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五代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有点混蛋
禁军的扩建十分顺利,每隔几天,张永德和赵匡胤都能给郭荣带来好消息。
殿前司最近四个月已经新增了三万余名精壮的士兵,赵匡胤声称,再给他半年,这支新军就将初具战斗力。
陶文举征收河南夏税的进展也十分顺利,得益于宋州提出的贷款法子,不少节度使都有样学样。
正是从河南征收上来的钱粮,禁军才得以顺利扩建。
几天前,郭荣更是利用了几位重臣的争斗,一举将王朴提拔为副枢密使,令王朴执掌枢密院的日程大大提前。
一切迹象都在表明,郭荣对于自己这个国家的掌控力越来越强,距离实现自己的宏愿更进一步。
今日一早,郭荣从董贵妃的绣榻上起来,感觉神清气爽。
四个月前董贵妃给郭荣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这令郭荣十分欣喜,最近宠幸董贵妃的频率高了不少。
然而等郭荣来到垂拱殿中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时,一封摆在案头的奏章,彻底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这自然便是宋州进奏院呈上的,有关竹奉璘自尽于州狱之中的奏章。
“宋州要翻天不成”郭荣凝视着奏章,英挺如剑的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
郭荣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左手用力捏着座椅的扶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竹奉璘明明是郭荣点名,要进行三司会审的重犯,可现在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监狱之中。
虽然奏章上各种理由写了一大堆,还附带了仵作的验尸结果,但竹奉璘毕竟是死了。
郭荣左手的食指不断敲打着座椅,语速极快地自言自语道:“必须要查!此事一定要查个明白,是谁在违逆朕”
思考一番,郭荣高声命令内侍道:“去招范质,还有王朴过来。”
自上次垂拱殿议事之后,郭荣就怀疑李谷、王溥、魏仁浦还有李重进与此事有关联。
等两位重臣过来,郭荣先是将奏章给了王朴过目,这奏章是从政事堂过来的,范质自然早就知晓了。
王朴现年四十八岁,从年轻时就开始参加科举,到四十四岁时终于高中状元开始为官,可谓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之一,一入官场更是直接为郭家父子效力,如今可谓是官运亨通。
论年龄,王朴在当朝的重臣之中,都算年龄较大的,比首席宰相范质都要年长五岁。
现在的朝廷流行搞年轻化,年龄大的文官就去掉实权差遣,弄个闲散差遣养老,防止他们影响朝堂。
年龄大的武官则外放当节度使,或者干脆让他们告老还乡,防止他们在禁军中结党营私。
王朴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一抹浓而密的黑须长至胸口,一双虎眼中透着坚毅和果敢。
细细看过奏章,王朴当即说道:“臣以为,当立遣精通审讯之人赶赴宋州,以彻查此事。”
“朕也是这个意思,王卿可有合适人选。”郭荣已经收起了愤怒,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朴心中已将朝臣筛选一遍,略加思考后回道:“左谏议大夫王敏谨厚,可为主使,按照惯例还可从宋州临州挑选一名推官协助审讯。”
“准。”郭荣连连点头,王敏是郭荣担任澶州节度使时的节度判官,与郭荣关系密切,此时本官是左
第八十九张 猜度
王敏也好,彭美也罢,李延庆对他们没啥印象。
陶文举就不用说了,李延庆对他很是了解。
至于王朴,他的大名对于李延庆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
“此人在,朕不得此袍著。”这是赵匡胤篡位成功后,用来评价王朴的话。
赵匡胤事后认为,若是王朴还活着,自己是绝无可能篡权成功的。
因为王朴忠于郭荣,同时对于武将的监察特别的严格,武将稍有违反律令,就会受到王朴的打压。
在李延庆的记忆中,王朴死于显德六年的四月,当时王朴担任的职位正是枢密使。
因为王朴的突然猝死,郭荣不得不重新启用魏仁浦担任枢密使,两个月后郭荣离世,八个月后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篡位成功。
王朴是郭荣的智囊,依照李延庆所读的史书,郭荣的一切战略规划,都是王朴提出来的。
甚至宋朝初期统一天下的战略,也是按照王朴的《平边策》而来。
李延庆读过这篇《平边策》,虽然按照历史,这篇文章应该会在半年后才由王朴呈给郭荣。
这篇文章的大意就是,统一天下要先弱后强,先近后远,所以要先统一南方的各个弱小政权,最后再和契丹决战。
李延庆虽然只记得大意,但靠着自己此时的文字水平,写一篇差不多的出来也是毫无压力的。
在李延庆心中,所谓平边策,其实就是郭荣和他的智囊团共同拟定的战略规划,只不过是借了王朴的口说出来罢了。
但不可否认,王朴对于后周朝的重要性是无与伦比的,他是郭荣平衡朝堂的最关键棋子,只有他坐镇枢密院,朝堂才会平衡,郭荣才能安心。
从这个角度来看,王朴在不远的未来,也是李延庆的敌人,王朴是一切暗中谋划周朝江山的野心家的死敌。
“按照历史,王朴和郭荣都只有四年多的寿命了,无论是我,还是赵匡胤,都只能在他们死后才敢有所谋划,现在我能做的唯有暗中积蓄力量。”
李延庆漫步在院中,脚下黄色的枯叶发出咔擦咔擦的细碎声响。
不出意外,等到明年开年,李延庆就将获得荫补的官职,拥有八品的武职。
到二月份李延庆就将进入开封的国子监的律科就读,经过一年的学习后参加明法科的考试,若是考中,就可转为八品的文职。
明法科在这个时代确实不难,既不考诗赋,也不考策论,主要的考题是八十道“帖”。
“帖”就是默写,考试时会给出一段文字的头和尾,默写出中间空缺的部分即可。
考察的范围仅仅是此时的律令和几本儒家的经典。
此时不比和平时代的宋明清,能读书的人是很少的,社会上的识字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所以此时科举考试的难度,除了进士科外,其他的几科可以说是并无多少难度,只需死记硬背即可考上。
作为穿越者,经历过后世高考锤炼的李延庆,自认为论死记硬背,这个时代自己是难有对手的,更何况自己早已将要考的几本儒家经典烂熟于心。
只要进入国子监学习一年律法,拿个及格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届时李延庆年满十七,虚岁十八,正是为官的最低年限,八品的文官,都能当一州的推官,主管一州的刑名了。
李延庆认为,进入官场为官,更细致地了解这个国家的庙堂和江湖,对于达成自己的目标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军中有父亲李重进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笼络一些文官,为以后举事积蓄实力。
所以李延庆现在只需按部就班,同时暗中将乌衣台建设好即可,宋州现在这趟浑水,李延庆肯定是不打算蹚的,就让他们折腾去好了。
......
日暮黄昏,秋风瑟瑟,陶文举仰头,望着宋城西门三丈高的土黄色城墙:“宋城,我又来了。”
陶文举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禁军,初次来宋城时是一个满员的指挥,共五百人。
现在还剩四百七十二人,除了死在宋城的四人外,在河南征税的途中跑了一些,被陶文举派去执行任务,又消失了一些。
这折损的二十八人,都被陶文举联合柴贵上报成了逃兵。
带着宋州官吏出城相迎的窦侃不满地抖了抖马缰:“天色已晚,还请陶舍人尽快入城。”
“那就进去。”陶文举面带微笑,带头进入宋城。
还是熟悉的兵营,还是熟悉的院落,陶文举又住进了当初住的那间院子。
从窦侃办的接风宴回来,陶文举喝了口热茶,和侄子陶爽坐在房中论事。
在这一个月里,陶爽成长了不少,办事越来越精练,帮了陶文举的大忙。
陶文举对这位侄子现在是愈发满意了,决定等宋州竹奉璘的案子了结,回到开封就向朝廷举荐陶爽。
向朝廷举荐官员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陶文举觉得自己的这位侄子,勉强够资格当官了。
“二郎,你可知,范相公让我来宋州的本意”陶文举带着考校的意味望向自己的侄子。
经过一月的历练,上千里的跋涉,陶爽从外貌上看显得稳重了不少,颌下也蓄了短须,略加思考后陶爽答道:
“王谏议位高权重,又是陛下近臣,是陛下派来监察此案的;
彭推官是审讯老手,精通刑名,他才是真正负责审案的官员;
至于叔父,叔父之名已经传遍官场,小侄以为,范相公之意,是想让叔父威慑宋州官场,毕竟此案很有可能涉及官员。”
陶爽陪同叔父这么久,已经知道自己的叔父就是一名令人生畏的酷吏,能够镇住不
第九十章 了结
第二日午后,本次审案的主官,左谏议大夫王敏,终于带着一个指挥的禁军姗姗来迟。
这位王谏议倒也很是性急,也许是在京中受到了郭荣的催促,王敏一到宋城,屁股都没坐热,就要开始审案。
那就审呗,宋州的三位主官表示所有人证物证都已备好,随王谏议审,想怎么审都可以。
王敏先是召来竹奉璘死亡当日,在州狱中当值的十个狱卒。
陈州推官彭美将狱卒们分隔开,挨个审问,狱卒们皆一口咬定,都说那天绝对没有任何外人进入州狱中。
狱卒们声称,竹奉璘是趁着狱卒们早间换班的空隙自杀的,而且竹奉璘死亡前夜,也没有狱卒打开过竹奉璘的牢房。
王敏又召来仵作,仵作是一个老头,在宋州州狱当差快有三十年了。
仵作直接出示了竹奉璘的验尸文书,上面还盖了宋州府衙的大印,上面显示竹奉璘是死于失血过多,除了手腕处的割痕外,身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伤痕,开胸验尸后,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至于管州狱的宋州司法参军,是一名新近的明法科进士,来宋州为官才半年不到,竹奉璘死的时候他正在家中睡觉,所以他是一问三不知。
总而言之,竹奉璘就是死于自杀。
得到这一预料之中的结果后,王敏和陶文举合计了一番,决定动刑。
王敏此番来宋州审案,就是来要一个说法,以平息郭荣的愤怒。
既然都说竹奉璘是自杀,那管州狱的司法参军,以及州狱里的狱卒们都逃不脱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有理由动刑。
十个狱卒趴在地上一溜儿排开,被二十根长而粗的木棍狠打屁股,州狱的大院里一时间屎尿横飞,惨叫声震天。
然而就算十个狱卒都被打得皮开肉绽,直至昏死过去,也无人出声推翻自己的供词。
天已渐昏,王敏早早离开了州狱大院,和陶文举在州狱的公廨内议事,留了彭美在现场盯着。
“莫非这竹奉璘当真是自杀”王敏今年四十岁出头,留着一缕山羊胡子,听到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停息,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此时的刑棍,是由后唐朝的庄宗专门加粗过的实心木棍,足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那么粗,五十棍下来,再精壮的汉子也是活不成的。
王敏刚才命令彭美给狱卒们一人二十棍,已经是极重的刑罚了。
可即便如此,仍然没有狱卒招供,都只是高呼冤枉直至昏厥。
王敏心中已经开始相信:竹奉璘确是自尽而亡,一个犯了死罪的官员自尽有什么稀奇的这事情太常见了。
陶文举端坐在王敏的下首,目不斜视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回想着今日上午与吴观的交谈。
在王敏还未到宋城前,陶文举曾上门拜访过吴观,两人倒是摒弃前嫌,和和气气地交谈了半个时辰。
然而每当陶文举要询问竹奉璘一案时,吴观就会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陶文举并未从吴观那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这令他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陶舍人,你有何看法”王敏不耐烦地敲了敲扶手。
陶文举闻言回过神来,抬起头:“下官以为,可将宋州推官赵兴业叫来问询。”
“赵兴业有什么好问的”王敏摇了摇头:“此案依我看,竹奉璘当是自尽无疑。”
王敏本就对断案不甚在行,如今见重刑之下仍然没有丝毫进展,也就失了兴趣,只想早日回京述职,若是在宋州耽搁太久,京中空出来的好差遣可就轮不到他了。
摊上这样的主官,陶文举很是心累,但职责所在,陶文举还是解释道:“赵兴业此人,曾在竹奉璘死前的三日里,两次进入州狱审讯竹奉璘,有较大嫌疑。”
“一州的推官本就主管一州刑名,入州狱审讯犯人怎会有嫌疑若是仅凭此事就断定赵兴业有罪,以后天下的推官谁还敢审讯犯人”王敏对于陶文举的言论嗤之以鼻。
作为根正苗红的进士出身,王敏本就讨厌陶文举这样胥吏出身的官员,认为这些胥吏出身的官员,挤占了不少进士出身官员的上升渠道。
如今见陶文举给赵兴业罗织罪名,王敏更是从心底里鄙视陶文举:果然是读书少的,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陶文举心里也开始鄙视起这王敏来了,觉得王敏连一丁点审案的能力都没有。
还是个有进士出身的人,混了十多年,直到四年前还只是个八品的判官,要不是靠着和当今天子的关系,你何德何能,能做到五品的谏议大夫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王敏现在是自己的主官呢。
陶文举恭敬地回道:“下官并非认为赵推官有嫌疑,只是觉得赵推官在宋州为官为吏多年,应当对竹奉璘有所了解,下官只是想问询一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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