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五代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有点混蛋
“二百二。”李重进闻声放下了石锁,捡起放在一边石桌上的衣服抹了抹汗:“让他先等等。”
李延顺此时已经走进了这间锻炼用的小院,瞅了一眼地上的石锁,李延顺惊道:“这石锁比起我上次见到的,又大了一圈。”
“嘿,为父的力气比起去年又大了不少,当然要换更大的石锁了。”李重进穿上了白色的丝质内衣,鼓鼓肌肉透过内衣隐约可见。
李延顺虽然生得和李重进一样高大,但肌肉健硕上还差得远,此刻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李重进披上了外衣,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你昨夜不是去你岳丈家过夜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岳丈他前日才带着家小回开封,他府上太忙乱,今日天刚亮我就回来了。”李延顺回道。
李延顺的岳丈名吴廷祚,之前是西京留守,此时的西京是洛阳。
吴廷祚和李重进一样,也是郭威的从龙功臣,两人在郭威麾下共事时建立了不浅的情谊,去年结成了儿女亲家。
自入仕起,吴廷祚就一直在郭威麾下带兵,所以在郭威登基后,吴廷祚的地位也是扶摇直上。
年初吴廷祚曾跟随郭荣征讨北汉,回师途中被郭荣任命为西京留守,以稳定开封以西的局势。
如今大战已了,郭荣就将吴廷祚这名亲信爱将召回了开封,以备不时之需。
在使职差遣制度下,朝廷任用官员相当的灵活,吴廷祚回到开封后并无差遣,可以随时待命。
前日吴廷祚回到开封,李重进和不少武官们给吴廷祚摆了盛大的接风宴。
吴廷祚是李重进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在前日的接风宴上,李重进就和吴廷祚达成了共识。
昨天李重进又派自己的大儿子李延顺,带着儿媳和长孙去吴府叨扰了一晚,李延顺的妻子吴氏是吴廷祚的大女儿,在吴家颇受宠爱。
吴廷祚担任西京留守接近半年时间,将大部分家属和仆役都接去了洛阳,如今吴家一大家子上百号人重回开封的吴府,吴府上下自然是忙得鸡飞狗跳。
李重进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叫人帮我准备官服吗”
李延顺闻言拍了拍脑袋:“我忘了!”
“那还不快去!”李重进怒吼道。
看着大儿子李延顺慌不择路地飞跑而去,李重进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在宋城的三子。
李重进心想,要是自己其他的几个儿子都如三子一般优秀,自己不知会有多省心。
没多久,李重进在侍女的帮助下,穿上了紫色的官服,头顶长脚黑丝幞头,腰间系着二十片和田暖玉连成的玉腰带,玉带上挂着灿金色的鱼袋。
再配上李重进那张黑乎乎的大饼脸,颌下浓而密的黑须,要是额头再有个月亮印记,就和电视剧中的包拯差不多了。
等李重进出了家门,早有仆役牵来了他的爱马。
撩起官服下摆,踩上脚蹬,李重进麻利地翻身上马:“我去去就回,午餐多备点。”
说罢李重进就带着八名亲随,跟着前来传信的内侍,打马往东边的皇宫而去。
 
第七十八章 亮剑(二)
论刑名,范质在目前垂拱殿议事的五位重臣中,确实算得上最精通。
范质二十一年前考中进士,第一次为官,做的就是陈州忠武军节度推官,推官主管的便是一州刑名。
在地方为官数任后,范质因为政绩优异,得到了当时宰相的赏识,被调入京中为官,一路做到了当今首席宰相的位置。
李谷一直从事钱粮方面的职位,在升任宰相前,担任有“计相”之称的三司使。
王溥高中状元后就一直在京中为官,走的就是直升宰相的路子,没有在地方为官的经历。
所以论刑名,李谷和王溥,再加上一直在待在枢密院的魏仁浦,三人绑一块也是比不上范质的。
至于李重进,他自谦略懂律令,都是说着好听而已,他一直在军中,对刑名那是一窍不通。
范质自是当仁不让,站起身来:“竹奉璘此举有违广顺元年太祖所颁敕令,按令当弃市!按律要籍没其家产以及其亲属!”
所谓律令,便是律法和敕令的合称。
五代时期中原混乱,此时五个朝代都没有编写自己的律法。
于是五代就一直沿用三百年前唐高宗时期,永徽二年(公元651年)所颁行的《永徽律》。
但毕竟,时代变了。
三百年前的《永徽律》已经无法顺应时代的发展,五代时期的社会面貌和政治结构,与唐初已经完全不同。
像什么节度使、巡检、枢密使等官职,都是唐初时从未出现过的官职名称。
但要新编一部律法又耗时耗力,此时的朝廷既无精力,也没能力这么做。
所以就出现了对律法的补充,也就是皇帝所颁发的各种敕令。
卷帙浩繁的五代敕令,充分弥补了《永徽律》的不足,敕令与律法一起,构成了这个时代的律令体系。
范质顿了顿,接着厉声道:“同时按令,竹奉璘的举主当撤职查办!”
依照五代的敕令,官员犯法,举荐者也要受到连坐。
所谓精通刑名,就是除了要熟背永徽律外,还要通晓五个朝代成百上千条敕令,在审案中信手拈来,范质正是此中好手。
“没错,正当如此,对于犯案官员绳之以法,才能震慑当今官场中的那些魑魅魍魉。”李重进连连点头。
范质抚了抚长须,语调转缓:“不过仍需派监察御史、大理评事,以及军巡判官赶赴宋州实地审理,方可定罪。”
此时对于地方官员犯案,需要三大司法部门御史台、大理寺和军巡院各派一员,前往地方审理,称为“小三司会审”。
监察御史代表御史台,大理评事代表大理寺,军巡判官代表军巡院。
刑部此时已经形同虚设,故用军巡院来替代刑部的部分职能。
“范相公所言极是,只不过这竹奉璘为官已有十数载,其举主早已不可查。”王溥出言提醒。
“是这样吗”范质闻言微微一愣:“那就不用再追责其举主了。”
在来垂拱殿议事前,范质其实对竹奉璘是没多少印象的。
范质脑海中有竹奉璘这个人名,只觉得曾经在何处见过竹奉璘的名字,但具体情况早就忘了。
“不过嘛。”李谷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前几天却有人,要提拔这竹奉璘去沧州为巡检呢。”
范质闻言,猛地想起几天前批阅的札子,正是魏仁浦提拔竹奉璘为沧州巡检的那份。
再看了看自己身边两位同僚的情形,和对面魏仁浦铁青的脸色,范质如何能不明白当前的局势呢:这是他们两人在联合攻击魏仁浦啊!
郭荣用力拍着桌上
第七十九章 亮剑(终)
魏仁浦这一哭,垂拱殿中顿时很是尴尬。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这个时代都可自称老夫了。
还当众抹着眼泪,一时间李重进、李谷和王溥三人也没法再出言攻击魏仁浦了。
“魏卿这话就言重了,魏卿侍奉先帝多年,我怎会怀疑魏卿的一片忠心呢”郭荣赶忙劝慰。
魏仁浦是郭荣“异论相搅”策略的重要一环,郭荣得靠着魏仁浦来制衡政事堂的几位宰相。
同时当今朝廷也要靠着老资历的魏仁浦,来震慑各地的节度使和武将们。
在郭荣信任的王朴还未成长起来前,郭荣肯定是会继续让魏仁浦做枢密使的。
这一点,殿中的五位重臣心中都是有数的,所以当魏仁浦以辞职相要挟,立刻获得了主动权。
正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古代的高官们玩起这一套来都是相当的溜。
魏仁浦深谙兵法“以退为进”的精妙之处,擦干了眼泪,红着眼说道:“可几位宰相和李使相都对臣颇有微词,为朝廷大局考虑,陛下还是免了臣的枢密使为好。”
颇有微词正是郭荣想要的,郭荣立刻否决:“此事就不用再提了,枢密使之位非魏卿不可。”
坐在下边的李谷暗暗着急,这样不就什么都没有改变吗自己的财路呢还能接上吗
李重进却依旧从容,这一切都在李重进的预料中,他与郭威和郭荣父子两相处多年,很清楚郭荣的性格。
郭荣虽然不会让魏仁浦辞去枢密使的职位,但通过之前三人的努力,郭荣已经开始怀疑魏仁浦了,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达到目的了。
“臣附议,枢密使之位确实非魏枢相不可。”李重进先是赞同了郭荣的观点,而后话锋一转:
“可臣又听闻,自前任郑枢相告病在家后,魏枢相是日日夙夜不懈,甚至还在枢密院内搭了卧房,以便随时处理政务。
魏枢相应该是太过操劳,一时之间出了错漏,所以才会调竹奉璘去沧州为巡检。”
魏仁浦依然跪在地上,头低垂着,李重进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魏仁浦儒雅的脸上此刻已是血色全无。
“所以,臣以为,魏枢相之所以会有此错漏,必然是操劳过甚,心力憔悴所致,只需调派一两位大臣协同魏枢相处理枢密院政务即可。”李重进说完之后悠然坐下。
李谷和王溥两人察觉到了其中深意,两人对了个眼色,李谷当即出声:“臣附议,由魏枢相独掌枢密院,实在是责任深重,臣提议由翰林学士王朴任副枢密使!”
这一下正中郭荣的下怀,郭荣虽然十分想让王朴进枢密院,但王朴的资历实在太低,就在半年前王朴还是八品的开封府推官。
郭荣虽是帝王,但也不能为所欲为,破坏文官升迁的体系。
要让王朴进枢密院,郭荣还得征求当朝宰相们的同意。
郭荣本来是想再过个两三年,等王朴资历勉强足够后,郭荣委婉地暗示几位重臣,再由一位重臣提议让王朴当枢密副使,如此郭荣才能得偿所愿。
“任何重大的决议,都不要自己提出来。”这是郭威逝世前,将郭荣叫到了床头所叮嘱的。
郭威四年的帝王生涯也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起兵造反时,是下属王峻劝他造反。
接受禅让时,是前朝太后劝他接受帝位。
立郭荣当继承人时,也是在冯道和范质的建议下决定的。
任何大事,看似都是别人在建议他做,其实都是郭威的本意,这就是在乱世做优秀帝王的奥妙所在,只有遵从大势,得人心者,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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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峰回路转
除了魏仁浦之外,垂拱殿中的四位重臣都当即表示赞同。
在四位同僚各怀心思的注视下,在郭荣的凝视下,魏仁浦只能无奈出声:“臣附议。”
“既然诸位都同意。”郭荣欣然道:“一会散朝后,范卿你即刻去翰林院,令他们尽快将诏令写出来。”
翰林院是此时草拟皇帝诏令的部门,王朴此时就是一名翰林学士,为郭荣草拟诏令的同时,还兼做郭荣的顾问。
范质起身拱手:“陛下,王学士还兼着知开封府的差使,是另寻一人替代,还是让王学士继续兼任知开封府。”
“让王朴继续兼任即可。”郭荣略微一想,当即回道。
王朴自郭荣登基后,就一直兼着知开封府的差使,因为郭荣不放心他人管理都城。
郭荣让王朴担任副枢密使,本意上还是让王朴去枢密院混资历,为以后担任枢密使铺平道路。
开封府还是交给亲信之人,郭荣才睡得踏实。
因为前朝后汉的最后一任皇帝刘承祐,就是因为开封府尹刘铢的叛变而丧命的。
“是,陛下。”范质接了旨意,却发现郭荣并未宣布散会。
按理来说,此刻该商量的事情都商量完了,大家也该各回各的衙门继续处理公务,可郭荣依然稳稳坐在上首,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范质觉察到今日的议事还未结束,继续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
李谷心中却有些着急,之前张守恩来政事堂通知时,明确地说是要商议宋州之事,如今事情已了,为何还不散朝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谲,无人出声。
台下五人的脸色皆发生了轻微的变化,自觉大势已定的李重进、王溥、李谷三人的脸色出现了些许焦虑之色。
而一直铁青着脸,低垂着头的魏仁浦脸色也有了血色。
范质则一脸无所谓地坐在椅上,心中却想着早间批阅过的奏章,他作为首席宰相,施政的纲领就是尽量维持民间的秩序。
这也是已逝的文臣领袖冯道的施政纲领。
鉴于五代时期兵变、叛乱层出不穷,冯道作为历仕四个朝代、十位皇帝的政坛不倒翁,带领着大部分文臣们,对于帝王们、武将们的斗争向来是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反正无论谁赢了,都得依靠他们这帮文官来治理天下。
朝堂上的斗争范质只会偶尔掺和一脚,只是为了控制斗争的范围,维持朝堂的相对稳定。
刚才范质见魏仁浦已然满盘皆输,所以提议让一位老臣进入枢密院中,以稳定枢密院的局势。
魏仁浦低着的头猛然抬起:“陛下,臣以为,宋州出了竹奉璘这等劫掠民间的罪臣,必然导致宋州局势不稳。”
“魏卿此言有理。”郭荣颔首:“诸位可有什么好法子吗”
李重进明白,魏仁浦是想把自己赶到宋州去了,这恐怕也是陛下的意思。
虽然李重进兼任宋州节度使,以及侍卫亲军都指挥两个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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