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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披头散发的崔公公又停住了脚步。

    “管崇豹,再射一箭。”

    疼痛尖叫的崔公公又往前挪动早已麻木的双腿。

    “再射一箭。”

    崔高升索性扑倒在地上,他对自己的躯体已经无动于衷,任由他们上前来切割吧。

    兵卒们实在是看不惯这样的场景,倒不如给眼前此人来个痛快,但他们不敢违背林祈年的命令,只好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斥候队从前方赶了过来,跪地朝林祈年禀报“主公,高凌云金戈卫所部到达离原郡城下,攻城过程中被策玄卫从后军袭杀,高凌云大败,退回到了凤西城。”

    林祈年脸上并无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果然是这样,琳琅卫和云都卫有无动静”

    “禀主公,毫无异动。”

    林祈年抬头望向天边,像是自言自语地问“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

    “启禀主公,昨日巳时。”

    林祈年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悠然长叹了口气“看来高凌云是被当做弃子给抛掉了。”

    林祈年调转马头下令“二十五骑跟我回鹿鸣山大营,二十五骑守着这个人。”

    他手指不远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崔高升“别让人来救了他,也别让野兽啃了,守着直到断气。断气后把他的头颅割下来带给我,我要带回去烧香。”

    林祈年骑马带着人离去,崔高升心灵澄净下来,恐怖的压迫感不复存在。剩下来的二十多人,没有看他一眼的兴趣。

    他们开始在这荒野里用树枝搭建凉棚,夕阳西去后,天色变作深蓝,恍若四野都被整块纯蓝色水晶覆盖。军汉们围着柴堆点燃起了篝火,距离崔高升只有十几丈。

    他感觉自己的躯体正在冷却,但头脑却还是清醒的,这让崔高升愈发体会到痛苦。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激怒山匪,让他们一刀把自己杀了,像这样慢慢等待死亡真是难捱。

    崔高升回思了无数次过往记忆,幼年家境贫苦被父母卖入宫中,跟在了当时还未发迹的总管江耿忠身边。拜了干爹之后,开始伏首贴耳,孝敬该孝敬的人,撕咬该咬的人。在宫中他见识了各种处死人的刑罚,被第一百棍打死的人,被扔进兽笼中咬死的,被剁碎了喂狗的,同类之间相杀最残忍的莫过于人。

    野兽之间相杀不过是咬断对方喉咙,人却可以想出无数种方法将人折磨至死。这姓林的条件有限,脑袋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他这种虐杀人的方法比起策玄卫那些人来,还是差了些新意。想到这里崔公公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远处的那些兵卒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继续互相传递着酒袋子共饮,将打来的猎物串在树枝上烤。

    一夜之后崔公公已经意识模糊,又经过了一个白日的暴晒,好像是断气了,却又好像没断,人的生命力就是这样顽强。

    第三日,兵卒们摸了摸崔高升凉透了的尸骨,挥起长刀斩下头颅,用一块麻布包裹扎在马鞍上,挥鞭打马离去。剩下的这具无头尸体,就只能在这平原上等待风干**,最后化为一堆白骨。

    凤西城南外的那片丘笼上,披着革甲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

    大周元嘉九年八月十六日,金戈卫大将军高凌云,手执方天画戟领兵攻至离原郡城墙下。

    高凌云亲自擂鼓以壮军阵气势,麾下镇将军亲自披甲,带着数千兵马抬着攻城梯向城头攀登。

    慕容凯亲自在城头上督战,骁果卫强弓重矢朝城下攒射,又以檑木滚石投下城去,双方激战了两个时辰。金戈卫损失数千兵卒,暂时停止了攻城。

    下午申时,高凌云再度攻城,他焦躁地等待着琳琅卫的起兵消息,望着被鲜血染红的城头,内心忧虑更甚。

    他亲自持盾强攻,队伍士气大盛,就在金戈卫即将攻上城墙时,一支黑甲铁骑从后军掩杀而至,金戈卫腹背受敌,高凌云大败,迅速往凤西方向撤退。

    慕容凯率骁果卫出城,与策玄卫合力追击高凌云。高凌云率部撤入凤西城,派麾下偏将丁新领五百兵卒断后。

    丁新率部挡在南城外的山丘上,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包围,死战不退。五百将士坚守了六个时辰,激战至最后一人,壮士们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金戈卫高字帅旗依然迎风不倒,是堆积的血肉之躯把这大旗拥立。

    慕容凯摘下头盔,抱在胸前,亲自踏着尸山血海走上山丘,站在尸堆前朝守旗而死的壮士们深鞠躬,才伸手拔旗扔在一旁。

    据说高凌云站在城墙上,望向山丘方向,泪洒城头。

    “高凌云用兵贯以勇,每战身先士卒,将士皆英勇效命,这是大周少有的英才,可惜,可惜,可惜……”

    策玄卫黑甲铁骑的黑色铁鹰大纛前,一名大将身穿青黑蛟龙甲,头戴玄铁盔,脸上覆盖凶兽梼杌纹面甲,声调怪异阴沉。

    ……




第一百零八章 老而弥坚谓之辣
    云华台乘云阁内,江门文官之首陈政道,李纲立于阁中,江阉的几个干儿子簇拥排列在内堂左右,樊岐等江门武将在二阁站立。

    江耿忠双手平置在膝盖上,身体后躺,苍发披散,

    文官前方有一内侍,跪在地上手中捧着黄纸,身体瑟瑟发抖却不妨碍他字正腔圆念檄文

    “身残志短,刻薄阴私,以豺毒壮其威,诤言之臣,奏对弹劾,睚眦必报,夷灭其族。盖覆土迁都亡国奸佞。擅以巧言蒙圣听,损社稷以自利,内宦掌外事,未立寸功,竟列三公之位,止增天下耻笑乎。”

    “乃筑其高台,其名云华,气象万千,奢华备至,王侯府邸,万不及也。云阁阶石,高于禁宫琉顶,岂曰违制,逾越君王,自以圣居,盖大贼欲窃国乎。”

    “贼之家室,乡野敝履,小人得志,五兄封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江门十虎中的几位听得咬牙切齿,武将敛住怒容,低头沉默,陈道政和李纲暗中对视一眼,面有苦色。只有江太师轻松写意地靠在绣榻上,头颅后仰,双眼微闭,浮肿的眼皮突突跳动,两位侍女用篦梳在他苍色头发上梳来梳去。

    江耿忠抬起枯节般的手掌,手指上的玉石扳指晶莹剔透。两名侍女会意,收起篦梳悄然退走。

    江耿忠抬头坐起,苍白长发披在身后,他赤脚站在内堂地面上,腮帮肌肉鼓起一角算是笑容“高凌云大才,笔锋犀利,工笔如刀,昔日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想不到文武全才,能篆出这诛心之言呐!”

    江门之虎们早已忿怒地准备好了言辞,此时趁机上前进言表忠心。

    “干爹,高凌云该杀,儿子愿意随策玄卫前往凤西,将此人的头颅割下了献与干爹!”

    “干爹,慕容凯领兵离原郡,也该是他为干爹效忠的时候了!”

    江耿忠对儿子们的忠言充耳不闻,低头望向阁中,樊岐心领神会,立刻抱拳跪地向前一步“圣公,末将愿领云都卫前往凤西长隆,铲除叛贼高凌云。”

    其余三名将领也争相上前,愿意带兵亲诛叛逆。

    江耿忠笑容便有几声得意,他江门诸将均有杀敌气势,不枉苦心栽培多年。

    客卿穆尚突然从侧门中走出,笑着说道“各位将军心意拳拳,不过此事已有定夺,策玄卫五千黑甲,已经立在凤西城下,统制使鹰王也已横刀立马,高凌云的项上人头,保不了多少时日。”

    干儿和武将们大吃一惊,策玄卫常年驻在云都,什么时候去的凤西难道说此事早已被干爹和穆先生察觉,心下顿觉寒意森森,心有戚戚然。

    高凌云昔日也是太师麾下爱将,委以长隆郡金戈卫重任,却没想到此人竟是另外一番面目,连高凌云都心怀异志,天下安有可信之人

    他们深知圣公表面上笑容可掬,但内心中怒火早已如岩浆喷涌,逸散出来能烧掉整座乘云阁。没见陈道政和李纲两个老狐狸,畏缩低着头连话也没敢说吗

    江太师安坐在云锦绣塌上,干枯的脸在阴鸷笑容中更显老树皮斑驳。

    “他们的举动,吾早已料到,穆先生为我出谋划策,认为可以撒开大网,捕到真正的大鱼。可没想到,大鱼没有逮到,高凌云却跳了进来。”

    “年暮老贼果然是极其滑溜,嗅到半点风吹草动便做了缩头乌龟,只把高凌云推出来当了替死鬼!”

    说完这番话,江太师像是散尽了全身的力气,背靠塌枕,眼神空洞,他的声音嘶哑缓慢地从口中吐出“这一轮,还是吾输掉了,他用我的人来反对我,这一招十分高明,咳咳咳咳!……”

    这个时候,也只有穆先生敢站出来宽慰江太师,他双手抱拳,长揖一礼道“圣公,并非是那人高明,而是高凌云藏得深,谁能知晓此人表面恭顺,实则包藏祸心。”

    江太师拂手摇头“穆先生不必宽慰于我,输了便是输了,高凌云死不足惜,却要拉上金戈卫的三万将士给他陪葬。没想到九曲关姓林的那个小家伙倒是挺安稳,这些不识好歹的蚂蚱,该蹦跶的没有蹦跶,不该蹦跶的,却跳了出来。”

    穆先生默不作声,他在等待太师的决断,在这种形势已经明朗的大事上,他不需要意见参谋,只有他老人家凭借好恶乾纲独断。

    “传令,命九曲关总镇林祈年亲率所部一千人,与策玄卫汇合,共同参与讨伐金戈卫叛兵。”

    太监干儿们疑惑不解“干爹,既然是讨伐,叫他只带一千人顶什么用倒不如抽调他九曲关大部分的兵力,让他与金戈卫相互消耗,正好也能试出他是真忠诚,还是假忠诚。”

    江耿忠出乎意料地摇摇头“林祈年还有用,如今已经折了一个左毅卫,又折了一个金戈卫,吾可不能把我大周的兵马都折进去。强陈在侧,虎视眈眈,我大周兵锋自相戕杀,于国体有害。叫那林祈年带兵过去,不是让他参与讨伐,而是让他看看,吾手中真正的利器策玄卫,也算是杀鸡儆猴,教他看看起兵造反的下场!”

    太监们闻言,马屁如潮地献上“还是干爹统筹全局想得全面,不似我等鼠目寸光。”

    “干爹这是在给这林祈年机会,警告他莫要像高凌云这般不识好歹,他若知趣就应当感恩戴德。”

    江耿忠双臂张开靠在锦榻上,听得身边的这些阿谀之词,脸上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受用表情,只是暗黄眼白中的眸子中的愈发缩小,仿佛穿透了这座乘云阁,看到了不远处某些人的所思所想,或者是焦躁丑态。

    ……

    凤西南城墙上,高凌云的银甲上沾满了褐色血污,遥望不远处的敌军军阵,策玄卫黑甲军居中,骁果卫分为两阵集结两侧,三支军阵错落分布为菱形,仿佛三把锋利的尖刀。

    这三支军阵中,属策玄卫最为强悍,两次攻城以强弓劲弩进行压制,给他麾下的将士造成严重伤亡。

    他身后的四名将军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伤,却依然坚守在城头上。将士们受挫之后士气跌落,就连将领们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愁绪。

    高凌云望向更远的地方,东陵郡的琳琅卫如果能够相助,发兵攻打离原郡减轻他的压力,他或许还可以搏命一击,反败为胜。但到如今对方还没有动静,过了今日大势已去,他已经对窦氏不抱任何幻想,也只能领着这三万兄弟们孤军奋战。

    一名掌管辎重粮草的将领在他耳边低声说“大将军,凤西城内粮草不足,不利于兄弟们原地坚守,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第一百零九章 高将军退走凤西城
    高凌云沉默,只是抬起手臂挥了挥。

    他对身后几位镇将军说话“各位跟我到城楼议事堂中来,商议一下如何退敌。”

    议事堂内狼藉一片,门扇倾倒,窗户破败,圈椅横七竖八翻倒在地。

    高凌云自攻进城后,就没有休息过一刻,此刻双眼中布满了血丝,身边裨将从地上翻起一把椅子,请将军坐下。

    其余将领在满地狼藉中找出一处下脚地,便站立不动,抬头望向大将军。

    高凌云则望向众人,气势依然从容,问道“各位可有退敌之策”

    将领们霎时沉默,相互之间试探眼色,其中一名将领斗胆上前,拱手进言“大将军,末将以为,凤西不可守。”

    高凌云眼眸闪动,回问道“为何”

    “大将军容禀,凤西城墙破败,自从被陈兵攻破后,三年多来没有得到完整修复,如今又被我们攻破,城防已经是雪上加霜,城头上滚石檑木稀缺,不易防守。”

    高凌云将双手垂于膝盖上,悠然长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凤西城不可守,但我们弃城后,又该往何处去”

    几名将军同时向前一步,齐声说道“禀大将军,我们回长隆郡,坚守长隆城!”

    “大将军,长隆是我们的根基,城中有存粮百万石,城防完备,城头上有床弩,火油箭矢,滚石檑木无数。城中百姓也拥戴大将军。如若我们能坚守长隆,就算阉贼把其余边军五卫齐出,也未必能攻得下来。而且……”

    “而且即使守城失败后,还可以撤退到临近蔡国的大山密林深处。”高凌云棱角分明的脸上渗出一丝笑意。

    将领惶恐,连忙低头说道“这也是兄弟们的意思,请大将军恕罪。”

    “给弟兄们找退路,是我这个大将军该做的事情,怎么会责怪于你们。我们也不做那拼死之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各位没有异议,我们今夜就抛下辎重,每人带七天的干粮,放弃凤西,撤回长隆郡。”

    当夜,月色星光皆被乌云遮挡,凤西城西城门城头上火光如群星点缀,西城门大开,大将军率领金戈卫两万五千余众弃城而去。城内的辎重粮草被一场大火烧尽。

    翌日清晨,策玄卫统制使鹰王率先领军入城,铁鹰玄旗高挂在城头上。

    鹰王与慕容凯并肩骑行,放眼望去城内遍地灰烬废墟,经历两次战火的凤西城破败不堪,百姓们衣衫褴褛站在中轴道两侧,满眼凄凉麻木。

    慕容凯在一旁恭维道“鹰王猜测果然不差,高凌云已弃城而去。”

    鹰王的面目藏在面甲内,声音听不出悲喜“凤西城乃是四战之地,宜攻不宜守,比起慕容将军的离原城差太多。要想镇守此地,非强兵悍将不可。”

    慕容凯接话道“左毅卫被人打垮了两次,又要组建两次。今后也不知太师会派何人来镇守经略这凤西城”

    “这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情,自然有太师决断。接下来我们该考虑如何收拾高凌云这丧家之犬。”

    “报!”后方有信使从队伍旁策马冲入城门,来到两位将军后方下马,跪地禀报“统制使大人,有太师传来的军令。”

    “呈上来。”

    信使上前,双手将信呈上。

    鹰王接过信,从面甲上的两个黑窟窿透出视线,将信浏览了一遍,转手递给了慕容凯“慕容将军要退回离原郡了,接下来的仗,由本将军独自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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