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洪山诗人
她这样一问,倒让我迟了。我还没跟妍子离婚,就是要打算跟小池过一生,也没这么快啊。但是,此时的任何迟疑都是对小池的伤害:“不怕,大不了娶你,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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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村妇养成记
“你在家打扫卫生,我出去给电池充电,然后采购物资,家里的事,你想做就做,没事不准欺负狗。”我下达了今天的工作指示。
她假装认真地看着我,好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还举起了手:“庄哥,我有问题。”
“请讲。”
“你得跟我买一身村妇的行头,并且,你下达的指示混乱,我理解不了,你能够解释一下吗”
我知道,她戏精的精神又来了,假装跟我当学生,我也得假戏真做,搞得有意思些。其实人生如戏,把戏演精彩,就是把人生过美满了。
为将就她逻辑语言的习惯,我按部队规矩宣布了作业提要:“科目:村妇养成初段。目的:通过练习,适应农村生活,为做好一个标准的村妇打好基础。方法:自行体会,劳动试错。内容:打扫室内外卫生,整理物品,浇花。时间:一天。要求:边做边改,总结经验。”
“yessir!”她学着香港警察,站起来给我敬了个举手礼。
我出门,还带了个竹棒,以作扁担之用。我想起了九十年代一个电视剧《山城棒棒军》,与他们相比,我的行头与他们差不多。最大的区别,他们以此为生,而我不是。除去生产,生活就可以变得纯粹而具有艺术气质。
田园牧歌的活法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捏合了人文气息的所谓隐士高人的淡雅,向陶渊明靠近。另一种是下里巴人简陋而真实的情绪,向农民亲切。
我此时,更倾向于后者。以前,我总要模仿古人,搞几句“幽然风南山”之类的趋附,但现在,我更喜欢最简单的东西。我想起当年父亲在农村唱过的歌曲,大概他也是少年时期听别人唱的,在他腿没断的时候,在他那残存理想的少年时代,他也曾经充满希望地歌唱过。
“东方发白天刚亮,我急忙起身去卖粮;挑起担子咯吱响,走过了一村又一庄。”这首歌的曲调不成样子,估计当年父亲也走音,我就更跑调了,一如我轻快的脚步,与正步无关。
还有一首歌,我父亲爱听,但他唱不了。那时农村有广播,每天早晚播音。除了新闻之外,主要是公社或者乡干部播放通知发布指令的喇叭,但中间,也会放一些歌曲。尽管这些歌曲大多陈旧,但也算是我音乐的启蒙,让我在不经意的哼唱中,也有可以模仿的曲调。
“杨柳扁担软溜溜嘛,姐哥呀哈里呀;挑担茶叶下柳州呀,哥呀哈里呀。”当我满载物资回来的路上,不自觉地哼起了这首曲子。
你住在农村,做着农活,但并不意味着你就是农民。农民是以农业为生的人,我们做不到。但体验农村生活,也不容易。只有当你拥有农民的情趣和爱憎,唱着他们的歌,你才能体会到土地带给你的简单而直爽的快乐。
小黄不出意外地,在水泥路的尽头等我。他摇着的尾巴如同欢乐的旗帜,应和着我那跑调了的歌。
小池正在院坝提水,她穿的衣服与农村的景像不太协调,但也如一朵意外开放的花,空兀地飘香,扭曲地活。难为她了,为了我的幸福。
我放下担子,拿出了给她买的行头。今天的市镇已经买不到传统的衣服了。我给她买了整套的冲锋衣,雨靴,橡胶手套等,她马上欢天喜地地换上了。
我在镇上给蓄电池和应急灯充上了电,给收音机装上了干电池,家里算是有了现代文明的气息。我还买了几只鸡,算作食物储备,一切又恢复了农村的基本生活条件。
屋内,经过小池半天的打扫,已经比较整洁了,在基本生活条件满足后,就得向艺术性靠拢了。这间乡居就是舞台,我们就是演员,我们都明白,心理状态的真实,是戏剧表演的精髓。
“庄哥,按你们农村的叫法,夫妻之间该有个比较固定的称呼吧是不是互称老公老婆呢”她问到关键点上了,人物确定后,得有个正规的称谓,以确定相互的关系。
“按我们老家农村的说法,夫妻间的称呼很复杂的。过去的土话,把老公叫老倌,把老婆叫堂客,这已经不用了。后来,对外人,都把自己的配偶称为:我屋里的,或者那个人。有了孩子后,以小孩子的称呼代替对方。老了后,就称老头或老猫儿。”
“你再说一遍,怎么念的,老猫”
我知道,她听不懂我们老家方言,我们老家有一种边音儿化的口音。老猫儿,猫儿连读为一个音,叫出来的效果有一种特殊的哆,只是很难学。我给她念了一遍,她学了学,不怎么地道。“算了,这个称呼我放弃,改其他的吧。”
她也有投降的时候,这很少见。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哎,我觉得,那个人,这个称呼不错,有一种羞涩与自豪的混合感,对外人和我们自己之间,都可以这样称呼,怎么样”
果然高手,她仅凭对语感的想像就理解了四川土话的精髓。我解释到:“在四川老家,农村兴很早就订亲,从订亲起,就可以称呼对方为那个人了,这意思是那是属于我的人,我也属于那个人,是一种自豪和娇羞的意思。”
“哈,老实交待,你原来在农村订过亲没有”
“没有,我家那么穷,谁看得起打亲家是要钱的。”
“怎么还要跟亲家打架”
她明显误会了“打亲家”这个意思,这个打就是结的意思。但没有父母的打拼,亲家是不会上门结亲的。当年,我父亲拼命养羊,就是要攒钱给我打亲家的。
当我把这个意思和我父亲当年的努力讲出来的时候,小池紧紧地依偎着我,说到:“那个人,现在这么美的姑娘主动上门,你父亲要早知道,就不用那么辛苦那么危险了。”
我亲了亲她的头顶,原谅我,小池,当年我带着妍子,已经在父亲坟前告诉过他了。可惜,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了,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多么幸福,都无法挽回父亲的离去,他都享受不了今天的荣光。
当你所有的骄傲不能传递给最亲的人时,你会觉得,成功和努力没有意义。
过去心不可得,就像我本是农民,但今天虽然我与她用心扮演,也找不回过去的接头,连接不了过去的苦难,也洗刷不了过去的悲伤。
我的价值是什么呢人的价值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来说的,最深的关系确定我最基本的本质,而当你所有成果无法影响关系人时,你的社会意义就失去了,仿佛一切都没有价值。
如此,我只能面对自身,以及现在可以抓住的最亲近的人。
“那个人”是生活的对象,在这最重要的关系中决定着最重要的本质,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称呼为什么美,因为通达哲学。
她刚才叫我“那个人”,我内心其实有一种酥麻的感觉,或者说猛地被酸爽了一下,五内杂陈。
“那个人”她又叫了,真不得了,她简直要把我点炸。“你看我今天上午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我不能忍了:“没时间看,我还要给那个人做饭呢!”匆匆跑进了厨房。她尾随着我,在我点火烧水的时候,倚着堂屋与厨房之间的门框,低眉顺眼地看着我,仿佛有羞涩的模样,搞得我心里好痒。
我突然丢掉火钳,冲上去抱着她,紧紧地,干渴与心火燃烧,我不顾一切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我们就在门边,就在站立的地方,在小黄的注视下,我们手忙脚乱地进行着原始的动作,火塘的火在灭,余烟在给我们的动作化妆,飘起来的时候,吼声和惨叫偶尔突兀,如野兽进入了林莽。
此时响起了一首摇滚歌曲:“而我感觉,我要喝点水,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一切结束,我们都不好意思起来。穿戴好,她说了句:“那个人,你把人家弄疼了。”
我不好意思回答什么,只好扯蛋:“我给你做饭。”
“我要说,我已经饱了呢”
她真调皮,我知道她在说什么。无应期的男人是弱势的,无法接受她的挑衅。埋头做饭,根本不敢看她。
等她从厕所出来,看见我在准备菜,她说到:“我知道你最怕什么了。”
我不服,问到:“最怕什么”她低头一笑:“你最怕我叫你那个人。”她对了。她突然把我往旁边一扒拉,说到:“你刚出了力,休息一下,我来摘菜洗菜,差不多了,再喊你来炒。”
这种体贴让我非常感动,舒服而自豪。我给她带来的快乐,她感受得到,尽管我自己也得到快乐,但她却认为是我给她的恩爱。古人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行,你给我快乐,我给你做饭,说过的。”我回绝到。
“在家里,不是我说了算吗生活不是我说了算吗你服不服到边上去坐好,堂屋有茶,我早就给你泡好了的,再不去,我又要叫了!”
我就怕她再叫“那个人”了,来到堂屋餐桌上,喝茶。这茶肯定是她在上海买好了的,是我喜欢的绿茶,温度把握得也好。龙井在玻璃杯中沉浮,一旗一枪,安静地立在水中,等着我的手来摇晃。
她端着一筐菜,出来了,没看我一眼,故意昂着她的头,甩着她的发,骄傲去出去,屁股一扭一扭,很是夸张。她到井边洗菜去了,一边洗一边听她跟小黄说话。
“小家伙不老实,大人做什么,不要偷看,知不知道今天就算了,不打你,跟你说过的,没下次了,听到没晚上听到大人的声音,也不要乱叫,听到没只有有外人来了,才叫,对不对”
那小黄仿佛听懂了,汪汪地叫了两声,我笑得差点呛出一口茶来。
她进来的时候,眼光只是扫过我坐的地方,没有迎接我的注视,她身后跟着忠诚的小黄。留下我在这里一个人回想。我想起刚才的经历,非常奇怪,这创造了我个人的几个第一。
这是第一次在大白天,在太阳正烈的时候,第一次没有预兆地,站着进行。情不自禁到没有一点预兆,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原始的冲动,是谁诱发的,难道真是那个称呼吗没这么简单。
想不出答案,只好放弃,反正,有些事,多些经历,自然会通。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小池是一本书,我自己也是一本书,我们互相阅读,并把体会告诉对方。我们有这个默契和能力,通过对方,能够比较彻底地认识自己。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下雨天聊天
海边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昨天晚上没有一点预兆,而凌晨的雨声,就让我们在滴答滴答的水声中醒来。
天还没怎么亮,外面肯定下着绵密的细雨,小池慵懒地躺在怀里,温暖得像一团棉花。我不准备起来了,享受这雨声包裹的安全。
上一次下雨后,我维修了所有漏水的窗户和房顶,此时不需要检查,我对自己的工作有信心。作为男人的信心主要来自于两点:对自己劳动的自信,对身边女人的自信。
当生存不再是问题时,你开始关心身体的**。当身体满足后,你关心自己的思想。我拥着怀里的这团火,看着她的脸,这个思想中总闪着火花的人,此时在我怀里安心的歇息,她平静的呼吸中,满足和信任挂在她微翘的嘴角上。
“那个人,你醒了也不告诉人家。”她没睁眼,她知道我在看她,她低声音闭眼说话的样子,真是迷人。
“我想让你多睡一会,你睡得舒服,我看得舒服,为什么要破坏呢”
“下雨了我们今天要干啥呢”她也听到雨声了。
“农村人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没孩子可打,总不可能老是欺负小黄。我们说话吧。”
“那一般的农村人,下雨天除了打孩子,还干什么呢”
“所谓打孩子是教育孩子的意思。为了试过漫长的雨天,让它有意义起来。有孩子要打,没有孩子,制造一个孩子也要打。”
“呸,整天想那事,有完没完”
“你不知道,雨天是上帝可怜农村人的呢。平时农民太忙,只有雨天才能安心造人呢,将生产与快乐结合起来,是多么伟大的想象。上帝是巧妙的,他知道,雨天你出不去,别人也不会来。”
“你说生产与快乐结合,生产是什么呢”她这是明知故问,有意要挑逗我。
“人类再生产啊,如果这个活动不快乐,人类就没法延续了。”我这是正解,我认为这是完全正确的说法,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怪不得古人把这叫淫雨。”她居然跳跃到范仲淹的文章上了:“若非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这个词太令人误解了啊。我不相信小池也受到这个误解的影响,她有故意的成分。但对这个字,这个词,我不得不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
“妖精,任何事都往那里扯,妖气不改,是不是我没把你整够我今天要严肃地告诉你,我们许多人的误解。”她仍然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她的呼吸直接吹在我的胸膛上,偶尔有点痒,很舒服的。
我平躺着,仰着看着天屋顶,仿佛在跟自己说话。
“所谓淫雨,就是雨下得过多过长的意思。在古代,淫这个词,是过分或者是过度的意思。我们听到一句古语:万恶淫为首,并不是指男女这事是万恶的。如果这事是万恶的,那么人人都当和尚尼姑,民族怎么存在、基因怎么传承岂不是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相矛盾所以,我们把这句话往男女之事来理解,就天大的误会。”
我停顿了一下,她在我身上拱了拱:“继续说,我听着呢。”
“要按这错误的理解,那古代士大夫自称道德模范,三妻四妾的,岂不是万恶了真实理解这个字,其实要从它结合的词来看。比如淫祀,是指过度祭祀的意思;淫巧,是指过度卖弄技巧的意思。从古文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带淫的词组,都是指过度过分的意思。那么,按这个理解,我们来解释万恶淫为首就好懂了。如果按今天人们的误解来解释,那男女的欢乐,比杀人越货、比吸毒放火还严重肯定不对的。”
“古人早就窥探了人生的奥秘和社会的规律,他们发现,所有人给自己制造灾难,都是从过度过分的追求开始的。万物生长,各安其命,如果物的生长过度了,如稻田中的杂草长得比庄稼还要茂盛,那就得拨掉。如果人的行为过度了,就会枪打出头鸟,离死不远。”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往上爬了爬,用左手支起头,看着我说到:“也就是说淫乐这个词,是过度追求快乐的意思了”
“当然,你懂的。”
“那好,我起床,要避免你犯错误。”她装着要起床的样子,我一把将她拉下来:“干什么还没开始,就过度了你过分不过分”
“哈哈,让你滔滔不绝。”她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心里面想,还总找理由,你这个人,不对,那个人,总在口是心非!”
她又提到这个词“那个人”,酥得我一麻,我要镇定一下,用语言来打岔:“你知道那个人,在北方也有一个称呼跟它相似。”
“什么”
“人家。”我念了一个相声或者是小品的台词:“人家怕人家看见人家,说人家呗!”猜猜,哪个是我,哪个是他
“你知道近代,西方是如何认识这个问题的吗”小池也接受了这种听雨谈天的方式,把问题扯到她熟悉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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