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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土土的包子
昨日之门
作者:土土的包子
那一年,手机还是稀罕物,开卡得去邮政,BP机一响,拎着大哥大满街找公用电话;那一年,许巍没火呢,朴树也没火呢,学生们在迷恋张信哲,发廊里总会传出‘相约九八’;那一年,下岗与待业是永恒的话题,一部古惑仔让无数人走上街头,于是混也成了一种生活;那一年,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蔬菜是有机的。她含苞待放,豆蔻年华。他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想要随着北风去仗剑天涯;一道被称之为‘昨日之门’的时空门连通了现在与那一年,于是原本普通的小学体育老师余杉,思考着理想与现实,纠结着道德与法律,挣扎在阴谋与背叛中,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001一步之遥
    余杉,男,三十五岁,已婚,曾经黑白颠倒的码农,如今悠哉悠哉的小学体育老师。少量吸烟,从不饮酒,也没有过精神病史以及家族精神病史……之所以啰嗦这么多,是因为余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事情要从一开始说起,用过午餐的余杉像是往常一样从学校的后门出发,穿过两条街道后左转,然后钻进了一家背街的音像店里——那是他好哥们乔思的店。

    很难想象,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这种经营方式还停留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音像店居然还在顽强的存活着。每次踏入音像店,余杉都会有种恍惚回到青葱年代的不真实感。略微的恍惚中,总会有某些记忆的片段突然的浮现在脑海里。

    余杉一直纳闷乔思这些年是怎么维持下来的,但事实上这家店在乔思手里不但维持了下来,而且还越来越红火。

    余杉还记得十三年前的夏天,正在度学生时代最后一个暑假的他被乔思找上了门。那个夏天,乔思不顾余杉的劝阻,执拗的用全部的积蓄盘下了这家音像店,然后靠着余杉那蹩脚的英语联系上了国外一家独立唱片发行公司。

    那一阵刚开张的音像店靠着影碟租赁以及少量音乐发烧友的支持,生意很是红火了一阵。再之后余杉大学毕业了,留在了大学所在地滨港,做软件开发一干就是七年,两个老友情谊不减,交流却少了很多。巴掌数的清的聚会里,乔思从没提过他的音像店,但余杉知道,乔思过得一定不容易。互联网的冲击下,音像店就像上个时代的产物一样,被挤压得几乎没了生存空间。

    曾经余杉一直担心着乔思会在哪一天经营不下去,一直想着帮着老友谋划另一条生路,而让人意外的是,这家音像店不但活了,而且还在整个齐北市的音乐发烧友圈子里创下了偌大的名号。

    排列整齐货架上,摆放着从磁带到黑胶,从cd到dvd再到蓝光的各类唱片;仔细看过去,这里有披头士乐队的经典唱片,有汪峰的最新专辑,更有绝版的指南针乐队唱片。以至于发烧友的圈子里一直流传一句话:“淘宝上买不到的,去思源音像店准有惊喜。”

    当然,这句话是乔思说的,余杉一直怀疑其真实性。直到有一天余杉目瞪口呆的亲眼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拍下一万七千现金,拿走了包括涅槃乐队首张专辑在内的六张绝版黑胶唱片。最可气的是乔思还苦着一张脸说卖亏了,那六张黑胶唱片碰到识货的,倒倒手再多卖个三五千不成问题。亏了谁信啊!没钱赚的话这家店也不可能开到今天。

    对此余杉是既欣慰,心里头又有点泛酸。欣慰的是好友生财有道,不用他再担心了;泛酸的是,那成捆的钞票晃得他直眼晕。

    上万的工资余杉当初也不是没拿过,可自打回到家乡安家落户之后就成了过眼云烟。现在余杉就拿着死工资加课时费,一个月到头两千大多,三千够不着。要不是在外打拼的那七年攒下不少积蓄,让他在市区买了两套门市,那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音像店的玻璃门合上,碰触到门楣边挂着的贝壳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余杉眯着眼好半天才适应店内昏暗的光线,迈步朝前边走边说:“大白天的拉着窗帘,店里头弄得跟恐怖片场景似的,你也不怕吓着顾客”

    运动鞋踩在年代久远有些变形的地板上偶尔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转眼余杉穿过过道站在了尽头的吧台旁。

    吧台的桌面上摆着一台一体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有关一个名叫《凯撒首领乐队》的网页介绍信息。挨着鼠标摆放着果盆,里面盛放着油桃与香瓜。

    余杉站在吧台外朝里间张望了一阵,琢磨着老乔这人不是在卫生间就是出去买饭了,话说这家伙心也够大的,就不怕有人趁机顺走点什么。抄起一枚油桃,余杉大口啃着,进了吧台一屁股就坐在了电脑前。

    握着鼠标的右手习惯性的将网页最小化,扫了一眼桌面,发现系统还是两年前自己给弄得win7,余杉琢磨着回头给老乔这电脑的系统换成win10.再将世界之窗浏览器最大化,移动鼠标在各个标签页之间切换,大口嚼着油桃的余杉整个人陡然一滞,目光停滞在屏幕上的一张页面上。千禧年齐北运钞车大劫案。至今未破的该案早已成了悬案,警方搜集到的信息不少,却始终无法指定确定的嫌疑人。

    也是这案子,让银行系统的余父与公安系统的乔父受到严重影响,余父、余母双双调离银行系统,到退休也只混了个科员;乔父涉嫌严重渎职,隔离审查期间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身亡。这么多年过去了,余杉一家子慢慢看开了,倒是乔思始终耿耿于怀——他始终不相信刚正不阿的乔父会知法犯法。

    后门开启的吱呀声,将余杉从沉思中拉回到了现实。他迅速将网页归到原位,最小化世界之窗,然后在硬盘里找到美剧《邪恶力量》,点开一集将进度拖到二十九分钟——正好是他上次看到的位置。

    乔思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吧台前,瞥了一眼余杉,打了声招呼:“来了”随即抄起桌面上的水杯大口的牛饮起来。

    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黑框近视镜后的双眼有些红肿,握着水杯的右手一只在颤抖。

    余杉将视频暂停,站起身皱着眉头问:“怎么了老乔你这样子看起来得住院。”

    乔思用空余的左手扬起来朝着余杉摆了摆,示意自己无事。喝光了杯子中的凉白开后,他才虚弱的说:“没事,我没事。”

    “你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么甭废话了,钥匙给我,锁门我送你去医院。”

    余杉出了吧台拉住乔思就要往外走。

    乔思固执而烦躁的挣脱开,大声喊道:“我没事!”

    突然的大喊让余杉有些失神,这时候乔思的情绪重新低沉下来,轻轻推开余杉,说:“我没事……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乔思陡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那张苍白的脸迅速潮红,右手捂着嘴,身体像烤熟了的大虾一样弯曲下来。

    余杉一边拍着乔思的后背,一边观察着乔思的状况。很快,他瞧见了从乔思捂着嘴的右手指缝间沁出的鲜血。

    “这叫没事都他妈咳血了!走走走,咱赶紧去医院瞧瞧。”

    乔思一边无力的推搡着余杉,一边扶着吧台



002昨日之门
    余杉本能的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与此同时开始回忆可能导致引起自己产生幻觉的种种因素。他叫余杉,余是余子碌碌的余,杉是萧屑杉松声的杉。七个月后即将度过自己的三十五周岁生日,曾经前途远大的码农,如今混吃等死的小学体育老师。少量吸烟,从不喝酒。没有精神病史,家里也没听说出过什么疯子。

    等等……貌似自己大二那年得过植物神经紊乱的毛病。当初在医院仔细查了个底朝天,最后得出结论是因为余杉因为不适应滨港气候从而睡眠不足而引起的植物神经紊乱。可植物神经紊乱既没幻听也没幻视,最多就是耳鸣严重有些头疼。再说过后也没复发过。

    “……心相约心相约相约一年又一年无论咫尺天涯……”

    车水马龙的嘈杂中,那首该死的《相约一九九八》依旧袭击着余杉的耳朵。他慢慢呼出一口气,下一秒睁开了眼睛。

    ‘东东游戏厅’赫然就在眼前,门口蹲着的俩穿着二十三中校服的小屁孩一边抽着烟,一边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比比划划中偶尔会传过来“八神”“红丸”“必杀”之类的字眼;那辆桑塔纳2000已经开出去老远,而港田则被自己斜前面提着菜筐的大妈叫住。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大妈嚷嚷着‘跟出租一个价谁坐三轮’而后走向街口的公交车站;右面拉着横排走过来一群叽叽喳喳的中学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手里赫然提着久违的瓶装碳酸饮料雪菲力!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但对于余杉来说却又是那么的虚幻。他茫然的转过身,看向自己走出来的那道门。掉了漆皮的白铁门上用红油漆写着‘此处禁止倾倒垃圾’几个大字。他猛的朝左看去,几条街外,标志性的国泰大厦不见了踪影,仅仅九层高的民航大厦在一片低矮的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特么是什么鬼”

    余杉开始头皮发麻。他转过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迈步朝对面的游戏厅走去。步子没落下前,他还期盼着这一切都只是幻镜。下一刻没准一脚落空,自己就会重新回到一片复式小高层面前。然而让他绝望的是,直到他走过那条狭窄的街道,眼前的景象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随着他的走动,他那身与这个时代略显突兀的运动套装引来过往行人的频频瞩目。

    穿越了!游戏厅的玻璃窗反射着自己的身影,余杉能看到自己的身高、体型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按照流行的说法,也就是说自己没重生,而是……穿越了!穿过音像店的后门,来到了这个……距离九八年不远的时空。

    “究竟是什么鬼!”确认了这一点,余杉惶恐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过街,拉开那道门,当面质问乔思那家伙。

    对了,乔思……那家伙好像对自己说过一些什么。

    “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那就带回来点什么。”

    对,带回去点什么!

    余杉左右张望了一下,立刻瞧见了与游戏厅相隔两个门面的食杂店。他快步走过去,越过门口使用食杂店付费电话的女人钻进食杂店。横亘着的玻璃货柜里琳琅满目,余杉一眼就瞧见了最左侧摆放着的一盒盒香烟。

    “要点什么,大哥”

    大哥现在这么叫没问题,可等哥回去就得反过来叫你大妈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余杉一眼就瞧见了阿诗玛旁边的牡丹香烟。

    这可是牡丹啊,有一阵子炒到一千多一条,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来盒牡丹!”

    女人利落的从身后的一堆成条香烟里,抽出开了封的一条牡丹,取出一盒放在柜台上。“还要点啥”

    “别的不要。”余杉抽出钱包又错愕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是乔思交给自己的钱包。他取出十块钱递过去。女人打开放钱的盒子找零,六块五没错,一张五块的,一张一块的,以及纸币叠起来的五毛钱。

    是的,叠起来的五毛钱。余杉看着外面露出来的两毛钱眼睛都发直。这东西早就绝版了吧!胡思乱想间,他把叠在一起的纸币展开,一张一毛的,两张两毛的。

    柜台后的女人不乐意了:“大哥你看你这个仔细,我还能差你两毛怎么地”

    余杉没搭茬,抓起零钱塞进口袋,拿着香烟迈步往外就走。他身后悠悠的飘过来女人不满的嘟囔声:“这人真有意思。”

    余杉没空跟女人计较,他几乎用奔跑的速度穿过街道,拉开那扇门之前,他陡然顿住身子。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踮起脚在门楣的上方的红砖墙上深深的刻了个#字符号。然后拉开那扇门,感觉着身体像是被缩小了几百倍丢进自家那样旋吸的马桶一般翻转着、眩晕着越过那道门,随即跌跌撞撞摔在了走廊里。

    扶着走廊的墙壁站起来,余杉朝店里走去。

    乔思还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姿势一如余杉离开前。他正扭着头看向余杉,开口之后声音嘶哑的如同撕裂破布。

    “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余杉的小脑渐渐恢复正常,冲出音像店,绕着背街跑了一圈,到了音像店的后门。他喘息着抬起头,赫然看见门楣上方红砖墙上刻着有些模糊斑驳的#字符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零钱与那包压瘪了的牡丹烟,终于确认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没错,他刚刚穿越了,就在穿过那道门的一瞬间,他一下子从现在回到了过去!

    好奇、惊恐、兴奋、不解……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他咬着牙试探着伸出右手,再次



003被遗忘的时光
    余杉回想着自己三十几年不长不短的人生,现在他已经当了六年从身体上摧残祖国花朵的小学体育教师,还兼着具备摧残早慧孩子们世界观的奥数老师一职;在过去,他是一名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程序猿;再过去,他读的是国内排名前几的985大学中分数最高的专业——恩,是分数最高,绝对不是最好;再再过去,青葱的时候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一枚文理双修的学霸。

    这厮也辉煌过,当初高考的时候考了齐北市铁东地区的理科状元。括弧,应届理科生第一名,括弧完毕。而此前三年的高中生涯里,这家伙碰到了个浑身都散发着女文青气息的语文老师,然后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而然的就对此前不屑一顾的语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放学路过学校门口的书摊,一旦兜里存个十块八块的,一准扎进去,挑上一本大部头的世界名著,然后不求甚解的草草读过。

    书读多了,心痒难耐这家伙没事儿试着自己伤春悲秋的写点东西,没成想不但发表了,还得了个比安慰奖强点有限的小奖。这下子可好,老师表扬,同学捧臭脚,老余大有往文青方向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后来一度闹着要从理科转到文科。

    总而言之,用现在时髦的话讲,余杉绝对自认是个文青范儿的理科生。理科生的思维加上一颗文青的心,让余杉最大的兴趣爱好成了科幻文学。

    所以乔思话音刚落,余杉就迫不及待的问:“你先等会儿说规则,先给我解释解释时空悖论。”

    乔思眨了眨眼:“什么悖论”

    “时空悖论啊。”余杉很严肃的说:“比如一年前你在门口踩了,现在的你通过这个昨日之门回到一年前阻止自己踩……这是个悖论啊。”

    乔思开始皱眉:“怎么就悖论了”

    “你想啊,现在的你阻止了去年的你踩,然而既然去年的你没有踩到,现在的你就不会回到去年踩的时候去阻止你自己,所以回到去年踩过的现在的你不存在了。而由于这个现在的踩过的你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所以去年的你按照既定路线,依旧会踩到……”

    乔思沉默了好半晌,咳嗽了一声说:“你刚才有仔细听我说么规则六,永远永远不要靠近过去的自己。”

    余杉愣了愣,然后崩溃的喊道:“这是两个问题!”

    乔思虚弱的摇了摇头:“不管几个问题,那都是你的问题了。昨日之门就在那儿,你自己验证过它的真实性。”

    “我知道,所以这不科学啊!”余杉愁眉苦脸的说。

    乔思不管不顾的继续说:“这些规则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也许还有其他的规则我不知道,只能留给你自己去总结了。记住这些规则,千万不要忘记或者忽略,因为每一条都致命。现在你复述一遍。”

    余杉叹了口气,暂时将理科生的纠结放在一旁,将乔思总结的六条规则复述了一遍。

    他对面的乔思听了长出一口气,看样子是放心了,于是说:“很好,现在我可以把最后的请求说出来了。”

    “你说吧——”话音刚落,余杉余光瞥见吧台上的一体机屏幕,联系起那有关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劫案,还有那个诡异莫名的昨日之门,猛的醒悟:“——等等,老乔,你不会是想要我去阻止那案子吧”

    乔思惨白着一张脸,目光灼灼的盯着余杉。

    那案子当时在余杉看来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他们一家风雨飘摇,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可现如今看来不过是一段波折而已,现如今的余家照样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平庸、幸福、家长里短的好日子;但对乔思来说,巨大的影响,余波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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