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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叶姑娘慎言,”江兆年道:“事已至此,感慨无用,我们得先想后招。”

    由此门出去不难,难的正是后招。出,则正中敌方下怀,满院仙友见了叶秋声,便是一百人中混了一个墙头之草,此草也自得落入庆王眼中。不出,亦可,临衍独自一人往后花园那龙潭虎穴之地而去,横竖总有人自投罗网,庆王无论如何也不亏。

    长夜如水,一地月华凝结成了霜白色。半晌,叶秋声道:“我断不能眼看着衍公子孤身涉险。我虽不认得他,但他的师尊之名是我从小听到大的……我们自小便听闻了天枢门广场上的那个巨鼎之典故,怎能弃他的弟子于不顾”

    啪地一声脆响,谢棕琳将那一捧火焰一收,屋里一时沉寂。她怀抱着双臂冷笑一声,道:“我说你们这些人怎的动辄伤春悲秋,这般磨叽老娘好歹也是个五百年修为的地灵,实在不行便杀出一条血路。我倒十分好奇,这些个冠冕堂皇的仙门修道者,到底有几个能打!”

    她话还没说完,明灭的火光复又在她手心燃了起来,一室孤亮,几人忽听了敲门之声。

    敲门之声细密而小心翼翼,在此暗影幢幢的偏房中轻微得仿佛恶鬼在挠。叶秋声头皮发麻,脖子一僵,凑到门边问了一句“何人”。

    她短匕在手,蓄势待发,听了片刻,只听门外那人小心翼翼道:“里头可是叶姑娘我是无双城清辉道长的徒弟,现带了几个帮手,愿帮叶姑娘脱困。”

    几人一一对视,长舒一口气,门一开,只见门外站了稀稀落落四五个修道者。为首一人观之不足二十岁,他一身青灰色道袍像是洗了很多遍,直洗得有些发白。

    他的身后跟了一个神采奕奕的作道士打扮少年,这便是许砚之。想来无双城终于央不住脸,又不得不将这惹祸精带了来。

    “天下仙友同气连枝,叶姑娘遇险,我们不得不管。”

    便是这气势不足、小心翼翼缩在门边的寡淡的四五号人,令得叶秋声心头一暖,险些落了泪。

    天下仙友同气连枝,单就这几个字便已道尽了一腔侠义。

    “如此,那边有劳……”叶秋声一个“劳”字还没说完,只见一队人马手执火炬,腰间佩刀,往此偏房院落之中乌泱泱挤了过来。

    为首一人侍卫头子也是个修道之人。他眯着眼睛将偏房外瑟缩的一群人打量了一番,道:“此乃偏房,不待客,这几位……可是跑错了地方”他这一番半威胁带恐吓之神情颇为有模有样,无双城一群侠士毕竟年纪尚小,见此阵仗也被唬得一愣。

    叶秋声见之不忍,心怀愧疚,分开众人往院中一站,大呵道:“我名叫叶秋声,乃朝廷通缉之人。你们要抓就抓我,恐吓人家旁人作甚!”

    侍卫头子不料她竟轻易露了底,一时也有些为难。他们扣人是一回事,浩浩荡荡扯着一众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浮香(上)
    公子无忌不曾得见这场闹剧,盖因谢棕琳一行在偏院中闹事之时,他恰好在后院书房的暗室之中自斟自饮。

    单说自斟自饮也不尽然。酒是上好的流霞,其琥珀色液体呈在夜光杯里,隐隐可见杯底浮雕着的鱼。

    他的跟前放了一张桌子,桌子前是一团红绳,再往前,两条红绳从屋顶上垂落下来,柔柔地缠在一双皓白的手腕上。皓腕凝霜,红白相称,实是人间不可多得之盛景。

    朝华双手被缚,低垂着头颅奄奄一息。这是她被缚灵栓压抑力量的第十日,亦是她滴水未进的第十日。

    十日前,她被公子无忌从兰台寺水牢中捡了来,二人在马车上对视了片刻,朝华拔下金钗便险些将他当场格杀。金钗入体却偏了半寸,公子无忌眸光一沉,非但不怒,反倒燃出几分兴致。

    这一腔灼燃的兴致便化作了此时的艳致困局。

    朝华被缚灵栓掐住了命门,正动弹不得,公子无忌被夜宴之事累了十日,这才得空来检视他的笼中之鸟。

    此水鸟正被拔去羽毛,脱了锐气,一点一点被他摧折得弯下腰。每念至此,他的一腔窃喜与杀意便不可遏制地奔涌而出,直将他烧得兴致烈烈,仿佛一眼窥不见的死都成了久旱逢甘的一滴露。

    露水滴在朝华的脖子上,这是他手中的酒。朝华仰起头,茫然眨了眨眼,眼见是他,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道:“我说小王爷怎地这般阴魂不散,原来是色急攻心。你也不怕我将你一刀阉了,就此造福世人”

    “怕,当然怕,”公子无忌笑道:“所以你手上的绳子是缚仙索,脚上的链子是昆仑铁,你的缚灵栓被我收起来封了你的脉,还有什么”

    他假惺惺一拍手,道:“此墙壁是玄铁打的,上头的石板是黑金石,我还从你头发里搜出了一根针,啧,九殿下当真是防人之心甚重,简直连半分机会都不肯给。”

    朝华眯着眼睛盯了他片刻,忽而展颜一笑,道:“你想上我”

    公子无忌不料她竟这般直白,手一顿,一挑眉,道:“想嘛自是想的。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事事关重大,我受人之托,实在得先问你两句。”

    “何人淮安王——或者当称他一句神界故人”

    她一脸讥诮之色刺得公子无忌心下一窒。

    早知此人绝色,倒不知她连威胁人的时候都这般——如新嫩而带刺的花,令人忍不住地想去摧折。公子无忌抬起她的下颚颇其同他对视,沉声道:“你这又是从何处听来”

    朝华冷笑而不答,他遂放了她的下颚,自顾自踱到矮几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罢,此事本也瞒不了许久。我本想问你,这天子白玉圭在你体内这许久,其神力竟没有丝毫消退之兆么”

    朝华被他这云里雾里的一句气得笑了,道:“有与没有,我又为何告诉你”

    “此问题甚是愚蠢,我也是受人之托,忠朋友之事,你莫笑我。”

    他将杯中流霞一饮而尽,此玉杯别致,葡萄美酒,玉杯的莹润光泽在这由四方烛火点亮的暗室之中苍冷如冰。若此物真如冰,也必有消融的一刻,正如他的死与惶惑也终将消融,四方山河也终将落入到他的手中一般。

    暗室中燃着经年不散的香,此香清冷,有镇魂之效。

    公子无忌不喜这清冷香味,他就着精巧的玉杯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又道:“第二个问题,你入轮回之时尚未脱离神籍,你的魂火之力必然较其他魂火更强。那具神力无双的身子自不可能跟你一起去,这神魂分离许久,你到底是如何撑过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浮香(下)
    朝华似笑非笑之魅色惑得他险些将其生吞入伏。

    公子无忌一愣,避无可避,只见朝华唇角一抿,嘴中含了一根细若牛毛的针。公子无忌搜刮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利刃,唯独忘了撬开她的嘴。

    此乃兰台寺地牢之中备下的不时之需,朝华眼见铁栅栏缓缓洞开,石室之中一人锦衣华服朝她走来的时候便已在舌下埋了一根针。

    寒芒倏然不可见。公子无忌一摸右脸,其脸颊渗出一丝血。此血沉黑,不似活人殷红,他顷刻便觉天翻地覆,右脸一阵抽搐地麻。

    “一点谢礼,不成敬意,”朝华似笑非笑,魅色无双:“此亦镇魂之物,镇的便是你这不生不死的鬼!”

    公子无忌掐着她的脖子,右脸酥麻,连同整个又半边身体都在不住地抖。什么狗屁镇魂,他以生魂入了赵桓的身体,险些被她的银针将其魂魄剥了出来。

    傀儡香燃得愈发旺盛,公子无忌咬牙切齿,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另一手捏着她的两颊,不管不顾朝她咬去。

    血腥之气在唇舌中翻卷,与此一同入体的还有流霞酒香。朝华被迫迎了他的一口酒,咳了半晌,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往酒里参了什么”

    不是催情之物,亦非蝮蛇之毒。公子无忌早些时候吃了谢棕琳的亏,断不敢在她身上太过随心所欲。朝华只感喉咙处一阵灼烧之痛,而后痛觉入体,由喉咙顺延而下,直烧得五脏六腑都是热与疼。

    “镇魂之物。”公子无忌牵出一抹残酷笑意,其清贵之色不存,亲和之力亦被抛至九天。

    “助你神魂分离,也助我将天子白玉圭掏出来!”

    朝华摸不准其话中真假,只觉五脏六腑疼得摧心折肝,冷汗层层,连抬头看他都是奢侈。

    “笑话,我皇家礼器岂有这般容易……!”她话未说完,公子无忌又咬上了她的唇。不同于方才的浅尝辄止与酷烈,他此举带着轻柔与试探,绵长与逐光似的……绝望。

    这又闹的哪出朝华大睁着眼,眼见他的眉睫近在咫尺。

    一具陌生的躯体,陌生的脸,身躯与魂火全然割裂的怪物,她并未尝出其甘味,只觉荒谬。

    公子无忌亦觉出了荒谬。他从未入过轮回,其魂火被季蘅以傀儡香镇在王墓之中五百年,好容易寻得了一个合适而清贵的身体,此事他从未同任何人说过,那王墓之中沉沉的黑与永夜般的死令其心生畏惧,畏惧得险些发狂。

    他从未想过死亡是这样一场漫长的摧折。

    朝华不曾回应,他便泄愤似地在她的唇角上咬了一口。

    血气之中的力量勃然凶狠,即便被东君封了,亦不减半分力道。公子无忌得了她的神血,心满意足,摩挲着她的唇角,假意深情,假意狠厉,低笑道:“滋味甚好,也无怪乎连昔年神界大祭司都这般……意犹未尽。”

    暗室中的烛火忽明忽灭,映得朝华的脸亦不慎明亮。她咧开唇角,唇角被他蹂躏得薄红胜血,朝华浑不以为意,莞尔笑道:“你这自作主张之举,你的盟友怕是不知道吧”

    公子无忌神色一窒,朝华强忍腹中疼痛,又道:“你将我绑在这里许多时日,若那神界旧人要来取我的天子白玉圭怕早已动了手。你身上傀儡香的味道浓得呛人,我斗胆一猜,你想摆脱他人掣肘,又想以我作为谈判之筹码……啧,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这困在陌生躯体之中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深秋孤冷,霜色



第一百七十五章 点霜(上)
    当朝宰辅岑婴爱菊,尤爱满院郁金黄里的一朵霜色。霜色菊并不罕见,倒是庆王为延展其风雅美名,专程从京师请了匠人来刻意栽培,后复植入琼海山庄的黄金色花海之中,是为“点霜”。

    临衍便是这满院宾客中的那一支突兀的点霜。

    他由前院潜行往后院,一路得见亭台楼阁,廊腰缦回,雕梁画栋之中尽是荼蘼与铺张之色,甚是不喜。要说并州大旱还没过去,青州又有河流决堤,为何这一群烨然若神人的王孙之子与仙门闲客竟还想着深秋的花色

    此堂皇之后院与遥夜之清辉又令他想起丰城的章家。

    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路中树影交错如藻,假山后的又一座假山仿佛另一方天地。临衍顺手捞了一把石子揣在口袋中以备不时之需,想了想,又将石子掏出来一半。

    琼海山庄乃皇家别苑,其守卫之森严,章家自然比不得。他方才听了前院喧闹之声,隐有仙友大呼了两句“龙主预言”,他只道这调虎离山之计当是起了些许作用,未行两步却又见二三仙友打了起来。

    一人言另一人身藏圣物,或是妖星转世,另一人道,此乃神脉转世,你胡说八道个什么鸟玩意。

    二人才吵了两句便被王府中的侍卫给赶了出去。临衍见之目瞪口呆,也不知谢棕琳等人究竟施了何神迹,竟能搅得素来清正的仙门众人都不惜兵戈相见以自证其清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前院的一场哄闹令得宴席中的仙家之人心有戚戚,众人借着“敏姬”那两句狗屁不通的断言,站队者站队,哄闹者趁机装疯卖傻,一时连庆王府都措手不及。

    临衍摇了摇头,口头默念咒诀,抓了二三石子揉了揉。

    石子在他的掌中越摩越热,他俯身在一座小桥边蹲了片刻,将那热腾腾的石子往桥上一座凉亭中抛了过去。

    此乃山庄里一个名唤小沧浪的清池,池如静水,池面广阔,池中一座湖心亭甚是精巧。这是前院通往后院的最后一道屏障,府中守卫也多聚集在此。

    方才前院一阵大乱,前院守卫手忙脚乱;后院守卫不敢擅离职守,都瞪大了眼睛生怕有不长眼之人往后院而来。

    聚了风雷咒的石子将湖心亭的遮风帘上灼了几个洞。小洞起初并不起眼,而后灼烧之口越来越大,再而后,遮风帘被石子之热引燃,湖心亭中弹琴品茶的二三道友受了惊吓,纷纷站起身。

    也正是这喧闹之际,临衍脚尖聚力,一溜烟窜到一座森白色墙边。

    此地距后院书房还有十步,他偏头听了片刻,书房前的守卫森然不动,并未被湖心亭一众仙友调虎离山。他技出无奈,掏得那最后两枚石子聚在手中。

    临衍默念了两句罪过,将手中石子瞄准了书房边的一株大树。树上恰有一窝鸟,石子惊起了雏鸟叫声,也正是这一走神的功夫,临衍已悄无声息绕至书房一侧。

    他小心翼翼先开了书房一扇窗,房中无人,灯油却还在奢靡地烧。

    这是他平生第二次身作梁上君子,第一次是在淇水河畔收妖,有一妖物潜入地主后院,他那时夜探少女香闺,正满心踌躇,生怕有损君子德行。

    却原来君子德行支撑不过人世浮沉的三年。他如猫一样翻身潜入书房中,见得房中陈设素雅,黄杨木书桌上零星放着两三张沾了墨迹的纸,笔墨一应胡乱丢着,砚台里的墨迹还没干。

    临衍看得心下好奇,又见书桌两侧两个巨大的书柜靠着墙,他一边瞥了一眼桌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又往书柜上摸。

    若书房里果真如外头所言有一隔间为庆王私用,想必其机关当在其顺手之处。他沿着书柜上一排排旧书与摆件看去,其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寿山石雕成的蛤蟆上。

    蛤蟆下头是一摞沉沉的纸,临衍心觉有异,其指尖还没碰得蛤蟆背,忽听身后一人道:“不是那个,你找错了。”

    他迅然转身,只见庆王摇着折扇,老神在在,正坐在一张黄花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他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

    临衍长剑还没出鞘,却见庆王身如鬼魅,其折



第一百七十六章 点霜(下)
    公子无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任性时刻,方才屋外喧闹声一起,他本该如约去将那群天师余党一网打尽,但他方才在暗室中会了朝华,又于一长夜中目睹了一片艳致的菊花,忽而对温冶的魂火产生了好奇。

    那传闻之中神乎其神,九重天之上最年轻的大祭司之魂火,若得入轮回八百多年,该被淬炼成何种模样

    他每每想起临衍,也说不清失望更多或是惊喜更多,只道一代传奇终究也投身了一个又软又怂的小白脸。偏生此小白脸还得神女眷顾,当真世殊时异,世事无常。

    “本王就从没见过你这种人,”他道:“若是放在本王生活过的世界里,如你这般做事瞻前顾后,敌退三尺,你让三尺的作风定然活不过三年。”

    “……”

    这一番指教来得实在太过莫名,临衍实在摸不透此人到底是何意思。正当他寻思应当将此人以武力封口或以口舌忽悠妥之时,便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此声甚急,临衍一愣,握剑在手,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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