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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第120章 太白武校
    拔仙绝顶四年一次的武校,三坛四栈哪个不想展示自己的看家本领,可林雪崚改了规矩,要大家弥补短处,以平日不擅长的功夫相斗,令人意兴阑珊。

    太白宫中怨言不绝,各路来客也有些失望,开擂之际,除了遵照常规的北擂一片喧哗,三座主擂颇为冷清。

    出乎意料的是,主擂比了几轮之后,渐渐热闹起来。

    新规有新规的妙趣,大家私下相熟,平日显露在外的本事几斤几两,彼此心中有数,历届武校比的是精益求精。

    这回截然不同,上场的还是旧相识,出手的全是新把式,不知深浅,变数横生,越比越新奇,越斗越开眼,更因技艺生疏,窘状百态,令人捧腹。

    正午之际,三座主擂周围水泄不通,呼喝大笑之声此起彼伏。

    东擂台上,连七手持日月乾坤刀,能拆能合,过五关斩六将。

    公孙灏的精铁幽冥爪败下阵来,他忘戴护须囊,美髯被削去一缕,哪还有心思比武,急急下了擂台,到处找镜子。

    周越捂嘴偷笑,“坛主,你把余下的胡子也剪短,不就又整齐了”

    惊春栈主卫瀛一拍胸,“老风骚,我替你报断须之仇。”

    江粼月在礁石上插的那杆布旗,让“老风骚”这个称呼不胫而走,连刚回秦岭的卫瀛也叫得顺溜。

    卫瀛跳上擂台,他平日使九节鞭,今天换成一对空音锤。

    连七眼睛不好,听力过人,反应极快,无论对手使什么出其不意的招式,他都能反抢先机,可这一对空音锤里装有铜珠,挥舞碰撞,叮咚作响。

    卫瀛并不急着制敌,转圈而攻,时正时逆,四面八方皆是风声锤影。

    连七被无所不在的铜珠声干扰,出手一偏,被卫瀛反锤击在肩后,拨下擂台。

    连七一口气连胜多场,虽然没有夺得擂主,却赢来一片喝彩。

    西擂台,冯雨堂赢了刺砓营统领施尧,侥胜芒秋栈主任朝晖,此刻正全神贯注的与雷钧较量。

    南擂台,荀瑞负于柯文熙,元昇咂嘴,“荀统领新婚燕尔,腰肢疲乏,出手绵软。”

    荀瑞骂道:“昨天说你一肚子糟肠子,你还喊冤!整日油嘴滑舌,有本事去把柯左使换下来!”

    元昇一个跟头翻上擂台,与柯文熙拳脚相搏,不到三十个回合,被柯文熙踹个四脚朝天。

    元昇揉着屁股,痛歪了脸,众人哄笑。

    东栾渐冷斥:“死小子,就知道耍宝,厉旭坛全赔上,也赚不回你丢的脸。”

    元昇伸舌退后,只等东坛主亲自出马。

    南擂到了争霸关头,北擂仍在按部就班,严谨入胜。

    华山掌门力克湘水舵主上官彤,不敌楚遥剑局当家楚一平。武陵派、洪门、桐庄、伏牛帮、太行诸多好手也一一败在楚一平剑下,忽听拨浪鼓响成一片,上台的除了那货郎,还会有谁。

    莛荟在玉极轩的窗口托腮俯瞰,拔仙绝顶盛况空前,长八只眼睛都转不过来。

    她看不懂门道,只会花里胡哨的讲给邝南霄听,谁摔个屁墩,谁乌龟爬地,谁倒栽葱,谁狗啃泥,不知邝南霄会不会笑醒。

    林雪崚站在玉泽堂外的石阶上,柯文樱见她眉间惆怅,有些纳闷,“宫主,这次武校别开生面,不逊以往,你还有什么担心”

    林雪崚望向身后的一张红木椅子,以前梁宏城每次来太白宫,都喜欢坐这把椅子。

    她特地将它搬出来,一起观摩武校,椅上落了薄薄的雪花,衬着褐红的木纹,空落刺眼。

    擂台上下这些脾性迥异、生龙活虎的人,有多少能平安无虞的归来

    柯文樱伸手摸着椅背,“生逢变世,固然不幸,陨命战乱,更是遗憾,不过你可以从眼前这些人里,随便挑出一个,问问他,是愿意一生庸碌平安,还是愿意迎风冒险,有所作为,他们多半都会择选后者,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对他们来讲,是另一种遗憾。”

    日落之前,柯文樱的哥哥和新婚夫君都会离开,她却豁朗通透。

    林雪崚目露羡慕,“文樱,一般人对外人外事,可以开明爽利,一旦牵扯自家,就会截然不同,你是真的胸怀开阔,倘若生为男儿,你会比你哥哥和夫君还出色。”

    四位擂主决出,抓阄之后,东擂卫瀛对西擂雷钧,南擂东栾渐对北擂王珩。

    四只擂台并成左右两只,观者围近,栏杆上、台阶上、山石上,站站坐坐,满满当当。

    空中碎雪未停,连阴云也堆压过来,想探头看个究竟。

    左擂上,雷钧平日的湛罄刀换作今日一丈二尺的长矛,开门见山,朔手前刺,猛势惊龙。

    卫瀛的空音锤威风八面,看似硕大笨重,那满眼飞戳的矛尖却始终钻不过滚来转去的锤影。

    两人拆得难解难分,雷钧见卫瀛双锤衔接自如,笑道:“卫桃花,你才回太白山几天,东老爷子就让你进雷震营偷师”

    卫瀛相貌出众,是仅次于邝南霄的第二美男子。

    邝南霄儒雅清贵,大伙不敢随意打趣,这些低俗肉麻的绰号,全栽在卫瀛头上。

    卫瀛最讨厌这个称呼,一提就生气,一气就红脸,一红越发俊艳,更加坐实了这个绰号,越叫人越多,什么“江东桃花开,惊春栈主来”,真是可恶。

    卫瀛果然起恼,“雷炭脸,你赢不了就使激将法,我才不上你的当!”

    压身一探,左锤将长矛狠狠震开,右锤自下而上,倒撩而起。

    雷钧撤矛斜跃,卫瀛右锤撒手撩上半空,左锤直击雷钧胸口。

    雷钧长矛一拖,横掠如风,卫瀛反身弹起,险险避过。

    雷钧刚要追击,忽听头上叮咚作响,那撩上天的空音锤冲着他直砸下来。

    卫瀛这招叫“撒手流星坠”,雷钧来不及变招躲闪,豹眼圆睁,矛尖点地一撑,身子横飘三尺,左足一个倒钩,将坠下的空音锤踢向卫瀛。

    卫瀛胜券在握,谁知雷钧绝地反击,空音锤忽然改了方向,向卫瀛迎面砸至。

    雷钧这一踢借力引力,又狠又巧,卫瀛举锤一挡,双锤撞击,震得他倒退三五步,手腕剧痛。

    待脚步站稳,矛尖已到了胸口。

    雷钧暗自后怕,喘气大笑,“阴险啊,卫桃花,我这脑瓜差点开瓤!”

    卫瀛拣起被击飞的锤,“你连蹴鞠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我不服不行!”

    雷钧的应变急智的确是翘楚,人群喝彩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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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把酒离征
    雷钧浓眉一扬,“宫主,失敬!”

    上手就是一通紧锣密鼓的攒刺,他暗想金纹偃月刀粗长沉重,难以缜密防备,这一路攒刺是笼罩全身的试探,一有间隙便夺孔而入。

    林雪崚两手分开,牢握刀柄,旋身推挡,伶俐多变。

    金刀、长枪密集相撞,叮铛如疾雨,火星擦腰飞,金光银影,煞是好看。

    她没有大开大阖,猛砍猛抡,而是以中为轴,刀柄、刀刃两头同使,轻重兼备,机智灵活。

    冯桀、周越不约而同看向公孙灏,这并非寻常长刀刀法,这不是坛主的桨法吗

    林雪崚向履水坛偷师,公孙灏憋到现在,终于绽出一脸得意。

    东栾渐连连摇头,“金刀霸势,只贪轻巧省力,使得象扫地的笤帚一般!”

    林雪崚听他评论,并不介意,旋身如柳,突然一个弓步,金刀“呼”的一声,翻滚一拍,将枪尖压在刀下。

    雷钧奋力一抽,竟然没有抽动,当即后退一步,枪杆一弯,撑杆腾身,倒飞半空。

    他借着惯势,拔出枪尖,凌空挽个枪花,银光如霹雳。

    林雪崚双臂振直,长刀抡起,划出一道耀目金虹,这一刀使足全力,极其威猛。

    金虹、霹雳交击,整个玉泽堂开云见日似的,一瞬暴亮。

    长枪拨不过金刀的份量,雷钧手腕一旋,枪杆擦偏,侧击刀锋,借力后翻。

    林雪崚不等他落稳,金刀横挥,满堂风雷,“呼呼”震耳。

    雷钧不想正挡其锐,粘缠挑抹,灵蛇攒势。

    两人虽是步战,可来来回回惊涛骇浪,不逊于两军阵前的马将互挑。

    前排观者衣鼓襟飞,被一**的劲风掀动,宛如身处黄沙飞嚣的疆场。

    林雪崚知道雷钧在等她体力不继,自露破绽。

    激战两圈之后,她一招走软,金刀沉落半尺。

    雷钧压枪攻上,但跟得不深,怕她使诈,心有防备。

    金刀连劈带削,始终压着低势,进退几番之后,雷钧终于挺枪扬刺,直击她上身要害。

    林雪崚拖刀疾闪,作势侧滑,长枪步步紧跟,不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

    退滑之际,她的掌心突然在刀柄上一推。

    “驭龙出山手”,力道神猛,金刀脱手而出,先沉后起,擦开枪锋,赶在枪尖追上她之前,自下而上,挑至雷钧胸口。

    雷钧滴水不漏的防着她使诈回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沉的金刀,竟能被她用成飞刀!

    他闪避不及,眼看就要开膛破肚。

    林雪崚跟着一记“引瀑移峦手”,将金刀吸得向右偏侧,伸手一抄,刀锋在雷钧脸旁几寸处险险停住。

    雷钧闭眼稳了稳心神,暗想早晨应该翻翻黄历,看看有什么“飞物不祥”的说法。

    之前差点中了卫桃花的飞锤和东老爷子的飞刺,现在又险些被这丫头的飞刀斩成两半,唉,自己怎么不长记性。

    他抹去脸上的细汗,弃枪抱拳,“宫主好本领,属下受教!”

    堂上风凝雷止,观者仍在回味,久久难平。

    林雪崚一手叉腰,一手拄刀,“雷右使,我用了师父教的手法,有投机之处,这些兵刃上的功夫,还得和你多多切磋共勉!”

    柯文熙偷眼瞥向东栾渐,老爷子嘴角微动,似在嘟囔“雕虫小技”。

    林雪崚手持金刀,转向东栾渐,“东坛主,你是继续用峨眉刺呢,还是另选兵刃”

    东栾渐睨视片刻,哼,非要跟他过手,这可就是你自找的了!

    他缓缓前踱几步,“文樱,借你的绣花针一用。”

    女人绣绣花才是正经,东栾渐竟要以最轻细的锈花针,对付林雪崚的金纹偃月刀。

    柯文樱取来线筐,东栾渐随手扯了五六支带线的针,提在指缝之间,若不是彩线轻晃,几乎看不见针在何处。

    林雪崚凝起心神,东栾渐内功浑厚,倘若运力于针,进攻之际电快无影,自己金刀笨重,如何能防

    决不能象刚才那样以实打实,唯有以气制胜。

    心念一定,默运太白心经。

    她没有用太白心经驱过流光绝汐剑以外的兵刃,寻常兵器遇寒变脆,这金刀也不例外,因此寒气拿捏甚为重要,气衰不能随心所欲,气盛绷满弦断。

    东栾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要严酷考较她一年多来自行修练的本事。

    玉泽堂内外鸦雀无声,只有近处的人能听到彩线晃动时几针相碰的轻微之响。

    林雪崚持刀不动,一股轻渺的寒气漫出手掌,顺着刀柄萦绕,直至刀尖。

    寒气并未在刀锋上凝结成雾,金色的刀锋仍然明亮耀目,象轻云缭缠的月亮。

    太白心经拿捏到这个火候,寒气不具杀伤之力,然而人、刀相连相通,浑然一体。

    东栾渐眯着的眼睛微微一睁,腾跨一步,抬臂扬手,垂软的彩线瞬间抖直。

    细针分向刺出,发出“哧哧”之响,听上去象比针粗几十倍的利箭,每道都有利箭之力。

    林雪崚提身跃起,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粗长的金刀在她手中仿佛轻若鸿羽,飘忽迅捷,不带一丝风声。

    不少观者伸手摸耳,以为自己失了聪。

    明灿刀光如云雾里的展翅金鹏,扇、振、拨、挡,骁勇又仙灵,与针相击时,方才发出叮叮脆响。

    柯文熙与雷钧对视一眼,“承影诀!”

    用这么重的兵器施展快捷无伦的承影诀,连邝南霄都没尝试过。

    林雪崚足一擦地,便立即拔高。

    太白心经缜密绵久,融贯全身,人刀合一,随心所欲,金光白影穿梭腾旋,如神似幻。

    东栾渐大步奔跨,挥控彩线,飞针往来密集,电快力狠。

    观者见这两人一个举轻若重,一个举重若轻,满堂静谧,只闻“哧哧”针响。

    这静谧之战,比今日任何一场都要扣人心弦。

    忽听“嚓”的一声,一根彩线被刀斩断,绣花针飞刺入柱,深入数寸。

    余针加紧攻势,彩线穿破寒雾,千方百计牵缠云中的金龙。

    耗斗良久,金刀开始发出呼呼的破风声,这是刀速减缓之象。

    与此同时,又有两根彩线被拦腰斩断,东栾渐只剩三根绣花针,可他从容依旧,三针也能变化万端。

    金刀凝锋,突然化守为攻,由承影诀改为鱼肠决。

    满堂挥洒的金影聚作一束,披靡向前,霸道明艳的刀光将东栾渐全身笼罩,旁观者被晃得睁不开眼。

    东栾渐冷哼:“这就沉不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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