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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莛飞望着手心里的玄阁牌坠,沉默良久。

    “谢教首,你为泯灭仇怨,不惜遣散神鹰教,决心可敬,只盼今后此间无人再以恶行为业、以伤掠为生。如果今日能在鹰涧河上举行水葬之典,祭奠逝去的亡魂,以往的一切,就此告终。燕姗姗,你身受重伤,武功既失,我不会叫人取你的性命,不过你此生都得囚禁在北斗寨地牢里,永远别再踏进世间一步!”

    他虽是文弱书生,一旦拿定主义,语气却极坚定。

    上官彤、刘蓟等人还想开口,莛飞已经俯身拜倒,向为易家攻上山来的好汉重重叩谢。

    这日午后,鹰涧河上搭起浮桥,白幡高悬,烈烈迎风,一只只棺木顺流远去。

    莛飞兄妹最后将易筠舟的棺木推入水中。

    两岸山高,峡中罕有明朗的时候,这会儿却有一束奇妙的橙色暖光破云而下,在碧波上铺出一条模糊的光路,水浪卷送,灵枢颠簸,漂远不见。

    莛飞怔怔眺望,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傻小子,你急什么,我只是远游几年而已,据说大禹带领部落治水,就是出积石山一路沿河而行,我顺着这条途径走走看看,乐在其中,你又何必阻挠爹的雅兴”

    莛飞含泪一笑,拉着妹妹的手,“有水即是家,现在他该称心如意了吧。”

    曾令江湖色变的神鹰教,在这一日云散瓦解。

    赵漠落峰后下落不明,林雪崚分派人手到处搜寻。

    其余好汉分走水路、陆路离开峡谷。

    丁如海遵照宁夫人的临终嘱咐,带宣女千里还乡,治疗蜥人之症。

    宁夫人的灵枢未走水葬,秦泰在徐敦的陪同下护送妻




第110章 凶星异兆
    邝南霄缓缓睁眼,回到太白宫以后,昏厥一次比一次长。

    由于血脉淤冷,皮下出现块块不均的青斑,尖锐的痛楚被飘忽的幻觉代替,好象正躺在温暖的河滩上。

    这种失衡之后的“幻热”,是内寒快到极致的征兆。

    阳光透过玉极轩的高窗,在白石地上投下斑驳亮影。

    林雪崚站在窗口,急等探报,从昆仑到秦岭,沿途的硝石、冰窖、替换的快马、接应的人手全都稳妥,可这度日如年的等待,折磨死人。

    莛荟心焦,已经跑到露台上张望了一个时辰。

    落魄也在露台上踱步,它从鹰涧峡跟到秦岭,白天睡,晚上吃,人人心急,独它悠闲。

    床上的呼吸声有轻微的变化,林雪崚转过身,“师父,你醒了”

    她侧身在床边坐下,“莛飞和师兄就快回来了,我满耳朵都是马蹄声。”

    离了鹰涧峡,她仍然梳着男子发髻。接手太白宫,每日繁杂,万事只图便捷。

    此刻她穿着轻软的男子长衫,腰间系着淡绿丝绦,修长的手指时张时合。

    邝南霄面孔僵冷,连微笑都变得困难。

    百毒未死的试药童子,活一日,赚一日,何致于累她忧心。

    “雪崚,趁我现在还能说话,我告诉你几个当宫主的诀窍。”他声音低弱,却依然清晰。

    林雪崚暗想说话提神,说不定能让他多坚持一刻,“师父,你有什么诀窍”

    邝南霄想了想,“冯坛主一闲下来就烦闷,一谈事情就犯困,想要他抖擞,不能短了他腰囊里的干果。”

    “公孙坛主挑剔自恋,你若听腻了他的抱怨,有事就让公孙夫人转告,他在夫人面前,不敢有半个不字。”

    “东坛主高傲严冷,即使你样样出众,得到他的首肯也要好几年,别在乎他的脸色和苛刻之举,一旦过了这道坎,他会是你最坚固的依靠。”

    他娓娓而谈,林雪崚越听越钦佩,这一山的杰出之士,他深谙每个人的秉性。

    “雪崚,所谓知人,其实不难。问是非,观其志;穷辞辩,观其变;咨计谋,观其识;告之难,观其勇;醉之酒,观其性;临之利,观其廉;期之事,观其信。只有各尽其才,奖惩公允,才能凝聚人心。”

    林雪崚低下头,“师父,我心里慌得很,我没有你的气度和韬略,我怕辜负你的苦心期盼,毁了太白宫百年威名。”

    邝南霄望着她,深长一叹,“时世如此,会有很多血路要走,人非铁石,怎会不慌不怕凭心决断,危中取舍,逆险而上,你都做得到,你必须学会的,是巨痛而不折,惨败而不弃,万枯之后,犹能新生。”

    林雪崚默默思量,风吹窗幔,腰上的绿丝绦微微飘动。

    邝南霄半合上眼,幻觉和清醒拉锯交战。

    她的轮廓在阳光中变得朦胧,绿丝绦化作柔情飘拂的柳条,一幅淡墨山水隐隐浮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那山水画卷,是春日的洞庭湖,白衣姑娘踏柳飞檐,只为替顽童追回断线的风筝,太白公子作客云梦舵高船,不知已痴,左右二使明察秋毫,一个望天,一个掩笑。

    什么气度韬略,他不过是冒失求婚的愚俗男子。

    阳光被眼睫筛成金栅,隔开了她的影子。

    “雪崚,其实我心里很愧歉,你本该过春日追风筝的逍遥日子,我却把这担子交给了你。”

    林雪崚一怔,“师父,什么风筝”

    邝南霄闭上眼,心中微笑,那游离于她记忆外的小事,是他临终前最温馨的秘密。

    莛荟在露台上等到黄昏,悻悻返回玉极轩。

    邝南霄又一次陷入昏厥,心停很久,兆头极恶。

    林雪崚与三坛五坊、各营统领在门外低议,莛荟坐在床边摸着邝南霄冰冷的手,鼻子酸痛。

    她用力吸了口气,“霄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吧。”

    “朝罩罩城东,暮罩罩城西。两桨鸣幽幽,莲子相高低。持罩入深水,金鳞大如手。鱼尾迸圆波,千珠落湘藕。”

    邝南霄手指一动,莛荟抑住呼吸,凑近他的脸,“霄哥哥,你听到了”

    邝南霄嘴唇开合,断断续续,“小猴子,外面的山林很大很热闹,有好多猴子。”

    莛荟伏在他身边,“霄哥哥,那些猴子我一个都不要。”

    邝南霄漠然无应,似乎刚才只是神魂一现,现在又回到了遥远的地方,再也听不见她的话。

    后半夜,叶桻和莛飞终于风驰电掣的赶回,冰匣中放着三年一开的忠心莲。

    这花已过了药效最佳的时期,它神妙的热力虽然退去了邝南霄身中如蚕似蚁的内寒,使他恢复了呼吸,重起了心跳,血流畅行,体热回升,却一直没有让他苏醒。

    很多天过去,邝南霄仍然只是静静睡着。

    医书上把这种深昏称为“木殭”。太白宫遍请天下圣手,治愈过木殭人的西京医师蔺仲仁也来到秦岭,可各种疗法无一奏效。

    蔺仲仁道:“木殭人有的昏睡多年才醒,有的安眠至终,其中没有明确可循的道理,如今的办法,只有定时刺按邝公子身上的各大主穴,持之以恒,兴许有一天会有可喜的结果。”

    莛荟满面恳切,“蔺先生,请你教我刺按穴位的法子。”

    蔺仲仁在秦岭大半个月,直到莛荟能准确无误的刺按穴位,方才返回西京。

    莛飞虽然舍不得妹妹,却决意继承父志,回衢园治水救灾,叶桻自然全力辅佐。

    林雪崚送他们下山的这一天已是深秋,秦岭山腰的红叶映着岭顶的白雪云雾,山腰以下是万彩斑斓的秋林,清溪蜿蜒,凉风簌簌。

    霍青鹏撑船在金水渡口相候,莛飞先上船,叶桻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林雪崚早已过了纠缠不舍的年纪,可此番送别,心中格外空落。

    她本来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千峋红莲上,现在邝南霄昏睡不醒,她不知自己要应对什么局面。

    这责任带来的沉重和恐惧,让她忘却了白阁曾经的压抑,只想跟在师兄身后,回到以前熟悉的日子里去。

    叶桻一走,心里最后的一点着落都没了。

    叶桻摸出两个布偶,把青衣娃娃给她,自己拿



第111章 忧灾备患
    几日后,莛飞和叶桻来到位于杭州的江南督治府。

    江南督治尚彦推托不见。

    莛飞立在雪中不走,叶桻陪着他在督治府门外站了整整一宿。

    尚彦本以为易老书呆去世,能得个耳根清静,不会有人再为圩田之事三天两头跑来危言耸听,谁知小书呆执拗起来,比他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莛飞终于被请进府中,尚彦听着“弥漫盈溢,潦岁积水,上源不绝,入海无路……”这些反复一辙的词句,强撑眼皮,昏昏欲睡。

    莛飞手指图卷,言辞越发恳切。

    “尚大人,想改变众水壅积、出路不畅的局面,唯有‘上杀、中分、下导’,挖范家浜至南跄浦,决水阳江入西江,决常、润之水入北海,决杭州山源之水入浙江,这些都是雨季来到之前,十分可行的分流泄洪之策。最重要的,仍是增固堤坝,颁布拆圩令,把导流、蓄洪之地胡乱围砌的圩田打通,确保疏水顺畅,否则大潮将至,长江泛滥,湖面淹涨,江南尽成泽国!”

    叶桻在偏厅等了许久,终于看见莛飞口干舌燥的出来。

    莛飞离了督治府,仍然愁眉不展,“督治大人留了我的图卷,对我赞赏有加,说会尽快颁令实施,可我看他根本没听进去,只是作礼贤下士之状,好让我以后不再登门烦扰。”

    叶桻并不意外,“江南那些有圩田的豪绅,每年不知给督治府多少好处,尚彦与那些违禁造圩的大户,其实一孔出气。”

    莛飞长叹,“可是若没有官府强令拆圩,咱们又能拿那些豪绅怎么样呢只要一年年的小涝涝不到他们头上,他们永远都是心存侥幸,只牟眼前之利。”

    “小飞,咱们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尚彦身上,他虚与委蛇,不可信赖。这回咱们不如分头游说圩田大户,晓以利害,他们再顽固,总会对大灾天象有所畏惧,说得动也好,说不动也罢,总比无所作为要强。”

    莛飞点点头,“若能说动一户,其他效仿起来,会容易些。杜舵主和你相熟,他对太湖了如指掌,你不如邀杜舵主一并出面游说。叶哥,其实我担心的不仅是江南,洞庭、彭蠡有同样的圩田之困,一江相通,泄洪不畅,彼此波及,我想去一趟洪州,求见湘赣督治潘云聪。”

    “小飞,近来时局不稳,赋敛苛毒,流民匪盗分辨不清,你不能一个人出门,让敦叔陪你去。”

    两人商定,分头而行。

    莛飞和徐敦前往洪州,路上托七江会给林雪崚捎去一封信。

    这封信到了林雪崚手里,虽是薄纸一张,却有千斤之重。

    她找来柯文熙,仔细询问太白宫近年的出入账目,柯文熙耐心作答,两人通宵彻谈,直至天明。

    东方泛白之际,柯文熙揉了揉酸胀的双目,“你的担心全有道理,但真要做这些变动,只怕整个秦岭怨声载道。”

    “柯左使,我何尝不是畏首畏尾,可拖延下去,想准备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柯文熙冒着大雪把三位坛主和五位执坊玉梓轩。

    火炉中炭条通红,林雪崚开门见山,“昨日我接到莛飞的信,今年气候反常,极可能是多水多灾的‘大潮’之年。新帝登基,内忧外患,我思前想后,各坊出入要有变动,才能应对不时之需。”

    “许执坊,从即日起,你把花药坊囤积的香精、香料和珍贵补药全都交给四栈贩售,今年只采制抗瘟疫的药和外伤金创药。”

    “宋执坊,今年的木料,留一半不要出手,太白宫的例行修缮,只挑最紧要的做,石料开采暂缓,多屯能做防垒的石头。西京刚封了顺王、齐王,两家攀比着修造王府,坊中的云母岩、夜蓝岩、太湖石可以要个好价。”

    “文樱,官征的太白云锦是历年税赋之重,这个担子卸不掉,只好辛苦坊中姐妹。那些陈年积攒的上等绸缎绢帛,能抵作云锦最好,若不能抵,也交给四栈贩售,此外多做些简单的麻布衣衫和保暖棉褂。”

    “范执坊,谷酒坊的粮不粜只籴,能囤多少就囤多少。山上圈养的牲畜,杀一部分做成易存易取的腌肉。现在除了盐、铁,连粮、酒都是官府专买专卖,从今日起,暂时不再酿造太白春了,窖存的酒给兄弟们自留一些,剩下的交给四栈。”

    “季执坊,沄瑁舟、兵刃、弓箭数量要补足,若工锻坊还有什么短缺,你尽快告诉我。诸位可有什么疑问”

    轩中除了冯雨堂的鼾声,一片沉寂。

    范成仙打破僵局,“宫主,如今税赋暴涨,连下等田的陌税钱都涨到一贯六百文,每十亩还要加牛皮一张,丁口税每人七百文,市税涨到四成五,鸡、鱼、卵、菜无不收税,此外还有名目无尽的农器钱、地头钱、蚕疋钱、秆草钱……太白宫根基再厚,也禁不起这么消耗,咱们那些最值钱的奢华货物,现在正该攥在手里保底,此时倾销,不是放血赔本,任官府搜肠刮底吗”

    林雪崚摇摇头,“范叔叔,我怎么会拿大伙的血汗去填官府的肥肠可咱们不是那些与朝廷作对、任性无束的游侠浪客,不是与达官勾结、从中赚取好处的豪绅奸贾。世态急下,现在太白山还有机会倾售的货物,很快就剩两种下场:被官家直接征走,什么也拿不到,或者有货无市,废料一堆。从今日起,不仅要清仓奢华之物,每人都要节衣缩食,只有未雨绸缪,才能在大灾来时有所周转。”

    宋竺皱眉,“林宫主,不是大家吃不了苦,可‘大灾之年’只是易公子的一个推测,咱们在鹰涧峡折了不少人手,回来以后,陆陆续续又走了许多,忧患伤豪气,你听风便是雨,这些变动一传下去,秦岭就成空山一座了。”

    林雪崚仍然坚持,“月鹘因为一场暴雪天灾由盛转衰,谁能保证大盛不会重蹈覆辙我和莛飞自幼相熟,我相信他,也恳请诸位相信我!”

    “关于人手的事,我也正想和大家商量,如今逃税避赋的流民中,不乏走投无路的能人异士,三坛五坊均可趁机觅补人材。今年年末正逢太白宫每四年一次的武校,我想将武校提前,广发邀帖,请江湖英雄前来观摩,切磋之余共商时计,大家以为如何”

    目光巡扫,无人应声。

    柯文樱想起邝南霄昏睡之前,曾经单独把她叫去,郑重嘱咐:“雪崚起步太白,万事艰难,别的执坊、坛主碍于面子和男女间隔,也许冷漠迟疑,逆语不从,只盼你察观局面,适时相助。”

    她左右看看,率先站起,“宫主,我相信你和易公子,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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