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宋队正,你先忍忍,等我们离开此地,就把你松绑。”
众人打着马儿沿着官道并行疾奔,跑出五六里路后,才放缓了速度。林祈年抬头看向右方的山峰,山峰的南麓是植被覆盖的缓长坡度,北面是险峻的悬崖峭壁。他抬起马鞭指着这山峰问道:“这座鹰头山应该是曲门地区海拔最高的山峰吧站在山顶上是否能够看到曲门寨全貌”
史江不明白他嘴里所说的海拔是什么意思,自动过滤掉这个词,点点头说:“没错,这里是能够看到曲门寨,你难道想上去看戏”
“当然,我们设计好的陷阱,当然要亲眼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就看大家伙儿愿不愿意跟我上去。”
史江眯起了眼,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容晏咧嘴一笑,好似心照不宣;那四位军士相互对视后,眼睛中冒出兴奋的火星;就连被捆成粽子横放在马上的宋横,嘴里咬着麻布也使劲儿挤着眼睛。
林祈年拽掉了他口中的麻布,宋横脑门儿上暴起青筋忿怒地说:“臭小子,快把我松开,我保证不打死你。”
林祈年笑笑:“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更不敢放松你。”
宋横恼火地唾了两口,却也无可奈何。
“南麓坡度稍缓,我们打着马上去。”
史江拱手说道:“也好,就让我看看你小子的布置能有多少猎物中套。”
……
时至中午,乐忧率领的陈国八百精兵接近了曲门寨,他谨慎地把部队隐匿于曲门寨斜对面的山林中,远远地仔细查看了一番。
“奇怪,这么大的军寨,怎么半点儿动静没有”
偏将葛松立马在他旁边,低声说道:“如此静寂,只能有两个可能。”
乐忧偏了偏头:“但说。”
“要么,曲门寨高度戒备,
第十二章 火烧粮寨,漫卷西风
两名士兵闯进了江别鹤遗弃的大帐,翻动了一些散乱的文书。其中一名士卒的脚绊断了横在地上的丝线,木柱上的火把掉落下来,落入稻草中火焰燃起,稻草下方的油渠瞬间燃起大火,沿着沟渠迅速蔓延而出。
一名站在粮屯前的士兵准备掏出钢刀,将竹编屯围刺破,流出一些粮食灌满干粮袋。他刚把刀刺入,脚便趔趄着踩到了油沟里,抬脚一看,步靴上沾满了黑色油污。
转瞬间火焰从他背后扑来,从油沟中掠出一道长长的火线,转瞬间将他吞没,士兵周身背着熊熊的火舌扑在地上嘶嚎打滚。
两名军士掀开了火油库覆盖的油麻布,登时看见那几摞装油的木桶上被凿出窟窿,黑色油污从中汨汨流出,显然已经流尽。
两名军士醒悟过来,疾叫出声:“快撤!有埋伏!”
但他们的警告声已然来迟,进寨的士兵们触碰了多处机关,火把掉入稻草中,继而点燃了油渠,火焰沿着营寨排墙升腾而起。被火点燃的石油流速更快,顺着沟渠汇聚到军寨大门,倾流至两丈宽的陷坑中,将下方的稻草与木刺点燃,火焰炙烤着上方的木排桥。
“快!快撤!”偏将葛松拽紧马头高喊出声,马匹被烈烈火焰惊吓,喷吐着白气四蹄在原地不停打转。
“乐将军!快走!”
乐忧一时间晃了神,抬头看到寨中四起的大火,连忙跳到马上,一边打马往寨门口奔去,一边回身疾喊:“快!都往寨门外跑!快撤!”
入寨未深的兵卒们奔跑踩着木排冲出,陷坑底部的火焰已经点燃了这简易木桥,但凡从上面跑过的人,下裳均被火燎点燃,跑出寨门后打着滚儿从山坡上滚下去。
乐忧并没有急于逃生,他的八百军健还在寨中各处,他勒着马缰嘶声大吼:“都磨磨蹭蹭的等什么!撒开腿他娘的给我跑!”
“马队!都给我冲出去!”
几十名骑兵紧勒着马缰,那些马儿对烈火恐惧万分,军士们只好抽出钢刀,反身猛刺马背,吃痛的骏马狂奔踏着木排冲出。
被火焰烧烤的木排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裂响,马队最后的几匹马踩踏受力,木排从中间喀嚓断成两半,两匹马落入烈火中痛苦难当,嘶叫不止!
其中一名骑兵从马背上跳起,跨出陷坑,他的脊背上飘荡着黄色火焰,面庞因痛苦而狰狞恶嚎,摔倒身体在土坡上翻滚而下。几名军士冲上来扑打身上的火焰,此人趴伏在地上还有微弱气息。
他的同袍却不像他这般幸运,马儿摔落蹭在坑壁上挤住了他的腿,求生欲让他双手死死抓着坑壁边缘,在痛苦叫声中伸出手,希望有人来拉他一把。但他的双手就这样凝固在了黄土中,直至火焰蔓延而上,连同手掌烧成了一团乌黑,那漆黑焦脸上眼眶中依然有光亮。
副将葛松已领着骑兵队冲出了营门,但乐忧和一部分士兵还留在寨里,眼看得肆虐的烈火越烧越旺,再加上春季干燥,山中有猎猎疾风,那寨墙上燃起的烈火,被风卷过官道,将对面山上的树木都烧着了,留在营中的人更如在火焰地狱中那般痛苦。
乐忧把嗓子都喊哑了,好歹有百十名士兵往寨门跑来,却在大火肆虐的营门陷坑处逼停了脚步。
葛松在木墙外对着乐忧大喊:“将军,快!快出来!”
他一面指挥逃出生天的军士:“快!砍树扎排!快点儿!”
乐忧对着寨子中慌乱的士兵们疾喊道:“快,找东西,找檑木!把陷坑给我填满!”
他从马上跳下来,闪避着熊熊烈火和烧裂倒塌的营帐,跑到校场中央,双掌在一人难以合抱的旗杆上猛击了两下,弯身下腰,抱着旗杆发出一声虎吼,竟把那旗杆从龟裂的地面中拔了出来。
他扛着旗杆冲到寨门前,将其推倒横跨在陷坑两岸,众多士兵抱来了尚未烧着的檑木,扔在陷坑中,将火势稍微压下了一些。
乐忧一个个地推着踟躇不决的士卒:“快!快!从独木桥上跑过去!”
有些军士从旗杆上疾冲而过,有些士兵掉落进陷坑中,但有檑木垫脚,能忍着烧灼的疼痛趴在土墙上翻跳而出。
“将军!火势越来越大了,你赶快出来!”
大火将他的白披风烧成了一片短焦布,脸颊又干又疼好似结成了硬痂。乐忧翻身上马,挥起马鞭在马臀上用力一击,那青骓马嘶叫出声撒蹄助跑,奔到营寨门口四蹄朝空,从过桥兵士的头顶上飞奔了过去。
新的木排桥终于扎好,代替旗杆覆盖在陷坑上方,士卒们才得以迅速奔跑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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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以短制长,忍痛弃车
这位宋横队正可不是易于的主,以前在曲门寨中,只有他绑别人的份儿,哪有人敢来绑他,如今被林祈年绑了一路,怎么可能不动怒。
史江连忙上来劝架:“这怎么啦这是,怎么还要动手如今咱应该逃命追上队伍才是。”
“你给我让开!”
林祈年将长剑拔出,横在手中,笑带微嘲说:“还是算了吧,你身为队正,输给一个小兵,会很没面子的。”
“我去你的!”宋横恼意更甚,用槊杆在史江的胸口上横拍,使得和事佬一个屁蹲坐倒在地。
四名军士连忙躲闪开去,他们眼角带着兴奋,围观意图很大。
容晏抱着剑鞘站在一旁,没好气地嘟囔说:“都吃得太饱!”
宋横一个飞跃,槊首平稳地朝林祈年刺来,他抬剑急架,连忙后退了几个身位。马槊去势已老,紧接着一个横抡,林祈年侧腿蹲下用剑架过,一尺多长的槊锋扫中荆棘树,切出碗口粗的断茬,枝叶哗啦一声倒下往山下滚去。
几个招架间林祈年被迫到下山位置,宋横挥槊下劈,他只得侧身避过大树,那槊尖在树身上豁出白皮口子。他在荒草间翻滚着前冲,近身至宋横二尺之内,挥剑去斩他的腿。
宋横瞬间收槊挺立,将青铜槊纂贯入泥土中,宽刃剑斩在槊杆上发出金铁交击声,震得他虎口发麻,遂收剑改劈为刺。宋横猛踢槊杆,直将泥石射出劈头盖脸朝林祈年如雨点般击来,他急忙挥剑将脸前碎石扫去。
林祈年再次前扑接近,宋横将槊尾朝他胸前点来。他纵身一跃拔地而起,双脚在槊杆上一点,再次拔高,挥剑向下劈斩,直看得史江和军士们心惊肉跳,这比武切磋怎么和生死格斗一般凶险。
宋横扬槊上刺,却没料林祈年只是虚晃一剑,从他头顶翻过,槊首险之又险划破了他的衣衫,麻线纷纷扬扬散落在空中。
林祈年落地,转瞬间二人攻守移位,林祈年处于坡上,宋横处于坡下。两人各执锋芒,四目相对。
史江趁这个机会,连忙又拍拍屁股上来劝架:“算了,别打了,你二人平分秋色,各自收手。”
“让开!”
林祈年挺剑下扑,顺便将史江扛倒在地,又摔了个屁蹲。
宋横借兵器长势,把个马槊使得如银枪一般利索,在林祈年身遭抖出几个枪花,使他一时不能近身。
林祈年大开大阖,挥剑斩槊,直击出一片火花,但是宋横膂力惊人,那槊杆在他手中始终稳平,槊首不离林祈年周身要害。
宋横极力要夺回上风,来了几个突刺。林祈年后退避其锋芒,对方冲势愈猛,那槊首破甲尖直逼他的胸膛。林祁年横剑抵住疾速后退,觑得一个空当,瞬间抽身用剑格偏槊首。宋横冲势不减,八棱槊首瞬间刺入槐木,从另一头穿出,嗡声震响,把个槐树初春好不容易生出的嫩叶,抖落了个精光。
林祈年纵身跃起,挥剑下拍,击打在槊杆上嗡嗡作响,又有嫩叶飘落下来。
宋横右手虎口震颤,拿捏不住,慌忙拿左手来抓住槊杆,林祈年的剑却已抵近他的咽喉。
望着脸前锈蚀的剑锋,他一时有些失神,没想到自己会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还是这样一把生锈的钝剑。
林祈年将剑收回到剑鞘中,笑着说:“槊术练得不错,但是我的破槊法更牛。”
宋横惊诧不已:“你这小子,怎么还有夸自己的!”
他挺胸傲然道:“我练得好,为什么不能自夸。”
林祈年也暗自惊喜,想不到大周的基层军官中居然有如此武艺高的人,果然也应了那句话,高手出自民间,虽然比不得他这仪山上的高徒,但做一员武将已经绰绰有余。
宋横把槊放到马背上,回头有些不忿地说:“这山上林木葱茏,马槊施展不开,回头到了空地上,宋某再领教你的手段。”
林祈年也不嫌事儿大,一边拉着马往山下走去,往身后抛出话来:“两军对垒,本就无视地形障碍,难道说敌军冲到山上,你就不会打仗了?”
宋横黄脸微微泛红,懊恼地伸手攥紧了槊杆,随后又松了开来。
“……”
史江瘸着腿经过他身边,手坠着下巴上几缕稀疏的胡须,目视林祈年的背影,刻意点点头说:“这小子不错,除了嘴欠,不谦虚之外,也没啥大毛病。”
宋横在他身后骂:“死瘸子,好好走你的路罢!”
史江一听这话,想要扭头骂回来,脚下却踩中了松滑的落叶,又摔了个屁蹲,整个人像坐山车一般向山坡下滑去。
“哎!吆!!快拉住我!快,小林子!”
史江惊叫不止,眼见得双腿分叉,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朝他迅速接近。
林祈年也不回头,从腰间铮声拔出剑,往他身上一刺,剑锋穿透革甲后裆,牢牢地将他钉在地上。
史江长喘大气,目眩不已,那粗粝槐干离他的裤裆只有两指,两腿就这样骑在上面,真是惊险万分。
他抬头恼怒地指着林祈年骂道:“你这小子,
第十四章 十万大军入曲门
林祈年眼角微微抖动了一下,这是舍命不舍财啊,但凡世代功勋豪门,都不会有这样的做派,瞧这江别鹤,倒像是个暴发户子弟。
站在马车边的亲兵队长扁三,当即把马鞭捏在手里指挥:“听见了吗!丢掉马车,把少爷的家具物件儿都给我抬出来!若是少了一样儿,哼,仔细你们的皮肉!”
他恣意昂扬地回过头,在林祈年等七人身上扫视而过,当看到坐在马上的宋横时,眼角中流露讥讽,逐渐扩大到整个脸面,连蜈蚣疤纹都带着九分嘲笑。
“哟!这不是宋大英雄吗?你不是要死守营寨吗?”
“你咋跑出来了?你当初不是豪言壮语要与营寨共存亡吗?”
“敢情是在我们跟前儿作秀呢!啊!哈啊哈!”
扁三笑容扭曲地抬起马鞭:
“别以为出来装个二,就可以获得江少爷青睐,你这样的给他老人家舔鞋都不配!”
一干策玄卫亲兵都跟着扁三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六子本来也笑了两声,但一看林祈年面色不善,硬生生把笑意憋住,讪讪地低头看着地面。
“你!”
马上的宋横面色涨红,气得胡须抖动,下意识攥紧了马槊挺身欲刺。林祈年忙从马上侧过身抓住了槊杆,压低声音说:“暂且忍耐,等到合适时机,必教其死无葬身之地。”
扁三收住笑声冷哼一声:“咋,还想杀我,冒犯策玄卫,等同冒犯太师!只怕你那三脚猫功夫,也不是我的对手!”
宋横手握着槊杆颤抖不止,林祈年却死死攥住后端,容晏贴近他的马头,拽住了马缰,生怕这暴躁的青马载着主人冲过去。
扁三挥舞马鞭驱赶着士卒们远去,宋横这才把怒意忍下来,林祈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策马向前,七人拉开一段距离,遥遥跟在队伍后方。
第二日午时,曲门一带的山火蔓延了五六个山头。放眼过去,起伏的丘陵曲线一片焦黑,山头上的灰烬中躺着些许动物的焦尸。如今肆虐的火线依然在天尽头升腾跳跃着,火焰上方空气荡涤着波纹,浓厚的黑灰烟雾随着劲风往西南方向缭绕。
九曲关通往曲门的官道山谷间,有数千面黑色旌旗招展,最前面的大纛上赫然印着斗大的篆体白字,‘冉’!
前锋营的马队绵延在曲折的官道上,前队已经接近了曲门寨,后队却还在二里地之外的山谷里。紧跟着前锋营是中军所在,前方几十匹马交替并列而行,后方帅旗大纛逆着横风前进。
十几名重甲将领尾随簇拥着一匹白马,马上将军头戴铜冠,身着青色文士袍,只在腹部裹着黄铜护腹兽镜,两臂腕处也有精钢护臂。
此人面容清矍,精气神并重,胡须青黑柔顺,竟比那少女的青丝更有光泽。
这便是陈国名将冉秋,战功卓著,受封为武侯。
他抬头仰望天空,澄蓝的天幕中有黑色的絮状物在飘荡,这些燃烧后的灰烬慢慢地飘落下来,即将落到他的肩头,却仿佛被气流扰动荡开,掉落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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