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面北眉南
薛行衣顿了顿,说道:“我有我的原因。”
薛元澄笑了笑说:“你看,你有你的原因,我自然也有我的原因。”
父子两人都不肯坦诚,这场对话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薛夫人带着薛晚晴出来了,薛元澄搀扶薛夫人上了马车。
一家四口,只有薛夫人和薛晚晴脸上带了离别的伤心,母女两人一个坐在马车里,一个站在马车外,握着彼此的手不舍道别。
薛元澄上车之前看了一眼薛行衣,意味不明地说:“不要以为赶了你老子下台就能高枕无忧了,你是我儿子,就算知道你搞些小动作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我回乡以后不用给我写家书,写了我也不会回,年节礼也免了,你好自为之。”
薛行衣闻言皱眉。
薛元澄却不再理会他,径自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道:“走,乌云遮天,恐暴雨将至,我们早点出城。”
薛行衣望着父母的马车缓缓驶出薛府大门,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第二日,贺林晚接到狐夭的密报:陈豫夫妇在离京的路上遇到劫道的山贼,夫妻两人,护送他们回乡的孙儿陈俊生,以及随行的几十名奴仆全部被杀害,无一活口。
贺林晚猛然一惊,转头问狐夭:“我记得薛元澄是和陈豫一同离京的。”
狐夭道:“是,姑娘。世子得到消息之后立即派人去查了,薛元澄回乡的那条路也有大批人马埋伏的踪迹,但是薛元澄没有走那条路,所以避开了。”
贺林晚闻言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带人埋伏在路上,截杀了陈豫一家的怕是她三哥杨成英。
贺林晚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虽然报了仇,但是她却心情沉重。
陈豫一家遇刺的消息传到京城,天承帝震怒,派出善于追踪山贼的前禁军统领闫回去调查此事,但是那帮突然出现的山贼又突然失踪了,闫回带着人将事发地周围方圆几百里的深山老林搜遍了,都没有发现贼人踪迹。这桩案子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因陈豫被杀,陈闳回京奔丧,按规定他需要扶父母灵柩回陈氏祖籍,丁忧三年。
现在的陈闳是崔彦所扮,他自然不必真的回陈家祖籍,只是另外安排了人易容成陈闳,他自己则恢复身份留在京城帮李毓。
其实这时候让陈闳也死了更省事,但是为了怕引起天承帝的怀疑,也顾虑到以后说不定还需要借陈闳的身份一用,还是让他“活”了下来。
贺林晚担心杨成英,这段时日心情不怎么轻松,对贺寅他们的功课就要求得更加严格。
三个孩子在心里叫苦连天,但是因为有小伙伴在一边对比着,谁也不肯先认输喊累,就连李恒面对他小弟小木头的时候,都装出一副一点都不辛苦的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关起门来龇牙咧嘴地抱怨。
春晓看贺林晚心情不佳,想方设法想要逗她开心,这一日她又打听到了点坊间趣事,连忙回来说给贺林晚听。
“姑娘,那位假进士现在找到了一门营生,就是专门给青|楼作曲写词,听说十分受那些花娘歌姬的追捧呢,他一得了新曲就被人争相传唱,歌姬为了第一个唱他写的曲子还打了起来。卫姨妈嫌他的身份给自己丢人,三天两头派人去他家中打砸,想要逼着他离开京城,吓得假进士的那位外室差点小产。”
春晓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笑,接着道:“可那假进士的脾气也被卫姨妈给激了出来,非但没有离京,反而将自己与卫姨妈闺房里的那点事写成俚曲给传了出去,弄得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卫姨妈肚脐眼下面上有一颗大痦子了!”
第541章 出府私会
贺林晚听了卫家的这些事到没什么想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卫家那边,时隔多年他们一家再次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
卫大人上朝的时候总能感到同僚们向他投来的各种或探究的或意味深长的目光,不过官员们都是人精,没有人会当面问候卫大人的女儿,但是这种看破不说破的体贴更让卫大人难堪,他干脆称病不去上朝也不去衙门了,在家躲羞。
卫汗章则没他爹那么幸运,他成亲之后由岳家和卫家一同出钱出力送进了国子监读书,但是功课平平,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吆喝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去喝酒听曲儿,直到有一日在喝花酒的时候听到了自己妹妹和妹夫的闺房之事,从此他就成了友人们调笑的对象,还闹着要去看看他家那个缠着夫君夜夜笙歌的妹妹。
卫汉章气不过,带着人去跟武立言干架,武立言早防着卫家寻仇,他不缺银子,花大价钱请了几个护卫天天跟着,卫汉章打人不成反被揍。
陈家遇刺之后不久,一个白日,贺林晚突然收到了李毓的信让她出门,说有东西给她看。
贺林晚这段时日一直记挂杨成英,以为李毓是有了杨成英的消息,所以急急去魏氏那里禀报了一声就让春晓去前院吩咐备马车。
不想今日府中要用马车的人不少,二夫人要出门去寺里上香,二太太曹氏也在二夫人之后出了门去给贺珍采买东西,贺林晚等长辈们都先走了才等到了车夫临时套上的马车出了门,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出了贺府,贺林晚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太白楼,将春晓留在了太白楼的包厢里,自己则换了一身披风遮住了身上的衣裳,又带上帷帽遮住了容貌,独自一人从茶楼的后门上了一辆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马车。
和马车一同等候的还有打扮低调的李毓,不过他今日虽然也易了容,却不是在宫里用的那张脸,而是扮成了一个有些病弱的俊秀读书人,五官跟他本人有些相似,却让看到他的人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李毓身上。
贺林晚不得不服气崔彦的易容术。
不过此时的贺林晚并没有心情与李毓谈论他的新脸,一上车就急急问道“是不是有了三哥的消息”
李毓接过贺林晚的帷帽放到一旁,摇了摇头,拉着贺林晚坐下,“抱歉,是另一件事。”
贺林晚不由得有些失望。
李毓将一杯早已经倒好的温茶放到贺林晚手中,温声道“往好处想,我找不到他,别人也找不到,他是安全的。”
贺林晚收拾好情绪,对李毓一笑,“嗯,我知道。既然不是三哥的事情,那是何事”
李毓道“别急,我带你去看。”
贺林晚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她知道李毓不会随意卖关子,便没有再问。
他们的马车在城内绕了半圈,最后也没有出城,而是停在了西城的一个弄巷前。
李毓先下了马车,然后又扶着贺林晚下车。
西城居住的大多的商户和普通百姓,还有一些提前赶来京中备考,家境普通的书生。
李毓带着贺林晚走进一条歪歪曲曲的僻静民巷,正要说什么,迎面走来了一个挎着篮子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直向他们走来。
跟在暗处的暗卫立即警觉地防备起来,李毓却悄悄打了个手势让自己的人不必紧张。
那小丫三两步跑到了李毓和贺林晚身边,笑眯眯地说“公子,买朵花给你家娘子戴吗我刚刚摘下来的,正新鲜哩。”
说着便从篮子里挑了一朵栀子花捧到他们面前。
贺林晚愣了愣,李毓今日穿着普通,她为了不引人注意外头的披风也极为普通,帷帽又遮住了发式,所以这下丫头错认了他们是夫妻。
李毓看了贺林晚一眼,笑着接过了那小丫头的花,问她“你怎么看出来她是我娘子”
小丫头见他接了花,心里高兴,有些得意地说“我这双眼睛亮得很哩,是不是有情人,有没有夫妻缘分,一眼就能看出来,从未出过错凭着这个本事,整个西城的卖花丫头卖花都卖不过我。”
李毓不由得笑了,将一枚金裸子扔到了小丫头的花篮子里。
小丫头愣了愣,瞪大了眼睛道“公子,我这花只值一个铜板呢。”
李毓却道“花不值钱,你这双眼睛值钱。”
小丫头知道自己今日捡了大便宜,连忙将那金裸子贴身藏了,笑嘻嘻地说“多谢公子娘子的赏赐,下回我摘了新鲜的莲蓬送你们,祝你们早生贵子。”
小丫头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李毓盯着花笑了一会儿,转头就把那朵栀子花插到了贺林晚的帷帽上,什么也不说,只若无其事地拉着她继续前行,扬起来的嘴角却一直没有放下。
贺林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年轻的书生买了一朵花,亲手给自家娘子戴上,这一幕看起来挺温馨甜蜜,不过接下来他们做的事可就不怎么温馨甜蜜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李毓带着贺林晚直接爬了一户人家的后墙。
贺林晚终于还是忍不住悄声问“你这是”
李毓却抬起手指“嘘”了一下,拉着贺林晚藏身到了堆在院子里的柴垛后。
这时候斜对面东厢的房门开了,一个跟贺林晚一样戴着帷帽的妇人走了出来,虽然被帷帽遮住了脸,但是贺林晚看那妇人的身形却觉得有些眼熟。
“我先走了,以后没有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妇人转身对站在屋内的人低声说。
贺林晚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二太太曹氏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屋内的男子开口道“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绝不打扰。”
曹氏似是心有愧疚,低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被人发现了我们见面会影响我的孩子。若只是我自己,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第542章 竟是他?
男子见曹氏如此,心有怜惜,伸手想要安抚,不过手在碰到曹氏的手臂前就顿住了,曹氏也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男子轻叹了一声收回手,只是道“我送你出去吧,你说的事我会尽力去办。”
曹氏低头道“谢谢衡哥。”
因为要送曹氏出门,男子也从门内走出来,贺林晚终于看清楚了他那张脸。
如果说刚刚看到曹氏她只是惊讶了一下,待看清楚男子面貌的时候贺林晚内心掀起了翻天巨浪。
这男子居然也是个熟人
贺林晚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李毓,李毓轻轻点了点头。
贺林晚又去打量那男子。
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穿了一身读书人穿的长衫,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却十分整洁,看起来气质儒雅,就像是住在西城的弄巷中的一个以教书为生的普通秀才。
现在的他与贺林晚五年前看到的样子有很大差距,五年前的太白楼,贺林晚和李毓曾见过他和薛行衣私下会面,那时候的他是幕僚的打扮,衣服用的是好料子,气质则有些精明和沉郁。
这个人叫曾衡,曾经做过杨家的幕僚,后来转投了薛元澄,他身上有贺林晚尚未猜透的谜团。
这次回京后,贺林晚也曾让“暗麟”去查过曾衡,却发现他因为家中父母去世早两年就已经辞了薛家回家守孝。
曾衡将曹氏从后门送了出去,贺林晚和李毓则趁着这个机会翻墙出去了。
李毓抬手将贺林晚不知不知不觉皱起来的眉头抚平,轻声道“你若是想问当年的事情,我让人把他带回去。”
贺林晚想了想,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找人跟着他吧,比起当年的事情,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他是谁的人。”
李毓笑了笑,“巧了,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贺林晚和李毓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从原路返回出了弄巷。
曹氏跟他们不是从一条路出来的,所以并没有碰到。
李毓将贺林晚送回太白楼,分别的时候,低声道“别担心,有消息我会立即告诉你。”
贺林晚对李毓笑了笑,颔首,“嗯,我知道。”
贺林晚相信,不论什么事情都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日,野心这种东西,除非你没有,若是有就藏不住的。
回去之后,又过了几日,贺林晚接到了李毓让狐夭递来的消息。
“姑娘,曾衡今日去了范府,他是从后门进去的。范家守门的人似对他很熟悉,问都没有问就放他进去了。”
贺林晚听到这个答案许久没有说话,但是她心中却并无多少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杨家当初也算是根深叶茂,为何一夜之间就被连根拔起除了天承帝的暗中默许之外,更有盟友的背叛。
范家啊,曾与杨家有通家之好的范家。
范家与杨家从前朝开始就颇有渊源,到了新朝之后也是共同进退,她曾祖父杨蒙正与范太师有师生之谊,她大伯是范贺一系下一任的领头人。到了她们这一辈,虽然范家和杨家没有明说,但是长辈们都默认杨成英将娶范兰若。
狐夭离开后,贺林晚刚从院子里出来,守在外头不停踱步的春晓看到她立即急道“姑娘,出事了”
贺林晚从思虑中回神,“什么事”
春晓道“二太太今日去了寺中给四姑娘祈福,刚刚跟着二太太出门的人跑回来禀报说出城的时候二太太的马车突然惊了,车夫被甩了下来,载着二太太的马车则不知跑到了哪里”
贺林晚闻言不由凝眉,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匆匆往外走。
春晓连忙追上,继续道“伯爷今日出了门,府上的几个好手都被他带走了,二太太的人刚刚来求我们夫人帮忙,夫人已经让管家领了几个护院去找人了。”
贺林晚什么话都没说,快步走到贺家的马厩,顺手就牵了一匹马出来。
看守马厩的马夫想拦又不敢,苦着脸道“大姑娘,这是三爷让人送回来的战马,性子烈得很,小的怕您降不住啊”
春晓看到贺林晚牵出来的高头大马,原本也不赞同,但是听到马夫这么说她就不乐意了,抬着下巴冷冷地怼道“我家姑娘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东临最烈的战马她都骑过,什么马她降不住”
马夫愣住,春晓又转头看向贺林晚,一脸不服气地说“姑娘,这养马的竟然说你降不住它,那那我们还是换一匹吧”
后面一句是用极小的声音说的。
贺林晚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也没有为难马夫,点了点头道“牵一匹性子温顺些的给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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