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沈水笑道:“我年纪越大,越是糊涂,越是胆小怕事,幸亏你二人提醒了我。我当初创立狂蜂军是为了什么不正是要与这群老家伙们算账吗”
说话间,马
九十五 血池地狱经
沈水另有要事在身,遂与形骸、扶贺分别。扶贺对形骸说道:“真辛苦你啦,这几天当真长得要命。”
形骸叹道:“我也是无可奈何,谁让我与你结契了呢”
扶贺啐道:“结契之后,白得我这么个漂亮女伴,你还满口抱怨,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于是两人再度上路,依照沈水指点,行向那外道群山处。
约赶了十里路,形骸疑心越来越大,说道:“这罪兽门如此神秘,为何沈水公爵会知道他们的底细”
扶贺道:“你别瞎猜疑,大人她胸中包罗万象,又掌控了许多刺探隐情的帮派,自然像无所不知了。”
形骸道:“此事极为反常。你想想,若敌人当真是行事狡诈之辈,早该把海梁派一把火烧了,一旦如此,证据全无,魂魄惊逃,咱们要查也无从查起。如今这情形,就像敌人故意留下来似的。”
扶贺瞪大双眼,道:“你什么意思是有人故意引咱们去绝路”
形骸道:“不错,魏风失踪,立即有那徐寇出现,指引你我。眼下这海梁派命案,又是沈大人替我们....”
扶贺恼道:“我不许你再说大人半点不好!你没半点真凭实据,为何污人清白”
形骸愕然道:“世道险恶,若事事都要有凭有据,咱们连怎么死的都糊里糊涂。狂蜂军中,亲眼见过庇护院罪恶的又有多少大伙儿还不是与之抗争,勇猛杀敌么”
扶贺露出尖牙,道:“大人她一手抚养我、照顾我至今,待我又像父亲,又像母亲,等我长大后,又将统军大权交给了我,半点不求回报。你单凭几个模模糊糊、含含混混的疑点,便想定她的罪,让咱们反她海梁派之所以没被烧了,是敌人被秽留吓跑,不敢返回。大人看出那凶手身份,到你这里,反而成了她的过错”
形骸道:“你忘了沈铸么他似被人迷住了魂,才带所有军官赴宴而送命。沈铸似是沈水公爵的徒子徒孙....”
扶贺嚷道:“沈铸沈铸自来好酒,常常一边吸血,一边喝得酩酊大醉,他醉酒犯浑,也不是..不是头一次了。总而言之,若无铁证,单凭一面之词,我绝不会对大人有半点不敬之意。”
形骸心想:“扶贺将沈水视作神明,不容任何人污蔑,恰似当初我对梦儿。我还是莫与她争了,但愿那不过是我胡思乱想。”
扶贺见他闷声不响,歉然道:“行海,我不该这般凶你,你生我气了么”
形骸摇头道:“本仙胸襟似海,怎会与小女子计较”
扶贺笑道:“你还说不计较这话捧了自己,又把我给瞧小了。”形骸笑了一声,两人复又和睦如初。
绕了小半天,终于到了那外道群山,山体大抵呈褐色,山间稀稀拉拉地长着树木,树上也是黄叶稀疏,不断飘落在地,众山峰高高低低,有些高的约三百丈,低的也在百丈左右。群山险峻,半空中浮着白雾,白雾中又似有一抹血红。
步入这山谷之后,扶贺回想沈水描述的路途方位,找到一条树林见的山道,顺着山道,翻过五个山头,隐约见到了那“红头峰”,此峰拔地而起,最为巍峨,南险北缓,大雾缭绕,确是群山之首。
他们站在另一座山峰上,细看红头峰景象。红头峰山脚下,隐约可见数个村庄,远近分布,村中有早起的鬼魂,已在劳作忙碌。
扶贺道:“大人说要咱们多看看,谋后而定,不如先潜入那村庄”
形骸道:“好。”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一村子,避开鬼魂视线,以他们高明的身法,众鬼魂一无所知。
村中各家各户的院子里,皆竖着一座雕像,那雕像乃是一手持尖刀的邪神,正刺入一小人儿体内,那小人皱眉张嘴,浑身染血。这雕像做工粗糙,可也颇为传神。
形骸低声道:“好个流毒深远的邪教!这些山下村庄只怕受尽了罪兽派荼毒,身心皆已污秽不堪。”
便在这时,脚步声咔嚓咔嚓,有两个戴着大笠帽、穿短僧袍、踏黄草鞋的僧人,抬着一浑身是血的鬼魂快步跑来。那鬼魂脑袋朝天,神色呆滞,嘴里喃喃说着什么。那是山地蛮语,形骸也听不懂。
扶贺轻声道:“他在说‘谢谢’。”
形骸见他遍体鳞伤,像是曾被人刮下三层血肉,心下惊怒:“罪兽派非但折磨鬼魂,还令他们丧魂落魄,神志不清,口吐感激之词这比杀了这些鬼魂更残酷数倍。”
众村民大声吆喝,互相招呼,聚在那两个僧人面前。僧人将受过酷刑的鬼魂交给村民,漠然说了几句话,众村民接连磕头,大声诵经。
扶贺又道:“他们在颂扬这些僧人的功德。”
形骸道:“他们不明白么若歌颂得越起劲,落在他们身上的折磨便会越厉害。”世间宗教皆以福祉为诱饵,以神罚为后盾,以此蛊惑人心。古今众多教义,鼓吹惩罚折磨的,远比带来福音的更易于令教徒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一女鬼向那两个僧人提问
九十六 下手迟两分
形骸道:“被发现了!”
眨眼间,下方众僧各取暗器,朝形骸、扶贺扔来,若无暗器的,则将动刑的尖刀利剑掷出。暗器铺天盖地,密如暴雨,来势着实快极。
形骸略一凝神,右手青阳剑好似鲜花盛开、花瓣纷扬,霎时刺出数十剑,将暗器悉数挑落。扶贺指着一黑豹佛像背后,道:“躲到后头去!”
两人跳下横梁,落在佛像肩上。众僧不敢对佛像不敬,攻势就此消停。形骸道:“一群妖僧,休得猖狂!狂蜂军的大仇,山中百姓的惨痛,就此一齐清算吧!”说话时闪身跃落大殿中央。扶贺喊道:“行海,莫下死手!先问清楚了。”
众僧先前见形骸那一剑刺落漫天暗器,知他身手高超,倒也有些退缩。其中有一最勇壮的和尚大吼一声,一拳打向形骸,有如山崩地裂。形骸使遁梦式,手指一拨,此人身子失衡,往前跌跌撞撞地一冲,砰地轰响,将地面打穿一洞。形骸再使心灵剑诀,在和尚背后一点,和尚转了个圈,闷头昏倒。
扶贺只听众僧骇然喊道:“啊!礼拜罗汉!礼拜罗汉被他两招打倒了!”“此人定是亡神信徒!是亡神派来灭亡咱们的!”她心想:“罪兽派并非崇拜亡神,而是...而是亡神的对头”
形骸不懂众僧语言,但瞧出这群未曾兽变的僧众之中,那勇壮和尚身手最强。此人一败,其余和尚都朝外退去,只不过仍然包围形骸。
此时,方才饮血的兽变众僧猛攻而至,其中一虎面僧一爪抓往形骸头顶。形骸左掌变出一面大盾,封住此爪,手臂一震,只感到敌人力气巨大,好似攻城的巨木槌。形骸道:“那就比比力气好了!”左臂往外一推,虎面僧怒吼一声,远远摔出,撞在一座大佛像上,令佛像摇摇欲坠。
形骸心道:“似乎这些兽变老僧皆胜过扶贺一筹!我不可太过冒进,还需留神扶贺。”回头一瞧,扶贺已小心藏在某处。
陡然间,七个兽变僧朝他疾冲,一眨眼已在形骸身后,再转身一招“饿虎扑食”。形骸转动青阳剑,烈焰好似月轮,兽变僧抵受不住,哀嚎着避开火焰。形骸再一横斩,一面绿炎火墙豁然升空,挡住他们来路。他若要杀人,早已用青阳法身尽取七僧性命,但一来怕冥虎风剑反噬,故而留几分余力;二来听扶贺之劝,不愿痛下杀手。
那蝠首掌门僧吱吱尖叫,张嘴一呼,形骸感到尖声如刀,仿佛从耳朵里直钻向五脏六腑。他口鼻流血,已受内伤,心想:“这老僧远胜同门!几乎与狱万、谢无伤相当了!若换做扶贺,这一声已杀害了她。”
好在这尖鸣功夫只对准形骸一人,他不等蝠首僧再开口,使出青阳法身,一道火剑芒从天而降,呼地一声,老僧遍体燃烧。
扶贺又急道:“不可以,快饶了他性命!”
话音未落,那老僧身子乱颤,忽然变作百千蝙蝠,如狂风般卷向形骸,每一只蝙蝠皆眼现红光,露出尖牙。形骸此刻发如火焰,身披火衣,拍出一掌,一团烈焰烧去。蝙蝠登时散开,这一掌只烧死小半。
众蝙蝠绕形骸后方,须臾间,蝠首老僧从其中一蝙蝠体内现形,掌中黑血如瀑,朝形骸打来。形骸不躲不闪,单掌轻轻挥动,像是拍打一团飞蛾一般,将黑血在半空中烧尽。他察觉那黑血中含有极凄厉的怨恨,若非青阳法身令他意志一时堪比巨巫,早已被这怨恨吞没。
突然,形骸左臂猛地一跳,正是冥虎风剑发作的前兆,形骸大骇,知道非立即分出胜负不可,青阳剑一刺,剑芒闪烁,蝠首老僧胸口中剑,惨叫一声,鲜血狂喷。形骸急忙收去青阳法身,再小心翼翼地收摄真气,稳固内息,见那蝠首老僧伏在地上,已然变回了人面。
殿中僧人大声惊呼,神色惶急。那些兽变僧被火墙挡住去路,急得哇哇直叫,瞧来似打算冒死闯过火墙。扶贺从藏身处钻出,跑到形骸身边,对蝠首老僧说道:“我们不会杀你,快让你同门变回原样!”
蝠首老僧低声道:“兽变...之后,理智全无,不然....我们也不会与你们...动手。”
扶贺回过身,见兽变僧已冲入火焰中,顷刻间浑身烈火熊熊,饶是他们真气深厚,体魄雄壮,也被烧得惨痛异常,性命已在呼吸之间。扶贺道:“行海,快熄灭那火!”
形骸道:“一群灭绝人性的...”
扶贺道:“求你啦,好哥哥,快灭火吧!”
形骸手掌一捏,青焰登时消退。众兽变僧身受重伤,一个个儿也恢复了人形。
扶贺再去看那蝠首老僧,他已退到了那蝠首巨佛像旁,手掌按在佛像小拇指处,他冷冷说道:“我若启动机关,这一百零八个兽首佛像中满是千年的罪孽之血,届时会泛滥如洪。老衲纵然死了,你们这两个将首信徒也休想活命。”
扶贺道:“一场误会!我们并非亡神信徒。大师,全是一场误会!我是扶贺,是占据无双城的狂蜂军统帅。”
蝠首老僧凝视扶贺,扶贺朝他深深鞠躬,道:“多有得罪,是我们不好。”蝠首老僧脸色缓和了些,道:“扶贺施主,你来做什么倒不像是来洗清罪孽的。”
形骸道:“洗清罪孽说得好听!你们分明是堕入邪道,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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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饮血传心意
扶贺脑中一片混乱,道:“你怎地...死揪着大人不放大人...就像是我娘一样,她怎会害我”
形骸道:“大意一次也多,小心万次也少。你我接连遇上险情,而沈水言行举止又太过离奇。你身为大军统帅,怎能意气用事好,你若不查她,就让我去查。”
扶贺哆哆嗦嗦,脸色凄凉,心中明知沈水嫌疑最大,可内心深处涌出无数思绪,劝她:“你怎能对你的大恩人有半点不敬那可是大逆不道,千古罪人!”
她抬起头,看着那座座佛像,猛地想起陈尸老僧之前所念的经文:“亡神邪念,渗入鲜血中,血令欲昏,由此臣服于亡神。亡神所言,皆奉为至理,亡神所欲,皆奉为大道,反反复复,长此不休,终至疯狂,化为尸妖。”
她喊道:“大师,我们血族之中,可有法术,以血悄然更改一人性子,令她毫不察觉地对某人言听计从”
陈尸老僧叹道:“善哉,善哉,唯有法力高深的血贵族,能以此法潜移默化地更改后辈心意,令那后辈表面一切如常,实则不由自主地臣服于那人。”
扶贺脑中一团混乱,她心想:“先前在马车上,她....问我讨无双城,我险些就答应了。我怎能答应那明明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我再糊涂也不至于....若非行海哥哥在身边,我早已...她见我回绝了她,神色也极为惊讶,似乎觉得此事全无可能。”
她颤声道:“有什么法子......能破解此术”
陈尸道:“唯有服食一位功力胜过那血贵族的亲人鲜血,长此以往,才能恢复如常。”
形骸这才明白过来,道:“那沈水一直在偷偷操纵你所以你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她身上。”想起自己无意间以鲜血替扶贺解了毒,心中暗呼侥幸。
扶贺道:“行海哥哥,我....请让我....”
形骸道:“你已喝了我多少血了此刻客气什么”
扶贺扑入他怀抱,吻上他嘴唇。形骸感到她尖牙如针,刺入自己唇中。两人紧紧相拥,形骸又觉此吻不胜甜蜜,似足以与当年亲吻白雪儿、孟轻呓时相比。他又是惶恐,又是惬意,心想:“这是血契之故,可非我朝三暮四,心猿意马。”
过了半晌,扶贺缩回了牙,与形骸四目相对,眼中满是深情。她叹道:“不错,正是沈水,我以前为何看不明白”
形骸道:“你何时中了她的邪术”
扶贺道:“你应当问我何时不曾中她的邪术,自从魏风师父将我交给她后,她为了令我易于掌控,赐予了我她的鲜血。她说那鲜血能增长我的功力,可实则...实则另有用途。因那鲜血之故,我从未敢往别处想。行海哥哥,在遇上你之前,她即使不用此血,我也绝不敢对她稍有违逆。她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沈铸他们为何要杀了魏风师父她对庇护院的一切痛恨已久,曾苦口婆心地...教导我与庇护院抗争,不可动摇。为何她自己...”
形骸喊道:“魏风也是她杀的不错,不错!魏风那老仆之事,只怕也唯有他最亲近的人知道。而他最亲近之人,除了你之外,就是沈水了。”
扶贺道:“她的毒计连环无缝,叫人防不胜防。她先用仇人为幌子,害死了魏风师父,再暗示我步入那蛟童的陷阱。她知道蛟童未必能害死你我,便先除去沈铸、武深他们。沈铸是她的徒孙,想必也被她鲜血所迷。待沈铸死后,她恰好于我们回营时到来,揭开那凶手武功家数,欲使我们与罪兽门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其实在她心底,她一直都明白,所以才竭力劝阻形骸莫要杀伤僧众。
形骸道:“沈水所有阴谋,都意图令狂蜂军损失惨重。她为何要将自己亲手创立的精锐摧毁殆尽罪兽门又是如何得罪她的”
陈尸想了想,道:“两位施主,我想起一事,还请等候片刻。”两个小僧将他扶起,走入殿后。
形骸想起狂蜂军对沈水的歹毒手段、凶恶敌意一无所知,不知眼下究竟如何,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扶贺劝道:“黄羊儿并非血族,不受沈水蛊惑,且机警伶俐,若当真出事,应该能察觉出端倪。而秽留武功似足以与沈水并驾齐驱,有他俩在,沈水未必敢轻举妄动。”
等了一盏茶时长,陈尸走回,手中一封书信。他道:“此书信乃是我门派祖师爷与门下一位得意弟子所留,很久很久之前,那弟子被祖师爷派至阴间俗世,祖师爷命他告诫世人将首亡神的危害,劝世人向善,遵奉罪佛。那位弟子算是老衲的师叔,法号‘剥肤’,最后几封书信中,她说自己在沈水一带,被封了个伯爵。”
扶贺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信中那位弟子对自己的功名利禄好生自豪,似渐渐沉迷于平步青云的快乐喜悦,祖师爷不住劝她莫要留恋红尘,那弟子则越来越不耐烦。最后一封信里,那弟子写道:“弟子心意已决,师父莫要再劝。若师父不满弟子,大可以将弟子毙于掌下。亡神本就是亡神,在阴间岂有善恶之分管他叫做将首,还是号称罪佛弟子不孝,今后也不再回信,以免令师父生气。”此信末尾,是一团漆黑的血痕。
形骸问道:“怎么样字迹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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