但李熙语气温和,动作也温柔,让人无法抗拒。
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别人给自己擦鼻涕,真的不好意思到家了。
李熙却不废话,脱下自己的貂皮大衣,也不管志远愿意不愿意,就披在志远身上。
“不!”志远立即拒绝,用手抓着李熙的手,不让他把大衣为自己穿上。
“别推来推去!”李熙故作严肃:“快穿好!我这里头的是毛料衣服,没大衣也比你的顶风!就几步路了,咱快走!”
两人来到大和旅馆前,这大和旅馆是奉天最好的旅馆之一,很是气派,气派得进大门前还有十多级阶梯要爬,李熙咬着牙用痛脚点地,而志远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在边上托扶,好不容易才爬上去。
当终于进到门里,把寒风关在了门外,两人都如释重负一般,相视一笑。
“累坏了吧,”李熙笑问志远。
“没事。”志远边说,边把貂皮大衣脱下来,一来屋里暖和不用再穿着了,二来这是人家的衣服,还很贵重,他要及早还给人家。
可刚才在外头,是真心的冷,那风似乎能吹到人的骨头缝里去,志远因红毛丹耗损阳气,身体表面看没什么,却比以前小时候还怕冷,也更容易感冒。刚才在寒风里吹久了,他是真的冷得鼻涕长流,身子发抖,牙齿都捉对儿撕打,当李熙把还带着他体温的大衣给他披上时,那种感觉,真的很温暖。
李熙叫过大和旅馆的门房,吩咐道:“我是住203的客人,脚崴了,你帮忙去202,把我跟班朱厚辉叫来。”
很快,朱厚辉一身睡衣的就跑了下来,志远帮抱着大衣拿着皮包,朱厚辉把李熙背进了203房间,把人放在沙发上。
朱厚辉很紧张的问李熙出了什么状况,李熙却道:“这会子没功夫和你说那些个没用的,你赶紧帮我把药油拿来,再去帮我搞碗姜汤来,小远救我又送我回来,倒累他受了寒,要是生病了,怎么对得起人家!”
“我没事!”志远连忙道:“先生到家了,又有人照顾,我得回去了,再晚,掌柜要骂的!”
说着,把大衣皮包放在沙发上,就要走。
“不行!”李熙非常严肃:“必须喝过姜汤再走,到时,我让厚辉送你回去,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孩子自己回去我可不放心,要被那两个歹人打埋伏怎么办有厚辉送你我才放心,厚辉武艺好,刚才那两个歹徒那样的,十个八个也不是厚辉的对手,你掌柜那里,到时由厚辉向他解释,你这是做了好事,你掌柜不会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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