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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青衣娃娃和白衣娃娃脸对着脸笑,青衣娃娃忽的转身,再也不理白衣娃娃,白衣娃娃讪讪上前,扯扯青衣娃娃的袖子,青衣娃娃仍是不理。

    林雪崚心中替白衣娃娃说着话:“小九哥,对不起。”可是青衣娃娃听不见。。

    林雪崚手一软,两个娃娃栽在胸前,眼眶忍不住殷湿。那时候她叫他小九哥,因为他在家中排行第九,后来她年长一些,知道了他家中发生的变故——黄河大水,亲人失散,八个哥哥姐姐有七个下落不明,再没找到,母亲急成疯子,投水自尽,身边只剩父亲和最小的姐姐。

    小姐姐病重,父亲在黄河拉纤,脚掌被石头磨得溃烂,截去一腿,成了瘸子。七岁的小九去拉纤,为向船主证明自己有力气,硬是顶着酷日,扛着粗木桩子在烫人的河滩上走了无数个来回,终于成了纤班里排在最后的老末,从此苦苦挣力,可是千辛万难,也没能挣回姐姐的命。

    冬日拉纤,停栈搬货时,小九在结了冰的跳板上滑倒,跌了富家小姐一箱子脂粉,几乎被船主踩死在刺骨的黄河水里,父亲赶来维护儿子,被打折了脊梁和另一条腿,死前拖爬出长长的血印。

    等雪崚的父亲林琛将那船主踢开,救下孩子的时候,小九肋骨断裂,连淹带冻,早没了气息。林琛不甘心,秦泰妙手急救,开膛接骨,这才不可思议的捡回这顽强孩子的命。

    叫他小九哥,会不会让他想起那许多死散的家人于是她再也不忍叫,只乖乖的称师兄。她不是小九哥唯一的手足,小九哥却是她第一个朝夕共处的伙伴。

    林雪崚抬起手,两个娃娃又站在星光里,白衣娃娃拉着青衣娃娃的袖子,“小九哥,崚丫头愿意死一千次一万次,换雯儿的命回来,只要你开心。”青衣娃娃呆立不动,不知有没有听见。

    次日两人从孟岭另一边下山,悬梯失修,半空少了一截,系上自带的绳索才顺利下到山脚。

    离石姮峰还有一日路程,这一日,全是在阴暗的槽谷里涉水而行,天黑后露宿在潮湿的谷底,难以生火,只能硬嚼些干粮,两人好歹塞得半饱,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休息。

    林雪崚迷糊闭眼,身上突然一暖,叶桻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她身上,雪崚推手送回:“我不冷。”

    叶桻背脸不动,多年来随手照顾她早已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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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深坳误围
    绳索已尽,林雪崚伸出左腕,腕上套着一只银色的镯子,镯上五只闪亮圆球,左臂发力,手一震,一只圆球离了镯子飞射而出,球上拖着一根细长柔韧的链子,球身生出数只结实的小钉,噗的一声钉在仙娥颌下。

    银球上的小钉由链上力道掌控,链直送力时小钉弹出,链软收力时小钉缩回,五球五链,长短不等,镯子内侧有弹收链子的簧钮,腕侧一触,收发自如。

    林雪崚小时候只喜欢看书绣花,却被父亲逼着习武学剑,为此寻死觅活哭了好多回,姑姑浔芳夫人心疼她练功辛苦,做了藏尽机巧的“追云链”,好让她飞檐走壁时偷偷懒,链子还可以当作兵刃暗器,救险应急,迄今仍是浔芳夫人最得意的物件。林雪崚如获至宝,这些年下来,别的未必,链上功夫倒是随心所欲。

    银链钉牢,林雪崚松了绳索,跃身一荡,人飞半空,悬在仙娥颌下,身后是百丈蓝瀑,身前是刀劈绝壁,就算叶桻见惯她的甩链神技,也不禁捏了捏拳,“小心!”

    林雪崚深吸口气,借那链子又是一荡,腾身空翻,划出一串漂亮的弧影,收链之际,人已落在花树上。

    鬼醉蓝朝开午谢,现已过了午后,朵朵白花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她伸手摘了一朵,被枝上的尖刺扎得一缩,试来试去,蔫了的花已经挤不出花汁。

    细查花树的形状,发现新近确实断了几根枝杈,但不是用利器砍的,而是生生撅断的,什么人不怕这么尖的刺,伸手掰扯她只摘了一朵花,袖子已被刮破,一片布条挂在枝刺上,难道这人是穿铠甲来的,没留一丝一缕

    再细看,花树上只留了一样异物,挂在低处钩叶上。

    林雪崚探身伸臂,用力将那东西捞起,原来是根羽毛,这羽毛有近两尺长,黑中闪着蓝紫萤光,外缘浅银,美丽夺目。

    叶桻不愿她在险处停留太久,开口呼唤。林雪崚将羽毛插在腰后,两根链子射向低处,荡回绳索近旁。

    两人收绳下撤,小心翼翼退至半腰,坐在碧蓝小潭边。

    林雪崚将羽毛递给叶桻,摘羽毛时袖子又破了两处,手臂被尖刺刮出四五条血口,叶桻皱眉:“你上点药,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见血在外可不好。”

    她听话的撸起袖子,将手臂伸到蓝瀑下冲洗干净,抹了两种不同的药膏,别看宁夫人和秦泰和睦相处,暗中却不停较劲,连最常用的清创膏都要一见高下,两种药凉热有异,比较一番,倒不觉得疼。

    放下袖子,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鸟的毛,我见过的最大的金雕,翼翎都不及这一半长。”

    叶桻凝眉:“昨晚掠过谷顶快如闪电的黑影,就是一只巨鸟,上高峰采花而不留痕,花汁三日内送到衢园,用来做幌子的喜鹊,老关失踪的鸽子……这凶手擅长驯鸟。”

    “师兄,这么大的鸟在附近出没,总会有人见到过,可惜孟家坪空了,咱们不如到别的村子问问。”

    叶桻点头,“也好,我记得过了上庸县不到孟家坪的地方,有条岔道,看得出有人来往,咱们沿着那条路找找,说不定有住得深的耕夫猎户。”

    两人不再耽搁,手脚敏捷的下至峰底,次日返回孟家坪歇宿取马,隔日走上那条岔道,发现这条路极为幽僻,一直走到天色昏黑才进入一个灯火零星的山坳,终于是有了人家的样子。

    两人直奔最近的一处光亮而来,此处密林环绕,中有两间草屋,林雪崚上前敲门,一个头裹青帕的妇人将门开了一条窄缝,探出半边脸。

    林雪崚柔声道:“阿嫂,我和师兄路过,疲累乏苦,想讨口水喝,顺便借个挡风处歇一晚,请阿嫂行个方便!”

    那妇人上上下下打量她,林雪崚忙从腰间帕子里摸出碎银子,妇人犹豫半晌,接了银子,把两人让进屋中。

    屋内没有桌椅,正中地上嵌着半尺高的青石火塘,塘中架着柴堆树叶,几簇明亮的火苗闪闪跳跃,火塘上用粗铁钩悬着一只大肚鼎罐,妇人从鼎罐中舀了两碗热汤,两人道谢接了,坐在火塘边上慢慢端着喝。

    林雪崚见周围堆着柴草木器,兽骨兽皮,还有铁叉弓箭、捕夹绳网之类,笑问:“嫂子当家的是在山里打猎的”那妇人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提起两个大木桶出去打水了。

    两人都觉着这妇人心存警惕,不易亲近,叶桻道:“我去饮马,补些夜草,一会儿就回来。”

    林雪崚一人留在屋中,打开包袱收拾东西,那支鸟羽滑到手边,映着火光,变成一种红紫辉映的奇异颜色,忍不住又拿到眼前,翻来覆去的细看一番。

    外头脚步响动,一个紫脸汉子推门踏入,身背弓箭猎物,满身山野气息,一见林雪崚,浑身电劈似的一僵。

    林雪崚猜他是这家主人,连忙站起来招呼:“大哥,我是路过借宿的,多有叨扰,好生抱歉。”

    谁知这汉子跟本没听见,眼睛只盯着她手中的羽毛,目光既是惊恐,又是憎恶。

    林雪崚一惊,举起羽毛问:“大哥认得这是什么鸟的毛吗”

    连问两遍,汉子如梦初醒,连连摇头:“没见过!不认得!”退步而出,闪身不见。

    林雪崚愣了片刻,越想越觉得自己唐突,出门转看,那汉子和妇人都不见踪影,去另外一间草屋敲门询问,也不见应答,推开一瞧,屋内空空。

    过了一阵叶桻回来,听她一说,也觉得奇怪,等来等去,那对夫妇再没现身。

    叶桻道:“我去外面找找,别有什么误会。”

    还没起身,只听呼呼声响,窗口草帘蓬的一亮,十几枝



第12章 神鹰恶人
    二十几人席地坐下,紫脸汉子叫做薛闰,他环手一指:“我们这些人,从前都是别它村镇的,也有独居的散户,只有同叔一直在这白果坳狩猎为生,所以谁也说不清楚那畜生最早从何时起开始行祸。”

    “起先,各地零零星星有娃儿失踪,这山里多的是豺狼虎豹,娃儿被拖了咬了,尸骨不留,不是没见过的事,可是近两年来,丢了的娃子多于寻常。”

    “我在女娲坡住的时候,已经多到每月都有一两起,也陆续找到几个娃儿的遗骸,唉,真是可怜!那些尸身倒是全的,并不曾短了胳膊少了腿,可是腑脏肠胃被吃了个干净,脑壳开裂,脑仁一丝不剩,浆汁满地,最可怖的是眼睛也被挖了去,只余两个血窟窿,口中舌头不见,张大个血嘴,活蹦鲜跳的娃儿变成这么一副皮囊,叫人痛得骨头都碎了。”

    “女娲坡死到第八个孩子的时候,我带了浑家和我那丫头妞儿挪居到白果坳来,这地方深僻,不曾听说那么多祸害,谁知阴云不散,去年末,孟家坪的罗寡妇一家和六喜子一家搬居到此,原来孟家坪的娃儿也没存几个了。”

    “孟家坪离此不过一日路程,于是这坳里家家戒备,都挖了藏洞地窖,设了捕夹陷阱,不许孩子们出来玩耍,谁知,几个月前,千谨万慎,我家妞儿还是不见了。这畜生不留半点痕迹,足印毛粪一概没有,我疯了一样的找,过了四天,才在山顶见着,妞儿被挂在高枝桠子上,破风筝似的……”

    说到此,薛闰大手抹脸,话噎得听不清,众人陪着抹泪。

    “我把妞儿叉下来,把她没来得及穿的新衣新鞋,没来得及吃的果子,一并埋了。自此才断定,是个恶鹰做的,豹子也拖尸上树,但决挂不到那么高的枝桠子上!同叔是此间的捕鹰好手,十三岁就独自拉鹰,把我们这些猎户聚在一起,设计拿它。”

    “我们在山顶高树上布了鹰网,拴了饵鸽,搭了几个隐蔽的窝棚,守了十几天,人人都被山蚊咬出一身血泡,捂得腐烂,夜里又冷得刺骨,可如此辛苦,始终没见那畜生半片影子。”

    “大伙商量,觉得这畜生机警狡诈,饵鸽用绳拴着,飞降不畅,八成被识出了端倪,所以不上钩。小虎咬咬牙,舍了他的灰鹞子用来作饵,那灰鹞子是他捡来养大的,善听人令,不用拴绳。”

    林雪崚看看小虎,见他眼圈通红,想是那鹞子从小养大,颇为心疼。

    薛闰继续道:“鹞子也是猛鸟,我们换了个地方拉网,到了第三天后半夜,那听着哨儿转圈低飞的鹞子忽然收翅停栖,一双眼睛凝着不动,我们探头四望,天上干净,没风没云,鹞子忽然厉叫一声,扑翅扎进林子,紧跟着,一个奇大的黑影平天里生了出来,劲风杀面,几个窝棚一瞬间全被掀翻。”

    “同叔叫拉网,我们猛力一拽,那网子哪里罩得住这只巨鹰,只挡了一下便支离破碎。我卯足了力气,捡起铁叉直贯出去,巨鹰震翅一扇,只落了一片羽毛,一个拔高飞远不见。”

    “好歹与畜生照了面,反倒消了疑惧,越发铁了心要除掉这个祸害。我们做了新的网子,这网比先前的大上三倍,网上系了匕首铁刺,还用鹞子做饵,虽然知道那畜生精明,再难上当,但实在想不出新鲜的法子了。大伙儿又备了硝箭,药箭,掷索,钩叉,每隔几晚换个点设伏,日日熬守。”

    “这天正午,小虎和河生在山上布网,新网大,挂置的东西又多,每次布起来都要花上一个时辰,所以布网的差事一直是大家轮流来做,别人趁这功夫下山就饭……小虎,那日你在山上,你说得清。”

    杨小虎接过话头:“河生在树上挂网,我在下头布绳,本来鹞子一直在周围飞转,可等我忙完了,抬起头来嘬哨唤它,却不见它回来,没了鹞子还怎么拉鹰,于是河生和我一起沿着山坡边走边找。”

    “没多久,远远看到前头鸽子树上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瞧,是个年轻姑娘,穿着白底红花衫子,朱红绣裙,红裙子外头半露着一双赤足,染着红色趾甲,我二人离开三丈站定,都有些不自在,白果坳里几时见过这样又美丽又没忌讳的姑娘,被那满树雪白的鸽子花一衬,真象降在世上的花仙。”

    “最奇怪的是,我的鹞子停在她肩头,甚是温顺,那鹞子轻易不近生,就算是熟人,也少有老老实实停在肩上的时候,我当时还想,原来鹞子也是个急色的,遇了罕见的美貌女子,乖得象鹦鹉一般,难怪久唤不回。”

    “那姑娘一边逗弄鹞子,一边摸出一根鸟羽来,笑吟吟的问道:‘两位小哥,认得这个么’”

    “河生道:‘这是那恶畜的毛,姑娘,你别瞧这羽毛好看,那恶畜可是祸害乡里的煞星,我们下网子拿它,非将它千刀万剐不可!’”

    “那姑娘笑道:‘我偏喜欢这羽毛,找了许久,只见到一根,小哥还有这样的羽毛没有’”

    “河生摇头:‘大家恨它还来不及,哪个还存它的毛,再说这恶鹰力大身快,闰哥猛的一叉子,不过叉下来这一根,姑娘,这几日你别到山上来,省得那恶鹰突然现身伤了你。’”

    “那姑娘渐渐敛了笑意,喃喃道:‘小荼,他们居然用叉子叉你,怎么教训他们才好。’”

    “我和河生一愣,那姑娘一伸手,将缠在腰间的红腰带刷的抽下,扬手挥出,原来是一条红光闪烁的长鞭,照着我二人当头劈来!那鞭子实在太快,我向左滚闪,河生惨叫一声,我侧头一瞧,那红鞭齐肩卷飞了他一条左臂,鲜血喷溅,痛得他在地上号滚不止。”

    “我扑上去抱住他,见那断臂处血如滚沸,焦黑冒烟,河生一张脸成了炭色,原来红鞭上抹有剧毒,这美丽女子,根本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

    “我冲那魔女破口大骂,那恶女依旧笑厣如花,说什么:‘我的鹰折了一羽,叫你们用一条手臂来赔,不是很公平吗谁叫你们伤它在先!’”

    “我啐道:‘你那万恶不赦的畜生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小孩,让做爹娘的哭瞎了眼睛!你这妖女纵鹰吃人,不得好死!’”

    “恶女道:‘你懂什么小孩子的脑脏眼舌最是滋补,我的神荼和郁垒越吃越聪明,神鹰教以鹰为名,你们不认得神物,公然冒犯,还妄想拉网子捉拿,



第13章 飞链索蛇
    周围寂静无声,林雪崚凝神细听,循着若有若无的穿枝过叶的轻响,听得出两人一前一后在林梢飞奔,速度相差无几,但还是叶桻稍快,距离越拉越近,渐渐追上。

    忽然间二人停了动静,林雪崚立刻抬头,只见轻轻摇摆的高树之上,两人相隔三丈对面而立,叶桻居左,青衫飘动,那神秘人在右,身材矮小,着紧身黑衣,鼻子以上罩着黑色面具,不见眉目,只看得到削尖的下巴。

    叶桻先开口:“阁下是谁,鬼鬼祟祟窥探偷听,何不报名露相,有事说个清楚,有架打个痛快”

    黑衣人笑道:“青阁主人果然直率,可惜我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君子,也没有响彻江湖的名号,更没有你这般英挺俊秀的容貌,报名露相,呵呵,还是免了吧。”嗓音嘶哑怪异,十分难听。

    叶桻哼了一声,“有脸见不得人,行事不可告人,想来去方便,没那么容易。”青光一闪,背上长剑已在手中,脚踏树梢,人腾半空,剑分三路,一招干净利落的“分流过海”,直袭对手要害。

    黑衣人擦着树梢荡向一边,身形一矮,侧手一抽,头上横了一把漆黑蛇剑,剑身弯曲,剑尖分叉。

    双剑相交,一触便一发不可收拾,过招如急雨,越斗越快,叮当之声密无间隙,惊得栖息的鸟儿扑簌四飞。

    观战的猎户中也有耍弄刀剑的,初始还辨得出一二,片刻后只见两团人影在树上交错腾旋,越看越是胸闷,原来世上真有如此激烈的剑战,仅仅远观就让人心神受震,禁受不住的纷纷闭目坐地,到后来只有杨大同几人还继续站着。

    林雪崚立在前边,暗暗心惊,林琛的两套绝学剑法,柔敛神巧的“游仙剑”传给了自己,刚锐威猛的“凌涛剑”传给了叶桻,两人练剑之时互取互补,兼得所长,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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