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林祈年从高处看下去,仿佛看到的是一群汲汲营营的人形蚂蚁,他们在忙乱中追求什么,名利还是生存,过了今天,这些人都将回到各自的轨迹中。
可怜的是那些马车的女子,还有为周国创造出三百万两财富的芸芸众生。
“那个谁!别让秀女们下车,军营里太乱了,别出差错!”
御林军校尉一边喊叫,一边朝城墙上的林祈年走来。
他双手抱拳朝林祈年行礼:“卑职参见林将军。”
能在御林军中混迹的,一般都是官宦子弟,相貌堂堂,人模狗样。他们从气质上就和边军不同,没有边军军官的粗粝,也没有他们身上的刀疤。
“都是兄弟,不用客气。”林祈年从墙垛上跳下来笑了笑。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陈军交接贡银?”
校尉手指城墙外,说:“就在这九曲关的城墙下,信使已经去了严州大营知会陈军,明天陈军就会来和我们交接。”
林祈年又问:“我们有多少人跟着贡银去陈都大梁?”
“朝廷派出了进贡使节,我们只留下十几人和使节一同前往陈都,其余人原路返回云都。”
林祈年在肚子里默默说道:“不足百人,还好。”
“今晚我给各位接风,就在这城楼上的议事厅里,大家好好喝几碗。”
校尉连忙抱拳推脱道:“军务在身,不敢饮酒。”
“不敢多饮,那就只饮一碗,意思一下。”
校尉不敢再推脱,只得应下。
……
夜色降临后,林祈年在议事厅中见到了入陈进贡的使节,是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官员,看上去还很稚嫩,对于酒场上的某些规矩不太适应。
他和这位使节攀谈后才知道,对方是去年朝廷恩科殿试的第十八名,皇帝钦点进士,担任了一段时间七品翰林院侍书,突然就被派来当做了入陈进贡的使节。
朝廷竟然派一个跟人说话都脸红的人,去虎狼强陈做进贡使节?
这也足以说明这是个倒霉差事,但凡有点能耐,有点儿手腕的人,都能够推掉。剩下他这没门没路的,甭管有没有社会经验,打发过去任其自身自灭。
他开始有些可怜这个年轻人了。
“兄弟,你尊姓大名。”
“宋程溪。”
“好,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他挨个儿向御林军校尉和旗官们敬酒,可惜这几位不知在忌惮什么,只肯喝一碗,便告辞回营帐安歇。
倒是这位倒霉使节,仿佛放纵了天性,狂灌了几碗酒后,醉倒被兵卒们抬回了营帐。
夜间露水沉重,关内有秋寒湿气,驾车牛马都在这夜色露重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晨曦逐渐升起大地回暖。
人最容易感受到时间流逝,也对光阴充满忧虑,即使在焦躁中等待天明,某些无法避免的事情,也会逐渐到来。
城关外响起铁蹄踏踏响声,严州大营派出接收护送贡银的军阵,到达了九曲关城墙下。
林祈年从议事厅中走出,身后跟着周处机和容晏等人,从城头上往下看去。
陈军派出的是两千人的步骑混合方阵,人人身披铁甲,骑兵执掌马槊,步卒以刀盾,长矛,弓弩内外层层结阵,正是用来进攻的鱼鳞阵型。
容晏的脸色发白:“怎么会派出这么多人”
林祈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是用来迎接贡银的军阵,护送用不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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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三百贼寇入严州
校尉伸手去接,可那头盔来势急猛,瞬间撞入他胸口如锤重击。
他心口气血翻搅,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被硬生生憋住,半口热血含在口中。
后方兵卒高举长刀,他慌忙伸手拦住,血液沿着唇角滴落在胸甲上:“不要妄动!撤回城中。”
络腮将领笑道:“看来周军中不全是酒囊饭袋,挨了老子一头盔没从马上掉下来,算你有本事!”
校尉手捂着胸口,勒马缓缓向后退却,其余御林卫结成阵型,拱卫着校尉往城内退却。
林祈年一只脚跨在城垛口,扭头问周处机:“老周,听说你箭射得准,能不能在这么远距离,射中人的头盔。”
周处机双手抱拳:”主公,我试试看。”
林祈年挥手对身后亲兵喊:“把铁胎弓拿来。”
周处机将强弓握在手中,搭上箭枝绷满如朗月,箭头缓慢上移,对准了军阵中的络腮将领。
嘭。
箭矢瞬间射出,迎着太阳光芒隐没云层,陡然倾斜投下刺中了络腮将军的冠缨。力道之大使得头盔掀翻,掉落在了地上。
络腮将领惊惧恼怒,挺起长枪指向了城墙:“无胆鼠辈,偷偷摸摸放冷箭算什么本事,敢不敢下来和我单挑!”
林祈年拱了拱手,放声笑道:“将军莫怕,我这部将只是一时手痒,想找个靶子练练手,谁让你的脑袋又大又圆,长得就像个靶心。哦,哈哈!“
城墙上站着的都是顶级捧哏和顶级观众,跟着林祈年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粗俗和野蛮。
络腮将领气得面容扭曲,他伸手抓住长枪,对准周国使节侍卫的胸膛戳了进去,顿时鲜血喷出,被枪头挑死在马下。
御林卫校尉即将撤入城中,猛然回头看见了这一幕,怒气勃发,拔出长剑准备冲回去,却被麾下兵卒拦住,生拉硬拽拖进了城门中。
“放开我!”
被杀死在城外的是校尉的亲弟弟,他双目赤红,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五六个御林卫兵卒也拉他不住。
留在陈军阵中的只剩下使节和十几名御林卫,就像被放逐在狼群中的羔羊,卑微却瑟瑟发抖。
陈军开始缓缓退走,裹挟了牛车和使节,如河水退潮回归严州大营。
林祈年注视着远去陈军,随后率众拾阶而下,走到被士卒们按住的校尉面前,低声说道:“你尽管放心,你弟弟的仇,我会给你报的。”
校尉脸上汗出如浆,狂怒地大喊出声:“滚!”
“你说啥!”赵独提着狼牙棒从旁边扑出:“敢对我家主公不敬!”
林祈年伸手拦住赵独:“他丧失亲人,有情可原,不要怪罪。”
他揽着赵独的肩膀:“我有事情要用你,跟我来,别让其他人跟着。”
他懵懂地跟在林祈年身后,选了两匹快马,又和容晏将军汇合在一处。三人换了衣装,均以黑巾蒙面,从城门处冲出九曲关官道。
……
藏在密林中的三百名兵勇横躺了一地。管崇豹坐靠在树干前,嘴里咬着树枝,时不时抬头望着炽热日头。
他们在这边境小道中等了一天一夜,主公的命令却迟迟不来,心中不免焦躁。
麾下旅率靠近他的身边,皱眉问道:“怎么还没信儿,主公是不是把咱们忘了。”
“怎么可能,”管崇豹回头瞪了他一眼:“耐心等着!”
他伸了个懒腰从树下站起,感觉到脚下有微微震动声响起。
“所有人警戒!”
兵勇们翻身从地上爬起,呈半蹲姿态将长刀拔出,刀锋没入草丛防止反光,目光如炬盯着声音传来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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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发生过一场血腥战斗
陈军护送队伍行进在严州官道上,领军的是络腮胡长枪将,名为胡三屠。此人悍勇擅杀,喜怒无常,在陈军中颇有名号,严州百姓称之为胡三鬼,三鬼之名能止小儿夜哭。
大周使者宋程溪就跟在他的马后,顶着秋风能闻到他身上发散浓烈的血腥味,呛得让人窒息。
就在今天早上带队出营的时候,因为牛车队列混乱,胡三屠一言不发直接挥枪,连着戳死了三名车夫。全部都是枪头从嘴里刺进去,从后颈部穿出。
宋程溪从未见过杀人,伏在地上呕吐不止,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仿佛是豺狼口中的锦鸡,随时都有可能送命,骑在马上如芒在背,瑟瑟发抖。
胡三屠回过头来冷笑着看了他一眼。
“宋使者,胆子大一点,我大陈是礼仪之邦,不杀使者。”
“别没到国都大梁,再把你给吓死了,这样朝廷会降罪于我。”
此人说话的声音沙哑粗粝,就像是一只叫春闷哼的豹子,斜挂在他背上的长枪,浓稠血液依然沿着枪头向下流淌。
夕阳沿着地平线没入地底,护送贡品的队伍停在四面临野的平原上。胡三屠在前方放出探马,得回来的报告是距离梧州边境还有一百多里地,附近二十里地没有集镇。
“原地安营,轮流站哨警戒。”
陈军将牛车围成一圈,刀盾兵在车外轮流守夜,其余兵种原地休息。
平原上插起了火把,分布排列成一个硕大的圆形,如同烛光在风中飘曳摇荡,警告妄图接近的贼寇,也驱散了过路的野兽。
胡三屠威名远播,严州方圆内的山贼,听见名字都能望风而逃。所以在这严州官道上,根本没人敢劫他,除非那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竖立在营地中央的黑烈大旗上,有一个血色的‘胡’,这个字就是最好的防御。
……
在这个昏黑的夜幕下,牛角林上的绿荫中反而活跃了起来,兵卒们把马蹄包上了厚布,每个人都裹了一层夜行衣,队列披着满天星光从长坡缓缓而下。
黑色的马蹄踢踏在荒原的土地上,连夜间的风都吹起了尘土,仿佛细密的时光之沙。三百铁蹄齐头并进,一个时辰奔行了百里地。
他们把马停在了最后一个丘陵坡头,再往前走便是万年旷野,没有任何的遮蔽物。
迎头赶来的斥候向林祈年禀报:“启禀主公,陈军护送贡银队伍在前方二十里扎下营寨。”
林祈年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回头对众人说话。
他的话几字一顿,语调很硬,也很冷,不容置疑。
“战术定了,夜袭夺银,行动之前,我定三条军规,第一,杀人灭口,不可留活口,不论敌我。第二,除了三十万两白银外,任何别的东西都不能拿。第三,不要抛下任何兄弟,就算是尸体,也要把他们带走埋掉。”
“听见了没有!”
“得令!”
林祈年威声疾喊:“大声点儿!”
“遵命!“
剩下这二十里地,马蹄行走的速度慢了一些,林祈年预定计划是要在黎明前发起进攻,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
容晏策马与林祈年并肩而行,刚才他就憋着一肚子疑问,现在终于忍不住张口:“祈年兄,护送贡银的队伍里,有朝廷派来的使节,也有御林卫,还有二十个秀女。你这一灭口……”
林祈年的脸上裹着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给他的感觉更加渗人。
“没有办法,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的证据,也不能让人产生疑心。不把他们解决掉,难道把他们带回九曲关在陈国人手里抢银子,一旦暴露,必然是大军叩关,我们九曲关九千弟兄的身家性命,绝不能因我们的心慈手软葬送掉。”
容晏沉默,马身逐渐落后,又抖搂缰绳赶了上来,执着地问:“为了这三十万两银子,灭杀八百人,值得吗”
“我也不想,可建内关需要银子,我只有把九曲关打造成固若金汤,才能摆脱掉这条铁链。”
容晏又说:“想弄银子,有很多方法,并不一定非要行此道。”
“是有很多方法,但太慢了,内关必须在今年冬天开始修建,外关的城墙也需要加固加高,时间不等人呐。”
林祈年声音黯淡抛下一句话:“如果你不能下手,那就袖手旁观,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可乱我军心。”
他们在荒原上停住脚步,看见了星野下的火堆排列围成圆圈。仿佛有兵卒围在火堆旁,发出窸窣的低语声。
火堆后面有车辆和营帐,黑烈旗在中央猎猎作响,太白金星刚刚升起。此刻正是寅时末尾,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初冬的风刮起来像冷鞭子,抽打着人的脸。林祈年从腰间抽出锈剑,锋刃指着前方的旗杆。
“拔刀!”
兵卒们纷纷将钢刀拔出亮在手中,锋刃排列如冬江秋水,粼粼波光使人见之生寒。
“容晏和管崇豹各带百人从左右翼包抄,其余人跟我从中央突破,不可放跑了一人!”
“进攻!”
战马加速前扑,朝篝火明灭的
第五十六章 银子到哪儿去了
满载银两的牛车行进在无人荒野中,上面堆满了灌满草料的麻袋,为了防止惹人注意,林祈年让众人穿上布衣,伪装成过往商队的模样。
由于不是平坦大道,牛车的行进速度缓慢,这样下去,可能失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
队列的行进很静谧,也没有得胜归来的气象。
他突然勒停了战马,抬起手臂。
众军卒纷纷停下,抬头望向前方不知所以然,等待主公下一步的指令。
林祈年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声音冷得像寒潮:“管崇豹。”
“主公,属下在。”
“你的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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