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越来越亮,那些女眷已从洞口处消失,想是此时台顶已经没人,于是王安在奋力的用肩膀撞击木门,怎奈何木门厚实,如何撞得开,只好伸开手指头,从缝隙里去拔弄那龟锁,指望能把锁弄开。
可惜缝隙太小,手掌根本伸不出去,几个手指头根本无法用力。
何不将手铐之间的铁链子挂到锁扣里,从洞穴里使劲拉扯,或许能把龟锁弄开。
王安在刚把铁链子从缝隙里小心翼翼穿出,挂在龟锁的锁扣上,用力一扯,就听哗啦一声响,不仅龟锁被扯开,就是那木门也奇迹般的开到一边,一阵光明扑面而来。
为何昨天晚上王安在一个劲的胡思乱想,却没想到用铁链子拉扯龟锁的法子?
不对,龟锁是他拉扯开的,可是木门并不是他推开。
门忽然自己会动,难道……
刚刚蹦到洞穴外的王安在回头一看,只见行空花贼手里掂着一把钥匙,正站在洞穴旁边,望着王安在笑。
原来如此!
龟锁不是王安在用铁链子拉扯开的,门也不是自己会推向一边,而是行空花贼。
这人原来还不下去,而是在洞穴的旁边暗暗观察王安在的动静。
“晚上不想逃,这大白天的,哪里还逃得了?”行空花贼道。
王安在回身过来,将手腕上的铁链子举起,猛然砸去,行空花贼一闪,就闪到了一边,笑道:“我有飞崖过渊的本事,虽然不是神仙,但与那神仙也是差不离儿,你一介凡夫,论打斗,如何是我的对手?我不杀你时,你当好好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我若是杀你,不过是顷刻之间,你便回魂飞魄散,命丧九泉。”
说罢,伸手过来,一把勒住王安在的腰间,道:“为让你灭了那逃跑的心思,我还是带你从悬崖上飞下去,避免你贵人多忘事,想不起在沛县城墙上的事!”
王安在又被他拎小鸡似的,一阵风跑到悬崖边上,从那悬崖顶上,望着悬崖下的河流岸边一跳,两个人如是飞鸟一样,从百丈悬崖上飞身落下。
到了河岸,见那条河流很是宽阔,只是不够人腰深度,那些足戴镣的女眷们都在河水里勾腰埋头,用簸箕在水里打捞什么东西,捞出来时,还不停在水面上筛动。
放眼望去,河流里的女眷分散在河流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动作。
“她们在找什么?”刚刚从空中降落下来的王安在心有余悸,不禁问道。
“她们在为我淘金啊!”行空花贼道,“你还不赶快拿了簸箕下河去?你当我用什么来养活这些人?靠的是这条河里的砂金!”
王安在迫不得已,去拿了簸箕,又道:“手里的铐锁若不打开,怎好去捞那砂金?”
行空花贼将钥匙来,把他的手铐打开了,脚镣还是套在脚上,道:“下到河里,看见她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看见黄灿灿的砂子,那就是砂金,不要扔了,每个人一天的定量是一碗平,完不成任务,要抽十竹杖。你刚刚来,谅你还不会,也要淘出一二两,若是天黑时,空手而归,免不了要吃竹杖!”
王安在下倒河里,用簸箕去扒拉河底下的砂子,心想,这行空花贼实在可恶,不仅仅把那些漂亮的女子虏到此地来供他侮辱,还要叫她们为他淘金,若是他王安在不被绑架来此,谁知道他的可恶行径,如此的让人切齿!
可能他捞的河面,已被那些女眷捞过,王安在扒拉那些砂子到簸箕里,学着那些女眷的样子,用簸箕在水面上洗那些砂子,想是泥砂被水洗之后,砂金会露出亲金黄的颜色来。
可是,王安在拔弄了半天,一粒砂金也没洗到,渐渐到了女眷们的中间去,离河岸远了,想是如果和这些女子说话,河岸上的行空花贼听不到。
于是,面着头,悄悄问旁边的女眷道:“砂金是个什么模样?”
那女子面容姣好,只是有些憔悴,听见他问,也是面着头,小声道:“我将一粒丢过来,你仔细看了。”说着,将手里的簸箕砂子筛动,不一会,便偷偷丢过来一粒金黄的砂子,落在王安在的面前的水中,果然金灿灿的放光,逐将手去取了,拿到手上,在阳光下看,真的是好东西,只是这好东西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河岸上那臭名昭彰的行空花贼所有。
王安在将砂金放进兜里,心里想,若是逃脱,倒可以在这河里摸上一两个,足以够回去沛县的路资了,只可惜不知此处叫什么地名,沛县又在什么方向。
王安在一边用簸箕捞砂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那女子。
才知道女子是泌阳人,年龄十,已有夫家,夫家已去咸阳服劳役。她被行空花贼虏到这里,已有两个年头,白天在这河里淘金,晚上从洞穴上到山顶休息,日复一日,已成习惯。
当初也想逃走,可是脚上有铁镣,哪里逃得出行空花贼的魔掌。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底离泌阳有多远,就是泌阳在什么方向,究竟也弄不清楚。
“你是一个男人,他虏你来做什么?那人是个花痴,只对女子感兴趣。”泌阳女子道。
于是,王安在将自己在沛县之事一一说出,女子听了,道:“你说的那李归虚的样子,好像见过,就在前些日子,他还道悬崖顶上来过。那人来时,有时候就在台顶上过夜,行空道人便叫姿色尚好的女子去陪他;若是他高兴了,住上一两天,那陪伴他的女子便不需下河淘金,得一点清闲。”
王安在听了,猜想,这个地方尽管不知道在沛县的什么方向,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地名,但是应该离沛县不算很远。
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把自己被囚禁于此的信送到沛县去,好让县衙的县令知道,派人来救他。
第九十三章 樊哙发飙
这日,莫塞到刘季家,给他送一些从外面带回的马鹿肉,刘季便留下莫塞喝酒。席间,说到沛县的事,刘季说,县尉去了铜山,拜了道观里的师傅,俗心就那样灭了。
郡尉派人去见他,要劝他回沛县,可是,王安在却避而不见,使郡尉颜面荡然无存。
郡尉为此非常生气,决定将西门亭长王安在提拔,以充任县尉之职。
委任状刚拟好的当天,正要下发到王安在手上,谁知道那王安在莫名其妙失踪了。
数日来,沛县上下都在寻找王安在的下落,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于是,指定南门李归虚暂时代理县尉一职。
李归虚那厮一上任,也不考虑王安在是否在近日回来,竟然以王安在擅离职守为由,撤去王安在西门亭长之职,将自己的一个叔伯兄弟接替了西门亭亭长一职。
还要扬言,沛县所属各亭的亭长,皆要考察一番,不称职的人,将会在近期更换,弄得人心惶惶,大家敢怒不敢言。
莫塞道:“别人还无妨,这个李归虚素来与你刘亭长不合,只怕要拿你第一个开刀。”
刘季说,撤职倒是不可能,因为刘季在县衙和郡里都有认识的人,没有大的过错,他不可能轻举妄动。只是将来这亭长不好当了,就是勉勉强强当下去,少不了受李归虚的窝囊气。
因为泗水亭在泗水岸边,李归虚那厮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王安在酒后坠落泗水河中,叫泗水亭白天夜晚划船在水面上打捞尸体。
而且限在三日之内必须把王安在的尸体打捞上来,否则每个人罚钱两百,真的是岂有此理了!
沛县的人,谁不知道,那王安在虽是壮汉一条,水性很好,有一些寻花问柳的行径,但从来滴酒不沾,何来醉酒失足落水之说?
眼看期限就要到了,泗水亭的亭卒们从泗水河中,打捞上来的不过是些死牛烂马的骨架,哪里有啥人的尸体?
刘季气不过,跑到郡守那里去抱怨,郡守却劝他,说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把火一烧过,什么事情也没有。面对新的县尉,又是之前的同事,他说什么,照他说的办就是了。
刘季别无他法,只好亲自划船,协同亭卒一起,把那泗水河从上游到下游耙了几遍,仍就一无所获,只好对亭卒们道:“王安在失足落水之事,纯属那李归虚瞎扯淡,不过刚刚上任就想诈咱们的油水罢了,算我倒霉,罩不了兄弟们,罚的钱数,我想办法凑足了,缴给那厮,当是给他的棺材钱了。”
亭卒们过意不去,执意凑钱请刘季吃酒,刘季道:“自在王媪酒肆出了那档子事,兄弟我再也不敢涉足酒肆饭馆,若是一定要喝,只有去樊哙狗肉馆了。”
于是,众人便去樊哙的狗肉馆,酒中,自然免不了说新上任县尉李归虚的气话,樊哙是个粗人,哪里听得这种气话,当场就提了一把杀狗用的尖刀,要去寻李归虚说话。
众人连拉带劝,怎奈何樊哙身强力壮,挣扎脱了众人之手,气势汹汹的到了李归虚家的院子,打雷似的捶打李归虚家大门,高声吼道:“你李某人快一点出来,让我宰狗一样吧你给宰了,好让沛县的人都知道,胆敢欺负刘季的人,我樊哙会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院子里的看家狗听见樊哙的声音,不停的狂吠起来。
李归虚在院子里问他是谁,樊哙吼道:“我就是专门宰你这种狗官的樊哙!若不开门出来受死,待我破门进去,把你一家老幼全部杀死!”
李归虚有点心虚,不过还拿话来吓唬他:“你个卖狗肉的樊哙,你知不知道,你来谁家闹事?这里可是沛县县尉的府上,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便叫衙役们把你抓起来,到时候将你在县衙公堂上乱棍打死,看你还卖什么狗肉?”
只听樊哙在院子外面哈哈大笑,道:“我管你是什么鸟官,若再不开门,我便闯门进去了!”
听见“嘭”一声闷响,李归虚在院子里看见樊哙和门一起倒在地上,吼道:“你居然将我家门撞倒,我定然与你没完!”腰刀一搠,眼看就要刺到地上樊哙的身子。
樊哙双脚抬起,朝后一滚,人已在门旁站起来,两眼通红的盯着李归虚,可谓是杀气腾腾。
也是奇怪,刚才还狂吠不止的看家狗,此时见了樊哙,也止了吠叫,夹着尾巴跑到李归虚的背后躲着,偷窥樊哙的举动。
李归虚见那一刀刺他不着,心里发虚,又见他如是困兽犹斗一般,连看家狗都害怕他,忙叫屋子里的家眷赶紧关门。
那屋子里的家眷早就吓得不知所措,急急忙忙把门关紧了。
李归虚道:“你这个狂徒,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我县尉的家?我何时又欺负了刘季?”
樊哙道:“我没心思和你啰嗦,来,来,我今个不杀了你,算不得一条好汉!”
李归虚见他刀子短,自己的腰刀长,谅他伤不到自己,道:“在人家院子里打斗,算不得好汉,你岂退到院子外面,我出来和你大战三百个回合!”
樊哙哪里听他,手里的尖刀直直的送过去。
李归虚举起腰刀,朝樊哙拿尖刀的手,一刀劈下去。
怎奈砍偏了一颗米,削去樊哙的一块袖口,刀还未收回,樊哙的刀子已刺到了李归虚的喉咙,眼看李归虚就要一命呜呼,忽然听见一声怒吼:“刀下留人!”
原来刘季等人已追到李归虚的院子外面,那声音,是刘季。
樊哙一稍一迟疑,李归虚朝后便倒。
樊哙尖刀朝下一送,又往上一挑,却见刀子刺进去的不是李归虚的身子,而是那条夹着尾巴的看家狗的喉咙,李归虚倒在两步开外,脸色苍白如纸,见自家的看家狗一声不响的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血水喷了一地。
刘季等人已冲进来,奋力将樊哙搏住,朝院子外拖去,不再顾那李归虚是否受伤,速速把樊哙托离了李归虚家的院子,一路出了城门,直接将樊哙送到吕公的石屋躲藏了。
莫塞问:“李归虚倒是罪有应得,只是樊哙这么一闹,虽只杀了他家一条看家狗,可是却让刘亭长和李归虚县尉的关系雪上加霜了,这如何是好?”
刘季道:“是啊!如此一来,我这个亭长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第九十四章 新任县尉
李归虚做了县尉,给属下亭长们派出的任务,都好生无理。
新生婴儿的验牌费,老人死亡的销户钱,以及验牌补办手续费,这些由亭长管理的事务收款,统统上涨一到两倍,而外面搬迁到沛县的外地户,登记费用上涨到三倍,对于那些搬迁到沛县避难户,每一年缴纳的费用高出往日的十倍数。
不交也行,没有验牌的婴儿,亲母连坐,母子逐出县外,使其变成孤儿寡母;死亡者不销户,按照劳役律法,点到名字,就要去服劳役,死者如何去?生者替代,或将钱数充缴;验牌失落,不肯补办,按流寇论处,为其佐证者连坐。
当然,最好欺负的是那些躲到沛县避难的人家,如是不肯缴纳避难钱,或者嫌缴纳过高,犯官差的,押送原籍,交由原籍县衙审理;更为可笑的是,逃仇家者,到其原籍所在地,向仇家告知避难者的下落。
为了使这些措施贯彻下去,李归虚规定,所属地域亭长,可以从缴纳款项中抽取十分之一为酬金,对于赊欠的户头,亭长不能抽取提成,赊欠时间不能超过次年秋季。
此举一出,县城里外一片哗然,就是收了李归虚贿赂的县令,也看不下去,对他道:“老百姓的赋税,衙役们长年累月去催收都难,李县尉如何在这验牌上做文章?”
李归虚道:“这是多大的一个事?偌大一个县城,每年补验牌的人数不过数百,新生儿和死亡人数也是少数,一个里,一年也就几个罢了。至于那些外来户,避难户,那就寥寥无几了。增加一些钱数,也肥不了你我。”
“那些丢失验牌不补,新生人口不登记,乃至死亡人口不销户,在征用劳役、兵役时,因为人口数量上的偏差,至使每年朝廷下达的任务,往往超过所在地青壮年人口的实际数量,至使那些亭长们每一次都为征用劳役、兵役之事焦头烂额。我这是为沛县着想,为郡尉大人分忧,又有何不可呢!”
又道:“比如,城外赵家里,实际青壮年人口一百五十六人,登记在册就有一百九十二人,服劳役死亡和自然死亡就达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并未销户,朝廷下旨服劳役的数量,乃是按照户头登记为依据,这三十六人何处去找来填补?”
“赵家里而年满十四的男子,未登记的就有三人,这又漏掉了三个服劳役、兵役的数目啊!”
“这对于那些父死儿替,夫死妻代的人家,显然很不公平。”
“虽然大秦律法规定,凡是出行,须挂验牌,过关须示验牌方能放行,而且查验很是严格,仿佛大秦天下的人家,人人登录在案,其实不过十有其九罢了,而且验牌也有冒名顶替、相互借用之事,我身为县尉,行事自然依大秦律法而为!”
县令道:“李县尉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件事实行之前,郡尉大人是否知道?”
“县令请放心,如果这件事没有郡尉点头,我如何敢擅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