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袁嬷嬷却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略略顿了顿,将锦盒挪开,袁嬷嬷斜签着身子在跟前的锦杌上坐了,一双眼抬起,将裴锦箬牢牢望住。
“姑娘,老奴不知,你为何对有些事儿这般的抵触,许是因着从前太太的事儿,让你寒了心,可姑娘,这不该是你如今这个年纪该有的心境。你不是太太,老奴也见过不少人,老奴确信,你绝不会走上太太的老路。甚至是,老奴觉着,不管嫁给谁,姑娘都能把日子过得顺心红火。”
“嬷嬷”裴锦箬倒是不知道,袁嬷嬷居然这般看她。
“可是,若能选,咱们为何不能选个称心如意的”
“这燕二公子啊,早前,老奴也不看好,想着他那个名声……谁知,这回经了事儿才知道,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男人,那才是好归宿。何况,他能将事情想得周到,不止帮着掩下了事情,保全了姑娘的名声,回头,还专程跑了一趟大相国寺,就是为了护送姑娘回来,这样的用心,那便是真正将姑娘放在心上的。”
“日后,姑娘不管嫁了谁,都免不了要在内院转悠,可男人向着你,那便要轻省许多了,你说呢”
这些话,于袁嬷嬷而言,可谓是肺腑之言了。
裴锦箬听得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了,嬷嬷。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这嫁不嫁的,到底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这话却是听得袁嬷嬷双眼一亮,对于燕二公子与她家姑娘之间的事儿,袁嬷嬷其实并不怎么清楚,只是偶尔听绿枝提过一耳朵,因着那会儿一门心思都在世子爷身上,还很是看他不起,私下里交代了绿枝,千万看好了姑娘。
如今,世子爷那里是不成的了,燕二公子这回行事,又委实入了袁嬷嬷的眼。为此,袁嬷嬷还特意寻了绿枝说话,将一些事情问了个遍,只绿枝说了个大概,却说姑娘好似有意与燕二公子疏远。
本来,今日在说这番话时,袁嬷嬷还很是担心,毕竟,自家姑娘这倔劲儿,袁嬷嬷还是了然的。袁嬷嬷就怕她想不通,钻了牛角尖儿,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
来之前,甚至已经想了好几套说辞,预备劝服裴锦箬,却没有想到,一个也没有用上。
不过……听姑娘的这语气,是有所松动啊,袁嬷嬷能不高兴吗
着
216 弹劾
陈嬷嬷进府,自然是来寻女儿的。拉着丹朱,关起房门,说了半晌的话。
裴锦箬听说时,连眼皮子都没有撩上一下。
等到陈嬷嬷一走,丹朱却是登了门,一脸又惊又怕的模样,但裴锦箬却能瞧见她眼底的不甘与恨意。
这果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看着丹朱离开的背影,袁嬷嬷皱起眉心,“姑娘,这小蹄子怕是不能信的。”
“嬷嬷,你觉着二哥哥这样的人,难道当真没有怀疑过丹朱吗”裴锦箬翻着手里的游记,语调幽幽问道,只语气,却又不像是要询问什么,“放心吧!暂且让她们狗咬狗,丹朱不足为虑,倒是二哥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想到这里,裴锦箬丢开手里的游记,一蹭,坐起了身。“让绿枝进来伺候笔墨。”
“姑娘这是”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袁嬷嬷自认上了年纪,委实有些跟不上自家姑娘的步调了。
裴锦箬勾唇一笑,“我给燕二公子写封信,请他帮忙!不是嬷嬷说的吗燕二公子是个靠得住的。”
燕崇接到信时,正从北镇抚司出来,尚是一身的飞鱼服,手里捏着那纸薄薄的信笺,嘴角忍不住勾起。
洛霖面无表情,心里却在腹诽,人家请你帮忙,怎么瞧你笑成那样,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还有,那么短一封信,用得着看这么久么
燕崇半点儿不知洛霖的心声,笑眯眯将那封信叠起来,慎重地放进胸口衣襟内,连带着接下来的会面,也变得不那么糟心了。
“走吧!不能让咱们的季大人久等!”
燕崇约了季舒玄,在半闲居吃酒,等他到时,季舒玄已经早到了一步。
季舒玄虽然不知燕二公子为何约他,但大抵,该是跟裴锦箬脱不开关系的,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便也只剩此处了。
但到底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过半个时辰,燕崇便率先而出。
季舒玄却又在雅间中待了许久,等到再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天色阴沉,小雨细洒,他在雨中呆呆立了片刻,这才迈开了步子,踱进了雨幕之中。
回府后,季舒玄便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晚饭也没有吃。
东河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自家公子这样了,不!应该说是,从未见过公子这样!就是上一次,从通衢码头回来之后,公子虽然也将自己关了起来,一天一夜,可神情,却也没有此时来得颓丧。
东河犹豫了许久,实在是心下发慌,老爷和姑娘都不在,这个时候,公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左思右想,东河坐不住了,赶忙骑了马,冒着雨出门去,等到再回来时,已是将叶准寻了来。
如今的叶准,虽然只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却也非昔日吴下阿蒙,至少,再也不是那吃穿都窘迫得不行的寒门士子了。
一身衣裳的料子算不得顶好,却也是整齐,只他还是清瘦得一如一竿竹,这样的天气,他居然就已经披上了披风。
东河走在他身后,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一直举着伞为他遮雨,就怕淋着他分毫,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在,已是到了门边。
门内的人,许是听见了咳嗽声,静默许久之后,那门竟是被人一拉而开。
门内的季舒玄神色还有些晦暗,“叶大哥,你怎么来了”而后,回头便是瞪了东河一眼,“多事!”
“你也莫要怪他,他也是担心你。”叶准道,而后,挥了挥手,东河立刻如蒙大赦一般,脚底抹油,溜了。
叶准则拢了拢衣襟,缓步越过季舒玄,先进
217 惊闻
叶准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你这封折子,还是收起来吧!且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庶吉士本就没有弹劾之权,就是你手里的证据,也不能将福王如何。福王再不济,那也是皇嗣,若非滔天大罪,如何能拉他下马这封折子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让你作茧自缚,你很清楚,不是吗”
“你以为,燕二公子特意约你出来,将这件事告知于你,是为了让你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去针对福王的当然了,你若果真笨得自寻死路,他倒也可以乐见其成。”
“他对裴三姑娘,是势在必得,他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
季舒玄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慢慢黯然下去。
是啊!他如何不知,燕二公子……自己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叶准看他那脸色,便知道,他不是不清楚,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叶准神色微微一软,抬手拍了拍季舒玄的肩头道,“知道你不甘心,但形势比人强,这就是现实。但如今,他比你强,不代表往后也是,你要记得今日的不甘心,来日,对今日的自己,有个交代。”
“眼看着,就要中秋了。近来,有风声说,今年的中秋宫宴,陛下要为几位未婚的皇子赐婚,很多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若是……届时,你也该死心了。”
季舒玄目光一滞,眼中隐隐有痛。是啊!燕崇可要比穆王年长一些,陛下待他,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来得看重。陛下为未婚的皇子们赐婚,又如何能少得了燕崇去。
叶准看他良久,终于不再说话,眉宇舒展,踱到一边的书架旁,取了一本书,翻开来看。
桌上的烛火“噼啪”爆出一朵灯花,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怕是要下一夜。
裴锦箬的脚伤养了几日之后,终于是痊愈。既然痊愈了,便没有再赖在家里的理由,禀明了家里的长辈,她又乖乖往博文馆上学去了。
进了门,徐蓁蓁懒洋洋趴在桌上,见着她,抬起手挥了挥,“你来啦脚伤都好全了”
裴锦箬点了点头,“本来伤得也不重,不过是家里人太紧张。”
转头见徐蓁蓁还是神情怏怏地趴在那儿,她不由皱了皱眉,凑上前道,“你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目光又四处一转,“月龄呢”按理说,这个时辰,卢月龄也该来了,何况,她与徐蓁蓁自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说起这个,徐蓁蓁神色更有些郁郁,“你说这是不是流年不利一个才好,这一个又病了。”
裴锦箬这才反应过来,“月龄病了”
徐蓁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从桌面上蹭了起来,“你回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等到散学后,两人果然一起结伴去了太师府。
说起来,这还是裴锦箬头一回来太师府。文臣清流之首,又是清贵的书香门第,虽然未必权柄在握,却有帝师之名,永成帝又最是个尊师重道的,因而,卢家在凤京城中,也算得文官翘楚。
卢家的宅院处处考究,低调中见高雅,却也有股子难言的压抑。
裴锦箬和徐蓁蓁被引着一道进了卢月龄的院子。
她的院子,居然也种了一院子的竹,这个时节了,还是翠色寒森,裴锦箬一看,便觉得亲切。
她们来访,早已有人报到了卢月龄跟前,丫鬟打起帘子,两人前后进门,便见得她已一身家常的妆扮,候在了待客的花厅中。
脸上略施脂粉,微微笑着,道,“你们来了”
裴锦箬一看,心下,却不由得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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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瞩目
何况,如今储位悬而未决,穆王殿下往后说不准还有更大的造化,彼时,卢月龄这个穆王妃自然也就可以水涨船高,这样的好事,卢家哪里会拒绝
就算是卢二太太未必愿意这桩好事砸在卢月龄头上,但耐不住人家皇贵妃看上的,就是卢月龄啊,就是为了卢家,为了自己的丈夫儿女,卢二太太都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反倒会不计一切代价促成这桩婚事,没有人会关心卢月龄愿不愿意。
或者说,没有人会想过卢月龄不愿意。毕竟,天家的媳妇儿,超品的亲王妃,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缘的。
果然,听了徐蓁蓁的话,卢月龄愣了愣,倏而,便是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呢”
徐蓁蓁沉默了下来,是啊!可不就是傻话么
“我也并不是单只因为这件事病的。”卢月龄沉默了片刻,才又开了口,“若非今日这桩事,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他的事儿,原来……母亲一直都知道。”
这话一出,裴锦箬和徐蓁蓁都是一惊。
“你说,你家太太她……”徐蓁蓁瞠目结舌。
裴锦箬更是听得心头发凉,原来,甄先生和卢月龄的事儿,卢二太太一直知晓,之所以放任自流,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无论是想关键时候以此毁了卢月龄,还是干脆让她自甘堕落,最后就嫁这么一个书院的先生……那都是心机深沉。
只怕,卢月龄也没有想到,日日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口口声声喊着母亲的女人,居然会这般狠毒。
“蓁蓁,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卢月龄突然苦笑道,“容许自己病这一场,便也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怜悯那段终将逝去的感情,最后一次容许自己的软弱。
既然,已经是既定的命运,那么,还不如坦然地笑着去接受。
否则,于她,于甄先生,都将是灭顶之灾。卢月龄是聪明人,所以,才会选择到此为止,不管会有多痛。
徐蓁蓁沉默下来,眼圈却有些泛红。身为最好的姐妹,她从前也不是没有劝过卢月龄,其实她们谁都清楚,卢月龄和甄先生的这段感情,不会有好结果,可,她见过卢月龄说到甄先生时,双眼发亮的生气,见过她与甄先生一处时的爱恨痴嗔。那些种种,徐蓁蓁未必懂,却知道,那个时候的卢月龄,是那么的鲜活。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难受,不敢去想象,得到了又失去,卢月龄往后的人生,或许会高高在上,儿孙满堂,却未必会再有那般鲜焕的色彩。
“喂!你怎么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杵在那儿当木头呢”徐二姑娘抹了抹眼睛,虎着脸瞪向裴锦箬。
卢月龄似也到了此时才察觉到裴锦箬一直没有说话一般,也是转头笑望过来,“对啊!不说劝我的话,也不安慰我两句”
裴锦箬微微一笑,“你都想通了,还有什么好劝的。至于安慰……既然做了决定,那便朝前走,别回头!”
……也许人生,终得有那么一两次飞蛾扑火的冲动吧
裴锦箬在卢月龄的身上,看到了前世的那个自己,那么傻气,明知是错,却还是毫无指望地仰望着一个人。
只是,卢月龄到底比她聪明,没有傻气到底。
卢月龄和徐蓁蓁都是微微一怔,片刻后,卢月龄倏而笑了起来,笑中带泪,“好一个朝前走,别回头……真好!”
这一声“真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问,也不需问。
裴锦箬和徐蓁蓁也不知道,自己是懂,还是似懂非懂,只是,两人离开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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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战端
“好孩子!快起来!”郑皇后亲切地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嘴角的笑容始终不失热度,甚是满意地连连点头道,“果真是个极好的孩子。”
边上的掌事宫女不需郑皇后吩咐,已是捧了一只匣子上来。
“好孩子,这是给你的。快些接着。”
皇后所赐,谁敢推辞
裴锦箬除了恭敬地接过,再谢恩,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这之后,她便退到了一边,郑皇后也再未特意提起她。
不过,即便如此,方才,郑皇后的那番举动,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侧目。
只是,虽然心思各异,皇后面前,却也不敢造次,多只是以眼神来隐晦地表示罢了。
而裴锦箬便当作什么都不懂一般,兀自眼观鼻,鼻观心。
宴席还早,在殿内说了会儿话,郑皇后便让大家各自散散,只留了几人近前说话。
当中,便有葛老夫人和吴夫人,竟是连小袁氏也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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