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血丹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流年书柬
被冷落在一边心存幽怨的年轻内宠,连忙上前躬身答应,脸上又重新焕发喜悦。元召暗自鄙夷,什么好东西都想收到未央宫里去,这里面自己苦心蕴藏的一篇文章还没有详解呢!
当下也不着急,只是拱手应诺。然后看刘彻又把筷子伸向那盘鱼片时,神色有些迟疑,这道菜却不知道如何吃法。
“您请品尝,此为生鱼片。需要蘸着小碟子内的调料方可使用,味道极为鲜美,不妨一试。”
刘彻夹了一片雪白的生鱼片,细细看时,却见那小碟子中的汁沫色呈金黄,听元召解说是用芥末种子、岭南青梅加上鱼籽等八种物调制而成的,遂按照元召所说轻轻蘸了一点,等到鱼片放入口中时,只觉柔滑细腻,辛辣芳香,生平鲜美滋味,竟以此为最!
“好!太好!大好!如此美味,可称之为金齑玉鲙也!”
皇帝陛下用这样的语气称赞一件东西,可是极为少见的,侍立伺候的宫中人都心中吃惊,他金口玉言,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口而出,那就等于是为这道菜赐名了。
还未等别人反应过来,最知道皇帝心思的韩嫣早已趋前一步,声音中带了激动之意:“主人大才啊!也只有这般世间少见的珍馐才配的上您赐予的菜名了,细细品味,果然是相得益彰啊!”
听他都这样奉承了,余人自然也不能冷了场,纷纷大赞。认真说起来,这道菜和这个名字果然是很相配的,也不算是违心的拍马屁。
元召微微一呆,他倒是记得这道生鱼片在古食谱记载中,名字就是叫做“金齑玉鲙”的,当时自己还觉得这个菜名很不错,好好的品味了一番。却没想到,最先的出处竟然是来自眼前这位大吃特吃的皇帝陛下,不免感觉有些好笑。
熊掌虽然也是珍品,但和第一次吃到的这两道鱼比起来,却又是不如了。刘彻吃的高兴,心中大悦之际,吩咐元召去拿酒来,今日他要好好的畅快一回。
元召不敢给他喝度数太高的,亲自去后面选了两坛烈性柔和些的提来,待到回来时,却见树荫下,侍卫们已经按照刘彻的指派,排开了一溜几案,招呼众人都坐了下来,看架势,竟是要来个大场面啊!
元召心下一晒,史书上记载的这位帝王的那些逸事传说,看来是有根据的,赫赫威严的背后,也只不过是个偶尔率性荒唐的年轻人而已。
却没想到,一口酒喝罢,他瞪了元召一眼,招手唤过那侍卫头领连生:“去!领着你的人,把这小子后面藏着的酒都搬过来,哼哼!想要糊弄,没门儿!”
看着他轻蔑的眼神,元召咧了咧嘴,有些苦笑。
喜欢醇酒美人的皇帝果然是不好糊弄的啊!从堆在草地上的酒坛中一伸手,就挑中了一坛酒性最烈的。也不用别人倒酒了,酒浆飞溅,满满一盏,举起来,先尽力一口,大赞一声:“好酒!来,今日有缘,大家一起喝!”
不得不说,二十八岁的刘彻是个英俊的青年,面如冠玉,天庭饱满,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此刻脸上带着善意而无害的笑容,似乎渴望得到每个人的友情与信任。但是权利久经沉淀已经在他骨子里刻下高傲的印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彩云之南 烽火连城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世间事往往如此,幸运的事不会连续到来,不好的事情开了头,祸源就都赶来凑热闹了。
长乐塬上,微服出行,纵马快意的年轻天子,在品尝过人间美味之后,喝着元召奉上的清茶,吹着原野的凉风,极目空阔,暑意消解,命司马相如当场献词一篇《清风赋》,只觉如此惬意,心情大爽!
然而,好景不长,午后好时光很快就被打断了。长安方向,急如星火,有红翎信使到了。
大才子司马相如的文字还没有写完,停住了笔,有滴墨溅在了竹简上,碎如利剑黑血般峥嵘!
皇帝把看完的那两方帛书直接扔在了案上,转身向大厅里走去,脸上怒色并没有掩饰,宛如冬雪含冰,虽是正当夏日,众人却觉寒意凛然。
元召瞥了一眼,见那上面也不过廖廖几行字,心中有数,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各自回避,去干自己的事。
卷起从千里之外传递来消息的急件,元召随后跟着走了进来。
大厅里空空荡荡,空气中似乎也含了怒火。这时候没有人敢进来自触霉头,就连韩嫣也是心惊胆战的留在了门口,心中暗自揣测着皇帝的心情。
刘彻坐在正当中的椅子上,隔了那排宽大的桌案,脸上神色不定,目光如刀剑,在这一刻,显露出的是天子的威严。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那绝不是无妄的传说!
“元召,你知道是什么事了吧!”
语气凛冽,虽然此处不是未央宫含元殿,但随意畅谈的时刻已经过去,此刻他们的关系是君臣!
“小臣已经知道。南国两处烽烟又起,边郡告急!”元召拱了拱手,神色自若。
刘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心中说不上是气恼还是激奋。
他,承袭了文景两位先帝创下的盛世基业,也延续了他们对待四面邻居宽容绥靖的政策。十多年来,除了以防御性的姿态与北面的匈奴局部有战火外,南疆一直是平安无事的。没有后顾之忧,这也是去年他敢于抽调天下驻军设围马邑的原因。
可是现在,南疆、西南边邑的那几个半附属性质的小国竟敢公然反叛了!攻陷邻邦,杀戮汉民,并且愈演愈烈,竟然形成了连横之势,如果任其势大,江淮以南将要大乱矣!
“区区番邦小国,蛮夷之地,多年以来,诸多供给都仰仗大汉,今日竟敢如此,实为可恨,朕必发兵击杀之!”
元召皱了皱眉头,也不怨皇帝如此发怒,天下安定了这么久,内地不见兵戈,黎民安居乐业,想必他的心中还是很得意的。忽然那群南蛮子起来捣乱,这不是裸的打他的脸吗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集结大军征伐,却实在不是良策!
“陛下且息雷霆之怒,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应分别寻求解决之道,不宜急于就下决定。”
“哦?小子,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话。大汉帝国的威严岂容践踏!你要有什么别的办法,就赶快说来听听。”
见刘彻依旧冷着个脸,元召不禁暗自心中嘀咕:“对待强敌匈奴你倒是谨慎,对待这些南方小国却又如此自大,难道不明白‘疥癣之疾,足以毙命&039;的道理吗”
“陛下,小臣心中倒是有些想法,但军国大事,岂能在小臣私人封地商讨呢请陛下立即启驾回宫,先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再做决定吧!”
元召说完半天,却没有听到动静,抬眼悄悄看时,却见皇帝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正在端详他。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规矩,知道言之轻重,不错啊!呃,适才朕才想起来,你先前特意给朕做了那道鱼吃,转弯抹角的牵扯出那些蔗糖的由来,说什么西南遍地甘蔗贱如茅草……嗯,这中间难道没有联系小子,莫非能未卜先知!”
元召咧了咧嘴,神仙志怪,这位还真是笃信此道!自己可千万不能让他误认为懂得这些,否则以后的麻烦,无穷无尽。
“陛下,小臣哪里有那种本事啊,这只是凑巧了而已!不过,以小臣的想法,这次虽然会动些刀兵,但对大汉而言,却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
刘彻又看了看他,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现在不是探讨那些的时候,反正这小子在自己的手心儿里,跑不出去,以后有的是时间逼他说实话。
“朕这就回长安了。其实这次微服出来,朕是有些太任性了。呵呵,回去后,还不知道那些大臣们心里会怎么嘀咕呢。就连母后和老祖宗那儿,恐怕又是听不完的唠叨和教诲了。”
说到这儿,元召听到他的语气中竟然有些淡淡的伤感,惊愕的抬起头时,刘彻正收回远望野外起伏长草的目光,神情中似乎带了怀念,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过,朕很喜欢这样的放松方式,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去看看更多的大好山河……走吧,跟朕一起回去,你的胆识和谋略足以参与朝政了。另外,那道鱼,朕希望在未央宫中也能吃到。哈哈!”
元召郑重的施了个礼,这次他的态度很认真。
特特马蹄,猎猎旗帜,所有人注目着自家小侯爷,重新跨上战马,离开与大家又相聚了小半年的长乐塬,随侍在长安来客之左,逐渐远去了,身后残阳如血,壮怀激烈……。
皇帝竟然三天不在未央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理政事,外出游玩?听到这个传闻的文武大臣惊讶有之,错愕有之,暗自腹诽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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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眉间斗破 少年锋芒
看谁铮铮傲骨,铁骑踏遍河山。正气一身何所惧,剑影刀光荡云川,得天下长安 !
站在风尖浪口,周身披挂狼烟。策马扬鞭除敌寇,善恶分明义凛然,当时正少年 !
《大汉帝国史?元公世家》记载:“……时东越兵盛,困东瓯,兵锋直指南越,威胁汉朝会稽诸郡。事急矣!使人求救于天子。天子会朝臣,问丞相田玢,田玢对曰:‘越人互相攻击,固其常态。又数反覆 ,自秦时已经弃之不理,今日事变,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039;群臣多赞同者。时元公在侧,起身正色曰:‘丞相之言大缪!夫大国,以仁义为先。对待友邦,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如果有能力做到,何故弃之?且以前秦为例,最为不妥,秦朝连咸阳都亡国毁弃了,何谈南越呢!今小国邻邦以穷困来求救,大汉若弃之不理,伤其倾慕之心,以后又将以何德行威服四邻?又将以何威严使万国来朝,归于王化呢&039;元公当时少年,其谋略胸襟深远已至此,满朝皆惊!天子大悦,赞之曰:‘壮哉斯言!小子可谓大汉少年榜样。丞相之言不足用也……。”
南越、东越、东瓯这三个国家在与汉朝接壤的南疆十几个小国中,算是较大些的了。而三者之中,南越国疆域最广,东越兵力最强,东瓯夹在汉与东越之间,地理位置最重要。
东越的野心,早就酝酿了很久很久了。东越王余英的最终目标是逐渐吞并周边小国,然后把这一地域划归在自己王权之下,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
这次之所以选择东瓯作为最先进攻的目标,却是来自国相刘少驹的谋划,因为,东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当初七国之乱,吴王刘濞兵败逃亡,他素来与东越王交好,因此首选目标自然是逃往东越国避难。
但当跑到汉与东瓯边境时,却遭到早已埋伏在此的东瓯军队的伏击拦截,致使吴王逃脱不及,被尾随而至的汉军击杀,吴国就此覆灭。
这样的深仇大恨,这些年来,卧薪尝胆的刘少驹一刻都没有忘记,而今,机会终于来了。
吞并东瓯国,一来可以扩大东越的地盘儿,为逐渐蚕食周边打下基础。二来抽掉了东瓯这块跳板,东越就能与汉朝直接搭界了,到那个时候,随便进入汉朝境内,攻略劫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因此,在得到某个强大力量的暗中支持后,东越国这次集齐了全部的力量,侵略如火,势在必得。
东瓯国力衰弱,兵力根本就不足以抵挡东越,苦苦支撑之下,眼看不敌,因此才急忙派出使臣赴长安求救。而南越国也看到了下一步将要面临的危机,因此也派使臣向大汉发出了出兵的请求。
长安未央宫含元殿,丞相田玢脸色铁青,冷冷的瞅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心中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太气人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敢对威权赫赫的大汉丞相口出不逊之词,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让一向睚眦必报的田玢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他咽不下去,也要忍气吞声啊!没办法,因为天子已经用大为赞赏的态度给元召背书了。
“丞相之言,不足用也!”这几个平常的字,从刘彻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金口玉言。他冷淡的眼神飘过时,等于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尼玛的!你去赞扬那小子就赞扬吧,为什么还要踩舅舅一脚呢,活该你被人算计! 哼哼。”
田玢心中大恨,但他是城府极深之人,强行压下怒火,向上拱了拱手,退回自己座位上,低头不语。
“长乐侯这一番话真是谋国之言啊!史官可记下来,以后再与邻邦交往时,有犹豫不决者,就好好领悟一下这段话的精髓吧,我大汉胸襟正该如此!”
一边早有太史令应声而诺,把这段君臣对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以备记入史册中。
铮铮之语,载于青史,流传后世,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啊!
文武百官瞩目向那个依然挺立于殿中的少年,羡慕赞叹。其中汲黯、郑当时等人却因为他的锋芒毕露担了一份心。而更有许多幸灾乐祸的目光,偷偷瞄了瞄丞相大人的背影,对这位被当做小丑的配角感到有些悲哀。
“如此说来,南疆之乱,出兵援救势在必行了,诸位卿家可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皇帝面向群臣,再次问了一遍。
田玢是不搭腔了,阴沉着脸,手拢袖间,闭目养神。
有人轻咳一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大殿中央,苍髯白发,眉毛如雪,正是新任御史大夫公孙弘。
“陛下,臣蒙皇恩,简擢提拔,作为当朝三公,有些不同的看法,特来启奏。”
刘彻见是公孙弘奏事,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刘彻近来与那位大儒董仲舒谈的非常投机,相应的,对公孙弘这位上了年纪的儒学之士也十分器重。
“陛下,刚才长乐侯的一番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我们不应该忘了现在最主要的敌人是谁!经过马邑之事,北方草原上的狼群可是都红了眼睛,现在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见皇帝皱了皱眉,公孙弘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
“东越国虽然小,但国内山林湖泊密布,地形复杂,且民风彪悍,极难使其屈服。如果朝廷决定出兵的话,兵力过少,则无济于事,万一失利,摧折了兵锋,反而不美。而如果集结重兵,自然可以摧枯拉朽,但需要良将统帅。现在我朝精锐尽在北疆防备匈奴,如果轻易调兵遣将南下……臣恐怕匈奴人会趁机侵袭,那就得不偿失了!请陛下明断。”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番道理讲的清楚明白,厉害关系剖析透彻,百官看向公孙弘的眼光渐渐有了不同。不由得交头接耳,又小声议论起来。
听着下面的不同声音,皇帝的眉间越蹙越紧,但公孙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匈奴人才是心头大患啊,北疆边关的将士,现在一个都不能轻动!
可是从哪儿调兵呢分散在各郡县的驻军数量也并不多,更加不可抽调!因为,经过七国之乱的教训,在皇帝的内心深处,对各地的那些王爷们,始终是怀了一种防范之心的。
不止东越,还有西南夷啊……!难道要调动警戒长安的细柳营驻军?他心中踌躇,决断不定。目光逡巡之际,忽然发现名叫元召的少年正静静站立于金阶之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乐侯在神游何处啊既然是你首先提出救越之议,想必胸中早已有良策,就赶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呵呵。”
含元殿内的众臣正在互相议论,忽然听到皇帝用这种带了调侃的轻松语气说话。心中不免吃惊,刚才还见这位天子蹙紧了眉头,怎么又如此轻佻了呢?
公孙弘转头看着就站在自己身边的元召,他不相信他小小年纪就有摆平这件事的能力。
公孙弘从小勤奋,家境贫寒,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勤学苦读,养过猪,放过牧,地地道道的穷孩子家出身。凭着自己的一股毅力,在年近六旬的时候,终于青云直上,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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