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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绑缚已除,全身红紫交错,血肉模糊。

    赵漠已死,那个火凤一样傲丽的朱雀君也不复存在,连最后的尊严都半点不剩。

    旁边的男子背身侧躺,合衣而眠。

    她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愤怒,不解,悲伤,自怨,都已淡去,只剩无休无止的流泪。

    清冷的晨光透帐而入,勾出他的轮廓,前所未有的朴素,清晰。

    燕姗姗微微一愣,挣扎着半撑起身。

    这男人恐怖又陌生,可他再也不是一团捉摸不定的白雾,不是近在咫尺却远隔千里的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恨有忧的人。

    她的眼泪一串串滴在胸口,嘴角却溢出一抹笑容。

    昆漠睁开眼,仍是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她,“姗姗,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燕姗姗垂泪而笑,“昆漠,你错了。”

    想这样逼她走,他打错了算盘。

    她忍着满身碎痛,用力将他扳过来,“你这个没有心肝的禽兽,我哪儿也不去,专在这里等你扼死我!”

    赢了似的笑起来,身上的每道伤口都跟着咧嘴而笑。

    笑着笑着,转为嚎啕大哭。

    哭笑交替,难以自控,直至崩溃如疯,狠命用头去撞他的胸膛。

    这该死的男人的心!如果连最锋锐的试心箭也戳不破,用她自己的命来戳,会不会灰飞烟灭,片痕不留。

    他面无表情,任她发疯发泄,直到她虚脱瘫滑,滚回羊毡上。

    燕姗姗止语消声,面如死灰。

     




第139章 彗炽昭穹
    绵延春寒,一夕回暖。

    刘云甫拄杖来到琮瓒大帐之外,被守卫拦住,“峇曾有令,刘都护再言退军之事,以蛊乱军心罪论处!”

    刘云甫冷瞥一眼,“我另有军情,倘若贻误,你担当不起。”

    斥开守卫,进入大帐,将折伤簿呈至案头。

    “峇曾,将士久战劳苦,回暖刚刚两日,发烧呕吐者已经激增近千,往后天气越来越热,兵将们畏暑恶湿,即使未染疾疫,战力也是一日逊于一日,以疲弱之兵,顿于坚城之下,耗心折志,何来胜算”

    这几个月,琮瓒大军围困鱼城,百道猛攻,在鱼山西北、南面增建了隔江砲台,与石子山营寨三面合击,飞火流石,昼夜不绝。

    可于俊以不变应万变,凭着一城坚壁,死死捍守,斩敌成山,血透三江,立足危境而不败。

    承业帝闻讯之后,下诏嘉奖,鱼城士气更振。

    令琮瓒头痛的不止于此,太白义军神出鬼没,劫粮队,烧军械,隔三岔五就来偷袭羌逻大营。

    琮瓒分兵追剿,义军以附近星罗棋布的高垒小寨为据,狡兔三窟,飘忽不定。

    羌逻军周旋不过,次次扑空,还有两回被义军掉头闪击,损兵折将。

    琮瓒只得收军回营,令大军时时警惕,加岗加哨。

    日复一日,昼战夜疲,琮瓒变得疑神疑鬼,那女人的如水寒剑常常冷不丁的刺醒他的短梦,他每晚都要改变营寨布局,挪动主帐的位置,安寝时也刀不离手。

    偶尔休战的时候,烦心事也不消停。

    林雪崚抢走了琮瓒的神兽面具,元昇一见,顽心大起,扎了个稻草人,套上盔甲,戴上面具,乍一看,活脱脱琮瓒本尊。

    元昇兴高采烈的用绳子拴提草人,在城楼上表演木偶戏,令“琮瓒”做出种种滑稽丑态,逗得盛军哈哈大笑。

    神兽面具是羌逻王子的尊荣之物,羌逻军不敢射箭相辱。

    琮瓒切齿瞪视,亲自取弓,射断了拴草人的绳索,草人坠落城底。

    羌逻军把面具捡回来一看,早被元昇用油彩涂成了咧嘴哀哭的丑角。

    不几日,琮瓒以扰心之计还击,在砲台上屠牛宰羊,烹煮配酒,香飘十里。

    鱼城坚守无援,城中必定匮乏,盛军闻到香气,还不馋得打滚

    宴席至半,鱼城城楼上抛下二十斤重的鲜鱼十来尾,面饼百余张。

    莛飞从筑城时起就仔细规划的“雷鸣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收获颇丰,守军足食无忧。

    琮瓒看着吧嗒吧嗒跳动的活鱼,抬脚踹翻桌案,酒洒一地。

    疯狂攻城的猛虎变成了进退维谷的疲虎,刘云甫屡屡建议,不如留少量军队困扰鱼城,调主力南取渝州,然而羌逻诸将骄横自负,被盛军连激带气,不肯无功而退。

    琮瓒早就横心与于俊一较到底,下令继续攻城。

    三月底,琮瓒手下的大将术忽黎阵亡。

    琮瓒东攻以来,折损的将领多半死于鱼城脚下。

    术忽黎是他从小的伙伴,情同手足,琮瓒痛彻心肺,复仇之志更坚,严禁再有人口出退军之言。

    刘云甫闯入帐中,琮瓒怎会不知军中的伤病状况,但他厌极了刘云甫喋喋不休的规劝,气得将那些折伤簿横扫于地。

    “刘云甫,我三令五申,禁止蛊乱军心,可你视军令如儿戏!我念你身残体弱,总是留有情面,现在你得寸进尺,言行无忌,来人,收回都护令剑,把他拖出帐外,重责三十杖,谁再放他进来,立斩无赦!”

    羌逻众将一向视刘云甫为汉人异己,是羌逻国君需要水军时置用的一枚棋子,水军重创后,刘云甫再无大用,他不知好歹,遭受重责,竟无一人求情。

    琮瓒听着杖责之声,心怒神乱。刘云甫所言非虚,天气转暖,羌逻军再不制胜,真的必须退军休整了。

    可琮瓒胸中积攒的恶气,始终郁胀不化,午后他点将升帐,要调集全部军力,最后一搏。

    众将被他激言感召,振奋起誓。

    半身是血的刘云甫坐在刑台前的尘土中,看着来来去去为大战奔忙的羌逻士兵,不由仰天而笑。

    黄昏时分,铜钦呜呜震天,羌逻大军倾巢而出。

    于俊站在山顶四面观望,目力所及之处,均是乌黑密集的敌兵,要将鱼山团团淹没。

    就算他几个月来见惯各种攻城狠势,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琮瓒破釜沉舟,鱼城存亡便在今晚。

    于俊拔刀出鞘,“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箭石压空而下,一炉炉熔铁象红热的岩浆,倾向墨黑的敌潮,在暮色中铺成一条条光照十里的巨龙。

    琮瓒的几百砲车同时抛掷霹雳火球,似无数飞燃的彗星,耀得夜空一片煊亮。

    莛飞目睹惊世烈战,流星坠火,彗炽昭穹,天象书上预言的大灾兵乱,全都应验了吗

    琮瓒新堆的土城砲台位置极高,可以直接投石到鱼城城内,他令三千敢死之士身着犰狳甲,团身蜷在砲斗里,一声令下,百车齐抛。

    夜幕中,这些“砲石”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谁知它们飞落进城后,抱滚翻转,突然抽刃展身,弹跳而起,冲奔夺杀,城楼守军应变不及,死伤大增。

    羌逻军本就人多,这一来,攻城之势立刻压过守城之势。

    林雪崚见状,把义军全部调上城楼,与犰狳军血搏。

    于俊重布城防,稳住阵脚,水上的北江一字城却抵抗不住,陷入敌手。

    一字城是守护鱼城的铁臂,臂膀折断,身体危在旦夕。

    羌逻军顺着一字城疯涌上攻,于俊带领弓箭手在城口密集封堵,阶梯上转眼堆尸数尺。

    羌逻军性如野狼,不顾死伤,踏尸而进。

    城楼上依然吃紧,犰狳军皆是精猛之士,又有韧甲护体,义军难以分身。

    林雪崚眺望一字城,“雷钧,你去帮于大人!”

    雷钧探身张望,一字城口的弓箭手已经压不住敌势。

    他左右一瞥,提起一只几百斤重的夜叉檑,奔到城口,浇油一点,狠狠一蹬,夜叉檑沿着阶梯烧滚而下,敌兵成排碾倒,皮焦肉绽。

    熊熊冒火的夜叉檑开出一条通路,雷钧挥刀跟进。

    湛罄刀光芒幽蓝,劈声如乐,一字城上的羌逻军被他杀得难以立足。

    琮瓒站在西北的土城砲台上,看得清楚,“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取我的弓来!”

    宝弓入手,张弦瞄准,金翎箭“嗖”的一声,掠过江面。

    雷钧身处混战,听到风声时已经太晚,侧身一偏,利箭未中要害,射在右臂上。

    他忍着剧痛,换刀于左手,羌逻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围住。

    雷钧怒吼一声,以一敌百,浴血冲杀。

    于俊正在一字城口加紧堆建防垒,忽有一人掠过头顶,闪电般直入重围,挥动九节鞭荡开一个缺口,鞭梢一卷,把雷钧拖出刀斧丛林,回到垒后。

    雷钧拔去箭头,血如泉涌。

    卫瀛拿箭一看,“是琮瓒的金翎箭,他射草人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箭,此人以神射自负,我让冯坛主为你出这口恶气!”

    雷钧搏命一战,为于俊抢得时机,守军在城口设置防垒,扼阻了一字城的险情。

    琮瓒见羌逻军才有突破,又陷僵局,心中愤然,对副将道:“勒华延,你在砲台坐镇总局,于俊亲自守一字城,我非去会会他不可!”

    勒华延苦苦相劝,身为主帅不要轻易涉险,琮瓒就是不听,带领身边的两百士卒登舟划向江心。

    林雪崚在城楼上看见数条敌舟打着琮瓒的旗号,渡至一字城,不由吃了一惊。

    琮瓒要与于俊短兵相接,如果琮瓒身先士卒,羌逻军必然士气大增。

    卫瀛派人把金翎箭送回城楼,林雪崚得知雷钧箭伤及骨,更是忧心



第140章 保帅救车
    小卒将袍裾铺平,琮瓒垂眼望去,血书用羌逻语写道:

    “臣甫言:赞普救臣于流离,用臣于大计,虽死难报。水军醒忆,倒戈相向,峇曾之怒,叛贼之名,臣悉领之,仅有数言,临终泣谏。”

    “此战之后,兵疲气衰,切勿滞留,渝州长史费茂惧强怕势,吾已重金收之,峇曾率军南下,虚战两日,即可得城。于俊之军,牵制有余,正攻不足。羌逻中、南两路,以益、泸、渝三州鼎踞,坚城谨战,养夏休兵,秋来锋盛,势不可摧。”

    “虎爪之威,赖以两济,一为金越,二为军粮。金越不和,则有腹背之患,军粮之重,甚于城池,峇曾慎鉴!无根之人,云甫绝笔。”

    火把昏暗,血字连成一片,琮瓒伤口剧痛,眼前眩晕,一头栽倒。

    醒来时,箭伤已被巫医处置,疼痛也就罢了,胸中一团深不见底的空虚,前所未有。

    琮瓒想起渠水江口的守军已被自己临时抽调回来,进攻北门,所以水上无防。

    他想起昨夜来袭的水军人数很多,是渠州水师和哑儿军合兵一处,那些恢复记忆、回归盛廷的哑儿军,再也不是只有刘云甫能驱唤的傀儡军。

    他想起刘云甫行动不便,又无心腹,根本难以通敌,战前还在冒责劝谏。

    刘云甫啊刘云甫,这不难解释清楚的事情,何苦自寻死路

    转念一想,如果刘云甫活着来见自己,以他琮瓒兵败之后怒不可遏的暴躁,早将叛贼劈成两半,哪里会给刘云甫半分辩白的机会

    这些年来,就算刘云甫克尽卑诚,自己何曾对这汉人有过完全真正的信任

    之前刘云甫只是呈上折伤簿,就被重责三十杖,自己的脾气和疑虑,刘云甫太了解,与其活着退逃,被不容分说的斩杀,落个两头是叛贼的骂名,还不如留书自尽,以求片言之机。

    琮瓒看着“无根之人,云甫绝笔”这几个字,血痕中沉甸甸的无奈呼之欲出,让他这铁石之人,都为之一震。

    琮瓒长叹一声,把血书扔进火堆,对着灰烬呆默良久,疲累道:“整军之后,沿江前往渝州。”

    承业二年四月,于俊以悬殊兵力击退围城半年之久的琮瓒大军,将回归盛廷的哑儿军编为合州水师。

    战后未设功宴,只在山顶牙城筑坛焚香,祭奠死去的将士。

    青烟袅袅,散向高空。

    丁如海看看身边的宣女,“我第一次听你吹芦笙的时候,就觉得其中的乡土之韵令人心暖血热,想不到真的能在此战建功。”

    宣女亦自感慨,“直到十天之前,还不见效,我笨拙,没有其它办法,无奈的时候,想起自己泡白泥潭的前几个月也不见起色,后来还不是治好了蜥人奇症,连这样可怕的噩梦都有终结的一天,哑儿军的噩梦也一定会醒。”

    “我吹芦笙给他们听,给他们讲从前渔村的事情,后来有个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还叫出了其他几人的小名,一石千浪,冰破潮涌,他们互相指认,互相提点,回顾往事,唤醒的人越来越多,涕泪淹城,所有的离乡之悲和奴役之耻,都化成对刘云甫的痛恨。”

    “骆指挥喜出望外,合军来援,赶到江口,正逢决战。清醒后的哑儿军有多愤怒,琮瓒已经切身领教,哑儿军本来要将刘云甫千刀万剐,可他们找来找去,只发现一具焦黑的残腿尸身。”

    两人默默携手,听着三江之风,风中仿佛仍有激烈的喊杀,在山谷中回荡无尽。

    鱼城稍解燃眉之危,川蜀仍然水深火热。

    三天之后,渝州城陷。

    于俊一擂桌案,“渝州之前空虚,但新近从山南域增调了援兵,来得正当时,琮瓒的疲累之师怎能三日破城,必有内鬼!”

    本想整军之后,一鼓作气,与渝州合力歼敌,现在又变成拳锋相对。

    鱼城久战兵疲,人数不足,虽可自守,却无强击之力,如今失去双城配合的机会,等琮瓒缓过劲来,不知又是多少倍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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