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谁知,迈步时,却又想起什么了一般,扭头往裴锦箬看来,“箬姐儿,你跟我出来。”
说罢,便是率先迈步而出。
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但是没什么异色,静静举步跟上。
品秀阁内室里,裴锦芸却是蓦然挥落了裴锦栋的手,再也忍不住地疾言厉色道,“二哥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老太太现在便要送走姨娘,你非但不
128 巴掌
“父亲是觉得,孟姨娘如今这病,也是被我所害”裴锦箬一双眸子仍旧如同一口古井一般,波澜不惊,淡淡反问道。
裴世钦听得心口一凉,她提也未提裴老太太寿辰之上的那桩事,便是说,她已是默认了他早前所言
她就是刻意等着孟姨娘犯错,准备好了那些证人,给了孟姨娘致命一击
“父亲为什么认为孟姨娘一定就是被人所害难道,她便不能是自己心魔难除,亏心事做得太多,善恶到头终有报吗”裴锦箬淡淡反问,抬起的眼,映衬着雪光,流泻出丝丝缕缕的冷意。
裴世钦被那双眼看得心头一冷,微微变了脸色,“什么亏心事”
裴锦箬却又已经移开了视线,轻飘飘转了话锋,“再说了,这品秀阁被祖母看得严,吃食又都是二哥哥院里备好送来的,我就算真有心要害孟姨娘,怕也没有那个本事。”
“早前那桩桩件件,你尚且能算无遗策,你若真想害她,又岂能没有路子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做的你也只需答我,是,或不是”裴世钦紧盯着她,咬牙道。
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便是抬起头,无畏地迎视他锐利中带着两分凶狠的目光,红唇轻启,“是。”
轻飘飘一个字,划过耳畔,却如同一记惊雷一般,轰然炸响。
裴世钦本都只是猜测,虽然已经几乎笃定,可是,却没有想到,裴锦箬居然承认得这般爽快。
他也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逼问之时,他只想着,一定要问个清楚,如今,她回答得这般清楚了,他却又心中惶惶,竟不知该如何办了。
在他恍惚之时,裴锦箬却是轻轻勾起唇,笑了起来,“父亲就不想问问细节我是如何做到让孟姨娘无端发了疯的”
“够了。”裴世钦抬手便是朝着裴锦箬脸上呼去,“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裴锦箬被打得偏过头去,半晌没有觉得痛,只觉得半边脸,麻麻的,木木的,好似没什么知觉。
她慢慢转过头,抬起眼,望着裴世钦,一双琉璃色的眼珠里,好似什么情绪都读不出来,无论是愤怒,还是伤心。
裴世钦被那目光看得无端有些心虚,但他本不该心虚,他喉间滚了滚,找回气势,沉声道,“我从前,总以为你像你的母亲,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竟成了这般……你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为何会这般心狠手辣”
“我心狠手辣”裴锦箬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当初,我母亲身怀有孕,孟姨娘心生嫉妒,竟是仗着您的宠爱,将她身边伺候的人支开了之后,强押着给她灌了落胎药,又拖着不让请大夫,硬生生让她血尽而亡,一尸两命,父亲为何不说她心狠手辣”
“你说什么”裴世钦一怔,讷讷反问,神色间,似有些仓皇,还有些不敢置信,只脸色,却是一刹那雪白,“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你母亲……你母亲之死,只是意外。只是她与琼娘争执起来,动起了手,她自己不小心跌倒,撞到了桌椅,这才……”
他说这番话时,裴锦箬一直将他望着,瞧见他的神色从不敢置信到惊惶,再到恍然,最终成了无言……
裴锦箬不由笑了,“这便是孟姨娘告诉父亲的而父亲,也相信了”
裴锦箬本以为,裴世钦什么都清楚,只是,他为了保住孟姨娘,所以轻易便舍弃
129 伤药
走出品秀阁,裴锦箬漫无目的地沿着园子里的小径往前走,直到走得累了,她便在近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凳子很冷,往日里,有袁嬷嬷或是绿枝她们跟着,至少会先铺上帕子,可她方才出来时,便已料到裴世钦有话要与她说,所以,特意交代她们不用跟来,这会儿,只有她一人。
一个人……也挺好。裴锦箬想着,不由笑了。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发软,像是打赢了一场仗,却没有半点儿该有的欢悦。
只是,她很快便发觉,她不是一个人,不知何时,身旁,便是多了一道影子,很是沉默,却也固执地杵在原地。
裴锦箬低着头,借着不远处回廊下气死风灯微弱的光亮描摹着地上的影子,隐约已猜出了是何人,但她没有抬头,只是一直低着头,假装着他不在,而自己,还是一个人。
而他也确实安静得好似只是一道影子,没有半点儿的声息。
裴锦箬却是再假装不下去,叹息一声,便是站起身来,“表哥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而且,还偏偏那么凑巧,刚好撞见了她与父亲摊牌的时候,将那些话,尽数听了去。
“陛下赏赐了些腊八粥,祖母惦记着你和表弟,让我将家里的粥也装了些,一并给送来。”宫里赏下的腊八粥,自然都是不会喝的,这是荣耀,就算贡在祠堂里也不为过。
葛老夫人匀了些给她送来,也是要给她做脸面的意思。
裴锦箬点了点头,“有劳表哥跑一趟。夜深了,表哥明日怕是还有公务,便早些回去吧!”
袁恪的目光从她红肿的面颊之上轻轻掠过,裴世钦方才那一巴掌可是没有半点儿留手,才这么一会儿,那脸颊便已是肿了老高,她的肤色又自来白皙,上面血红的巴掌印,便显得格外显眼。
袁恪从怀里掏了一只小小的瓷瓶,递了过去,“这是锦衣卫特制的伤药,消肿散淤比一般的药管用。”
裴锦箬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过来,轻轻屈膝,“多谢表哥。”
袁恪似是点了个头,默了片刻,才道,“外边儿天凉,早些回去。”说罢,便是扭身走了。
一阵风来,撩起他的披风一角,猎猎飞舞,卷着雪花,扑面而至。
裴锦箬瑟缩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雪居然这般的大,风居然这么冷。
蓦然回过头去,这才瞧见方才袁恪所立的后方,已是积了一层薄薄的白,再急急望向他的背影,才见他发顶和肩头,都已有了积雪,反倒是她,身上不过有些零散的雪花,她甚至直到此刻,才察觉风雪居然这般大。
袁恪腿长步子大,不过片刻间,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裴锦箬这才收回有些复杂的视线,捏紧了手里的瓷瓶。
“姑娘。”一声唤,却是绿枝久见她不回,急急寻了来,直到见到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转眼又瞧见了裴锦箬的脸,登时惊得脸色都变了,“姑娘,你……”
“没事儿,回去吧!”绿枝还给她带了件厚实的斗篷,裴锦箬示意她给自己穿上,然后,便是径自回了竹露居。
一路上,绿枝都不敢言语。
竹露居里的人都瞧见了姑娘红肿的脸颊,心中惊疑,却更是个个都噤若寒蝉,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姑娘,这么晚了,外边儿又下着雪,你往哪儿去了还有,方才那边传来消息……”袁嬷嬷听了小丫头的回禀,知道裴锦箬回来了,连忙脚步匆匆从内室里转了
130 温馨
裴锦箬半点儿不在意,袁嬷嬷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给她用了些脂粉,勉强盖住了那青紫。
等到收拾好出得走车马的侧门来,裴锦枫已经等在那儿了。、
见得她出门,目光便是焦切地望了过来,着意看了看她的面颊,她平日里甚少用脂粉,今日为了遮盖伤处,这才用了些。袁嬷嬷又是巧手,倒是果真遮盖了不少痕迹,不刻意仔细打量,倒也不怎么瞧得出。即便如此,裴锦枫的目光还是沉郁了好些。
裴锦箬看他眼下黑影重重,便知道他昨夜定是没有睡好。叹息一声道,“你今日还是与我一道坐马车吧!”
裴锦枫没有异议,跟着钻进了马车,却还是一副沉郁难解的模样,只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裴锦箬想着今日博文馆的第二轮比擂,裴锦枫的成绩优异,一会儿定是要上台比擂的,圣驾当前,可不能有失。琉璃色的眼珠转了两转,她似是不经意般问道,“昨夜,父亲将你与大哥哥叫去,跟你们解释过了吧”如今,裴府上下的动静,大多还都逃不开她的耳目去。
她昨夜睡前便已得了消息,以裴世钦对儿子的着紧,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因而,她也并未觉得奇怪。他只怕会想方设法打消两个儿子心中的疑虑,为自己正名,毕竟,裴锦桓也好,裴锦枫也罢,一个是袁婧竹养在名下的,一个是袁婧竹生的,若是因着一些陈年旧事,导致父子之间生了嫌隙,那就太不划算了。
裴锦枫却并未回答,反倒是问道,“阿姐,昨夜,你与父亲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吗”
裴锦枫问的,自然是袁婧竹的死因,裴锦箬目光闪闪,裴锦枫既然这么问,看来,昨夜,她父亲果然说了不少。她嘴角勾了勾,“枫哥儿,这些内宅阴私之事,你一个男儿家,还是莫要太过沾染得好。你我没了母亲,没关系,如今,有阿姐护着你。你看,阿姐如今,不也为母亲报了仇吗往后,没了孟姨娘,咱们在裴府,总算可以舒心畅意地活着了,哪怕是为着这一点,我挨那一巴掌,便是值得。”
“其实,我是信阿姐的。阿姐无论如何也不会拿母亲的死因来胡说,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母竟是去的这么惨,而自己一直敬重有加的父亲,居然是个这样凉薄冷血之人。孟姨娘不过一介妾室,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谋害主母,甚至无惧于母亲身后的英国公府,还不就是仗着父亲的宠爱,有恃无恐吗裴锦枫昨夜辗转反侧了一夜,却没有办法不对裴世钦生出怨怼来。
“孟姨娘胆大心细,她自然是拿捏住了父亲,知道他会替她按下此事,却也不敢当真告诉父亲,母亲的真正死因。当时,她铤而走险对母亲动手,怕也是瞧出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她怕往后她的地位不保,这才动手。别的不说,就这点,我却很是佩服她的。拿捏人心,选准时机,谋算得当,她若是个男子,说不定也是个人物。”只怕,孟姨娘当时还瞧出了英国公府的处境,毕竟,英国公府虽然在勋贵当中地位超然,但手握兵权的人家,最忌讳一个功高震主。若是恃宠生娇,胡作非为,只怕就是动摇根基之事,是以,葛老夫人哪怕心生怀疑,为了英国公府的安稳,也不得不帮着将此事大事化小。
只是,葛老夫人却到底再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裴家,这才一连数年断了联系,连他们这对外孙子女也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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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约见
进了演武厅,裴锦箬自然不可能再将那帷帽戴着,何况,人多,空气难免窒闷,她若还戴着帷帽,那才是真正惹眼呢。
好在,这么多人,也不会有人看她。
她安然坐于角落,沉静自若。
只是,片刻后,却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
她不由转头望了过去,那么多的人,她还是一眼便找到了那目光的主人。
是燕崇,他今日难得地穿了一身玄黑,却是赤红云纹暗绣,箭袖窄腿,腕上都绑了软革,越发显得他宽肩窄腰,四肢修长,端得是英姿勃发。
是了,裴锦箬想,他自来是耀眼的存在,哪怕是那么多的人,头一眼瞧见的,也总是他。
四目相触,他似是着意在她面上盯了盯,在裴锦箬莫名心慌时,他却已是眯起眼,收回了视线,转而与身边的邵谦说话去了。
裴锦箬幽幽苦笑,看来,他如今是当真要将她当做陌路人了,与她之前想要的结果一样,挺好。裴锦箬收回视线,挺直了腰背,端正坐姿。
演武厅门口处,起了骚动,本来还有些杂音的演武厅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永和帝今日还是着的明黄龙袍,甚是显眼,在一众禁军拱卫下,被几个朝中重臣簇拥着走了进来。
裴锦箬随着众人一道伏跪下去,“万岁”之声响遍演武厅。
直到永和帝登上了专门在尊位设出的高台,这才一挥手,道一声“平身”,衣衫窸窸窣窣声中,众人依次站起,再各自坐下,没有半分的嘈杂。
之后,永和帝说了些勉励之言。
院士又上台,说了些每年都会说的陈词滥调之后,“咚”一声鼓响,今年的博文馆魁首之争,便是正式开始了。
演武厅很大,共搭建了三个擂台,可同时进行比试。
因着是争魁首,是以,只有第一轮校验中,总分排名前三十的人,才能参加,并互相挑战。
不过,因着陛下要来观战,他又最是日理万机,不能太多耽搁,是以,才会三组人同时进行。
只是每年的赛制,又略有不同。
今年,第一回合的比试,便是刚刚才宣布的。
由参赛的三十个人,各自抽签,抽取对手,再一同抽签,抽取比试的项目。
这样一来,倒是更多了许多不确定性。
毕竟,你的对手,甚至比试的项目,都不在你的预料之中。
因着季舒玄、裴锦枫,还有卢月龄、袁清洛四个都在这三十人中,是以,裴锦箬还是有些紧着心的。
等到签筒备好,拿上来时,眼看着一众人鱼贯上了高台去抽签,裴锦箬这才发觉,燕崇居然也在。
要知道,依着这位爷素来的形势,他可绝不会将这博文馆的年底校验看在眼中的。却没有想到,这回居然这般循规蹈矩,居然一直坚持了下来,而且,还进了前三十
抬眼望了望高台之上那抹明黄,裴锦箬恍然明白了什么。
陛下待燕崇,自来是比亲生儿子还来得宠爱亲近,自是要为他的前程打算了。
虽说如今燕崇进了锦衣卫,领了副指挥使的缺,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背地里,却难免有人质疑燕崇的能力,只怕会说他没有本事,不过是仗着是陛下的外甥,这才一步登天。毕竟,他从前那纨绔的名头可是大得很,也难免引人猜疑。这样的事情,前世靖安侯与世子二人战死之后,永和帝属意燕崇承袭爵位并接下靖安侯府兵权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不过那时的燕崇,已是性情大变,以铁血手段,很快便收拢了军心,并漂漂亮亮打了一场胜仗,大挫了狄人气焰,这才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如今......只怕也是永和帝的意思,要让他在博文馆的年底校验之上露露脸,也让旁人看看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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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挑衅
燕崇不会有好话,裴锦箬早就猜到,也有准备,可是,真听到那话,心里却还是有一瞬的不舒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燕二公子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也想,你我之间真正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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