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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江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远处白云生

    “多多凿井不就成了么”董霆身形高大矫健,蓄着一点唇髭,摇头道,“弄什么水渠,又要征发民夫,何等费事。”

    “这样大城,凿井济得什么事!”霍启明在马上摇头晃脑,“征发民夫也不打紧,这其实也是活计。嗯,有了水,还缺什么呢灯!我要在各坊之外建造道灯,夜里行走,便不用再拎个灯笼了。”

    金芙蓉从马车里好奇地探出头来:“什么叫做道灯那又如何点亮”

    “道灯,路灯,叫什么都可,就如院子中的石灯笼一般。”霍启明思忖道,“如今不是要烧炼石炭么,造出炼炭,必有炭气,这炭气用来点烧路灯,再好不过。嗯嗯,道爷我果然是非凡人物,这都能被我想到。路灯么,在路边立一根柱子,再装个小屋顶,呐,就象这屋顶一样,下面再弄盏灯,风雨不灭,燃至天明,岂不妙哉。”

    两个女孩都听得十分神往,士兵们也都被吸引住




第九章 茶行女陶朱
    霍启明自觉今日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于是摇头晃脑往中路院子去了。到得中庭,却见郭继恩独自在那里练刀,一柄雪亮的横刀,上下翻飞,刺、挥、劈、带、斩,使得虎虎生风,迅捷无伦。

    侍立在侧的郭继蛟、程山虎都瞧得目不转睛。霍启明观望了一会,忍不住进屋取了佩剑出来道:“一个人练有什么意思,我来替你喂招罢。”说罢刷刷两剑,直刺郭继恩右臂与手腕。

    他动作极快,郭继恩当即挥刀来架,叮叮两声,二人身形疾走,登时刀光剑影,闪烁不定。旁观的郭继蛟、程山虎两个忍不住连声喝彩。

    两人时而对攻,时而闪避,一连拆了二十余招,郭继恩方大步后退道:“不打了,歇息一会罢。”

    两人各自收起兵器,回到节堂,郭继蛟与程山虎奉上冰酪,霍启明笑道:“这才三月底,府里就开始制作冰酪了么”说着舀下一大勺放入嘴里,美滋滋闭上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却见郭继恩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冰酪,若有所思,便问道:“发什么呆呢”

    “没有什么,”郭继恩摇头道,“你今日去了府衙”

    “不错。”霍启明便将今日之事详细说了,郭继恩道:“你倒是性急,一晃跑得没影了。我其实是有事嘱托于你。”

    “是什么事”

    “去寻一位陶朱公来啊,”郭继恩道,“钱庄的事,不能再拖了。”

    “说得容易,你倒是让我去哪里寻”

    “这是正经大事,眼看银币已经铸成,钱庄须得马上办起来。燕都城内,多有巨商大贾,咱们可以上门去请。”郭继恩起身道,“现在就去。”

    霍启明放下瓷碗:“道爷我还没用饭呢!咦,这是长沙窑釉下彩极好,只是诗句太俗。”

    “用饭着什么紧,办完事回来再吃也不迟。”郭继恩正说着,程山虎已经打水进来,郭继恩洗面带帽,又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自来水,什么时候弄好”

    “你以为一夜之间,什么大事都给你妥帖办好道爷我又没有千万分身!”霍启明恼火,“走了走了。”

    两人出了节堂,郭继恩还在说道:“在燕平县的时候,你用石槽引山泉入军营,这个法子不是很好”

    “你也说是燕平,这里可是燕都,六十万丁口的大城,哪里那么容易。这事须得慢慢地来办。对了,咱们先去哪里”

    “福香茶行。”

    福香茶行位于燕都城南区的南熏坊,是城内最大的一处茶商。店门处一副对联,写道:沾牙旧姓余甘氏,破睡当封不夜侯。门口脚夫、行商来往出入,十分兴旺景象。店主郁长石年逾五旬,如今已经不管细务,每日只在后院里烹茶弄鸟,日子过得十分舒心。闻得店伙计来报统领老爷上门拜访,郁员外既惊且惧,慌忙吩咐:“快快请到正厅相见。”

    郁员外换上一件月白色襕衫,戴上软脚幞头,来到正厅,只见郭继恩负手站在门前,身边跟着霍启明、郭继蛟等人,正在瞧着中院里繁忙景象。员外曾去督府吊丧,认得郭继恩,连忙上前恭敬叉手行礼道:“草民郁长石,不知将军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郭继恩叉手还礼:“不速之客,冒昧来访,实是有事相求。不知员外此处,说话方便么”

    “方便,还请屋里来坐。”于是郭继恩等进屋落座,便有家仆奉上茶来,郭继恩开门见山道:“如今铺子里的买卖,闻说都是贵宅长媳主事,可否相请一见”

    郁长石心中愈发惊疑:“既是将军相召,草民这就唤她过来。”说着便吩咐家仆速去账房传话。不一会,一个二十六七美貌少妇袅袅行来,这女子身穿杏黄色缎面窄袖短襦,葱绿纱裙,头戴簪钗,向郭继恩等人深深万福:“民女郁门苏氏,拜见将军万福,几位执事万福。”

    “不必多礼,还请就坐。早闻福香茶行苏蔻,纳财蓄货,长袖善舞,”郭继恩笑道,“你就是个当世的女陶朱,实令我等须眉自愧不如。”

    “茶行这些生计,都是小本买卖,当不得将军赞誉。”苏蔻瞧着郭继恩,只见他身穿青黑色窄袖军袍,头戴黑色幞头,虽然个头只是平常,却是剑眉星目,雄姿英发,于是小心回话,“将军此来,可是要城中商家输捐资军若是如此,奴等当得奉令,却是不知要交纳几何”

    郭继恩闻言,不禁愕然,霍启明笑道:“好个苏娘子,当我们是来打抽丰的了。其实不是。今后督府也不会有这样的规矩,你们尽可放心。我且问你,如今市坊之中,多有交引铺、兑便铺等,这个生计窍门,你可知晓”

    苏蔻仔细瞧去,见他一个二十来岁道士,面容倒是十分俊俏,便犹豫道:“这位可是霍天师兑便铺的活计,奴略晓一二。”

    “好,”霍启明笑道,“咱们不是来打抽丰的,今后也不会。只是咱们想要你这个人,你可愿意来”

    郁长石听得此言,不禁面色大变,苏蔻一怔之下,也是面颊绯红,接着蹙眉暗怒。郭继恩连忙道:“你说话太唐突,教人误解了。是这么回事,如今督府正筹办一座钱庄,我们是想请苏娘子过来,出任钱庄副总办,不知苏娘子意下如何”

    苏蔻面色稍霁,又大觉意外,沉吟道:“钱庄”

    “对,钱庄,存银放贷,买卖金银,折收引票,另有承领铸币之责,以为流转总汇之所。督府预备出银二百万两以为本金,你可愿意来做个主事之人”郭继恩说着示意霍启明,年轻道士便笑着摸出那枚银钱:“方才说差了,苏娘子不要见怪,你且瞧瞧这个。”

    仆役忙过来接过递与苏蔻,这少妇将银币仔细瞧过,颇为惊奇,又低头沉思许久,渐渐面上泛出光彩,眼神发亮道:“这是好大一桩事业,只是奴斗胆问一句,可否允准咱们茶行也参与入本”

    郭继恩、霍启明两个一听,真是喜出意外,霍启明连忙道:“这个自然是可以,凡燕州官民,皆可入本。只要愿意,咱们岂有拒银子不收的道理”

    苏蔻点头道:“既如此,民女愿为将军驱使,来协理这个钱庄。”她忽然又面露尴尬之色,起身转头询问郁长石,“阿爷在此,奴如何就自作主张了!此事还请爹爹定夺才是。”

    郁长石按捺住心中激动:“不妨事,不妨事。孩儿只管去做。茶行这边,说不得我们父子自己努力便是。”他说着迟疑望向郭继恩,“只是将军以如此重任托付女流,只恐将来物议沸腾,若有差池,我孩儿必难自处也。”

    “女流怎么了,女流之辈就不能做大事”郭继恩笑道,“况且苏娘子只是副总办,钱庄另有掌总之人,便有物议,也不会波及到苏娘子头上。”

    郁长石这才松口气,起身向郭继恩躬身长揖道,“将军求贤若渴,人尽其才,实有先贤之风,敝宅上下,皆有荣焉。既如此,苏蔻便听由将军差遣,必定尽心勉力,以不负将军之托。”

    郭继恩起身回礼道:“苏娘子乃是贵宅极能干的人,如今被我强请了去,着实感愧,多谢员外。”那苏蔻却忍不住问道:“奴是副总办,却不知总办又是哪一位大才,还是将军自领”

    霍启明忙挺身道:“钱庄总办,自然是道爷我了,苏娘子可是觉得我不能胜任”

    苏蔻吓了一跳:“不敢,既然是天师,往后还请多多指教。”说着又忍不住将他细细打量一回。

    霍启明笑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其实也不打紧,道爷我百事待举,无暇分顾,这钱庄细务,还得是你来主持。”

    于是几人便详细商议,最后议定钱庄本金定为三百万两,分做三万份,督府认领一半,先拨银出来将钱庄办起来,然后商民认领其余,直至本银全部交清。钱庄设总办、副总办,监管、协理、司账等各职,又确定下俸给之数,以及行事则例。直到暮色四合,郭继恩等人才起身告辞。

    郁长石恳请郭继恩等人留下用饭,郭继恩推辞道:“督府还有要事尚未处置,改日再来叨扰。”郁长石见他态度坚决,忙又吩咐仆役将几包早已准备好的茶叶奉上:“此乃闽地



第十章 君家妇难为
    翌日,三月廿九日,宜开市、交易、造屋、动土、上梁、开光、立碑。总而言之,一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这日也是旬休之日,但是郭继恩、霍启明两个大清早起来,依旧像往日一般在西路院子里较量武艺。两人都是赤膊,露出白皙矫健的上身,手持木刀木剑,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约莫对练了半个时辰,两人方才罢手,霍启明瞧见一边观看的耿冲,便斥道:“你也记得自己是我的伴当这都辰正时了,你才来!这一身肥肉,你也该消减消减,往后早上须得跟着我一起练习,你可记住了”

    “我是天生的力大体壮,其实不用练习——不,小的自幼学得棍术,”耿冲见霍启明要发怒的模样,连忙改口道,“等闲四五个人不能近身,小的这棍术,可比老爷们的刀法剑法要使得好。”

    霍启明闻言只是冷笑,转头吩咐程山虎去廊下枪架上取来一支长棍交与耿冲:“你且使一路与我瞧瞧。”

    耿冲接了长棍,跳到院子中间,起个手式,呼呼舞了几棒,霍启明着实看不过眼,跳入场中道:“停,停!这样花把式,也敢说是棍术使得好!你来,与我比试一番,若能沾着我些皮儿,今后非但不用你早起伺候,我还每日加你一餐!来,来,你怕什么,身为武人,须当一往无前,你只管使将来!”

    耿冲壮起胆子,大喝一声,挥起长棍劈头砸下,接着上撩,横扫,都被霍启明轻松躲过。然后霍启明身形如电,欺身上前,抢入耿冲怀中,肩部狠狠一撞。

    耿冲闪避不及,立时连退几步仰天摔倒,便如一座小山塌下。程山虎在廊下瞧着,忍不住喝彩道:“好厉害!”

    耿冲面色痛苦,挣扎不起。霍启明上前将他拉起来道:“如何”耿冲站起身来,依然觉得呼吸有些艰难,惭愧道:“天师老爷着实厉害。”霍启明得意洋洋:“这个算得什么,我若是使剑,早在你身上戳了七八个窟窿了。”

    程山虎问道:“霍真人,你这剑法,我可以学么”

    “月刀年棍十年枪,”霍启明道,“后面还有一句话是,一辈子的剑!剑法难学难精,你就跟着学刀好了。继蛟不是在学刀么,往后你就跟他一起练。”

    郭继恩已经冲了个凉水浴,换好衣裳过来:“钱庄今日开张大吉,你须早些过去。我今日先去骆巡检宅上拜访,晚些时候咱们在这里备下筵席,教大伙儿都来吃酒。还有,你那个自来水,究竟还要多久”

    霍启明大怒:“你成日就知道催!将来我将全城都接上自来水,独独不引到这都督府来,你想多用水,自己再去凿几口井罢!”

    郭继恩连忙安慰:“我也就随口一问,你且消气,赶紧去洗浴,然后一块去吃早饭。”

    霍启明气哼哼地去了,程山虎便向郭继恩禀报:“方才戴管事来报,凌氏夫人的家人,已经领着她从角门离去了。”

    “分给她的金银财物,都带上了么”

    “都带上了。”

    “那就好。”郭继恩点头,“咱们去用饭。”

    几人用过早饭,霍启明领着耿冲往巡查使府衙去了。郭继恩则带着程山虎往骆承明宅邸而去。骆宅位于皇城东面的思贤坊,一处两进的院落,青瓦白墙,十分清爽。

    骆承明慌忙出迎,将郭继恩请入。但见院子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一位五十余岁妇人,头戴钗饰,身穿秋香色缎面襦裙,身边跟着一个使女,候在正厅之外。郭继恩便叉手道:“继恩见过老郡君,瞧来老郡君身子十分康健,甚可喜也。”说着便示意程山虎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这妇人是骆承明之母徐氏,她闻言含笑道:“如何当得起小将军特来看望老身,快请屋里坐罢。”骆承明便接过了礼物,请郭继恩进了正厅说话。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妇,穿着使女的服饰,恭敬奉上茶来。郭继恩有些疑惑,骆承明神色有些不自然道:“这个乃是末将的妻室唐氏。”郭继恩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道:“如何敢让嫂嫂奉茶,快请嫂嫂坐下说话。”

    唐氏拘束道:“不敢,将军还请就坐,奴这就去后厨预备午饭。”说着福了一礼,匆匆走了。徐老夫人斥道:“急慌慌的做什么,便是走路也不成个样子!”

    郭继恩忙道:“且不用着忙,我等还有别的要紧事,并不敢久坐。敢问骆兄,家中可还另有兄弟姊妹”

    “只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如今宅里只我在奉养家母。”骆承明说道,“今日旬休,统领何不就在寒舍用过午饭,就是有事,便也不急在这一时。”

    郭继恩笑道:“今日钱庄开张,我须得过去瞧瞧,不然放心不下。如今钱庄定下是官民合办,骆兄可愿意也入上一本”

    骆承明迟疑道:“末将家中原本也有些积蓄,只是钱庄之事,属下还是不大明白,可否观望几日再做定夺”

    “我今日又不是来收银子的,只是随口一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霍道士。”郭继恩笑道,“他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早上我就多嘴问了一句那自来水什么时候能够弄起来,他就大发雷霆。”侍立在他身后的程山虎也笑道:“真人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什么自来水,什么路灯,医教院,可是若问他什么时候弄好,必定就会发脾气。”

    徐老夫人打断他道:“老身有一事想要斗胆问将军,闻说将军接任这统领之位,我孩儿出力不小。如今就连乔定忠那莽夫都升了品秩,如何我孩儿依旧只是个四品都尉官儿。”她面带微笑,说话却并不客气。

    骆承明连忙道:“母亲休要如此说,统领总掌一州军务民政,着实是席不暇暖,一馈十起。末将只恨力有不逮,未能替主公分忧,并不敢企望高位。况且儿子如今才三十四岁,便已是一旅巡检,率领着三千精兵,把守着各处城门,足见统领的倚重。”

    徐老夫人闻言,依然叹气道:“话虽如此,只是文贵武贱,你一个四品的旅将,只怕威势还不及一个七品县令官儿。”

    郭继恩摆手道:“本官并不曾忘了骆兄的大功,还请老孺人只管放心。骆兄武艺出众,御众有方,必定是要重用的,且不用焦急。”

    徐老夫人微微点头:“如此便要多谢将军了。老身的夫君,为国身死,只有承明一个男丁。我实望他出人头地,以慰夫君在天之灵。老身便是说话着急些,还望将军勿要见怪才是。”

    “望子成名,天下父母皆是这样的心思,本官并不曾见怪。”

    又闲聊了几句,郭继恩便起身告辞。骆承明送出大门外,郭继恩摇头道:“骆兄,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统领只管吩咐。”

    “君家妇难为矣。”郭继恩坦率说道,“我瞧令堂,性情甚为严厉,想必嫂嫂在家中,这日子难捱得紧。”

    “唐鸯原本是督府一个使女。”骆承明叹道,“老督帅将她赏赐与我,家慈嫌她出身微贱,打算为我另寻妻室,是我坚持不肯。家慈无奈依了我,却是对她甚为厌憎,是以逼迫得紧。她生的又是个女孩儿,家慈更是不满,一直催促我出妻再娶,末将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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