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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下人房外头有一口大水缸,临衍照着水缸里看了看,发髻是歪的,麻布衫的领子也没有扯平,连顺手抓起来披在身上的外套也尚来也不及整理平整。他就手整了整发髻,却被陈管事往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怎的跟个娘们似的,穷讲究。”临衍叹了一口气,也不辩驳,方才那被兜头浇了一壶茶水的小厮也就着大水缸子理了一理头发。他年纪太小,头发老扎不好,临衍见状悄声道:“可要我……”

    他还没有说完,陈管事便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二人这才作罢。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待所有人都集中到后院中的的时候,天光已透出了亮色。丰城的日升之景甚好,晨光破晓,天地一片薄红,此情此景破让临衍想起岐山的日升,清晨的第一缕光刺破夜空时,太极殿第三层屋顶的青瓦之上仿佛亦有浮光掠影,远处是青山起伏间,艳色蛰伏在苍翠的群山之间,蓬勃欲燃。

    “今日不同往常,府里人多,人多眼杂,都给我放机灵点!做好你们下人该做之事!”陈管事一边说,指桑骂槐,又狠狠瞪了临衍一眼,指着队伍中右手一人,道:“你们几个去跟付管事去前院,你们几个去前门拉马,至于你们两个——”他眼光如刀,瞪着临衍,道:“去柴房打杂,别在贵人跟前抛头露面。”

    今所谓“贵人”倒有些不同寻常。府中平日请些大师做法,做也便做了,偏生今日这个大师却是个仙门中人。众仙门自一场大战之后修生养息,轻易不派弟子出山,丰城地方又小,难见一仙人英姿,是以各房仆役门一听说前院那做法之人竟还是个名门出身,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只盼同那“仙人”搭上几句话。更有甚者,如若一个鸿运当头,被仙人瞧上了、收作弟子,这辈子便也翻身当家了,再不用给人当牛做马。

    然而此等机缘,陈管事自不会让临衍二人前去体会。被茶水泼了的小厮还想争辩两句,临衍一拉他的袖子,躬身道:“是。”

    此一句“是”,令陈管事心头一闷,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柴房的活计最累最脏,众小厮都能躲则躲,推躲避让,他是存心想要拿临衍这小柿子捏一捏,却不料此人同往常一样,唾面自干,照单全收,对此小鞋一事全然不当一回事。他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低低骂了一句“兔爷”。

    临衍照单全收,不以为意,整了整衣冠,自朝柴房中去。

    厨房管事的婆子姓孙,是个热心人。她一见临衍,心知此人必又被陈管事为难了一番,一阵唏嘘,心道,怎的这么一个乖孩子却是个苦出身当真老天弄人。

    临衍刚进府的时候还是冬天,他被付管事引荐来做下人,孙大娘方一见他便摇了摇头,道,此人必不是干活的料。谁料这看似公子哥一样的一个人,劈柴喂马什么都会,干活利索且不露抱怨,孙大娘见之越发慈爱,只道,若这孩子果真如他们所传那般清苦,自己便用这张老脸多帮衬他一些,也当我佛慈悲。

    她信佛,心软,家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孙女。

    “早饭可有吃蒸笼里的窝窝头可要给你拿一个”

    一边的小厮忙点头,临衍摇了摇头,道:“有劳大娘,早饭自可缓些,不着急。今日可还同往常一样”柴房事多,又多是力气活,临衍劈柴之技甚有一手,很讨众人喜欢,是以他这一问,孙大娘忙点头道:“今日活不少,你怕得要花些功夫。”

    “无妨。”

    他将头发捆好,一把斧头被他舞的虎虎生风。他身形精瘦,宽肩窄腰,身量高,一身腱子肉。一晃眼,日头逐渐越爬越高,临衍擦了一把汗,这才想起来,自己当真忘了吃早饭。孙大娘早被人叫到了不知何处,同他一道来的小厮正叼着根草,坐在一旁懒洋洋地烤太阳。临衍见之也不恼,道:“可有馒头”

    那人忙给他抬了个馒头,二人挤在屋檐下默默啃了,那人才道:“你这一堆柴怕是够用三天了吧”

    临衍默然瞥了一眼院中堆积如山的木柴块,默然不答。

    “我刚溜到前院看了一眼,哟呵,果真热闹。主人家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说什么可以镇邪佞保平安,我看他拿了个拂尘,一身道袍一穿,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临衍默然听着,随口应了两句,那人又道:“那道士据闻同天枢门有些关联。天枢门,你晓得不”

    怎能不晓得天枢门继凌霄阁之后,一跃成为仙家新贵,门徒甚众,香火鼎盛,其名之盛者,连朝廷都似有笼络之意。临衍点了点头,又听那小厮道:“人家这般大门大派的,想必求仙问道的弟子都得排到东街去,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种贫家子弟”

    “二小姐平日养在深闺,为何她的死竟惊动了天枢门”

    “不晓得,不晓得,”那小厮含着个草,摇头晃脑,又道:“但我听说二小姐的尸骨找全之后,老爷迟迟不愿将其抬回府中,也不知是遭了灾还是中了邪。啧啧,讲不好。”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看他来了兴致,眼睛一笑,一眯,道:“昨天夜里。方才我还听人讲,府衙那边认准了二姑娘失足坠崖,老太太不信,说这二姑娘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真是去踏春必有人跟着,怎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坠了崖”

    “那她出去时可有人跟着”

    “这我哪晓得。”小厮撇了撇嘴,道:“姑娘房那边的事,又哪是你我能够过问的”

    临衍了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正沉默间,前院付管事风风火火领着一群人往厨房跑,见二人,大喜,道:“来来来过来过来,正好正好。你们二人跟我走。”付管事慈眉善目,不像陈管事那般脾气暴,小厮一听,喜上眉梢,忙站起身。临衍跟在他的后头,二人一路被他领到厨房,孙大娘也在,见二人,一喜。

    “前头人手不够,小三爷又闹着要出门,你二人现在快去给他备马。”言罢,又塞了一盒糕点给临衍身边的小厮,道:“哎哟我的三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鼓捣你那桂花糕了快些烧鱼啊鱼!”他对着孙大娘一顿呵斥,忙又回头道:“小三爷那头若还不够,你们能拖则拖,别给我添乱了啊。”

    临衍与那小厮一路小心翼翼往马厩走。马厩在西侧,过马厩则必然要路过前院。章府之中,亭台阁楼,廊腰缦回,好不精致端庄。临衍更是端庄,生怕行错一步,踏偏一步,多看了不该看的人。

    途径前院之时,临衍木然瞧了一眼,原来前院人头攒动,丧事当了热闹事情。当真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从小门洞中遥遥看去,只见章家众人皆着白衣,跪在灵堂神色悲戚,而院中里三层外三层团团为了一群人,人群正中是一个白发老道士,此道士手持一个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身天青色道袍,甚有清绝之姿。

    “哎哟不慌,我们也瞧瞧去。”那小厮拉了临衍就往那群人中凑。

    老道士还在做法。只见他右手拿一支长长的桃木剑,含了一口水,噗地一声喷在剑上。主厅里一应洁白,章家人披麻戴孝,神色悲戚,香在墙角默然袅袅,白烟萦绕,燃得一个正厅竟




第三章 天威高难测
    丰城的烟雨来得快褪得也迅疾。夜空被将将洗净,素月分辉,海天澄澈,又恰逢月中,照例该在西街摆上灯会,让空气间馥郁的湿意同烟火漫华,游龙爵马相得益彰。许是受了城西挖出的白骨影响,本月灯节人倒少,镇子布局紧凑,木质连楼别致精巧,马头房顶的檐下坠着小铃铛,据闻有辟邪之意。在小摊上放了各色玩物的小贩亦仿佛失了吆喝的兴致,懒洋洋倚在跟前的摊子上瞧着过往行人;姑娘们闲情倒好,但凡出一趟门,无论外间多么风声鹤唳,总也会点上红妆,戴上珠钿红缨,眉目流盼。

    临衍从日中溜达到半夜,越想越觉此事荒谬。现在不但江湖骗子学会推陈出新,连小偷都学会借力打力了此章家一行,功亏一篑,他在人家府中小心谨慎,为人低调,却不料栽在了这一头上。这又找谁说理去

    他长叹一声,只觉天地茫茫,此身甚渺小。乐器行的小厮眼见生意寥寥,正准备合上木门。惊鸿一瞥的功夫,临衍恰好瞧见门厅中放了一方长琴,琴身漆黑通透毫不起眼,六弦凛冽,琴尾雕成凤首模样,以黄缎掩了些许。他遥遥站着看着,心下怅然,那小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此琴,挥了挥手,道:“关门了关门了,明天再来。”

    此为凤首琴,其音清冽如空谷鸣泉,历史倒久,这样支在门厅里多半是仿品,也不知雕琴的师傅手艺如何。临衍朝那人一躬身,径自走开。

    不远处的戏台上有人在唱《长离》,曲词太过迤逦多情,临衍不喜,民间却是流传甚广。他曾在聊城听过全本,统不过故国伤别离,兵败如山倒,王侯将相竟相登场一类。这一幕该到了卫国兵临城下,小皇帝颓坐在御案前提笔记下王城中最后时光。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未潮平。还有个小生扮作董王妃,水袖翩然,朝那少年天子盈盈一瞥,愁怨累得要从那双凤目中滴出来。歌者柔腔婉转,倒比聊城初闻时入木三分。他没由来地一愣,回过头,只见巷口掠过一抹清瘦的身影,似是一个姑娘,那背影像极了……他说不清是谁,只依稀瞧见紫衣罗带,裙边绣着繁花绕蝶,如墨的情思里簪了一支凤头簪子,飞凤含珠,珠玉小巧可人。

    ——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他看到那姑娘悠悠回过头,瞧了他一眼。极其好看的一双眼睛,一张脸的左半边被长发遮住,隐隐透出一块暗红色胎记,从眉头蔓延至唇角。临衍心下诧异,不觉可惜,亦不觉惊悚,只有诧异。

    “兄台”临衍一惊,原来自己方才走路不看人,竟当街撞了个熟人。此人生得甚好。他的皮肤白得透明,面如冠玉,手指修长极为好看。单眼皮,眼睛也长,一张薄唇一点血色,猛然一看倒不该称为人间绝色或是山精鬼魅。此时他摇着一把万分骚气的扇子,扇子上画了一朵万分骚气海棠,海棠春睡,一笔艳色,右下角落款的名字也甚是骚气:林墨白。

    此人便是那小混蛋章誉铭最后的一个教书先生。

    说来也怪,那小混蛋气走了无数个教书先生之后,唯独对此人还有几分耐心。坊间有传,此人生得太好,怕是章家的入幕小白脸;又有人道此人善卜术,铁口一断自给章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然而临衍私下知道,哄章誉铭其实并不复杂——此子上天入地什么珍奇都见过,唯独没见过既会变戏法又会教书的先生。林墨白除了变戏法,还给章誉铭求了个玉坠子,坠子晶莹剔透,里头光华流转,在日光之下可见游鱼戏水,小公子见之,稀奇得紧。

    曾有小厮对临衍说过这回事,而那时他还有一口饭吃,有一个茅棚遮阴挡雨。临衍叹了口气,朝林墨白一拱手,道:“林先生。”

    林墨白记性甚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见此人一身破烂衣衫,脸上蹭着灰,无精打采,神色恹恹,心道,虎落平阳都不带你这样的。“衍兄弟,柴房砍柴的那个,”林墨白装模作样拍了拍他的肩,道:“甚巧。甚巧。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天地茫茫,何处可去

    临衍嘴角一抽,道:“没地方去,饿着呢。”此一言,林墨白干笑了两声,骑虎难下。你这是哄我请你吃饭还是什么个意思林墨白一笑,扇子一扇,道:“饿了好,强身,健体。”言罢就要走。临衍哪容他这般轻易脱身,他一扯林墨白的胳膊,惨兮兮道:“赊个人情,将来若我得大富贵,定记得林兄弟此恩。可好”

    林墨白又将他打量了一番。灰头土脸,一身狼狈,除了一张脸尚且能看,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穷酸之气。也罢,想来此为一个劫,天劫将至,不如积点福德。林墨白嘴角一扁,道:“走吧那,带你吃碗面去。”

    馄饨摊子的主人是个胖子。那胖子见了临衍,正自疑惑,见了林墨白,忙点头哈腰称其贵客临门。然一个小板车拉的个摊子,哪里有门林墨白也不计较,抬了两根手指摇了摇,胖主人心领神会,两碗热乎乎的混沌便被抬到了二人跟前。“先生先请。”临衍道。

    林墨白的吃相很是不讲究。此处为一个小巷之中,巷口乌泱泱的人群正聚在一堆看杂耍,他一边狼吞虎咽,一面抬头冷眼看着,一双眼睛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他看着人群,临衍看着他,看了片刻,往他面前递了些辣油,道:“承蒙先生接济,感激不尽。”

    ——接济完了再把你卖到勾栏院里,一笔两清。林墨白心头跑马,懒得理他,临衍见其沉默不言,生怕得罪金主,忙凑上前道:“先生可有听闻章门惨案近日城中正是闹得沸沸扬扬,我被此案无辜牵连,落得个身无分文之境,实在可恶。”

    林墨白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间或点了点头,心不在焉,道:“婉仪我也见过几面。那丫头心思活,好端端的小美人一个,啧啧,当真可惜。”他打了个哈欠,心道,你被牵连又同我有何干系

    临衍不依不饶,接着问:“我听闻她失踪前带了个侍女出门啧,这小姑娘当真厉害。”

    “自然自然,衍兄可有吃完”

    临衍摸了一把嘴,将一个袖子蹭得满面油光。林墨白见之嫌恶,临衍浑不在意,道:“前些日子我听闻君悦楼来了个新的姑娘,叫做……婉婉想必当是美人一个,只可惜我身无分文,无缘得见。”这一搭便使林墨白来了兴趣,他薄唇一咧,嬉笑一声,道:“衍兄竟还好这口”那婉婉他自是见过的,漂亮,柔情,笑起来一双小梨涡,烟波似要滴出水。

    临衍低笑了笑,不发一言。同是男人,哪有不懂林墨白旋即道:“这婉婉姑娘眼光可高,一般的凡夫俗子提着钱袋去也未必能入她的眼。”他既这般说,自是那个能入得了眼的,此一处,同为男人,林墨白十分自豪。

    临衍缄口不答,默然吃混沌。林墨白这时来了兴致,叨叨同他将君悦楼的姑娘一一点评了一番,最后扇子一收,道:“我这也是个凡夫俗子,就几首拙作还能入得了姑娘们的眼。不比那穆小公子,那一笔山水一笔文章文章,啧啧,谁见了不老老实实恭维两句建安文辞”

    ——哪一笔山水临衍心道,那副挂在穆家书房里的山水晚钓工笔倒是清丽,磅礴之势不足。那一笔诗倒还不错,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倚玉阑干。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然他好端端两句诗偏生写在一张骚气逼人的桃花笺上,纸上撒了金粉,附着浮香,甜而腻,令人平生鸡皮疙瘩。

    这般一想,此穆文斌小公子道同你是同道中人。临衍低声一咳,道:“我不懂这些。”林墨白嗤笑一声,显出些许得色,道:“我虽同他交情不深,但他的几件有趣之事还知道一些。比



第四章 落魄江湖人
    临衍才一抬头,一滴水珠便剔透地滴在了他的额头上,顺眼眶往下滑。旋即更多的水珠落了下来,天边漫过一声惊雷,浓夜深沉,云层翻卷,方才还闷闷的黑夜此时更是暗淡,暗淡且潮湿。

    丰城的烟雨来去皆迅疾。

    老道士一看就要下雨,卦也不卜了,闲扯也不扯了,方才拳拳的一番“看公子面善”,此时倏然被他抛到了脑后。只见他抱着那油腻腻脏兮兮的破毯子,一张麻布将地上鸡零狗碎的法器一卷,站起身转身就跑。

    临衍一惊,心道,你这哪是避雨,分明就是避鬼。

    又一声惊雷漫过头顶,临衍心道不好。此时没了章家下人房的那间红砖房,自己孤零零一人孤身在外,只怕好被淋个落汤鸡。他越是这般想,站起身拍了拍裤腿,那大雨便越发倾盆一般地泼洒下来,将他浇了个里外通透,明明白白。天道无常,君子有大德,他想。

    临衍好容易寻了个看起来干净些的屋檐,然而此时已没什么用处。他衣衫尽湿,麻布衣贴在皮肤上,既粘且冷,里里外外地难受。临衍无奈之下,又往屋檐下缩了一缩,这一缩,恰好碰到了人家的木门。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打着伞开了门,见了他,骂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赶紧走!”言罢,将门重重一关。

    临衍犹豫片刻,想,自己总不能当真杵在这里当着人家的道,技出无奈,他便只得淋着雨,迎着风雨中咆哮席卷的风声,裹紧了衣服寻个避雨之所。这一番来得真是值当,他想,体味人间苦乐世间百态,剩下的除去青楼,便没什么境遇能将他摧眉折腰,更莫说自怨自艾。待他好容易寻了个佛寺,寺中大门紧锁,他便站在朱门前的一方小檐下堪堪挤着躲雨。躲不多时,天上又劈了一道雷,不知是哪位道友正在渡劫。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雨势渐收,春夜却依旧深寒。临衍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身后木门传来响声。他忙让开些道,只见一个小沙弥举着伞,腋下还揣着一把伞,见了他,将那伞递给了他,道:“阿弥陀佛,我师父说,施主若想进来便进来。”

    临衍被他这话搅得甚是莫名。他怔怔然随那小沙弥往佛院中走,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顺着下巴流淌到衣服中,衣服湿得更加彻底。好在佛院不大,十步便到了头,临衍钻到屋檐下,甩了甩手中的伞,小沙弥收了伞,打开门,作了个“请”之手势。

    殿中供的罗汉金刚怒目,甚是吓人。好在总算有了一处可以栖身的屋子,临衍心头感念,朝小沙弥道了声谢,一回头,却见那小沙弥早不知所踪。——这莫非给自己撞了鬼打墙临衍心头惴惴,想,自己落魄江湖人一个,即便是鬼,要自己又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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