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江山如何代换,再没有机会见此出尘绝艳的璧人。
落玉坊的歌女抱着琵琶坐在高阁间,楼下人群涌动,歌女轻轻一拨琴弦,清越柔柔的琵琶声响起,公侯女中,常珏出场的戏段被改成婉转的轻谣,
“晚风寒峭透窗纱,控金钩绣帘不挂。门阑凝暮霭,楼角敛残霞。恰对菱花,楼上晚妆罢。”
天阴沉着,风亦是极冷,薄风吹得衣衫贴在人身上,听一刻,便是一刻伤情。
宫长诀推开门,微风轻轻吹起她锥帽的纱帘。
白色的纱帘在风中一搭一搭地飘动,她转身向宫家的方向走去。
而离她不远处,几个人一直跟随着她,暗中保护。
一辆马车从宫长诀身边走过,正好一阵风将她纱帘吹开,马车的窗帐亦然,露出里面的人面。
宫长诀始终看着前方,马车中,关无忘却看见了宫长诀一晃而过的面庞,关无忘马上拉下窗帐。
宫长诀身上的玉佩跌落在地。
杨晟道,
“廷尉大人,怎么了”
关无忘道,
没什么,只是怕这风冷了殿下罢了。”
杨晟却微微眯起眸子,道,
“停车。”
马车停下,杨晟抬手就将关无忘方才压下的窗帐掀起。
宫长诀摸了摸身上,未见玉佩,忙回身去看,见玉佩落在方才路过的地方,忙返身去拾。
风微凉,宫长诀一身青衣裙似湖水荡漾开来。白色的纱帘随她俯身拾起玉佩的动作垂下。
纤细的手指方触玉佩,正要起身,却见面前站着一个人。
锦衣华服,香囊龙玉。
宫长诀捡起玉佩,转身就走,却被杨晟拉住,关无忘下了马车。
暗中保护着宫长诀的人,拔剑就要跃下屋顶。
正看见杨晟就要掀起宫长诀的纱帘,关无忘猛地上前握住杨晟的手腕。
宫长诀看见关无忘,眸色一变,马上退后,远离了杨晟。
杨晟道,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关无忘笑道,
“殿下何必要无端掀起一个女子面纱,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留下污名吗”
关无忘说着,笑着,手上却用力,杨晟被他紧握住手腕动弹不得。
两人一个面色阴沉,一个面上带笑,却分毫不让。
宫长诀马上转身离开。另一波人看着宫长诀无恙离开,忙跟上去。
杨晟看着紧抓住他的手的关无忘,
“大人未免管的太宽。”
关无忘道,
“臣乃太子太傅,自然该约束太子言行。”
杨晟嘴角向一边扬起,道,
“是么”
杨晟道,
“来人。”
不知何处跃出几个暗卫来,马上跪在杨晟面前。
关无忘眸深如墨,阴沉得如露夜滴。
杨晟道,
“马上给本宫去查刚刚路过的那个女子,本宫要立刻知道其长相家世。”
暗卫道,
“是!”
暗卫跃上屋顶,马上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杨晟笑道,
“只怕要让太傅失望了,不过,也算是太傅有心,本宫确实是看上了方才那名女子,当街拦截确实于名声不妥,所以,本宫派人暗中调查清楚,这总没错了吧”
关无忘敛眸,眸中情绪明灭不清,却放开手,不再掣肘着杨晟,恭敬道,
“殿下说得极是。”
杨晟抬手甩开车帘,坐在了马车上,撩着帘子看着关无忘,眸中冰冷,
“大人怎么还不上车,可是在害怕些什么。”
关无忘道,
“怎会,殿下大王之风,臣下只有敬仰之情,何来恐惧”
关无忘上了马车,摆摆手,紧跟着马车的两个车夫悄无声息地下去了一个。
宫长诀在路上走着,一枚飞镖却忽然向着她的方向打来,宫长诀侧身一避,飞镖钉在了茶食摊子上。
在空中,隐隐可闻刀剑碰撞的声音。
宫长诀加快了脚步,又是一枚飞镖,狠狠扎在她面前的柱子上。
宫长诀下意识后退几步,一个黑衣人猛地冲向她的方向,而另一个着白衣的人飞身下来,与那黑衣人打成一团。
宫长诀心下有几分明白,这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宫长诀疾步而走,没走几步,直接提着裙摆跑起来。
而后面小巷子中仍是两方人马在交手。
霎时,又另一群人与白衣者联手一同对抗黑衣人。
黑衣人处于劣势,却有一人不耽于战局,在厮杀中钻身而出,提着长剑直向宫长诀。
还未等黑衣人提剑拨起宫长诀的面纱,后来者便上前猛地打向黑衣人的剑,阻止黑衣人触碰到宫长诀。
后来者剑术过人,招招直冲命门,黑衣人一时应付不过来,却猛地将剑掷向宫长诀逃跑的方向,剑猛地将锥帽带走射出,宫长诀的脸暴露无遗。
后来者猛地将剑插入黑衣人胸口,黑衣人登时身死。
其余的黑衣人看见了宫长诀的脸,丝毫不留恋战局,放了烟雾弹,转身就走。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白衣者和后来者忙追上去。
而宫长诀拿起方才的锥帽,锥帽上尚插着那柄剑,宫长诀将其拔出,划向自己的衣裙,破出一块面纱绑在脸上。
她握着上面有着大洞的锥帽,看向所有人离开的方向,
这下糟了。
马车到达太子府前,杨晟下车。
关无忘坐在马车里,看着太子府的大门,眸中有黯然的情绪起伏,似有往事不断出现于面前,
八岁的他,尚且不甚懂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关家的嫡长子,八岁就会爬戏伶的裙子,从小风流。关母一遍遍对着关无忘喃喃道,
“忘儿,你可要争气,别像你外祖父一样,花天酒地,妻妾成群,学学你父亲,哪怕只有一半也好,总不会委屈了跟着你的姑娘。”
关母明知道关无忘年纪尚小,不一定听得懂,却忍不住说出来。
而年幼却早慧的关无忘却明白了关母的意思,
“娘,我往后一定只娶一个女子,要娶娘一样的大家闺秀,像爹宠娘一样地宠她。”
只可惜,十六岁的关无忘,已经开始上青楼,当初那些与关母承诺的东西,似乎全然忘记。
日日半夜归来,有时甚至醉倒在门前的台阶上。
关无忘看着太子府朱红的大门。
从前,他喝醉了,倚在这扇大门上,小厮通传,半夜里惊动了整个府。
他不是言而无信,也不是生/性/淫/荡/,而是他早已看出,元帝忌惮父亲,但若是父亲后继无人,大抵元帝便不会这么针对父亲了。
于是他日日变本加厉,就算是母亲气红了眼,拿着大棍子在院子里纷纷地打他,他依旧我行我素。
在月下,母亲恨铁不成钢,一棒一棒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是直着背脊生生受着,不认一句错。
没有人明白他的所求,可是他不求任何人理解,他只求他的父母好好地活着。
但是,天不遂人愿。
无论他如何放纵,如何自浊,元帝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关家。
这扇古旧朱红的大门,上面泼染的,都是他父母的血。
看着那扇大门,关无忘似乎还能见到披着外衫急匆匆赶来的母亲,在月下,母亲轻轻扶起倚靠在门上的他,一声声唤着,
“忘儿,忘儿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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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德熹恭江山亡(4)
雍德熹恭江山亡(4)
宫长诀行于路上,却被人暗中追赶。
宫长诀佯作无事,加快了脚步,身后人却追赶得更紧。
细巷中,一声女子尖叫响起。
白衣的暗阁杀手跪在楚冉蘅门前,
“阁主,属下办事不力,您吩咐了若是宫小姐出门必定相随保护,但太子命人追赶宫小姐,似乎刀刀都要下死手,扔出的剑差一点就刺中宫小姐,幸好只是射中了宫小姐的锥帽,并未真的伤及宫小姐。”
“而后歹徒逃走,属下们急着去追那歹徒,竟不自觉跟丢了宫小姐。”
楚冉蘅走出门来,袍角略过门槛,推门的掌风尤厉,打在人脸上直疼,只是跪着的人不敢言说半句。
楚冉蘅眸色深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跪着的人道,
“属下将宫小姐跟丢了,去寻宫小姐的人还没有绑定音讯回来,属下是生是死,愿任凭阁主处置。”
楚冉蘅怒道,
“找,马上去找,让暗阁中人全部去找。”
“是!”
楚冉蘅返身拿剑,她此生危险重重,十九岁之前就会有不断的劫难,十九岁有大劫,度过机会渺茫,若是杨晟发现什么,就此杀了她…
楚冉蘅甚至不敢再想。
落玉坊的姑娘仍在高阁之上,夏衫薄裙,哀凄惋叹,
“不近喧哗,嫩绿池溏藏睡鸭,”
“自然幽雅,淡黄杨柳带栖鸦。金莲蹴损牡丹芽,玉簪抓住荼蘼架。夜凉苔径滑,露珠儿湿透了凌波袜。”
“哎呀呀——我常珏一生,上不愧天地,下不愧万民,缘何遭此劫难,要我生生断送一条性命——”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
“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
杨晟走下马车,一身华服愈发衬得他面若冠玉,只是眸中却无半分少年模样。
杨晟走到宫长诀面前,伸手就要揭宫长诀的面纱,宫长诀道,
“太子殿下,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何必掀了我的面纱”
杨晟看着她的眼睛,仍是清丽出众,如清水出芙蓉的一双美眸,却没有初见时那份倔强与柔弱,有的不过是冷漠。
她说出永不落红尘的那一刻,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过。
她面对她,表露出来的勃勃野心,告诉他,她只会和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在一起的那份狠厉与毫无顾忌。
她不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那是他忍辱负重近十年,当了陪衬和跳板近十年最想成为的样子。
他忽生想得到一个女子的想法,日日夜夜不能安眠。
一夜将之前蛰伏的所有爆发,不是因为他觉得时机到了,而是她催生了他的野心。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丝毫不计较眼前遭遇的所有,他要九五至尊之位,要江山来臣,万民朝拜。
绝不要再掣肘于人。
宫长诀,就是他的野心。
宫长诀直直地看着杨晟,
“太子殿下还未有功成名就,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
杨晟的手握紧,缓缓放下,紧盯着宫长诀,
“最多再有两个月,本宫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宫长诀道,
“那殿下觉得,臣女该用什么来换。”
杨晟道,
“本宫要你。”
风一瞬大起来,衣袂翩飞,只是两人对视,宫长诀的眼睛仍如寒夜一般冷而明,杨晟看着她,眼中却充满了占有欲。
宫长诀道,
“殿下就不怕我宫家成为外戚,趁机掌权”
杨晟道,
“怕”
“若是怕,本宫就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宫长诀的发丝在风中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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