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吃饱饭之后精神也壮,独眼双手抱拳对林祈年说:“将军,可以试了。”
林祈年有些难以置信,愕然说道:“不着急,你先活动活动,消化一下?”
“没事,将军你说,拿什么试?”
林祈年转身对众军士问:“咱们军营中什么玩意儿最重。”
“石锁,当然是石锁。”
……
校场上放着四组石锁,最大的有四百多斤,力壮的军士双手合力才能将其提起。
独眼没有做任何预备动作,甚至没有呼气调息,单手将那石锁提起高举在空中,双脚踩在地面上似乎很轻盈。
他将石锁轻放在地上,侧身去问林祈年:“将军,有没有更重的家伙事儿。”
林祈年坐在凳子上转身去看众人,一名兵卒心虚地献策:“更重的,好像就只有战马了。”
另一人插话:“战马是活物,不能举,要举就举死物。”
第十七章 策玄卫盘问
送葬的队伍有几百人,三十六人抬着棺椁,前往选定的下葬的地点。
独眼穿着麻衣端着母亲牌位,队伍后方有人挥洒纸钱。
安曲百姓都看到了这场丧事,知道安葬的是在县城中卖身葬母的丑八怪之母。对林将军深感敬佩。
千金买马骨,这便是林祈年的目的,他要让安曲、曲门两地的人都知道,他林祈年爱才,也惜才。
……
师徒两人提着水桶将清水灌入火眼,开始给焦炭降温,土坑上方冒出阵阵白气。
他们清开浮土,露出黑灰色的结焦层,焦炭中多余的硫已经被高温发挥,**的和姓林小子说得分毫不差。
“先取一些生火试试。”
两人掏干了炉膛,倒出煤灰,在炉底铺上木材点燃。先把石炭放上去,等石炭燃烧出火苗之后,又铺上了焦炭。
“拉风箱!”
小铁匠坐在地上,脚蹬着风箱双手用力拉扯,风箱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逐渐升腾的火焰映红了老铁匠的面庞,他的眼睛灼灼发光,将陶土做的长铲把铁料送了进去。
火焰逐渐炽热,变作了橙红,整个炉膛都充斥着这种色泽,他能看到料铲中铁块开始发红,颜色越来越亮。铁料开始慢慢软化,逐渐化作液体,铁水发出白炽灯泡那般明亮的光泽,上面漂浮着灰色杂质。
“拉风箱,加快速度!”
小铁匠满头是汗,他咬紧牙关,酸困的手臂使上了吃奶的力气,仿佛永不停歇的气缸连杆,爆发出比机械更顽强的力量。
老铁匠兴奋地伸进了一根铁钎,轻轻搅动融化的铁汁,将灰色的杂质漂到外边去。这个过程不能太长,他的铁钎很快也会融化。
只有陶土做的东西才能在这种温度下保持坚硬,但也已变成了通红色,料铲中的铁水汁红炽亮。铁匠师父拥有丰富的经验,他可以通过铁水的颜色判断温度——打铁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炽热的铁水。
“上模具。”
徒弟连忙取出长剑的干粘土模具,竖立地上固定在灌料口下方。老铁匠端着铁汁挪出,手脚平稳一点儿都不抖,倾倒在了灌料口中,不断冒着气泡的铁汁化作一条细线灌入模具中。
这一瞬间满室生辉,如霞光初现,映照在铁匠师父兴奋通红的脸上,直至所有铁料流尽注入模具,有些许溢出滴落地面,溅出跳动的铁珠,颗粒四散,色泽逐渐暗去。
霞光消散,铺子里除了炉火口有光外,别处一片漆黑,铁匠师父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也许是不想让小徒弟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幽幽的话语却如蝙蝠般飞到徒弟面前。
“他说的没错。”
“为师铸剑二十载,除了在陨星和地火中能淬炼出如精纯的铁外,别无他法。”
“石炭结焦,可提升炉温,仅此一道,也足够成铸器宗师,名耀千古。”
……
“他一定是从山上下来的人。”
小徒弟兴奋地点头,看得出来,师父是被这微末小技给震慑了。
……
几名身着黑色披风的策玄卫在安曲县城外勒住马。领头一人面白无须,手提宝刀翻下马来,云纹马靴踩住了地面上的麻纸钱。他弯下腰伸手捡起,瞪圆一只眼看着纸钱中央剪出的方口,自言自语道:“安曲军中今天出殡是有谁死了吗”
他脸颊抽动,回头下属说道:“不要上马,牵着走过去,死者为大。”
其实独眼的娘已经埋进了土里,出殡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回来,军营中简单搭建的灵堂正在拆卸。
军营们突然来了这么几个不速之客,士卒们怀着警惕之心打量注视几人。
这些人跟他们以前所见的策玄卫不同,没有厚重的黑盔黑甲,却身披黑色大氅,穿着锦绣花纹黑衣,唯一的防护是腰带上串的护腹兽镜。
他们站在营地中,领头军官脸盘不动,眼珠却左右扫视,低笑出声:“这军营中兵卒像狼崽子一样盯着咱们,看来这带兵之人果然有一套。”
他的随从将黑铁令牌高高举起,壮声说道:“我们是江太师麾下直属策玄卫,要见你们家林将军。”
一名士卒连忙跑去禀报,来到林祈年大帐外,抱拳说:“将军,外,外面来了几个策玄卫,提出要见你。”
林祈年刚去安葬了独眼母亲归来,抬脚在门口用柳枝拍打裤腿,闻言身体凝固了片刻,回头说道:“知道了,请他们进来。”
容晏在旁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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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返回仪山,故地重游
策玄卫的办事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往返来去几个昼夜后,已经回到了云都。
此刻他们就跪在云华台乘云阁中,向江太师禀报调查结果。
“圣公,那广元唐州的确有几支林氏宗族,陈军南下时有不少人逃离来到了岭南,如今已分散开来,难以查访。”
“那林祈年说自己的父亲叫林耀宗,我们去搜集了一下,陈军南下时,广元一地丧生的林姓宗族中,共有十三人名叫林耀宗。”
“如今林祁年养母在安曲王府上做婢女,还有,那安曲王愿意作保,他可以证明林祈年的确是广元林氏的分支。”
“噢”躺靠在榻上的江耿忠正闭目接受侍女揉肩,眯开一只眼缝,慵懒地发出声音:“既然有皇室后裔作保,吾便可以安心,将来那林祈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吾也能找到人开刀了。”
他挥手将侍女驱散,对下方策玄卫众人说道:“你们退去,立刻到云都官驿中,通知携带圣旨的差使,可以前往安曲宣旨了。”
……
林祈年已经在曲门地区布置良久,昔日的曲门寨重新修建起来,营寨校尉由史江暂时兼任,将近有四万石粮食和草料被搬运到曲门寨,这些粮食便是他们即将攻克九曲关的后勤供给。
周处机带领着他一镇两千七百人余人在曲门丘陵训练山地野战,跋涉密林,练就耐力,他们将作为攻打九曲关的中坚力量。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林祈年和容晏却从军营中突然消失,只有他们身边的几个亲兵知晓其去处,并将两人留下的信件送至军中各处安稳军心。
他们出现在几百里地外的仪山脚下、十八里滩,虽然这里早已变作陈国领土,但依然是人迹罕至,绿野悠悠。世事变幻,家国迁移,唯一不变的是遮掩在云雾中的巍峨险山。
十八里滩的宽石道上依然是纤尘不染,石灰岩反射太阳光泽,炽白晃眼。七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场血战,今天已没有了任何痕迹,血迹已经被无数场雨中冲刷,尸体也被泥石流浑水席卷而去。
这里的雨季通常会引发大洪水,十八里滩一次次经历了山洪的冲刷,残留的石头地面光滑缝隙丛生,滩岸边上的大石一次比一次浑圆,仿佛史前动物的巨蛋。
其中一个大石便是恩公的葬身地,每年的这个时候,林祈年和姨娘还有妙之都会带着黄纸和香炉和祭品来祭拜恩公。
今年这一次,来的只有他。
恩公喜欢好酒和驴肉,林祈年给他准备了不少,褐红的驴肉用蒲叶包着,香味四溢,酒也是陈酿的好酒。
他将三炷香插在大石下的缝隙中,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恩公当年就是在这块大石上,被策玄卫士兵的数杆矛枪捅穿肚腹,肠烂而死。他是拯救者,也是悲壮的救赎者,在林祈年看来,他和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祈年不知道,他拯救的是什么,自己的命真的值得恩公用鲜血来救吗。他能活下去,身上必然承担了应尽的责任。
他们穿过百顷松林,穿过红叶飘零的枫林,来到了仪山脚下。他们踩着页岩台阶走上山,师兄们已经在山腰的凉亭里驻足停留。
这些人不管在山下是什么身份,回山之前都换上了山上的细麻服,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校服吧。
林祈年只能从师兄们的面目上,判断他们可能从事什么职业,两个眼眸中有冷漠杀机的,必是将领。嘴唇稍薄言辞犀利者,必然是文官门客,甚至有满手老茧的手工业者。
他们来到山腰的岐黄大殿前,褚门健师兄正蹲在地上劈柴,抬头笑着跟他打招呼:“林师弟,你又长个头了啊。”
林祈年笑着回应:“褚师兄,怎么又是你劈柴,是不是这些家伙又欺负你。”
褚门健憨笑着抬袖擦了把汗。
“咳,
第十九章 新任九曲关总镇
他们回到安曲县大营的时候,朝廷前来传旨的太监和宣威使李纲已经在县衙等了将近半天,惹得那位公公不痛快,声称要带着旨意回到云都,治林祈年个抗旨不尊的罪过。
还是宣威使李纲稳重一些,劝公公再暂且忍耐一会儿。
林祈年和容晏到县衙接旨,传旨的白面公公鼻孔朝天,恼得像只气赳赳的斗鸡,歪着朱唇用话头刺道:“林将军好大的排场,让咱家在安曲等了这么长时间。”
林祈年低头拱手笑道:“公公息怒,这是祈年的罪过,公公乃朝廷上差,寸时寸金,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公公笑纳。”
林祈年从腰间摸出银锭,塞到宣旨太监手中。
这位公公也是见识广博之人,他见林祈年这么年轻,本以为激一两句能让对方难堪。但他没想到对方深谙世道,先是赔笑,后又塞上银子堵嘴,做得像个老手一般。许多军中将领自重身份,都不像他这样能抹得开面皮。
这样传旨太监也无话可说,只好展开那金丝黄绸,高声宣读:“林祈年接旨!”
林祈年和容晏俯身跪地:“末将奉旨。”
“上谕,林祈年后方抗敌,招募兵丁,维稳县乡,有功当赏,酌情提拔为九曲关总镇,绶正五品衔,鉴于九曲关仍旧沦陷敌手,特命你部在三个月之内收复九曲关,不得有误。”
太监和颜悦色地笑道:“林将军,请起来接旨吧。”
林祈年伸手从公公手中接过圣旨,低声赔笑道:“公公,要我拿下九曲关,总得有军饷粮草吧。兄弟们都指着这点儿军饷活呢,朝廷总不能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这太监眼皮眨巴了一下,嘿嘿笑道:“咱家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不过咱家只是个跑腿宣旨的奴才,管不了这么多事儿。既然旨意你已经接到,那咱家就回京复命了。”
这太监领着一大帮人离去,林祈年迅速拦住跟在后面的李纲:“李大人,李钦差,你得给我想办法,没有军饷粮草我怎么打仗。”
谁知这李纲只是哼哼了几声,回头对他说:”朝廷现在困难重重,财政入不敷出,别说是你,就连慕容将军的骁果卫,今年的军饷也一分没有拿到。”
林祈年碰了个钉子,只得在原地冷哼一声。那李纲大人走出几步远,却突然转过身,捋着胡须带着几分轻蔑笑意:“你先去攻打九曲关,等你拿下九曲关,就会发现,能活着跟你领饷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这李纲仰天笑了两声,身边的刘汝更等将领兵卒也发出了轰烈的嘲笑声。
林祈年负手看着这帮人,怒火暗盛,突然伸手将锈剑钉入青砖之中,力道之大使得砖块横飞,剑身没入一半。
容晏在旁边衷声说道:“不如,我们先带人拿下九曲关,然后再向朝廷索要军饷。”
林祈年摇摇头,捏着下巴。
“趁着现在满员编制不要,等拿下九曲关真的死光人了,岂不是对不起死难的兄弟。”
“那你说怎么办?”
林祈年脑袋瓜子好使,突然扭头问兄弟:“今年的秋稻是不是快成熟了。”
“是啊?”容晏很有捧哏的天赋。
“我听说凤西平原上有官田一万三千顷,把这些粮食割了,是不是也可以换银子?”
“你要打官田的主意?”
容晏站在一旁惊骇不已,他是要干盗匪的勾当啊。
“九曲关是朝廷的,既然兄弟们是替朝廷卖命打仗,这活儿就不能白干,你放心,这种事情咱自然不能让朝廷抓住把柄。”
……
林祈年决定先去九曲关附近一趟,把战法给定下来,再做打算。当然走之前要把那小铁匠叫上。
 
第二十章 勘察地形,制定计划
第二日清晨,林祈年领着容晏、宋横、周处机和陈六玄亲自去观察九曲关地形,站在青山的制高点上能望见关隘的一角,城墙上有兵卒值守,黑色旌旗猎猎。
小六子在他身旁介绍:“现在九曲关驻守着七千陈兵,领兵的是冉秋麾下大将高中和,此人用兵很稳,绝对不打险仗,是一员守成之将,深得冉秋信任。”
“关隘中的粮草是由对面三十里处严州大营来往运送,也是每十五日运送一次。”
容晏从旁说道:“九曲关地势太险,易守难攻,我们这三镇八千多人把命堆在这儿,也不一定能拿下来。我建议采用陈兵的办法,断其粮草,截杀其粮草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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