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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牛队正手下还是有几个有良心的兵,他们趁着夜间偷偷逃出寨去,跑到山沟里,赶走了几条正在撕扯他尸骨的野狼,把这位伤痕累累的有骨气老兵埋在了青山上。

    ……

    第二日,扁三暂时代替死去的牛朗暂代队正,负责在官道上盘剥过往行人商贩,稍有反抗者,就被哨卡军士杀死,将尸体丢弃于深山之中。

    第三日,如是。曲门寨恶名远扬,曲门和安曲一带的百姓深恶痛绝。

    直至第六日,从官道上来了一对父女,老汉坐在车前赶着牲口,女孩坐在车尾,车上放着被子衣料,都用的是鲜艳的红色,好像是陪嫁的嫁妆。女孩虽然面有枯色,但脸盘看上去很耐看,身条也挺婀娜。

    黑甲扁三觊觎女子美色,便将老汉诬做陈军奸细,提刀杀死在路边。随后将女子劫掠到江校尉营帐中,两人先后数次糟蹋折磨。

    凌晨时分,少女穿着




第六章 仗义每从屠狗辈
    林祈年也没有想到,自己原定计划会被推翻。他在仪山上本来想的是,能在曲门寨校尉刘闯的手下,趁着这次陈国攻周的机会发迹,获得一些军功。

    但没想到曲门寨临时换将,换了江阉子侄这么一个玩意儿。所以他只能在夜里冥思苦想,全盘改变了方针,或许江别鹤能带给他更大的利益。

    身边草席上的容晏发出微微鼾声,林祈年低头看了一眼这家伙,没有仇恨焦心的人真是好,至少可以无忧无虑入睡。

    容晏翻了个身,看到林祈年靠着帐篷木柱坐着,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呢”

    林祈年抱着剑叹气道:“我想吃肉了。”

    “肉哪里来的肉”

    他抬头眨了眨眼睛,看着远处那条在军营中四处游荡的黄狗。

    “你确定真要这么做”容晏也咬唇流出了哈喇子。

    “当然。”

    ……

    林祈年把身上麻衣拆出一团线,将狍子骨头绑到线头上,对着不远处的黄狗扔出去。那狗的鼻子也是真灵,看准骨头迅猛扑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骨头没有腿竟然自己会跑。

    黄狗恼火不已,呜呜地竖起毛发扑着追过去。三番五次之下,它不知自个儿已经跑出曲门寨,周围草木也变得愈发葱茏,不过好歹将那骨头抢在了口中,美滋滋地啃咬起来。

    容晏手中握着一根枯木棒,瞄准黄狗头部,一下子抡了过去,手法快、狠、准,黄狗只发出嗷呜声,便吐出长舌侧躺在地。

    没多大会儿功夫,曲门寨外的山林中燃起篝火,两个年轻人将拆洗好的狗肉分别架在火上烤,很快便有肉香味弥漫在周遭空气中。

    “嗯,好香,经常吃肉的狗味道就是香。”

    容晏双手抓着一根狗腿,啃得满嘴流油,满手也抓得都是油腻。

    “唉,你少吃一点儿,待会儿还有客人呢。”

    容晏略带嘲讽看着林祁年:“咋,你还要请客”

    林祁年抬头满不在乎看了他一眼:“这肉本来就不是请你吃的,叫你沾点儿光就行了,还吃上瘾了。你先在这儿候着,我请客人去。”

    ……

    江别鹤的大帐前,里面隐约传出梦呓声:“嘿,美人儿,来,换个姿势。”

    策玄卫兵卒小六子站在账外,他手中拄着矛枪,身上各处包裹着麻布,有殷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前些天被狗咬得不轻,差点儿死过去。

    他头抵着矛枪杆,渴睡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却摇摇晃晃向前栽倒。他慌忙稳住身子,强打精神睁开眼睛,鼻端却传来一缕肉香,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好香的肉,闻起来比江校尉丢弃的羊腿还要香。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祈年啃着狗肋排从面前走过,这家伙边走边忧愁地说:“烤了一大堆的肉,吃不了怎么办”

    小六子欲上前向林祈年讨一点狗肉吃,但作为策玄卫的自尊,他拉不下脸来去求一个不入流的边军小卒,只好看着肋排消失在面前,这种滋味实在是抓心挠肝——不好受。

    那家伙又绕了回来,口中仍旧啃着肋排,上面的贴骨肉只剩下零星一点,口中说的还是刚才那番话:”烤了一堆肉,吃不了,怎么办要不请人来分享可这个点儿大家伙儿都睡了,吵醒他们不太好。”

    小六子恼怒不已,老子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居然视而不见!

    他发出威严的怒声训斥,但自己听来却有点儿底气不足:“你这兵卒!大半夜不去睡觉,为何在寨中闲逛,当心我禀告大人将你处斩!”

    林祈年既不畏惧,也不恼怒,笑着伸了个懒腰说:“也对,吃饱了是应该去睡觉。”

    他刚走出几步远,小六子急迫的声音传来:“等一下,那个,你真的还有肉”

    他露出了会心的诡笑,转过身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烧烤了猎物,就在官道西边儿树林里,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小六子急躁地舔着下唇,犹豫地说道:“你能不能把肉拿过来给我,我这儿站着岗呢,不能擅离职守。”

    林祈年摇摇头:“我们烧烤的地儿离这儿挺远,等我拿过来肉就冷了,你还是自己过去。吃顿肉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小六子犹豫再三,还是抵挡不了肥肉的诱惑,把矛枪竖在大帐旁,跟在林祈年身后往寨门外走去。

    林祈年自来熟地揽着他的肩膀说:“我告诉你,这肉可香了,我烤的时候都吧嗒吧嗒往火里掉油。”

    “真的”

    “当然。”

    “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

    熊熊篝火映在三人的面庞上,林祈年双手抱着右腿膝盖,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小六子手里拿着两根狗肋排,左一口右一口地撕咬着贴骨肉,吃得那叫香,也不知这小子多久没尝过肉味儿了。

    “好吃吗”

    “嗯,好吃。”

    “好吃多吃点儿,来。”林祈年把一根狗大腿给他递过来。

    小六子也挺争气,两肋排肉一眨眼便消灭干净。容晏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小子,突然觉得他挺可怜。

    吃得满嘴油腥的小六子抬起头来,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第七章 一束狼烟冲天起
    容晏回头看了看这小六子,对林祈年的做法似乎也有些芥蒂:“祈年兄,咱在山上学的都是大气的东西,可你做出来却有些下道,欺负一个老实的军卒有点……”

    林祈年扔掉手中的柴烬撇撇嘴:“我这是在救他的命,只有绑到了我的绳子上,才能活。”

    容晏脊背上泛起一股寒意,明白他这句话的潜台词。

    他将会在乱军之中除掉江别鹤和他手下的策玄卫亲兵,至于曲门寨中的军队,将来如果不向他这边靠拢,估计也是这个下场。

    林祈年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低头兀自说着话:“这两天多注意一下,能找出可靠的人才来组成我们的班底。”

    “是不是人才,这个怎么区分?大抵刘闯校尉之前任用的那些队正,应该可靠吧。”

    “不对。”林祈年抬起手说:“正是这个时候,才是能看清所有人的机会。江别鹤是一颗老鼠屎,关键这颗老鼠屎还是主菜,所以曲门寨这锅烂得不能再烂的汤,能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实在是弥足珍贵。”

    “你打的这个比方,实在是清奇。不过说起来,陈兵要来攻打九曲关,但九曲关的总镇将军是当朝武安公窦信的学生,颇有些将才,如果他能守住九曲关,你所有的如意算盘不就打空了吗?”

    “守不住的。”他抬头叹了口气:“陈国这次声势很壮,也志在必得。况且周军军制中有诸多弊病,守不住,被攻破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祈年兄,”容晏生起了抬杠的心思,伸手折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比划:“如果你是陈国大将,让你来攻九曲关,你会怎么做?”

    他低着头闭目推演说:“率领大军叩关,表面上进行佯攻,另率一支小精锐骨干队伍,不需要多,只要一两千人,从小道绕过九曲关直接来攻曲门寨,拿下曲门寨就等于断了周军的粮草,不用多少时日,九曲关不攻自破。”

    “只是,有这样的小道能绕过九曲关吗?如果有,九曲关守将这么可能不知道?”

    林祁年笃定地点点头:“有,只是非常隐蔽,也非常难走,要走大部队是不可能的,会惊动九曲关,但千把人的队伍是可以过来的。”

    容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天,你已经把曲门地区的地形都摸透了?”

    “嗯,如果刘闯校尉还在的话,他们也许拿不下曲门寨,就算能拿下,也会付出惨痛代价,但是现在换成江家的这位侄子,曲门寨手到擒来。”

    两人唏嘘不已,便开始对月沉思,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他们也许期待,也许紧张,两个小兵终究是起不上作用的。林祈年本来就没想起什么作用,他只是期望能在接下来的这种乱局中,能混水摸鱼。

    “糟了!”容晏一拍大腿从地上跳起来。

    林祈年抬头望着他:“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陈兵攻破九曲关,曲门寨,长驱直入,首当其冲的便是安曲县!我的父王和你的姨娘,还有妙妙可都在王府,我们得赶快写信通知他们才行!”

    林祈年会心笑道:“你现在能想到这个,还不算笨。我们临来之前,我已经给姨娘留了一份信,通知他们转移到安曲县南面的深山老林中,看似还并不稳妥,明天再给他们修书一封,晓以利害,这样他们就会行动了。”

    两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聊到后半夜,才起身把地上的篝火熄灭,用剑在附近挖了一个坑,把灰烬和狗皮全埋了进去,相伴着一路回到曲门寨。

    ……

    等到了第三日,江校尉才发觉自己的狗失踪,摇头晃脑地在军帐附近寻找,又质问在门口站岗的小六子:“呔,你看见本校尉的狗没有!”

    小六子经过这两天的内心折磨,多少练出了一点儿心理素质,虽然胸腔中心脏嗵嗵跳个不停,表面上却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禀告校尉大人,没有,这狗可能是在附近山林中贪玩,一时没有归来。”

    “胡扯!我这狗从来不会往远处跑!”江校尉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小六子心惊肉跳,抽搐的脸颊差点将自己出卖,但好歹熬过了这一关。

    江别鹤开始发动军寨中所有人,给他满山遍野找狗。林祁年和容晏心照不宣地使了个眼色,也混进找狗的队伍中应付差事。

    曲门寨的士兵散落在曲门一带的山林里,口中发出‘啧啧啧、叭叭叭’呼唤的声音。

    寨中只留下了策玄卫亲兵,就连史江宋横这些中层军官,都被江别鹤的叫骂声驱赶出来,加入了寻狗的队列中。

    这个早春的四月初有些奇怪,山里没有任何风,有些披甲身子虚一点儿的士兵,在斑驳洒在林间微醺日光的照射下,额头上还是渗出了一丝汗。当他们依着大树用袖口擦拭汗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北方天际有一束青灰发黄的烟柱冉冉升上了天空。

    “是狼烟!九曲关有战事!”

    林祈年和容晏望着远方的狼烟,没有其他军士的震惊。他预料到的事情终于变成现实,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丝丝的窃喜。

    接下来才是需要我表演的舞台,战争狂热者的内心都是这么想的。林祈年并不狂热,但他需要战争来给自己提供机会。

    江校尉身边的老者,太师府上的客卿老卢,站在大帐外手搭凉棚遥望天边升起的狼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少爷,要打仗了。”



第八章 八百劲旅出密林
    兵卒们把粮食草料装了四十马车,车后辕插上营旗,分为两队并排往官道而去。

    远处奔来两匹健马,马蹄在官道上踏起阵阵烟尘,马背上是九曲关往岭南传信的信使,身后背着三面金色皇旗,遇到这种边关急报,沿途各个关卡需迅速放行,不得有误。

    “边关告急!速速让开!”

    运粮队伍连忙排列至官道右侧,让信使先行通过。

    边关急报的到来,也坐实了陈国大军叩关的消息,众人心中再也生不出一丝侥幸。

    林祈年站在营寨角落里,从排墙木柱缝隙中看着远去的车队,他估算了一下,军寨每次送去的粮草,足够九曲关半个月的用度。如果陈兵没有找到那条小路,强行硬攻,需要付出惨痛代价,九曲关也能坚持三四个月的时间。但若陈国精兵能找到小路,直奔曲门寨而来,就算九曲关得到这一次十五天的补给,半个月后粮草断绝,军心大乱,九曲关不消一个月便会沦陷。

    但是他没有想到另一种更坏的情况。

    容晏踱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宋横和史江这两个人不错,虽然自江别鹤到来后,营中大小集训皆已驰废,但两人皆在凌晨时分披甲,在校场上敛声静气苦练刀枪。还有几个兵卒,也各自在黄昏时分,跑到附近林中苦练,也许是家传的微末技艺,怕别人偷学了去。至于其余人等,他们早已得过且过,甚至还有几个军官,协助黑甲兵抢劫百姓财物。”

    林祈年回头笑望着容晏说:“这么说来,咱们曲门寨还是有几个人才的。”

    “人才,谈不上。”容晏悲观摇头:“那几个兵卒,能独善其身尚可,但是宋横和史江,两人身为队正,独善其身那便是不负责任吧。”

    “主将才是一支军队的魂魄,至于中层骨干,他们虽能起到一丝作用,但眼下这种情况,能独善其身已经很不错了。”

    林祁年不再言语,眼睛只看着运粮队伍的末队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只剩下绿树黄草形成明暗交错的轮廓,沿着曲门大大小小的山坡蔓延。

    ……

    运粮队伍本该是凌晨时分装车出发,下午到达九曲关卸粮,归来路上轻车快行,不消天黑就能赶回曲门寨。

    可今日上午,全体官兵都被派去给江别鹤找狗,等到下午未时才开始装车运送,一路上停停顿顿,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天幕已经完全漆黑。

    夜空中萦绕着一团又一团的黑云,只有几颗孤星躲藏在深蓝中,前方的路均是两山夹道,树木郁郁葱葱,使得眼前更加伸手不见五指。史江只得下令士兵点起火把,继续向前赶路,只是这茫茫黑暗中的明火,在这连绵几十里的曲门山林中,就变成了耀眼的信号,指路的明灯。

    距离运粮队伍不足五里的山丘林中,一支精锐军队在林中穿行,八百士卒列队严谨,没有一人发出低声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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