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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去蜀中看一看吧,”临衍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间悲声(上)
    朝华睡了一个下午方才缓过神。

    她缓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那一桶热水究竟凉了没有,谁料热水桶早被人撤去,她身披单衣,双手环胸,一张老脸败得彻底,亦恨不得将这始作俑者拆皮剥骨方才解恨。

    而当始作俑者端来一个荷叶包饭的时候,她却又十分没有出息地宽宏大量了起来。

    “九殿下腰可还好”他的眼中笑意温文,仿佛一川星辰入海。朝华本想运起枕头砸在他的脑袋上,她方一动只觉浑身散架似地疼。

    朝华年老体迈,不敌青春正好之神采奕奕,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觉不服,又似幽怨似凄楚地低着头,道:“好疼,为何你都不温柔些”

    临衍见之好笑,假意歉然,实则春风满面,幸灾乐祸,神采飞扬。

    “我错了,快来吃东西。”

    荷叶的清香封存在米饭里,朝华神色古怪地看了那捧荷叶片刻,接过他递来的茶,不依不饶,道:“哪里错了”

    “不该将你上得这么狠。”

    朝华一口茶水喷了一床。

    “你还当真……”她强咽下好几口水,抹了抹嘴唇,道:“……心直口快。”

    “全赖九殿下教导有方。”

    “好说,客气,”朝华又瞪了他一眼,佯装正经,实在心虚如鬼,道:“衍公子勤学好问,业精于勤,本座欣慰。那包里三两白银权当谢礼,你且拿去好好补补身子,不必找了。”

    她本以为这该搬回了一局,不想临衍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等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的时候方才慢悠悠道:“你方才说,业精于勤”

    “……”

    朝华决定闭口不言。

    “为何本座的腰都要断了,你还有心去做饭”思索再三,她依然没憋住心头惴惴,问道。

    临衍将二人包裹一一安放好,又将她吃的杯盘狼藉收拾干净,方才回过头笑道:“因为我年轻。”

    “……”

    朝华决定从此闭口不言,再多话千刀万剐。

    待得日近黄昏,永安城中云蒸霞蔚,一派安和之时,朝华在房中接得了一个纸鹤。

    彼时临衍正在一楼院中同厨房大婶闲聊,朝华虽不见其温文之色,一念其在他人跟前文质彬彬,在自己跟前则这般……索求无度,业精于勤的样子,嘴角一抽,也不知该欣慰或是哀悼。

    纸鹤是谢棕琳寄来的,她道,经琼海山庄一役,仙门折损大半,连那日第二批前往救援之人亦没活着几个。庆王身受重伤,正回朝领罪,倒是这究竟是何罪状——这便要看天子的意思。

    自古天意难揣测,此天意是为敲打仙门之势或是另有他算,一时各家惴惴,敢怒不敢言。

    而另一事则更为有趣。照说琼海山庄经了一番血洗,所剩不多的几个活口也都扯不出这一番乱局究竟是何人引起,又是何人所谋划,但一个栖梧宫的小仙婢不知为何逃出了重围,又不知为何一口咬定夜宴之中混进了妖怪。

    此妖怪一言不合,大开杀戒,血洗琼海山庄,这才造成了今日之祸。

    这就让事情变得更为有趣。宗晅之事悬而未决,天枢门于此大厦将倾之际闷声不表态,那昔日名震天下的前掌门关门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间悲声(下)
    朝华在人群中左突右进,盲目而狂奔,直撞得一个挑着两担柿饼吆喝的一个小贩人仰马翻,小贩翻爬起身,骂骂咧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若是放在平日她定懒得同他一般见识,但今时不同,朝华生生受了他一顿骂,眼看就要哭出来。小贩一惊,忙道:“你赔钱就是了,哭什么”

    朝华闻言哭得更狠。眼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小贩也慌了手脚,直骂好几声晦气,朝华委屈兮兮从袖带里掏出一锭银子往目瞪口呆的小贩手中一塞,道:“都是我的错,莫要怪我。”

    言罢留得一路莫名路人,凄恻恻摸着眼泪而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丝毫不浪漫。朝华逆着人潮越走越快,一个无意,脚下一绊,险些摔得一身狼狈。索幸她被一个身形敦实的妇人扶了起来,妇人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柔声连问几句姑娘何人,家在何方,可是同亲人走散了。

    这一问,问得朝华更是悲从中来。她期期艾艾答不出,那妇人道:“不如你先去我家坐一坐,再有天大的烦心事,喝一杯热茶都忘干净了。”

    她还没有答话,却听旁边一人道:“姑娘你可小心些,这人来历不明,不知怀了什么心思,若是个人贩子……”那人还没说完,身形敦实的妇人破口大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瘪三,人家一个姑娘家走丢了路,你说什么风凉话”

    眼看二人越闹越欢,围观者甚多,朝华头晕脑胀,泪眼模糊,只见得眼前朦朦胧胧皆是幻影,众人都在争,却又不知所争何物。

    她退了两步,被那妇人抓着手臂一扯,她便又急退了几步,只想快些寻得些许安宁。也便是这时,一双手扶在了她的肩上,将她稳稳接住了。

    “你怎在这里这又是闹了何事”

    朝华见得临衍,忽而再绷不住,泪如雨下,直将他哭得手足无措。

    “我方才听得许家一个消息,正想回去寻你……你这又是怎么了遇了何事别哭呀你……”朝华被他圈在怀中哄了不知多久,直至围观之人啧啧散去,临衍一面略感尴尬,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错了,实在不该丢你一个人在客栈。早些时候我正遇了些事情,本想找个机会细想明白,你这般……”

    朝华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临衍忙道:“我断没有弃你而去的意思!我岂是那种人!”

    ——你自不是那种人,这是我好容易借着你的东风闹一次而已。朝华看了他半晌,幽幽道:“……饿了。”

    “……好。”

    要不怎说人的脾气来得实在不讲道理。待得二人寻了一处卖肉干的摊子,临衍摸了摸她的头,道:“可有消气若你还不消气那便只得再给你做几顿饭,我也没甚长处,也便只有这厨房里的功夫还能拿得出手。”

    “……不是因着这个。”朝华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方才哭得一顿畅快,这时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许,再细想来,她的这一通脾气也实在是为迁怒。她已许久不曾如此……脆弱,也不知是为那琴声之顾,或是其他缘由。

    又或者因着琼海山庄的杀戮还历历在目,他的身躯太暖,而九重天悲远,往事不可追,临衍摸了摸她的脸,又柔声哄了几句,朝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方才说许家何事”

    “……”

    卖肉干的小贩见二人挡在摊子前不前不后,出声提醒了两句。临衍拉着她辗转至一侧人群稀疏之处,揉了揉她的头发,实在不知此人的脾气怎的这般不讲道理。

    “好吧。我方才在茶楼中听得一个消息,说桐州许家因僭越之顾,于昨天夜里被锦衣卫抄了家,现在全家老小皆在狱中待决。”

    凉风萧瑟,秋意正浓。朝华挑了挑眉,道:“可是许砚之不是还在琼海山庄……”

    “那日夜宴后他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否听得了这个消息,”临衍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事,此乃我托朝中朋友探听而来,此事机密,外人尚不知晓——当朝参知政事颜飞于前些日子亡故了。”

    朝华闻言,一腔无端思绪收得一干二净,只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她的面前徐徐张开。

    “那不是颜



公子无忌·万里云罗一雁飞
    世人从来不知我爱这方山河。

    我曾读得一方残卷,上头说公子无忌性乖戾,量狭小,与子陵君这位文韬武略的开国明君相比较,二者实在是云泥之别。我将那页黄纸撕下来折成了一只青蛙,此乃我小时候在北地羌国之时,母后教我的奇技淫巧。我竟不知为何记了许多年。

    那是我被季蘅从王墓中拉起来的第一个春日。我在桐州的暮春里徒生感慨,这桐州再冷也不比羌国苦寒,后来当我站在南安寺佛塔外看着漫山白华之时,只恨自己竟错失了整整五百年的光阴。

    五百年的暖春与初雪换得这一具体面的身躯,我栖身皇家,大权在握,实在志得意满。

    世人也从来不知道我怕黑。

    我曾引一队羌国猛士血洗西陵十三部,也曾亲手杀了我的哥哥,但这一段峥嵘岁月离我实在太过遥远,记忆被扭曲成了残片,我能忆起来的岁月更多则在于王墓之中。王墓里黑沉,终年不见天日,依我羌国旧俗,国君死时必有一百奴隶陪葬。我觉得此事实在太不风雅,便将那一百奴隶换作了一百个明丽女子,后来当那王墓封起来的时候,我又在自己的棺椁边养了十二条蛇。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明丽女子的鲜血涂在我的棺椁壁上,又把墓室正中间那扇石门沉沉封了起来。

    而后棺材盖子被合得严严实实,我听得泥土撒在棺木上的声音,那是一个春日,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我只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怪异。也不晓得那被泥土沾染了的血色图腾又会否失去其华美的形状。

    棺的顶上绘了七星之阵,每一颗星辰都由夜明珠制成。世人曾道我受季蘅蛊惑,不顾羌国旧俗,行此异端之举,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每一颗星辰都是黑山之玉的碎屑打造而成,具有镇魂之效。

    我便这样扬天看着这单薄的一成不变的几颗浮星,半梦半醒,一睡便是五百年。

    怕黑也是后来的事。黑山之玉的镇魂之效时断时续,我有时会在棺椁中惊醒,那时棺椁已被封了起来,我肉身腐去,意识飘忽,自不能去外界看一看那灼灼逼人的春日。

    但棺椁之中漂浮的湿气却有四季之辨,我凭着微弱的感知探得时岁变化,再借着这时间的流逝来推测人间年岁,也便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原来竟有些怕黑。

    世人皆以为我同子陵君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实不然。

    南国羸弱,那国君又是个病秧子,昔年子陵君到我这里做质的时候,我甚至都未曾来得及看他一眼。

    我将他打发到了马厩之中,后有史书道,其人卧薪尝胆,忍人所不能忍,实乃大丈夫。我见之发笑,思前想后,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虐待过他——事实上,我连他作何长相都记不清。

    连他围了我羌国之都也都是后来的事。那时我正在南边同吴国僵持,说来惭愧,羌国苦寒,我虽雄踞北方多年,这也实在是我第一次带兵跨过琥珀川。

    宫中曾有女子称颂南方艳丽,有十里风荷,花发路香,我此一去,诧异于南方好山好水之余,那也是我第一次萌生了要将南北山河皆列入羌国版图的决心。

    世人皆以为我生来便野心勃勃,实则不然。

    我的父皇性谨慎,我的外祖更谨慎,他们所描绘过最远的版图也不过西陵十三部。后来当我羌国铁骑跨越过琥珀川的时候,他二人早已经驾鹤西归,此乃一个遗憾。

    也便这个时候,我遇了季蘅,将之封为淮安王,这是另一个遗憾。

    后来在王墓中闲来无事,我左思右想,确实设想过许多事。

    譬如这小子究竟如何娶得他自己的表妹以获取其母家支持,譬如他如何绕过我的前锋营,经燕子岭小道一路往西,先点了城东的白门楼,而后趁乱混入城中,血洗我的王城。倘若我是他,我定能比他狠绝——他还留了我的一双儿女迫我回城,而若是我,只怕会将他的儿女当众烹煮于白门楼前,以此震慑朝中一众老臣。

    我在沉沉的王墓里越想越是激昂。王墓里只有七星镇魂,王墓外头的万里河山早换了不知多少姓的君王。

    外头有奔流的河,明丽的美人与人间好味,相比错失江山一事,外头灼灼艳烈的人间好味还更为令我心生遗憾。

    是的,遗憾。我长他二十来岁,他只用三十年便完成了我羌国三代人都未曾完成的夙愿。

    世人皆以为国君必然心念坚定,勇猛无惧,实际上我惧怕很多事,诸如王墓中一望无止的黑,羌国漫长而苦寒的冬日,以及我就此长眠,不入长河,亦再不得见人间春色的可能性。

    与之相比,大好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倒只能称之为一个遗憾。

    我还记得那日季蘅将我的魂火塞进了一个名为赵桓的身躯之中。此人出身皇室,身躯羸弱,实在难当大任。我与季蘅五百年不见,陡然见了他,险些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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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梨花雪
    许砚之在烟雾缭绕的墙根下挪了挪身子。他从未抽过水烟,即便在家时也只见得长辈拿过些许旱烟,这一个笔直而深,半人高的、其口可容纳两个拳头大小的一个水烟筒于他来说实在陌生得很,也凄楚得很。

    这是他从桐州一路逃难而西的第三个月。

    时值隆冬,细碎的雪花簌簌铺了一地,蜀中不似桐州寒冷,但这柳絮般的一层霜白色也足够让人裹紧衣衫,叹一声天下寒士之苦痛。许砚之本不属寒士,但自从其家被锦衣卫抄了,其父亲大伯皆往牢狱中去,他被其祖母拼死护着送往雍州避难,又在雍州的姑妈家里呆足了整整三个月后,他想明白了几件事。

    原来他那嫁往雍州姑妈原来并非如他记忆中这般刻薄。

    姑妈同老太太相看两厌,平日二人少有往来,是以当许砚之被秘密送往雍州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会被那膀大腰圆,成日铁着个脸的姑妈削下一层皮。事实证明其忧心之举实在多余,自许家全家下狱,老太太在狱中犯了一回风湿,姑妈所嫁之彭家待他虽不如在家里时那般纵容,好歹衣食之物也同家中诸公子无二。

    许砚之在雍州彭家好吃好喝待了好几个月,想明白了第二件事。其二,好男儿不屑寄人篱下,亦不可累人受灾。

    某日晴好,姑妈家里头来了个尖嘴猴腮的朝廷之人。姑妈手忙脚乱将许砚之往后院里藏,许砚之遥遥见了那紫衣朝廷中人吓得成晚没睡。第二日,姑妈便张罗了一辆马车将之送往乡下,也便是这个时候,许砚之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第三件事便是他在逃亡途中方才悟出来的。由雍州一路向往西,蜀地多瘴气,其民多剽悍,许砚之既没钱又没粮,除了一张嘴皮子尚能忽悠人外,当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用得很。

    他一路扮作行脚客商又混入了流民之队伍,待他好容易磨到蜀地的时候,其一身绫罗不存,口袋里空空如也,连他的宝贝折扇都不得不拿去当了以换口粮。

    这便是他悟出的最为重要之事。

    原来圣贤之所谓“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豪言壮语是需要代价的。原来天下寒士当真凄楚,而又原来,那古来之忠君,清正与明德之士,一旦沦落成为了寒士,则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他此来是为寻临衍一行人的踪迹。自琼海山庄一役,天下仙门乱作一团,薛湛趁机广发战帖邀天下仙友同聚,也便是这时,他听得了一个消息。

    原来薛湛之所以能这般放肆,盖因他的背后站了一个高人,此高人虽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但他的师兄却是名震仙门的鬼道大师宋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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