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洪山诗人
这一段形容词太多,而不知其所指了。我记得当年看海明威的作品时,有一个感觉。他写东西,多用动词,很少用形容词,这让文学有一个发展阶段的分野。文学从单纯的优美变成了人性的搏斗,自然美学过渡为暴力美学了。
想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居然从老法师的话里,想到西方的作家。我是不是有毛病
“行人都摄六根,从一念始生之处看去。照顾此一话头,看到离念的清净自心,再绵绵密密,恬恬淡淡,寂而照之,直下五蕴皆空,身心俱寂,了无一事。从此昼夜六时,行住坐卧,如如不动,日久功深,见性成佛,苦厄度尽。昔高峰祖师云:学者能看个话头,如投一片瓦块在万丈深潭,直下落底。若七日不得开悟,当截取老僧头去。同参们,这是过来人的话,是真语实语,不是骗人的诳语啊!”
估计老法师自己就是这样修的,几十年了,一直坚信这个鼓励,要不然,早就打退堂鼓了。
“古人说:勿待老来方学道,孤坟多是少年人。人到老时,百般痛苦,耳不聪,眼不明,四肢无力,吃不得,睡不得,行不得,这种苦处,年轻人是不晓得的。我年轻时和你们一样,看见老来呆,总不愿意。说话他听不到,经常淌着泪水和鼻涕,看见就恶心,怕和老人一块住。现在我老了,才知道老的苦。人老了就一天不如一天。朝夕思忖,前路茫茫,道业未成,生死不了,一口气不来,又要投生。万般将不去,惟有业随身。少年不修,晚年就会如此。你我现在都是堂堂僧相,容貌可观,皆是宿值善根,感斯异报,就不要把这善根种子打失了。”
不知道他是谦虚还是真这么想,人生到了老年一事无成,的确是一种大苦。但我们人世间的人,怎么逃得过呢
“洞山问僧:世间什么物最苦僧云:地狱最苦。山云:不然,向此衣线下不明大事始是苦。能明大事,即无地狱因,故地狱未为苦,而不了自心最为苦。想明大事,就要努力精进,不要悠悠忽忽,兀兀度时。白天应缘,遇事要做得主。白天能作主。梦中才作得主,以至病中作得主,则临命终时才做得主。这几样作得主,是由平常能强作主宰而来的。能强作主宰,就易悟道了生死。不悟道,生死不能了。悟道不难,总要生死心切,具长远坚固向道之心,至死不退。今生能不退,虽未悟,来生再努力,何有不悟之理”
别说病中、临终作主,就是梦中作主,哪个能够做得到呢你能够想梦见什么就来什么吗如果这样,弗洛伊德也拿你没办法分析了。
“《楞严经》二十五圆通,位位都是经过久远劫来,长期修习才成功的。我们生死心不切,不发长远心。病来知念生死,病好道念就退了。所以《楞严经》说:凡夫修行如隔日疟,病时有道,病退无道,无明起时如疟,退则好人。故要努力精进,生忏悔心、坚固心,不要今日三明日四。修行要一门深入,一门为正,诸门为助。各修一门,彼此不互谤。谤法、轻法、慢法都不对。欲想佛法兴,除非僧赞僧。互谤,是佛法的衰相。佛子专心向道,痛念生死,衣不足,食不足,睡不足。昔裴修丞相。送子出家。子是翰林,拜沩山佑祖,名法海。”
这是一段历史,我也读过,裴家几代高手,在唐代历史上,不仅对政治对社会,而且对佛教,都有巨大的贡献,像这样的家庭,尽管中国有几千年历史,也是很罕见的奇迹。
“沩山训以警策箴云:衣食难,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细腻。清斋薄粥但寻常,粗布麻衣随分际。别人睡时你休睡,三更宿尽五更初,好向释迦金店内。沩山老人要他每天挑水供养大众。有一天,他挑水挑得太累了,心里说:和尚吃水翰林挑,纵然吃了也难消。回来时,沩山老人问他:你今天说什么话法海
第五百四十八章 操作问答课
今天是老法师最后一次给我们上课了。以他那么大年纪,还要保持精神饱满的劲头,确实值得钦佩。
万师兄问过我:“他以风烛之年,仍以雄风之姿,行苦口之事,way”
他这文言文与英语夹杂的方式,估计是为了故作幽默。按心理学规律,越是想表现什么,就越是缺乏什么。那么,他近几天,心情一定处于非常沉闷与紧张之中的。
这几天他没怎么说话,完全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就非比寻常。要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他是受了这老法师的刺激吧不仅仅是少说话的戒律,更有可能,是关于世界观与认识论等基本问题的反思,才可能让他这种自信的人,独自轻抚心灵的伤口。
对一个人人生观最好的摧毁,是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真实地展示在他的面前。这位老法师,一生并没有学多少学院派的知道,只是勤恳地烧香拜佛,劳动打坐,听经参禅,而理论水平之高,实际操作能力之强,完全超越了万师兄的理解范围。
“大概有几个原因吧”我分析到:“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虽然还健康,但骗我们的动机是没有的。况且,哪有这么激情的骗子,在不追求回报的情况下就为这庙子提供的菜包子”
我也以幽默对他。我并不急于说原因,以万师兄的智商,肯定也能够猜出我将所说。最大的可能性是,老和尚因为年岁已高,只是想把他所证实的东西,无保留地留给下一代,怕我们走歪了,所以苦口婆心。
所以,面对真知,我们都必须严肃。
“大家也听说我将要回去了,回哪里去,我怎么知道呢年纪大了,都是苦恼的人。在山上在庙里或者死在路上,作不主的时候,才晓得什么叫苦啊。”
他这一开口,仿佛很伤感。其实,如果他本人都没有解决生死问题,怎么可以给我们上课呢估计正确的理解应该是这样:你们如果不努力,终会遇到我所说的这种苦的。
“昨天晚上,就有许多人来我的房间,有说好话的,有要拜师的,有问法的,有求解的。前两样,就不要来了,当时我也不理会。后两样,各人有各人的情况,这里不重复。但是,大家为法而来,我尽其所知,给大家的,也不过是圣人牙慧,没什么稀奇。”
珍惜机会与时间,看来,有的人,做得比我们好。同样是朝山过来的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我觉得,大家有许多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两个方面。一个是怎么打好基础,或者说身体的基础,再到心理的基础。另一个问题,是问真消息是什么。这两个问题,就好比起点与第一个终点,非常重要,这两点确定了,你可以走一条最便捷的直路,少些曲折了。”
老和尚不要太数学,把直线的定义都运用了。
“当然,路上会遇到假消息,如同假古董中,有贼光。注意啊,偶尔放光,有可能是贼光,不要相信。所以,要跟大家形容一下,真消息是什么样。至于基础嘛,前面我提过,就是守息入定,我再细说一下这个数息关。”
看样子,是要先教具体操作方式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有人说,这好像是天台宗的啊你是禅宗的啊你怎么教这个呢你不专业啊菩萨们,你们想一想当年的誓言:无边法门誓愿学,是跟谁说的都是成道的法门,为什么不可以学呢况且,我本人修这个,也是禅宗师父教我的,我练起来,最得力的,受了它如此好处,怎么敢私藏起来,不教给大家,掩藏前辈的功德呢”
其实,就是禅宗也是有五六个宗派,所有宗派,都是为了成佛。只是方法与重点不同,倒并没什么冲突的。虚老和尚号称一肩五叶,就是他一人,要传承五个宗派,就是这么牛!
“在佛陀时代,是把数息观和不净观看作是进入禅门,进入修行的二甘露门。我们众生处在热恼之中,要用甘露法雨来消除身心热恼,获得清凉自在。要获得清凉自在,就一定要修这两个法门当中的某个法门。作为生活在现代社会当中的我们,也还是以修数息观为最稳妥。”
不净观容易让人厌世,在如今工业社会,人的异化速度之快,导致因心理原因厌世比例很大。不净观这个法门即使不推广,社会上就有这么多洁癖,如果推广,有可能引起更多的不良反应。所以,数息观稳妥二字,不是乱说的。
“在正式修习禅定之前,首先就要调整我们的身体,行住进止,动静营为,都要密切注意自己的身心活动,使它符合修定的要求。平常的一切活动,要尽量地安祥安静,大说大笑大闹,心很容易散乱,所以在平时,就要动止安祥,寡言少语,说话低声。在打七当中,我们只交流的学习心得,和学习心得无关的话,无关的事,不要去管,不要去说,也不要去想。这样,我们这七天才能真正过得很安静、很清净、很有收获。在这专修的过程中,一切言行不要粗犷,要安静。智者大师说:若所作粗犷,则气息随粗。行为粗犷,气息就粗犷;行为很安静,气息也会调柔。”
果然是为打七准备的,还有几天预习,要不然,到了打七那里,估计憋不住的人,会干扰修行。
“呼吸一共有四种状态,所谓息有四相:风、喘、气、息。我们一般人的呼吸,大部分停留在风的状态,再好一些就是喘,再好一些就是气。只有把风、喘、气调整到息的状态,那才是达到了调息的要求。书上讲:守风则散,意念守在风的状态,心就容易散乱;守喘则结,守喘,气息就不顺畅;守气则劳,意念放在气的状态,心就会感到很疲劳;守息则定,只有把意念放在息上,才能够进入禅定。”
这有意思,如果一个学中医的来听,估计更有效果。
“这些方法,听起来好像很繁琐,让人觉得无所适从。不过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要点:第一、让呼吸从急促而变得缓慢;第二、让短促的呼吸逐渐深沉下来。一般地,我们的呼吸到胸口就为止了,再深不下去,很短。短了就会快,深了它就会慢。短、促、快、浅、粗,把这几项避免了,调整过来了,呼吸就会逐渐变得长、缓、慢、深、细。如果呼吸成为一种绵绵密密、若存若亡、若有若无的状态,那就是达到了息的状态。”
应该是先用腹式呼吸法吧,我就是这样入手的。
“这里所谓的守一不移,就是要守息。守住息的相状、守住息的状态。守息则定,守息才能真正进入到一念不生的状态。安住当下,守一不移,一念不生,灵光独耀。这四句话的中心点,是要放在守一不移这个具体的方法上。而这个具体的方法,又要求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调呼吸上。呼吸调好了,自然身心安定,身体健康,工作会提高效率,学习会提高记忆力,我们做一切事情,会更加专心致志地去做,最后真正达到智慧开朗、身心解脱这个最终目标。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有信心,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当作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得大自在。”
他提到专注度,制心于一,就是绝对的专注。如果不排除呼吸的干扰,肯定专注不起来。
“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关于这个法门的事。”法师看了看大家,喝了一口水。
此时有一个站起来合什作礼,然后问到:“如何在白天的工作和生活中观呼吸”
法师说:“行住坐卧都可以观呼吸。因为呼吸没有一分钟、一秒钟离开过我们。我们之所以还有生命,是因为有呼吸。没有呼吸了就没有生命了。呼吸是最容易把握的,当然也是最难把握的。你坐在这里怎么调呼吸,走路的时候也可以这样调,睡觉也可以调,工作的时候还是可以调。所谓安住当下,总的要求主就是身在何处,心就在何处,所以呼吸也就在何处。生命存在的表现形式,就只是这口气!这口气没了,生命也就没了。”
这个回答很巧妙,但法师好像是不加思索地说了出来。估计只有过来者,才如此自然吧。
又有人问:“六妙法门数、随、止、观、还、净中的观和观自在菩萨的的观是一样的吗或者一个是方法,一个是所要达到的目的”
老法师答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这个深般若,是照见五蕴皆空所显示的大智慧,和六妙门的观,有很大的区别。数、随、止、观、还、净是一个过程,净以后才是观自在,还不是一个结果。结果应该是度一切苦厄”。
这一段,可以用来作理解《心经》的注解了。《心经》是最短的经典,但也最难以理解。
有人问:“佛教讲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那么如何在现实生活中做到即于一切,不落三界”
法师只回答了一句话:“不离有漏修无漏。”
这个问答,我都无法理解,不知道,问话的这个人,功夫高到什么程度了呢还是故作高深呢法师为什么如此简洁,不加解释呢
“好了,大家对这个问题,可能已经了解了,关于数息,方法就那四句话,如果还有问题,可以问刚才最后一个提问者,他本人这方面已经修得很熟练了。”
大家纷纷回头,再次看向那最后一个提问者。原来怀疑是个青铜,结果是个王者!他穿着绛红色的袍子,但还镇定,在众人目光下保持镇定,倒也了不起。
“关于第一阶段的目标,开悟,大家就没话要问吗什么是真消息来了怎么办这恐怕才是将来打七要追求的吧。”
对啊,差点把大题目忘了。于是又有人站起来请法。他问到:“真心显露的时候有没有伴随现象”
相当专业了,这个问题我想都想不出来。也不敢问这种深度问题。看样子,我们这人群中,确实还是有高手的。
“怎么说呢,真心本来是没有什么形象的,说他没有形象在《心经》里说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他是一气无到底,把这一切你能够感觉到的,有相的,有显的,都把它否定掉!这就是真心!那么这个真心的境界本身呢,
第五百四十九章 试坐的感受
老和尚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是后来听庙里常住说的,大约是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了。他是走路离开的,没要车子送。
这么大年纪,可以走路离开,这事让我们惊讶。万师兄突然在我身后开口,还把我吓一跳。熟悉的人好几天不说话,突然在你背后发声,搞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是学虚老和尚的吧师父,从江西到云南,他也是走来的吗”
他问的是庙里的常住,这位师父法号明福。根据取名的原则,他估计与明成师是一个辈分的。早期佛教到中国来时,取名没有规则,后来,和尚取名就有规矩了。姓什么呢不管你在俗家姓什么,出家了,到了佛门,就统一姓释,代表自己是释迦牟尼佛的子孙。
然后,各自按法门师承,就各自按字排辈分了。这很像中国传统家谱里,所谓排的辈分一样。各个宗族家谱辈分,按老祖宗定下的一首诗或者一串字,依次轮下来,表示传承有序,尊卑分明。
比如,姓王的,有一支,他的辈分取名法,在家谱里就有记载。我们村里有许多姓王的,据说是湖广填四川而来,最开始来的八兄弟,在四川扎根繁衍,为保证各自的后人统一辈分,这八兄弟一起商量,就给后代取名中,保持其中一个字的顺序规则。我小时候听过,但今天还记得的,只有两句话了:“世代皆能定大道,可昭河水永光耀”。
那么取名规则依此就可以定为,这八兄弟的第一代后代,就叫向世某,八兄弟的孙子辈就叫向代某,以此类推。中国的家谱,其实也是研究民间历史的重要材料,其重要性,甚至可以与县志相比较。
历代史学大家,非常重视县志,说是民间与官方合作的历史。许多考古与历史问题探讨,都要借用当地县志来确认。除了生动与真实,也与官方的严谨性有关。
但家谱研究,在今天的中国,却没引起相应的重视。虽然家谱属于私史,有许多杜撰的成分,给祖宗脸上贴金的冲动,影响了客观性。况且,修家谱的人,素质不高,核对不严,也影响了准确性。但是,研究家谱,却也可以得出许多意外的结论。
比如我同学中,就有王昭某的,按家谱排辈分,他应该是八兄弟入川后的第九代了。按正常人口生育结构,十八到二十岁为一代,因为那时中国人结婚生育年龄比较早,可以推断,他们祖辈入川的时间,大约是一百六十年到二百年之间了。这就是价值,可以推断当时移民浪潮的时间。
在佛教内部取名,也大概遵循相似的规则,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明福师跟明成师,是同辈分的人。他回答到:“当然了,人家从江西走过来,是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呢,沿途拜庙,这好像是虚老的传统。”
我赶紧问到:“这么大年纪了,这样走,吃得消”
“人家虚老当年一百多岁了,也从江西走到武昌的,这才叫行脚”万师兄当即说到:“看不出来,这种行脚的人,今天也有。”
明福师笑了笑,走了,留下我们一帮子人在赞叹。
当众说纷纭之时,万师兄莫名其妙地给我一个抱歉的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憋了这么多天,今天又开始爱讲话了。我知道,这几天,他坚持禁语的戒律,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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