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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推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沐绾心

    白寒烟微微叹息道:“那日清晨我看见你时,你根本不是要进柴夫的家,而是刚杀完人打算离开的吧。”

    杨昭低眉不语,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二人呼吸起伏夹杂着壁上的油灯烛火劈啪作响,气氛沉凝得令人窒息。

    半响,杨昭抬起头看着白寒烟淡笑一声,似乎是喟叹:“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看来当初是我小瞧你了。”顿了顿,他脸上的笑意扩散,抬眼看着白寒烟的眸,眼光如刀子一般尖锐,白寒烟不由得一怔,她觉得那道目光锐利冷峭,几乎要把她浑身上下扎出个窟窿来。

    “白寒烟,你自认可以看清楚我布下的整场局,那是因为你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可是你尚不自知,也永远推测不出,其实你自始至终都是这场局中之人。”杨昭的声音幽幽的漫来,撩动着她心口一颤。

    “你说什么”白寒烟蓦地一惊,看着眼前之人的双眼盯着自己心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渐笼,竟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错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寒烟双目一空,双脚没由来的后退两步,她想起来老仵作临死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和那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她不禁从中琢磨出几分异样来!

    白寒烟心口慌乱着,用力咬着嘴唇,杨昭勾起笑意抬起腿向她紧追了两步,他道:“白寒烟,老仵作的故事讲完,你为何不向他问清楚,当年那个从京城来的高官和泄露此秘闻的士子,他二人的身份又会是谁”

    杨昭此刻的眼神太过阴鸷,以至于白寒烟立地而僵,只觉得浑身血液顿住,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寒烟此时话中露出的颤抖,泄露出她的心慌,杨昭的杀父仇人,那个从京城来的高官,难道是

    白寒烟与杨昭的双目交视,她的眼底,神光变幻,如沧海之上波浪层迭,不住翻卷,须臾,所有翻涌的波光敛下,化为了一抹精芒,却异常坚定。

    她相信她的父亲,父亲一生忠烈,那千万两赋税银子,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那虚无缥缈的传说!

    “杨昭,你有话就不妨直说,那从京城来的高官究竟是谁”

    杨昭睨着她脸上的坚定,忽然嘲讽般轻笑起来,唇边的笑容越发诡异,须臾,他将犀利的眼从白寒烟的脸上转过,目光放向远处,有些虚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并不是普通的商人,他是绮罗族族长的弟弟,一是绮罗族的皇族,你认为我父亲如此悲惨的下场,会让绮罗族就此不声不响的隐忍下去,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吗”

    白寒烟闻他所言脊背一僵,不由得




幻觉
    白寒烟的话落,杨昭的眼开始慌乱起来,掐着她的脖子的手指都开始不断的颤抖,连声音也慌乱起来:“你,你都知道什么“

    白寒烟看着杨昭此刻的表情,心口里满满的全是悲哀,不知是为杨昭,还是一年前那个冬日里死在白寒烟怀里的那个女人,她虚着双眼,绞着怒意:“你送过来的那件缁衣,上面有以前缝补的针脚,我瞧见那针脚又细又密,明显是女人的手缝补出来的。”

    白寒烟的目光渐渐落在杨昭身上穿着的袍子上。此刻,他没有穿捕头的服饰,而是一件平常的宽袍,上面细密的针脚和那日被白寒烟撕破的缁衣上的针脚一样。

    她垂下眼,勾唇笑了笑,带了一丝嘲讽:“你娘子一定是知晓你要复仇吧,也必定做了死的决心,所以,她事先为你缝了这么多件衣衫,可杨昭,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下得去狠手,为了你所谓的执念,你连至亲妻儿都可以舍弃!”

    杨昭忽然脚步踉跄了一下,后退了一大步,用力压住了胸腔沉重的喘息,血红的眼底竟然放出了一丝雾气,他垂下手缓缓的俯下身子,身子颤抖起来,没一会儿,一股阴测测的笑声从他的嗓子里溢出来,忽而,笑声越来越大,在石室内来回回荡着,让人的心头泛着悲哀和怨愤!

    好久,杨昭止了笑意,抬起猩红的眼,咬牙道:“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想杀死他们母子,是她逼我的,这世间没有谁能阻止得了我,只怪她太过天真,总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逼我,我守了二十几年的执念,岂会轻易的断送在她的手中!她不能,孩子也不能,谁都阻止不了我,祭坛开启,我父亲魂魄归来,一切又可以回到以前,回到二十五年前……”

    “原来在你心里,这场莫须有的祭祀,那虚无缥缈的复生之说,竟比妻儿还重要,杨昭你连自己的至亲都能舍弃,就算开启的祭坛,你父亲归来,又能换回什么,你已经不是五岁的孩童,你父亲也不是那个绮罗族的商人,一切回不到当初!就算你完成了一切,可当你执念尽消的那一刻,那时,你什么都没有了,亲情,爱情,还有正义,你活着,还有何意义”

    白寒烟忍不住朝他低声吼出来,她真替他的妻子感到不值,也替他自己感到不值!

    “白寒烟!你不必惺惺作态,我娘子与我儿现在的下场,都是你父亲一手造就的,现在也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杨昭忽然骤然起身,那只灌输了所有内力的手竭力伸出,向白寒烟的咽喉扼去,白寒烟已有准备,侧身堪堪躲去他的攻击。

    此刻杨昭的双眼血红,早已经失了人性,方才扑了一个空,他又再次抬起右手,双指做钩毫不留情划过了白寒烟尚且躲避不及的右臂,顿时,衣襟破碎飘飞,鲜血骤然喷洒,白寒烟单手捂着手臂疾驰退后!

    杨昭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几番连续攻击,强烈的杀意笼住她,白寒烟左躲右避,好在依仗她身手灵巧,一时间,杨昭也抓不住她。

    杨昭眯着眼看她,忽然收了手,朝着退到墙角的白寒烟勾唇冷笑了一声,忽的,他平地旋拧侧转,一阵风似的穿梭于石室之中,宽大衣袖抖擞的飒飒生风,衣袍无风翩翩飞扬,一股异香猛然从他的袖子里窜了出来,如烟似雾一下子将白寒烟笼在其中。

    那股香毫不保留的窜进了白寒烟的鼻尖,她的身子一滞,思绪不受控制的顿住,她僵在原地,心里隐隐知道那是绮罗花,杨昭对她用绮罗花之毒。

    白寒烟感觉脊背一酥摇摇欲坠,身子倚在墙壁之上才勉强稳住形,一股似甜非甜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尖,她的双眼开始涣散,努力的抬起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杨昭邪恶的嘴脸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墙壁上跳动的烛光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袍子和头发染上了一层血红,就像他此刻看着她的眼一样颜色,仿佛浸在了血水之中。

    白寒烟知晓那个她认识的承善扬恶,经常脸红挠头的正义捕头一去不复返了。

    一阵混沌的恐惧绕在她的心头,白寒烟知道绮罗花幻术是在五行之法而死,她会是怎么死的呢

    缓缓的,白寒烟那对微微上扬狭长的凤眼,渐渐合上,眼角忽然掠过一抹白袍,她没有看清,也再无力抬起眼皮,整个人陷入一片迷蒙之中。

    四顾茫茫,她置身迷雾当中,空气中似乎还是那么沁人心脾的香甜,好像,好像……似乎是沉香木的味道。

    白寒烟心头一颤,似乎被一双手握住,这是属于那个人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那么贪恋,让她的心头一片柔软,一片欢喜,不由得轻轻的笑出声来。

    “白寒烟,白寒烟……”

    有人在她身后唤她的名字,白寒烟站在迷雾当中没有回头,只是任由那股子沉香木的味道,扯着她的脚步向前走去,迷雾尽头,恍惚有一个人的影子,她朝思暮想的影子。

    白寒烟再次笑出了声,她知道,她现在置身于绮罗花的幻觉当中,也许,她就要死于这场幻觉,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临死前,再看她一眼也好。

    “寒烟,寒烟……”那个模糊的影子,轻轻的开口向她呼唤,这世上只有一



绮罗族
    白寒烟转过头面容苍白,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无涯老人,许久,许久,她似乎是听到一阵沉重的呼吸,她怔了怔,才发觉那沉重的呼吸是她自己的。

    无涯老人看着她神色并不明朗,只是老目里始终含笑,目光却略过她滑向了她纤腕间那一抹莹绿,一双老目越发温润了。

    “你认识……”白寒烟嗫嚅着嘴唇却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来,只有眼睛湿漉漉的,你强行忍住泪水,可那一双猩红的眼睛着实骇人了一些。

    “你只知道乔初是我的徒儿,却不知段长歌也是我的徒儿。”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在树梢上跳跃,不知被什么惊扰,啪的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扑扑啦啦从树枝上飞走,只留摇摆不定的枝条在夏日暖阳里晃荡着,白寒烟在无涯老人苍老的声音里呆滞少许,浑身无法控制的颤抖。

    “这镯子是她母亲的遗物。”无涯老人微眯的双眼有一瞬的失神还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不知是忆起了故人,还是想起了旧事。好半天,他才将浊浊的的老目放在白寒烟的身上,轻笑出声:“我记得他曾说过,玉镯缚于腕,缚他心换她心,当配此玉镯者定是他心之所爱,看来段长歌爱极了你。”

    白寒烟猛然回过神来,眼前的无涯老人是否也是乔初的人,她警备的看了他一眼,将腕间的那抹翠绿藏于手腕里,笼好窄袖又将头朝着一侧偏了过去,不再言语半分。

    无涯老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从软榻上站起身,目光从她的侧颜撇过去,正得以窥见她牙齿紧咬着下唇,咬合处似要渗出血珠来。

    他低低地的叹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爱恨纠缠,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只不过他们二人原本都是我教出来的极为出色的徒儿,只可惜……”

    无涯老人陡然噤声,脸色也变了一变,似乎乔初和段长歌之间的仇怨,是隐晦的秘闻一般,让他将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将目光又瞥了一眼白寒烟的身上,转身向门口走去,微微佝偻着身子在推开门的那一瞬动了动偏头,淡淡的说道:“快了,他……也快来了,只是这天也快变了。”

    窗外的日头异常明媚,白寒烟却恍如身处冬至酷寒一般,眼泪染湿了眼睛,喉头哽咽了数次,强忍下心中的悲切,感觉到手腕间的凉意,她缓缓抬起手横在眉眼间,滑出那一抹萦翠,静静的凝望许久,仿佛从彼时走到了白首那般久远,白寒烟才轻轻启唇低喃:“长歌,若有一日你,我再次相见,我该如何面对你”

    乔初来时傍晚时的云霞已然将最后一抹灿烂落尽,照在临窗而坐的白寒烟身上,使得她双颊酡红,乔初站在门口处,不知是讥讽还是感叹:“你这条命还真是大,绮罗花能够下活命的,恐怕你还是第一人。”

    白寒烟不理会他的话,一手支头偏头望向窗外嫣红柳绿,可落尽她的眼里却萧条得很,许久,她默然轻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乔初你这落子的每一招,每一步都极其稳妥,当真不负我对你这一句算无遗策的称赞。”

    乔初弯了弯眼,将她满口讽刺的话全当成夸奖来听,他偏头看着她,道:“如此也得你配合的好,我只是没想到向来寡断的杨昭,出手的倒是狠厉,着实是我小瞧了他。”

    “那么你留着我这条命是为了什么,利用我来制约谁,段长歌吗”白寒烟目光落在窗外,语气淡淡的说道。

    乔初微微一怔,随即讥讽的笑出声来,道:“你倒瞧得起你自己。”

    白寒烟脸上倒没有过多的神色,冷笑一声道:“那么他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杀了”

    乔初从门口缓步向窗下的白寒烟走来,低低的轻笑道:“怎么可能,我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这祭坛虽未被开启,可绮罗花却再也寻不到,只怕这绮罗族的长生之说也就此是传闻了,绮罗族须得给一个交代。”白寒烟平静的说出他未说完的话,偏头看着乔初,低低的笑了笑:“我是当年那商人救下的士子的女儿,因为我父亲的言而无信才让绮罗族的秘闻传出中原,你把我带去,只怕是当做礼物送给绮罗族,用的血来祭奠那些为祭祀而献出生命的绮罗族人。”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乔初俯身抬手欲要伸手抚上她的侧脸,略挑眉,有些邪气道:“委屈是要受些的,但我有底牌,不会让他们要了你的命。”

    他的话让白寒烟皱眉,却偏起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掌,顿了顿,她沉眸道:“乔初,杨昭杀人是你故意纵容,目的是让这件事到皇帝耳中,这么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乔初的目光沉沉的落在扑了个空的手掌上,缓缓垂下手,他低声道:“你倒是聪明,这么快就猜透了,我的目的……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乔初模凌两可的话惹的白寒烟的反感,别过头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乔初蓦地来了怒意,抬起手指用力拈住她小巧的下巴,力道大的近乎疼痛,逼的她仰头直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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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注
    绮罗族当真是极美的,木桥流水红灯笼,古道客巷青石路,民居多是青砖灰瓦马头墙,黑白辉映,错落有致。这是一座极为繁华的美丽小城。

    它立于众多峡谷之中地势最高的一处,被护在中心,举目所及一片树木葳蕤,无论站在何处树叶爽朗的清香与淡淡的雾气,都抚平了白寒烟那一颗烦躁不安的心。

    常凤轩将他们安排到了绮罗族的王族宫城之内,说是绮罗族宫城,其实便是一座城中城,高高地坐于城中之上,高台连叠错落,宫殿飞檐翼角,远远望去,绮罗族的屋舍白瓦将它层层环绕,保护在中心,竟有一种令人不敢仰望的巍巍王者之气。

    入住以后,乔初回首只是淡淡的对莫云交代了几句,便独自离开了。

    常凤轩自然也是住在这儿,他倒是毫无避讳抬眼看着白寒烟,那眼神带着血腥暗沉,白寒烟知晓,他与杨昭一样,都想要她的命报父仇,只不过,他此刻顾及着乔初无法动手。

    白寒烟云淡风清的挑了挑眉,转身回屋,并没有将常凤轩的仇视放在眼里,对于生死她此刻反而看得开了。

    直到夜幕西垂,金乌隐匿,她才推开窗,身子半倚在窗旁,痴痴的看着外面的大片粼粼水塘,似乎绮罗族的夏日也比中原来的更浓烈了些,连水塘里的粉白莲花抽出了无数的荷尖,在夜幕下粉嫩可人。

    白寒烟深深吸了一口气,牛初乳般的雾气缭绕的雅致青檐,月色嫩黄,空中宝蓝,山风狭着清凉和淡淡的木叶气息,涤荡着凡事的污浊,包括人心。

    “怎么,白姑娘可是睡不安稳”一道柔美软糯的声音从水塘对面传来的木桥之上传来,白寒烟皱眉,夜色昏暗,她远远的看见桥廊上隐约站着一个人的轮廓,她看不分明此人的样子,只是她一身红衣,在月色上浮动着,艳丽的一团如寒鸦泣出的一口血一般。

    白寒烟收了视线,淡淡笑出了声,此人在京城与她没有过多的交集,但也有几面之缘,至少……她拿着柳叶刀砍破她小腹之时的那一股子狠厉,白寒烟至今还记得分明。

    “绿绮姑娘在这深夜不也碾转难眠,睡不着吗”白寒烟轻轻道了一句,转身行至门口抬腿走出,拿出袖中的火折子伸手将门楣上的那盏灯笼点燃,顿时,火光将两个女人的容颜笼在昏黄的光晕之下。

    绿绮缓缓的向她走近,白寒烟抬眼瞧去,此时她眉目中的神色似乎不像在常府初遇之时那般压抑着,狠辣决绝一点点从她的眉梢眼角舒展开来,水塘的风扯着她嫣红的红衣,张扬炫目的在风中烈烈展开,犹如一面猩红色的旗子,晃的人有些目眩。

    绿绮侧目睨着灯笼下温善的犹如一株浅淡的碧桃,绿绮讥笑出声:“白姑娘,我与你可不同,今日睡不着,明日我还可以再补回来,只是白姑娘么……”

    绿绮饶有兴致的顿了顿,含了一抹妖娆的笑意,莲步轻移来到白寒烟近身旁,腰肢如柳,柳眉扬了扬,有些不怀好意道:“是怕白姑娘可要多多珍惜在床上而眠的日子了,恐怕是睡一时,便少了一时。”

    “绿绮姑娘是特意到此来提醒我的”白寒烟眼波一转,瞥了一眼绿绮,眼底倏地腾起一抹狡黠,蓦然轻叹:“这样啊,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绿绮微怔,脸上的笑容也一同顿住,她不是不知白寒烟的手段,她在京城时便瞧见了多次,旋即她很快回过神来,不屑的甩了甩嫣红的袖子嗤之以鼻,手下败将而已,她漫不经心道:“不知白姑娘要与我赌什么”

    “就赌……”白寒烟狭长的凤眼里洇的是一抹精芒,故意被拉长的尾音,颤颤的拂在绿绮的心尖之上:“就赌常凤轩会不会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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